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极其复杂,有难以言喻的痛楚,有早已料到的失望,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最终,所有情绪都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仿佛早已接受了注定的结局。他或许,从她第一次踏入书房行窃时,便已窥见了这最终的终局。
【逆子!】皇帝终于爆发,猛地将一叠“证供”摔下御阶,纸张纷飞【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景嗣深深叩首,声音平静得可怕【儿臣……无话可说。请父皇圣裁】
这一句【无话可说】,在皇帝听来无异于俯首认罪。滔天怒火席卷了这位帝王
【逆子,朕怜你自幼丧母,许你太子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滔天大罪你竟连辩驳都不愿,好啊,既然你不屑这太子的尊荣,那朕便收回】
他当即下旨【废黜太子萧景嗣,贬为庶人,圈禁东宫,非诏不得出!东宫一应属官,彻查严办】
旨意一下,记殿皆惊。煊赫无比的东宫,顷刻间大厦倾覆。禁军涌入,卸去了萧景嗣的冠冕朝服,他依旧挺直着脊梁,在一片死寂和各异的目光中,被带离了大殿,走向那座已成为华丽牢笼的东宫。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宫廷每一个角落。
当沈清沅听到这个消息时,正被萧景昀“安慰”地拥在偏殿暖阁里。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语气充记了“不得已”的沉痛
【沅儿,莫怕,莫要自责。我们都未曾想到,太子哥哥竟真的……唉,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清除蠹虫。如今大局已定,太子哥哥虽被圈禁,但性命无忧,待日后风头过去,我必向父皇求情,保他一生富贵安稳】
他甚至拿出了一份早已拟好的请婚奏折,指尖点着上面似是而非的朱批痕迹,诱哄道
【你看,父皇已有默许。如今障碍已除,再无人能阻挡我们。待你成了我的正妃,这宫中还有谁敢轻视于你?】
沈清沅心中那点因太子被废而涌起的不安和尖锐的愧疚,瞬间被这巨大的“喜悦”和对未来与萧景昀婚后的憧憬冲得七零八落。她依偎在萧景昀怀中,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完全忽略了那怀抱的冰冷和那双俯视她发顶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算计。
美梦的破碎,来得迅猛而狰狞。
太子被圈禁后的第三日,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给宫殿楼阁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沈清沅收到萧景昀的口信,约她在宫中西北角一处早已废弃多年的长乐殿相见,说是有关他们未来的“要事”相商。
她心中雀跃,特意换上了一身新裁的樱草色衣裙,薄施粉黛,怀着待嫁新娘般的羞涩与期待,悄悄前往。
长乐殿是宫中犯了大错被圈禁在宫内等死的妃嫔所住的寝殿,殿内蛛网密布,尘土的气息混合着腐朽的木料味道,异常阴冷。殿中空空荡荡,只有萧景昀背对着她,负手立于破旧的窗棂前,夕阳的血色在他月白的袍子上镀上一层不祥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