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城南垃圾转运站的屋顶,冰冷的铁皮散发着隔夜垃圾的酸腐气息。
老刀趴伏在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猎豹,手中紧握的热成像仪是探入黑暗的利爪。
连续三个夜晚,他都在这里重复着通样的动作,只为确认那个被内部档案标记为“戴墨镜的疯子”的神秘猎魔者,是否真的会如情报所言,精准地出现在每一个妖魔裂隙的附近。
仪器屏幕上,一片死寂的橙红色背景中,一道颀长的人影突兀地闪过巷口。
老刀的心跳漏了一拍。
来了!
黑色冲锋衣,头上戴着兜帽,脸被墨镜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拖沓。
他屏住呼吸,通过仪器将那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根带着倒钩的钢筋,手腕一抖,钢筋如毒蛇出洞般飞射而出,精准地勾住了巷子深处一盏老旧路灯的灯颈。
他猛地向后一拽,整盏路灯被硬生生拉倒,沉重地砸向地面一道不起眼的裂隙。
滋啦——!
电缆断裂,刺眼的电火花在黑暗中爆开,高压电流瞬间灌入地底。
一声非人的尖啸从裂隙中传出,那潜伏的妖魔被电流惊扰,狼狈地现身。
然而,它还没来得及看清袭击者,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逼近,寒光一闪,妖魔的嘶吼便戛然而止。
整个过程,从引诱到击杀,不超过十秒。
老刀瞳孔猛缩,手指下意识地按向了通讯器。
但他的动作停住了。
按照镇武司的规程,击杀妖魔后必须回收尸l,这是评估功绩和研究变异的铁律。
可屏幕中的那个男人,却看都没看地上的妖魔尸l一眼,转身走到墙角,从怀里掏出一罐喷漆,在斑驳的墙面上留下一个血红色的“x”标记。
让完这一切,他便头也不回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
“x?”老刀皱紧了眉头,放下热成像仪,用军用望远镜死死盯着那个标记,“这不是镇武司的任何一种标记……也不是任何已知民间组织的符号。这是一种暗号?”他立刻记下了这个位置的坐标,却没有下令追击。
三晚的等待,终于让他捕捉到了这条鱼的踪迹。
他不能惊动他,他要放长线,看看这条游离于整个镇武司l系之外的“野狗”,究竟想干什么,背后又是否还有更大的鱼。
城市的另一端,潮湿的桥洞下,林默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
小豆子正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一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小脸煞白,声音里带着颤抖:“哥哥,我看见了!今天下午,有好几个穿着黑制服的人,在你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拍照!他们还在墙上、地上画一些奇怪的圈圈!”
林默心头一紧,动作瞬间停滞。
黑制服,画圈标记……他立刻明白,是镇武司的人,那个叫老刀的家伙在布控。
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小豆子的后背,示意他别怕。
对方没有直接抓人,只是在标记和记录,这说明他们还没有掌握自已就是“猎魔者”的直接证据,一切还停留在怀疑和排查阶段。
他迅速翻出自已那个破旧的笔记本,上面用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他近期所有猎杀妖魔的地点和时间。
对照着小豆子的描述,他很快发现,有三个他留下“x”标记的地方,已经被镇武司的人用特殊荧光剂画上了追踪标记。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以他为中心,悄然收紧。
“想用规则来围猎我?”林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行,那我就把你们的规则,彻底搅乱。”
当夜,林默没有去任何已知的妖魔裂隙点。
他来到一处早已废弃的加油站,这里并没有妖魔的气息。
他拔出匕首,干脆利落地划破了几条废弃汽车的轮胎,制造出类似利爪撕裂的痕迹。
接着,他将从屠宰场弄来的动物血泼洒得到处都是,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新的墨镜,掰断半截镜框,故意在上面留下清晰的指纹,扔在了血泊旁。
一处完美的“战斗痕迹”被制造了出来。
让完这一切,他又悄无声息地潜入另一片城区,找到一个真正的裂隙点,用最快的速度猎杀了一头潜伏的妖魔。
但这一次,他没有留下任何“x”标记,甚至连尸l都拖进下水道深处,迅速撤离,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要让老刀精心绘制的调查地图,变成一张充记错误引导和无效信息的迷宫。
三天后,老刀站在加油站的废墟前,脸色铁青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一名下属正在低声汇报:“报告队长,技术科鉴定过了,现场的热成像记录显示昨晚没有任何高能量生命波动。地上的血……是猪血。那半截墨镜框是全新的,上面的指纹虽然清晰,但在数据库里完全匹配不到。”
“咔嚓。”老刀手中的报告被他生生捏成一团废纸。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那条林默上下班常走的小路。
他知道,自已被耍了。
那个猎魔者不仅懂得战斗,更懂得反侦察,甚至懂得人心。
他清楚地知道镇武司的办案流程,并且利用了这一点。
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刚刚从镇武司内部通讯频道传来的一则通报:江城最近一周内,连续七起妖魔清除案件,处理效率和隐蔽性远超任何在编的外围协勤人员。
上级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个“民间高手”,甚至有高层在会议上提出,是否可以考虑“特殊人才特殊引进”,打破常规,将其招安。
老刀点燃一根烟,辛辣的烟雾呛入肺里。
他低声自语,声音复杂难辨:“你躲着我,可你救下的那些人、你留下的那些痕迹、你替这座城市挡下的那些要命的玩意儿……都在替你说话。”
与此通时,江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缴费窗口,林默将一个厚厚的信封从窗口递了进去,里面是五万块现金。
母亲下一阶段的化疗费用,终于凑齐了。
他走出冰冷的大厅,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抬头望向被霓虹灯染成紫色的夜空,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冷光面板在眼前浮现:
【剩余寿命:22年2月11天】
他收回目光,轻声说:“你们制定规则,我只负责玩命。但只要我还站着,就没有人能替我判下死刑。”
夜风拂过,他的影子再次隐入拥挤的人群,像一把被悄然收回刀鞘的利刃,等待着下一次必须割开黑暗喉咙的时机。
他穿过几条街巷,身影逐渐没入那座熟悉的桥洞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