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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不大，赌场离一中也不算远。
所以读高中的时候，我偶然遇见过林晓峰几次。
每一次他在昏暗的房间里，都神情激动，双目赤红，满头大汗。
一看就是上瘾了以后，大脑完全被控制的样子。
他不仅在棋牌室里赌，还经常在网吧里赌。
就是那种弹窗广告进去的网页。
赌赢了就大手笔的挥霍，输了就在店里发疯，久而久之，就连我班上去上网的同学都认识他了。
这屁大点地方，哪有秘密。
只是叔叔婶婶都不信而已，他们是打心眼儿里觉得林晓峰将来会比我有出息。
有几次亲友在过年的聚餐时问道，婶婶就满脸嫌弃地斜眼睨那个人，「你懂什么，我儿子那是在用电脑工作，就跟炒股一样，可赚钱了呢！」
怪不得今天这一天，总时不时有人说话夹枪带棍的，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
仔细一想那尖酸刻薄的声音。
不就是我这位好婶婶么。
从我家后院翻墙出去，我心一横，又上了山，抹黑爬到我家已经被烧得寸草不生，只剩下一捧黄土的祖坟。
「爷爷，奶奶，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我。」
话音刚落，一片枯叶如同老人的手落下，覆在我的头上。
我拾起树叶，拢成小山堆，一把点燃。
黑暗中，明晃晃的火光照亮了我的脸。
我要风风光光的走出这座大山。
这把火烧得比白天的更旺，虽然范围还只是围绕在我家祖坟附近，但又因为是晚上，村民们上下山看不清路，不方便救火。
于是就只能半个村子围着山头努力。
放了火，我也没走，而是在马半仙回家的路上蹲守。
后半夜，才看到他醉醺醺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
马半仙这人就是个酒鬼。
经常假借着吃席的名义，在别人的宴上喝得烂醉如泥，经常倒在山路上，第二天才被人发现，不过从来都没出过事。
所以他一直自诩自己有功德在身，神仙庇佑，想死都难。
可是一个江湖骗子，能有什么功德？
这个马半仙经常在外行骗，打着能改性别的名号，让孕妇在他这做法事，喝中药秘方。
出了事儿就推说是孕妇自己没遵守他的规定。
这么些年来，因为乱喝他给的药，流产的、畸形的、生下来就有病的数不胜数。
是村里人的愚昧无知保护了他这么些年。
眼看着他一步深一步浅，踉踉跄跄的往前走，我丢了块木头在他脚底下。
马半仙竟然真的跟没看见似的，被一脚绊住，脸朝地的，栽进田里。
我跟着跳了下去，从半仙外套里摸出朱红毛笔，在他外套上写字。
第二天，天大亮，我爸妈就迫不及待推开宗祠的门。
看到我，我爸上来就是一巴掌：「都是因为你，非要读书，现在好了，全村都要被你给毁了！」
我堪堪躲过，瞪着眼睛。
「我被关了一晚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爸还想揍我，被后面跟进来的村民拦住了，我抹了一把眼泪。
「你们都把我关在宗祠了，有老祖宗看着我，我也受到了惩罚，还能犯什么错。」
「有没有可能，错的其实是你们？」
村民们议论纷纷：「是啊，林小都被关起来了，老林家的祖坟还是起火了，你说是不是老林家做了犯了啥大错？」
「我想起来了，以前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不是最支持林小读书的吗？」
「对对，我记得老爷子临死前还握住老林的手，说孙女是上清北的好苗子，让他们不要插手林小的人生。」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下一句就要把家门不幸违背祖训几个字说出来了。
我妈后怕地拉了拉我爸的衣角：「老林，会不会真是」
「真是个屁！林小她再好，能有儿子好吗？我们家血脉就是断在她手里了。」
家里有女儿的村民忍不住反驳。
「老林，你这是什么话，闺女也是自家的孩子，怎么就断了。」
我爸不理他，气呼呼地拉着我：「你跟我走，我是你爹，你就得听我的，我虽然不让你读书，但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想起昨晚听到的话，我暗暗皱眉——他是真下定决心要我嫁给那个跛子了。
我左右躲闪，一把撞到桌上。
情急之下，我大声喊道：「老祖宗在上，请给我一个请示，我不想嫁人！」
筊杯落地，一正一反。
代表老祖宗允许我不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