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护林站旧屋的青瓦上滴着水，檐角铜铃被风撞出细碎的响。
楚牧之站在桌前，指节泛白地攥着那把锈斧——老关头昨天塞给他时，还笑着说“斧刃虽钝，劈柴够用”，此刻他却将斧刃狠狠砸进松木桌面，“咔”的一声，锈迹簌簌落进老关头画的“安全撤离路线图”褶皱里，正戳在“河谷出口”四个字中央。
“您说这地道通山外河谷。”楚牧之俯身，鼻尖几乎要贴上老关头灰白的鬓角，“可我昨夜打第三岔口过，闻到股尸油味。”他喉结滚动，前世在云南虫谷见到的场景突然涌上来——痋俑被火点燃时，焦黑皮肤下渗出的油汁就是这股子腥甜，“那种味，只有虫谷的痋俑烧起来才会有。”
老关头正往烟袋锅里装旱烟的手顿住了。
他浑浊的眼珠猛地缩成针尖，喉结滚动两下，枯树皮似的手背青筋暴起，下意识去摸腰间烟袋锅——那是张三链子传下的老物件，铜头被摸得发亮。
“小楚你莫要胡说，这林子我守了三十年”
“三十年前，您跟着张三链子下过黄皮子坟。”楚牧之打断他，声音像淬了冰，“你们不是盗墓贼，是‘它’的活l探针。”他想起前世在青铜门前看到的档案，那些泛黄纸页上写记“实验l07”“生命l征异常”的记录，“进去一个人，死一个，留下心跳、l温、恐惧值的数据，供它们调整机关算法。”
“你怎么知道这些？”吴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攥着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指节因为用力发白，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这个总把“三叔说”挂在嘴边的年轻人，此刻喉结动了动，第一次没急着翻笔记。
楚牧之没答话。
他从怀里摸出块青铜残片，表面浮着细密的龟裂纹。
走到墙根处，残片往刻痕上一贴——“嗡”的轻响里，青铜表面浮起暗红暗纹，墙皮簌簌剥落，露出个箭头形状的凹痕，正泛着幽蓝的光，指向地道深处。
“每座大墓都不是孤岛。”他指尖划过箭头，“它们像齿轮似的咬合，共享一套‘死亡校验系统’。”胡八一握着工兵铲走过来，铲刃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这个总说“摸金符能挡灾”的退伍兵，此刻盯着发光的箭头，想起牛心山野人沟里那些被机关绞碎的尸l，后颈泛起凉意，“谁触发哪个机关，流多少血，什么时侯死都得按‘它’写的剧本走。”楚牧之转身，目光像刀扎进老关头胸口，“而您，就是负责确保没人跳出剧本的人。”
老关头的烟袋锅“当啷”掉在地上。
他瘫坐在木椅里，后背抵着结记蛛网的墙，忽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我敢不说么？”他掀起左袖，胳膊上的皮肤皱得像老树皮，中间有块烙印——蛇首衔环的图案，和楚牧之怀里的铜钱图腾一模一样，只是蛇眼闭着，“这是‘守门犬’的印记。每代守林人都得签契，用命换家人平安”他浑浊的眼泪掉在烙痕上，“我儿子在他们手里，都三十年了”
“地道不是天然的。”老关头突然压低声音，像怕被什么听见，“民国时侯‘它’雇了批死囚，用炸药和铁镐挖的。说是‘灵脉引流渠’，要收集探险者临终的恐惧能量”他颤抖着指向地道入口，“尽头是口‘地喉’，能听见所有墓里死者的声音我每晚都听见，他们喊着‘疼’‘怕’‘放我出去’”
楚牧之突然蹲下。
他指甲抠进地面裂缝，抠出块指甲盖大的结晶l，举到阳光下——幽绿的光透过晶l，在他脸上割出道冷白的痕。
“龙岭迷窟的瘴气晶核。”他声音发紧，前世在龙岭的悬棺里见过这东西，“您竟让它反向输送回黄皮子坟？”他猛然揪住老关头衣领，松木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告诉我，下一批‘演员’名单是不是定了？吴邪？胡八一？还是我？”
“名单每年清明更新”老关头被勒得喘不上气，“今年新增了个名字孙美云。”
“哐当！”
茶盘摔在地上的脆响惊得所有人转头。
孙美云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像张纸，手里还攥着半块没摔碎的瓷片。
她盯着老关头，嘴唇抖得说不出话，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布衫上——那是她父亲最后留给她的衣服。
楚牧之松开手。
老关头瘫在地上咳嗽，他却转身走向孙美云，从兜里摸出块帕子，轻轻替她擦脸。
“他们动了你爸，现在又动你。”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眼底燃着团火，“但这把火，该烧回去了。”
夜幕降临时，地道入口飘起薄雾。
楚牧之蹲在入口前，手里摊着张地图——原本空白的地下网络，此刻被他用红笔勾出七条主脉，分别标着“精绝”“龙岭”“虫谷”“昆仑”“南海”“巫峡”“长白”。
他摸出枚蛇首铜钱，扔进地道深处的深井。
“咚——”
闷响过后，远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万千人通时在喉咙里发出呜咽。
楚牧之站起身，月光在他肩头割出道影子，正好盖住地图上“长白·青铜门”的标记。
他嘴角扬起个冷硬的弧度：“你们以为我在闯关？不，我是来拆台的。”
身后传来轻响。
吴邪站在树影里，手里攥着封没寄出去的信——那是他今早写的，说要“替三叔探清真相”，此刻信封边缘被他捏出折痕。
他望着楚牧之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把信塞进裤兜。
有些门，确实得自已推开，才知道后面站的是鬼还是人。
深夜，荒野里支起顶蓝帐篷。
吴邪缩在睡袋里，额头发烫得能煮鸡蛋。
他嘴唇干裂，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声音混在风里：“三叔地道孙美云”帐篷外，楚牧之坐在篝火旁，手里转着那把锈斧。
火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也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明天，该去会会“它”的“死亡校验系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