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些落在我身上的拳脚,那些刺耳的辱骂,都消失了。
我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的疯狂擂鼓。
人群被强行分开。
我艰难抬头。
视线模糊,血水混着汗水淌进眼睛,涩得发疼。
逆着走廊白光,看到了父亲那张紧绷着的,染上风霜却依旧凌厉的脸。
几年不见,他好像老了些。
鬓角白了,眼神里满是滔天怒意。
“爸”
我喉咙嘶哑,只吐出这一字,就再也发不出声。
没等父亲开口,一旁的宋知远不知死活凑上前,满眼鄙夷。
“老不死的,你谁啊?”
“带着几个人模狗样的就来管我们宋家的闲事?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话戛然而止。
父亲身后那位助理动了,动作快得我只看到一道残影。
下一瞬,宋知远就像只被踹飞的破麻袋,重重撞在墙壁上。
捂着肚子瘫倒在地,连痛呼都发不出。
助理收回脚,声音冰冷清晰地报出父亲的名号和那个如雷贯耳的集团名称。
一瞬间,整个走廊死寂得可怕。
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人们瞬间噤若寒蝉。
瘫在地上的宋知远,脸上的嚣张被恐惧取代。
宋知微却深吸口气,强行维持了镇定。
目光直视着我父亲,语气里满是被冒犯的指控:
“沈先生,久仰。”
“即使您是沈宴辞的父亲,是沈氏集团董事长,也不能纵容您儿子害死我父母!”
“现在他还在这里血口喷人,污蔑我们姐弟!”
“请您明察,还我们一个公道!”
她竟然还能反咬一口!
如此颠倒黑白,理直气壮!
看着父亲苍老却依旧挺直的背影。
听着宋知微诛心的言论。
数月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不甘和失去岳父母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
我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抓住父亲嚎啕大哭。
“爸不是那样的是他们是他们”
我想解释,想控诉。
可巨大情绪冲击和剧痛让我语无伦次。
眼前猛地一黑,失去了意识。
黑暗如同潮水将我吞没。
昏沉中,光怪陆离的梦境纷至沓来。
我梦见了大学校园里,那个穿着白裙子、抱着书、清冷得如同月光下栀子花的宋知微。
只是远远看着,我就心跳如鼓。
梦见了她创业初期,我隐瞒身份,默默在她身后。
用我的人脉和资源为她扫平障碍。
看她拿到投资时眼中闪耀的光彩,我以为那就是幸福。
梦见了岳父母把我拉到身边,慈爱地说:
“宴辞,这里就是你的家,微微性子冷,你多担待,爸妈疼你。”
他们给我夹菜,关心我的设计作品。
那份温暖,是我从母亲去世后,再未奢求过的珍宝。
然后,梦境陡然变得冰冷粘稠。
我看见了那扇虚掩的房门缝隙。
看见了我高冷的妻子如何在另一个男人身下绽放出我从未见过的媚态。
听见了他们如何谋划着夺取宋家,如何嘲笑我的窝囊
最后,所有画面碎裂,凝固成岳父母滚下楼梯的画面
“不——!”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胸口剧烈起伏。
“宴辞!没事了,爸在,爸在这里!”
一双温暖粗糙的大手立刻按住了我,声音里满是急切担忧。
怔怔转头,父亲就坐在病床边。
眼里布满血丝,脸上写满了心疼。
几年的隔阂与疏离,被他眼中这份毫不掩饰的父爱击得粉碎。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家长的孩子,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向他倾诉。
说起我因无法原谅他当年的疏忽,让母亲被仇家害死而执意离家。
说起我如何遇到宋知微,如何为她付出一切,如何珍视岳父母给的温暖。
我说起宋知远的出现,他们的欺辱,他们的阴谋。
以及岳父母是如何惨死,而我又是如何被他们污蔑、围攻
我说了很久,哭得不能自已。
父亲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沉默地听着。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从心疼逐渐变为骇人的冰冷。
直到我说完,他才深吸一口气,手重重砸在床沿。
“欺人太甚!”
“我沈家的儿子,何时轮到这些跳梁小丑来作践!”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商场上的杀伐决断:
“是我。”
“动用一切资源,给我彻底查!”
“宋家姐弟所有的底细,尤其是岳父岳母去世前后的所有细节。”
“医院、家里、他们接触过的所有人。”
“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初步报告!”
挂了电话,父亲看着我身上的伤,痛惜又愤怒。
“孩子,对不起,爸来晚了。”
我摇摇头,巨大的疲惫和安全感同时包裹着我。
不到一个小时,父亲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