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笙看得入了神，连脚步往前挪了半分都没察觉。
“宁时笙！”
一声厉喝吓得她猛地回神，转头就见宁夫人叉着腰站在廊下，脸色铁青。
“好啊你个丫头片子，刚回家就躲在这里偷看外男？”宁夫人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耳朵，“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女子当端庄自持，你倒好，青天白日的……”
宁时笙疼得龇牙咧嘴，被母亲一路拎着往隔壁院走，嘴里还不忘辩解：“娘！我没有！是阿颜让我……”
“还敢顶嘴！”宁夫人手劲更重，“今日非得让你跪够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被按在青石板上罚跪时，宁时笙望着头顶的紫藤花，脑子里还在打转。
最后那个像哑巴的人，到底是不是萧羡？
还有，萧颜那丫头，怎么还不回来救她？
廊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像是有群雀被惊起，读书声歇了，换作少年们的说笑声。
宁时笙跪在冰凉的地上，指尖抠着砖缝里的小草。
早知道回家要遭这罪，还不如留在宫里陪公主逗鹦鹉。
她正缩着脖子祈祷没人往这边来，头顶忽然落下来一道阴影。
宁时笙猛地抬头，就见隔壁墙后的老槐树上，斜斜坐着个人。
青色的袍子松松垮垮，袖口卷到小臂，他两条长腿垂在枝桠间，随着晃悠的动作轻轻踢着树干，靴底蹭过树皮，发出沙沙的轻响。
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脸上，明明是和别的学子一样的青袍，穿在他身上却透着一股纨绔气。
尤其是那双眼睛，正弯成两道月牙，嘴角勾着笑，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笑意里裹着点促狭，说不上是恶意嘲笑，却足够让人心头发紧。
宁时笙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你是谁？在这里看什么？”
树上的人挑了挑眉，没答话，反而忽然扬高了声音，朝着她身后的方向喊：“夫人——”
“！”宁时笙浑身一僵，条件反射地“咚”一声又跪了下去，额头几乎要抵到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了片刻，身后静悄悄的，别说宁夫人的脚步声，连风都停了半分。
她愣了愣，缓缓抬头，就见树上那人笑得更欢了，肩头都在抖，眼里的戏谑快溢出来了。
“你！”宁时笙猛地站起身，“世家公子就是这般没礼貌的？拿人寻开心很好玩吗？”
那人终于敛了笑，却故意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哦了一声，尾音拐着弯，像根羽毛搔在人心上。
他单手撑着树干，故作懂事地点头：“是在下唐突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身子一倾，作势要从树上跳下来，袍角扫过枝叶，带落几片叶子。
“既然宁小姐觉得我失礼，”他眼尾挑着，声音里裹着笑，“不如我把各位公子都叫过来，让他们评评理？看看是我偷看罚跪的姑娘不对，还是姑娘躲在这儿偷看书房里的公子更不妥当？”
“别！”宁时笙吓得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开玩笑，这要是被那群通窗看见她罚跪的模样，往后被那些小姐们知道又要说酸话了，父亲的脸面怕是更要被她丢尽了。
她这副模样，倒让树上的人笑得更厉害了。
他没真的往那边喊，只是收回脚，重新坐直了些：“不叫就不叫，急什么。”
宁时笙瞪着他，这才仔细打量他的脸。眉清目秀，眼尾微微上翘，倒有几分俊朗，只是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劲儿，像极了那些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纨绔。
等一下，这么一看，这人长得有点眼熟啊。
宁时笙正要问他是哪家公子，就听见远处传来萧颜的声音：“时笙！我回来啦！你看见我哥没？”
树上的人眼睛一亮，朝她摆了摆手，一下就消失在那大树上。
萧颜一阵风似的冲回来时，正撞见宁时笙对着槐树杈子瞪眼睛，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裙摆上还沾着几片枯叶子，活像只刚从树洞里钻出来的小仓鼠。
“时笙！你这是……”萧颜的脚步猛地顿住，看着她这副模样，再联想到方才隐约听见的训斥声，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她几步跑过去，拽着宁时笙的胳膊左右打量，“是不是被伯母罚了？都怪我，非拉着你来看我哥，还跑去蹲茅房让你一个人在这儿……”
她挠了挠后脑勺，眼里记是愧疚，声音越说越小：“你家这院子绕得跟迷宫似的，那茅房我找了三圈才摸着路，回来就瞧见伯母气冲冲地往正房走……”
宁时笙拍掉裙摆上的灰，瞅着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头那点被捉弄的气倒散了大半。
她叹了口气：“不关你的事，是我娘瞧着我偷看书房，气不过罢了。”
“那……我哥呢？”萧颜还惦记着正事，踮脚往书房的方向瞟了瞟，又立刻收回目光，拉着宁时笙的手晃了晃，“要不咱下次再看？今日先不找他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宁时笙本就没什么想见萧羡的执念，被她这么一哄，倒真觉得饿了。她理了理衣襟，无奈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萧颜立刻笑开了，“那是自然！反正往后日子长着呢，还怕见不着？”
两人刚要往外走，萧颜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指着方才宁时笙盯着的槐树：“对了，方才我远远瞧着你对着树说话，是在跟谁搭话呢？”
宁时笙的脚步也停了，想起树上那人，没好气地哼了声：“是个莫名其妙的人，蹲在树上偷看，还拿人寻开心。”
“莫名其妙的人？”萧颜皱起眉，探头往树后看了看，除了风吹叶响，连个人影都没有，“是不是哪家的学子？我哥通窗里是有几个爱捣蛋的……”
“不知道，”宁时笙拉着她往外走，不想再提那茬，“管他是谁。”
萧颜被她拽着往前跑，还在嘟囔：“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欺负你，我非得让我哥揍他一顿不可……”
“……我哥最会打抱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