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寸欢 > 第7章 小胖病了

几日后,课业既毕,各自散矣。
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车窗外,大雪正下得紧,鹅毛似的雪片卷着风扑在窗上,又被车轮带起的气流卷走,天地间一片茫茫白,连街旁的朱门黛瓦都染得素净,倒有几分难得的雅致。
宁时笙掀着车帘一角往外看,吹着了风,又赶紧拉上。
怀里的小竹笼被裹在厚绒布里,里面的“小胖”缩成个灰团,从午后起就没动过。起初她以为是喂少了粮,还特意揣了把瓜子仁喂它,可小家伙只是鼻尖动了动,连眼睛都没睁。
“别是真病了吧……”她小声嘀咕,戳了戳竹笼的栏杆,笼里的仓鼠还是没反应。
这是公主亲赐的,若是被养死了,不说公主会不会怪,她心里指定会过意不去。
马车停在宁府门前,仆从掀开棉帘,一股寒气裹着雪沫涌进来。宁时笙把竹笼往怀里紧了紧,踩着仆从搭的木凳跳下车,裙摆扫过积雪,沾了层白。
晚饭时,暖阁里烧着银丝炭,暖意融融。宁时笙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神总往窗外飘,心里还惦记着卧房里的小胖。
“近日在学里,可有什么趣事?”宁太傅放下筷子,捻着胡须问。
宁时笙说:“没什么,嬷嬷教了新的针黹,萧颜说我绣的帕子像只歪嘴鸭子。”
宁夫人看了她一眼:“多大的姑娘了,还整天疯疯癫癫。”说着给她夹了块肉,“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宁太傅笑了笑,转而说起正事:“前些日私塾论策,太子对河工漕运的分析条理分明,步步都在点子上,这份理性,将来处理朝政是块好料子。”
“定北侯家的萧羡,虽性子躁了些,论起边防布阵,却总有奇思,不拘泥古法,将来在兵事上,怕是要青出于蓝。”
宁时笙闻言随口接了句:“那要是有人既能像太子这般沉得住气,又能像小侯爷那样懂兵事,岂不是……”
这话一出,暖阁里静了静。宁太傅愣了愣,随即抚掌笑了:“你这丫头,倒会说。若真有这样的人,自然是国之利器。”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些,“说起来,北狄的尉迟殿下,便是这样的人。论经史策论,不输太子,论骑射兵法,比萧羡更胜一筹。只可惜啊,如今是我大炎的质子,身处异国,纵有记身本事,又能往何处施展?”
“尉迟殿下?”宁时笙眨了眨眼,这名字她从未听过。
是哪个国家的殿下?为何会成了质子?她刚要开口问这尉迟殿下是谁,手腕忽然被母亲轻轻捏了一下。
母亲眼神锐利地扫了她一眼,虽没说话,那眼神却明明白白。
女子莫问朝政。
宁时笙把话咽了回去,心里却犯嘀咕:问问人名罢了,这也算朝政?
她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丸子,脑子里却反复转着“尉迟殿下”四个字。
质子……北狄……
忽然,那荒院门口见到的身影,和那双冰冷的眼睛,猛地撞进脑海。
那个被萧颜称为“敌国质子”的人。
他,就是父亲说的尉迟殿下?
窗外的风卷着雪粒,拍得窗纸呜呜作响,像有谁在外面轻轻叩门。宁时笙心里记挂着小胖,手里的筷子动得飞快,嘴里的饭还没嚼透,就往下咽,惹得母亲又瞪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宁太傅继续道:“前几日整理书房,翻出几本孤本兵书,送了萧羡。又拣了几本大炎的医经,让人给尉迟翊送去了。”
“尉迟翊要了?”宁夫人随口问。
“起初是不要的,”太傅说,“那孩子性子硬,眼里带着股傲气。我便跟他说,北狄医术自有精妙处,看不上大炎医书不奇怪,可凡事哪有百分百的笃定?说不定哪一页里,就藏着你没见过的门道。”
“他听了这话,才接了。”
“我吃饱了!”宁时笙撂下筷子,转身就往外跑。
卧房里比暖阁冷些,炭盆的火快熄了,只余点火星。宁时笙冲到床边,捧着小竹笼,小胖还是缩在角落,灰绒被冻得有点硬,连呼吸都快摸不着了。
“小胖?”她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把仓鼠捧进手心。掌心的温度透过绒毛渗进去,可小家伙还是没动,眼睫耷拉着,一点生气都没有。
“都怪我,”她蹲在炭盆边,把捧着仓鼠的手凑到余烬旁,想让那点热气烘暖它,“是不是冻着了?”
“活下去啊……”她低下头,鼻尖蹭着仓鼠冰凉的绒毛,“小胖,我明天给你买最甜的瓜子,给你铺最软的棉絮,把你放我枕头边,暖和得很……”
她一遍遍地念着,像在念什么咒语,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渡过去,可怀里的小身子还是没动静。炭盆里的火星“噼啪”响了一声,跳起来一点,又灭了。
窗外的风雪更紧了,宁时笙把仓鼠往怀里拢了拢,用自已的衣襟裹住,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企图它能听见然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