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至始至终都不爱我,分手时说了很多伤害我的话,拿我对他的爱做保护伞,无缝衔接另一个,最后还把所有的错推到我身上,七年多就像一个笑话,我慢慢接受他不爱我,或许伤的太狠,连爱自己都无力。
林晚拆开那个厚重的牛皮纸信封时,手指微微发抖。七年零三个月的感情,最后浓缩成十几页的法律文件。她翻到最后一页,周屿已经签好了名字,龙飞凤舞的字迹,一如他当初在她课本扉页上留下的那句今生唯你。
多讽刺。
她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停驻片刻,然后工整地写下林晚二字。没有犹豫,没有颤抖,只是心口处空得厉害,像被人掏走了什么,冷风直往里灌。
窗外,上海的梅雨天一如既往地缠绵,雨丝细密地挂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茶几上的龙井已经凉了,茶叶沉在杯底,再泡不出颜色来。
就像他们的爱情。
1.
残局
分手是周屿提的,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三晚上。
那天林晚特意提早下班,做了他最爱吃的油焖虾和糖醋小排。七年相处,她早已熟悉他所有的喜好——虾要去头开背,小排要选肋排切小块,糖醋汁的比例是料酒一勺、酱油两勺、白糖三勺、醋四勺、清水五勺。
她甚至开了一瓶不错的红酒,醒着。
七点,七点半,八点。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周屿始终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林晚坐在餐桌前,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下午三点:今晚加班,别等我吃饭了。
九点一刻,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终于响起。林晚从沙发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睡袍的衣襟,挤出一点笑容。
周屿走进来,没有看她,径直将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松了松领带。
吃过了吗菜还热着。林晚轻声问。
他摇摇头,终于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有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林晚,我们得谈谈。
就这五个字,让她心头猛地一沉。女人总是有种可怕的直觉,尤其是在感情里。
他们在那张一起挑选的布艺沙发上坐下,中间隔着的距离,足以塞进另外一个人。
我遇到了一个人。周屿开口,直截了当,没有丝毫铺垫,和她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林晚愣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设想过很多可能——工作压力大,遇到了麻烦,甚至是他父母的反对又出现了——却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七年,他们从大学走到社会,从青涩走到成熟,从租地下室到在这座城市有了自己的小家。她陪他度过创业失败的低谷,他陪她走过父亲离世的悲痛。所有人都说他们是真爱难得的例证,是浮躁时代里的异数。
你说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不爱你了,林晚。周屿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我们只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误以为那就是爱情。
她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可怕。这是那个曾在大雨里为她撑伞自己却湿透半边身的少年吗是那个在她父亲病床前跪着承诺会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吗
七年...你说你不爱我林晚的声音开始发抖,那这七年算什么
周屿移开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也许是一场漫长的自欺欺人。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
那一刻,林晚清楚地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那是她精心呵护了七年的爱情,也是她全部信仰构筑的世界。
接下来的对话如同钝刀割肉。周屿冷静得近乎残酷,细数着这段感情的不合理——他们的兴趣爱好不同,性格不合,对未来的规划不一致...全都是林晚从未听过的新鲜罪名。
你从来就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类型,他说,只是当年你追我的时候,我觉得你挺好的,就接受了。
林晚想起大学时,确实是她先表白的。那时周屿是学生会主席,风云人物,身边从不缺女生环绕。她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敢站在他面前,红着脸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而他只是笑了笑,说:好啊,那试试吧。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试试那后来的海誓山盟又算什么
是谁林晚听见自己问。
周屿犹豫了一下:你不认识,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叫苏雨晴。
林晚突然想笑。多俗套的故事,成功男人与年轻实习生。她以为周屿不一样,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一样。
多久了
三个月。周屿顿了顿,但真正在一起是一个月前。林晚,别怪她,是我主动的。
她看着他急于保护另一个女人的样子,心如刀绞。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保护她的。
谈话的最后,周屿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就在等她回家,宣布这个判决。
我暂时住酒店,过几天来找你拿剩下的东西。他站在门口,最后一次回头看她,这房子留给你,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
门轻轻合上。没有争吵,没有挽留,甚至没有正式的告别。
林晚独自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餐桌上的菜还散发着余温,红酒醒过了头,酸涩得难以下咽。她望着这个他们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家——墙上挂着的合影,柜子上摆着的情侣杯,沙发上他常坐的位置有个浅浅的凹陷。
一切如旧,只是人心变了。
第二天,林晚请了假,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晚上,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苏雨晴的社交媒体。
照片上的女孩年轻靓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最新一张照片是在某家高级餐厅,餐桌上有一只修长的手入镜——那只手腕上戴着的表,是林晚用三个月工资买给周屿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配文是:遇见对的人,一切都变得美好。感谢命运让你出现真爱不怕晚
林晚盯着那张照片,突然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2.
旧梦
七年前,大学校园里的樱花正盛。
林晚抱着一摞书匆匆穿过图书馆前的小路,差点撞上正在给新生介绍校园的周屿。书散落一地,他蹲下来帮她捡,阳光透过樱花瓣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扑闪扑闪。
你是文学院的林晚吧我看过你写的诗。周屿笑着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林晚愣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校报上经常有你的作品,我很喜欢。他递过最后一本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我是商学院的周屿。
那时周屿已经小有名气——辩论赛最佳辩手、创业大赛冠军、学生会主席。林晚是文学院的才女,安静内敛,只在自己的文字世界里张扬。
那次邂逅后,周屿开始频繁出现在图书馆,总是恰巧坐在她对面。他会递来纸条,上面写着:第三行有个错别字或者这个比喻真妙。
林晚的心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涟漪。
表白是在一个春夜的雨声中。她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倾盆大雨发愁,周屿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两把伞。
就知道你没带伞。他笑着说,自然地分给她一把,走吧,送你回宿舍。
路上,雨水打湿了他的右肩。林晚后来才注意到,他故意把伞倾向她这边。
到宿舍楼下时,她鼓起勇气:周屿,我...我喜欢你。
雨声很大,她不确定他是否听见了。但他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好啊,那试试吧。
后来林晚才知道,那天周屿是特意去接她的。他室友不小心说漏了嘴——周屿看你往图书馆没带伞,特意回宿舍拿了两把,等在对面楼里好久。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平等。林晚爱得更多,更小心翼翼。周屿是她的初恋,而她只是周屿的第三任女友。但那时候的周屿是温柔的,体贴的,会在她熬夜写稿时送来热牛奶,会在她生日时收集她发表的所有文章装订成册。
大学毕业那天,周屿拿到一家知名企业的offer,而林晚选择继续读研。
你会等我吗她问,眼里满是忐忑。
周屿揉揉她的头发:傻瓜,不止等你,还要娶你呢。
两年异地恋,车票攒了厚厚一叠。每次相见,周屿都会在出站口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说: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研究生毕业后,林晚毅然选择去上海找工作,只因为周屿在那里。他们租了个小房子,开始了同居生活。
最初的日子甜蜜而艰难。周屿工作忙,经常加班到深夜。林晚在一家出版社找到编辑工作,下班早就负责做饭洗衣。小房子没有空调,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伸不出手。但他们挤在一张二手市场淘来的小床上,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三年后,周屿辞职创业,成立了自己的咨询公司。那是最难的一段日子,启动资金不足,客户资源有限,压力大得他整夜失眠。林晚拿出全部积蓄支持他,白天上班,晚上帮他整理资料、做PPT,周末还要替他接待客户。
公司渐渐走上正轨时,林晚父亲突然病重。她请了长假回老家照顾,周屿放下手头工作跟去,在医院守了整整一周。老人离世前,拉着周屿的手:晚晚就交给你了,好好待她。
周屿红着眼眶承诺:叔叔放心,我会一辈子对林晚好。
葬礼后,周屿的公司差点因为他的缺席而失去一个大客户。他连夜赶回上海处理危机,林晚留在老家处理后续事宜。等他再次回来接她时,人瘦了一圈,眼里全是血丝。
差点就丢了那个单子,他抱着她说,但值得,你最重要。
那是林晚最感动的一刻,觉得这辈子跟定这个人了,无论贫富疾苦。
去年,他们买了房子。虽然不大,但足够安家。一起选家具,一起刷墙,一起规划未来——哪个房间做书房,阳台要种什么花,将来孩子的名字...
周屿在乔迁派对上一把抱起她,对朋友们宣布:下一个派对就是我们的婚礼!
所有人都欢呼鼓掌,林晚羞红了脸,心里甜得像浸了蜜。
怎么会想到,不过一年光景,物是人非。
3.
刺伤
分手后的第二周,周屿回来取剩下的东西。
林晚请了假在家等他。她仔细打包好了他的所有物品——衣服、书籍、收藏的球鞋、甚至是他放在这里的一套洗漱用品。
周屿准时到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孩。苏雨晴。
林晚姐好。女孩甜甜地叫着,自然地挽住周屿的手臂,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林晚没回应,只是对周屿说:东西都打包好了,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
周屿粗略地扫了一眼那几个纸箱:差不多了,辛苦你。
苏雨晴却在房子里转悠起来,点评着装修风格:这墙颜色太暗了,以后我们得重新刷...屿哥,这个沙发也不要了吧,看着好旧...
林晚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周屿似乎有些尴尬:雨晴,我们去搬东西吧。
女孩嘟起嘴:人家穿着新裙子呢,怎么搬东西嘛。说着她瞥见餐桌上的情侣杯,咦,这不是屿哥你最喜欢的杯子吗怎么没打包
周屿咳嗽一声:那个...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多好看啊。苏雨晴拿起杯子端详,哦~是和某人一对的吧算了算了,看着就晦气。
杯子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苏雨晴夸张地捂住嘴,眼里却没有丝毫歉意。
林晚盯着地上的碎片,那是她和周屿在日本旅行时亲手制作的陶杯,上面有他们共同绘制的图案和日期。周屿当时说,要每年都去做一个,等到金婚那年,就有50个杯子了。
如今,第一个杯子已经粉碎,金婚的承诺成了笑话。
没关系,林晚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反正都是要扔的垃圾。
苏雨晴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笑起来,更加紧地挽住周屿:屿哥,我们快搬东西吧,晚上还要和我爸妈吃饭呢。
周屿点点头,开始搬箱子。来回几趟后,最后只剩下一个纸箱在门口。
那就这样吧。周屿站在门口,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家,你...保重。
林晚点点头,没说话。
苏雨晴却突然开口:林晚姐,有件事得告诉你哦,我和屿哥下个月就要订婚了。虽然有点突然,但遇到对的人就是这样吧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林晚感觉一阵眩晕,扶住了门框。
周屿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低声呵斥:雨晴!
怎么了嘛迟早要知道的。女孩委屈地撇嘴,总不能一直瞒着她吧再说我们又不是偷情,是光明正大谈恋爱。
周屿叹了口气,转向林晚: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你的...
林晚突然想笑。七年感情,分手不到两周,他已经要订婚了。这算什么无缝衔接得真够快的。
恭喜。她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
苏雨晴胜利地笑了,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屿哥跟我说,其实你们早就没有感情了,是你一直缠着他不放还说你家境一般,工作也普通,对他事业没什么帮助...
周屿猛地拉了她一把:够了!我们走吧。
他几乎是拖着苏雨晴离开的。门关上的瞬间,林晚看见女孩脸上得意的笑容。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地上那堆陶瓷碎片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晚缓缓蹲下身,拾起一块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渗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比这更痛的,是心口那道刚刚被重新撕开的伤口。
原来在周屿口中,他们的七年是这样的——她缠着他不放,她对他没有帮助,他们早就没有感情...
那过去的温柔呵护算什么那些深夜的呢喃低语算什么那个在她父亲病床前的承诺又算什么
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翻涌,每一个甜蜜的瞬间都变成了讽刺的证据,证明她有多么愚蠢可笑。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夜幕降临,房间陷入黑暗,她才缓缓起身,打开灯,开始清理那堆碎片。
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像是收拾自己破碎的心。
手机突然响起,是闺蜜杨薇打来的。
晚晚,你没事吧周屿那混蛋...杨薇的声音急切,我刚在朋友圈看到苏雨晴发了合照,说什么订婚快乐这什么情况
林晚深吸一口气:就是你看的情况。
他们真的要订婚了这才几天啊!周屿是不是早就出轨了
显而易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杨薇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我马上过来陪你。
不用了薇薇,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别做傻事啊!为这种渣男不值得!
林晚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轻声说:放心,我不会的。
挂掉电话后,她走到卫生间清洗伤口。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看上去可怜又可悲。
她突然想起苏雨晴年轻靓丽的脸庞,那种张扬的自信,那种无所顾忌的嚣张。是因为年轻吗还是因为被爱着的人总有恃无恐
曾经,周屿也给予过她这样的底气。如今,他收回了这份特权,转而赋予了另一个人。
而她,七年的付出与青春,只换来一句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
4.
旋涡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过得浑浑噩噩。
她请了一周假,整天窝在家里,拉上窗帘,分不清白天黑夜。手机调成静音,除了杨薇偶尔来看她,几乎不与任何人联系。
杨薇气不过,要去朋友圈曝光周屿出轨的事情,被林晚拦下了。
没必要,她说,弄得人尽皆知,难堪的是我自己。
可是晚晚,他这样对你,你就忍了
不然呢去闹一场,让他回心转意还是让所有人都来看我的笑话林晚摇摇头,七年的感情,最后留点体面吧。
杨薇抱住她:你就是这样,总是为别人着想,才被欺负!
体面林晚自己都不知道这时候还坚持体面有什么意义。或许只是因为,她还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既然爱情已经支离破碎,至少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可怜。
但她还是在深夜里偷偷查看苏雨晴的社交媒体。女孩每天都在更新,晒幸福,晒礼物,晒和周屿的甜蜜日常。
大叔送的卡地亚,说了不要这么破费啦~配图是手腕上一只闪闪发光的手镯。
陪男友工作一整天,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照片里周屿在办公室忙碌,背景显然是公司会议室。
试婚纱啦!第一件就一见钟情!女孩穿着洁白的婚纱对着镜子自拍,周屿的身影在镜中隐约可见。
每条状态下面都有无数点赞和祝福,共同认识的朋友也在其中。没有人提起林晚,没有人质疑为什么周屿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世界仿佛已经忘记了他曾经还有过一段七年的感情,忘记了一个叫林晚的女人。
林晚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躲在暗处窥视着别人的幸福,而那幸福原本是属于自己的。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周屿和苏雨晴的身影。她控制不住地去想,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周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他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分手
那些她曾经觉得甜蜜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都充满了疑点——
去年他经常加班到深夜,是真的在加班吗
今年情人节,他说出差赶不回来,是真的有工作吗
上个月她生日,他送的礼物是一条廉价的项链,当时说是因为公司资金紧张,现在想来是不是心思早已不在她身上
每一个疑问都像一把刀,反复凌迟着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够好是不是不够漂亮不够年轻不够有魅力是不是性格太无趣工作太普通家世太一般
苏雨晴说的每句话都在她脑海中回荡:你家境一般,工作也普通,对他事业没什么帮助...
或许是真的。周屿的公司越做越大,接触的人层次越来越高,而她依然是个小编辑,每月拿着固定的薪水,无法给他带来任何人脉资源。
但曾经,他说最爱她的就是这份不一样——在商界的硝烟弥漫之外,她是他心灵的净土。
原来都是谎言吗
一天晚上,林晚实在忍不住,给周屿发了条微信:你真的爱过我吗
消息发出后,她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如鼓。几分钟后,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然后,回复来了: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向前看吧。
林晚的眼泪瞬间涌出。就连一个肯定的答案,他都吝于给予。
她不甘心地又发一条:那七年,对你来说算什么
这次回复得很快:一段经历而已。林晚,别再联系了,雨晴会不高兴。
接着,她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那一刻,林晚终于崩溃了。她摔了手机,砸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像疯了一样尖叫哭泣。七年感情,最后连一句爱过都不配得到,甚至因为新欢会不高兴,就被彻底删除出他的生命。
多么可笑,又可悲。
当她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时,目光落在墙角那个纸箱上——那是周屿遗漏的东西,里面全是他们七年的照片和纪念品。
她爬过去,打开纸箱,一张张翻看。西湖边的合影,外滩跨年夜的拥抱,生日惊喜的瞬间,搬家那天的狼狈...每一张照片上,周屿都笑得那么真实,那么幸福。难道那些都是演技吗一个人怎么能演七年戏
箱底是她生病时周屿照顾她的照片。那时她重感冒住院,周屿守了三天三夜,几乎没合眼。照片上他正在喂她喝粥,眼神里的担忧和心疼那么真切。
如果不爱,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林晚抱着照片,再次泣不成声。她宁愿周屿从未爱过,那样至少说明她只是愚蠢地错付了七年。但如果他爱过,只是后来不爱了,那又为什么要否定全部过去为什么要将七年说得如此不堪
爱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为什么曾经视若珍宝的人,可以转眼就弃如敝履
没有答案。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在为这段死去的爱情奏响哀乐。
5.
微光
林晚生病了,重感冒。
杨薇来看她时,发现她烧得迷迷糊糊,家里一片狼藉,赶紧叫了车送她去医院。
诊断是肺炎,需要住院治疗。
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杨薇一边喂她喝水一边数落,为个渣男值得吗他要是在你面前,我非扇他两巴掌不可!
林晚虚弱地笑笑:别,多不体面。
体面体面!你就知道体面!体面能当饭吃吗杨薇气得直瞪眼,但还是细心地把枕头垫高让她靠得舒服点。
住院的那几天,林晚反而冷静了下来。白色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规律的作息,让她从那种癫狂的状态中慢慢脱离。
她开始思考一些实际的问题:房子要续租了,是一个人住还是换个小点的每个月的房贷怎么还工作不能再请假了,否则真的可能保不住...
现实的压力扑面而来,反而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了。
出院那天,杨薇来接她:晚晚,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直接说吧,现在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林晚看着车窗外,阳光很好,路边的梧桐树郁郁葱葱。
周屿和苏雨晴的订婚宴,这周末举行。杨薇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请帖都发出去了,好几个朋友都收到了。
林晚的手指微微收紧,但语气平静:哦,这么快。
更气人的是,他们居然给王姐也发了请帖!王姐是林晚部门的领导,和周屿吃过几次饭,这不是明摆着打你的脸吗
林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周屿这是要彻底抹去她的存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新生活开始了。
晚晚,你说句话啊要不我们想想办法,去闹一场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这么欺负你!
然后呢让大家看笑话说我放不下,去前任订婚宴上闹事林晚摇摇头,薇薇,我不想变成那种可怜人。
那你就这样认了
不然呢林晚看向窗外,他已经不爱我了,这是事实。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杨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晚晚,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在说他不爱你了,却从来没说过你不爱他了。
林晚怔住了。
是啊,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即使被他如此伤害,她的内心深处,依然爱着那个记忆中的周屿。这或许是最可悲的地方。
回到家,林晚开始大扫除。她把所有和周屿有关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装进纸箱,准备捐掉或扔掉。包括那些照片和纪念品——既然他否定了这一切,她留着也只是自取其辱。
在清理书架时,一本旧笔记本掉了出来。那是她大学时写的日记,翻开来,第一页就写着:今天又遇到周屿了,他在图书馆帮我捡书。他的手真好看...
林晚坐在地板上,一页页翻看。那些青涩的文字记录着她最初的心动,记录着他们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吵架和好...
那时的周屿,会因为她一句想吃城西的蛋糕就骑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去买;会在冬天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暖着;会在她熬夜写稿时默默陪着,即使自己第二天有重要考试...
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次不是因为愤怒或不甘,而是因为怀念——怀念那个曾经的少年,怀念那段纯粹的时光,也怀念那个毫无保留去爱的自己。
周屿或许已经变了,但那些美好是真实存在过的。她不能因为他最后的背叛,就否定全部过去,否定那个曾经真诚爱过的自己和爱过她的他。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周屿说毕业后就结婚,生两个宝宝,一个像他一个像我。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林晚轻轻抚摸那些字迹,然后拿起笔,在下面添上一句:七年后,我们走散了。但谢谢你曾经给过的美好。
合上日记本,她将它放进要保留的箱子里。不是为周屿,而是为那个二十岁时勇敢去爱的自己。
手机响起,是出版社主编打来的。
林晚,病好点了吗有个急事,杭州有个学术会议,本来李老师要去做个访谈,但他突然骨折去不了,你能顶上吗明天就去,大概三天。
林晚几乎没有犹豫:好的,我去。
或许离开上海一段时间,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6.
杭城
杭州的初夏,西湖边杨柳依依,荷香隐隐。
林晚入住在北山街的一家老饭店,房间窗户正对着西湖。放下行李后,她沿着湖边慢慢走,让温润的风吹散心中的郁结。
会议第二天才开始,她有一下午的自由时间。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断桥——那是她和周屿第一次旅行的地方。
那时大学刚毕业,他们穷游杭州,住在青年旅社,吃最便宜的小笼包,却笑得最开心。在断桥上,周屿指着远处的雷峰塔说:以后我们每十年来一次,看看彼此有什么变化,直到走不动为止。
如今才过了七年,誓言已经随风消散。
林晚站在桥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释怀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或许没有什么能真正永恒,尤其是爱情。
第二天会议结束后,主办方组织夜游西湖。林晚本来不想去,但拗不过同行老师的热情相邀,只好跟着前往。
游船上,专家学者们谈笑风生,讨论着学术问题。林晚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岸上灯火阑珊。
林编辑不舒服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晚抬头,是白天会议上发言的一位青年学者,叫沈思明。她记得他的演讲很精彩,关于现代文学中的城市书写。
没有,只是有点累。她礼貌地笑笑。
沈思明在她旁边坐下:白天你的提问很犀利,看得出来读了很多书。
工作需要而已。林晚谦虚道。
他们聊了起来,从会议主题谈到彼此的工作。沈思明是杭州本地人,在大学里教书,说话不急不缓,眼神清澈而真诚。
当游船经过三潭印月时,沈思明突然说:你知道吗这里有个传说,如果能看清三个石塔倒影的总数,就能得到真爱。
林晚望着水中的倒影,笑了笑:传说总是美好的。
你不相信真爱
相信过。她轻声说,现在觉得,可能它只是短暂来访的客人,不会永远停留。
沈思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听起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林晚没有接话。她不想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倾诉自己的伤痛。
下船时,林晚不小心踩空了一下,沈思明及时扶住了她。那一刻的靠近,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卷气,混合着湖水的清新。
谢谢。她迅速站稳,拉开距离。
沈思明自然地收回手,递给她一张名片:明天我没事,如果你需要导游,可以打电话。杭州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不只是西湖。
林晚接过名片,没有承诺什么。
那晚回到酒店,她意外地睡得很好,没有失眠,没有梦到周屿。清晨被鸟鸣唤醒时,她感到久违的平静。
鬼使神差地,她拨通了沈思明的电话。
他带她去了孤山,走了不寻常的小路,看了许多游客看不到的风景。在林晚印象里,学者大多沉闷无趣,但沈思明不一样。他知识渊博却不卖弄,风趣幽默而不轻浮,最重要的是,他懂得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她感到压力。
他们参观了林启故居,讨论了林徽因的诗歌,在西泠印社看了金石展览。林晚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与人交谈了——不涉及感情,不涉及伤痛,只是纯粹的思想交流。
下午,他们在一家临湖的茶馆休息。碧绿的龙井在玻璃杯中舒展,远处山色空蒙。
杭州真美,林晚由衷感叹,在这里生活的人应该很幸福吧。
幸福与否,主要看心境,不是地域。沈思明微笑道,上海也不错啊,机会多,节奏快。
林晚摇摇头:太快了,快得让人来不及感受就已经结束。
沈思明敏锐地看着她:听起来你需要的是慢下来,而不是换地方。
话题不知不觉转向了更个人的领域。林晚简单提到了刚结束的感情,没有细节,只是说七年的关系结束了。
沈思安静地听着,没有过多安慰,也没有批判,只是说:七年不短,足以让一个人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即使分开了,那些影响依然在。
这话让林晚感到被理解。是啊,周屿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无论是好是坏,都无法完全剥离。重要的是如何与这部分共存,而不是否定或删除。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所以他才...林晚突然停住,惊讶于自己竟然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说这些。
沈思明摇摇头:感情的事很难说对错。但我觉得,一个人离开你,不代表你不够好,只是你们不适合走下去了。就像——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有人喜欢龙井,有人偏好普洱,不是茶的好坏问题,是口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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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比喻让林晚笑了。几天来,她第一次真心地笑。
夕阳西下时,他们沿着苏堤散步。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美得如同油画。
谢谢你今天陪我,林晚真诚地说,我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沈思明微笑:是我的荣幸。其实,我今天本来有个稿子要赶,但不知为什么,接到你的电话就推掉了所有事。
林晚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她还没准备好开始任何新的可能。
沈思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和地说:别担心,我只是想交个朋友。你在杭州这几天,如果需要人陪,随时找我。回上海后,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继续保持联系。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当我没说过。
他的坦诚让林晚放松下来:好,保持联系。
回上海的前一晚,林晚独自在酒店房间整理笔记。窗外月色皎洁,湖面上泛着银光。她突然想起沈思明的话——幸福与否,看的是心境。
或许她真的需要改变心境,而不是一味沉浸在伤痛中。
她打开手机,第一次没有查看苏雨晴的社交媒体,而是搜索起杭州的工作机会。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惊讶,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新鲜的期待。
也许,重新开始不需要忘记过去,而是带着过去的经验和教训,走向新的未来。
7.
回响
回到上海后,林晚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她开始认真工作,主动接手更多项目,加班到深夜也不再觉得孤单难熬。周末约杨薇逛街看电影,或者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日子充实而平静。
她依然会想起周屿,但不再那么频繁了。心痛的感觉也逐渐减轻,变成一种淡淡的遗憾。
杨薇说她在变:晚晚,你好像比以前更...明亮了不是说更开心,就是更有种自在的感觉。
林晚想了想,确实如此。她不再把自己定义为被抛弃的人,而是开始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她和沈思明保持着偶尔的联系,通过微信交流读书心得,有时也讨论工作上的事。他给她推荐了一些杭州的文学活动,她给他介绍了一些上海的出版资源。这种保持距离的友谊让林晚感到舒适。
一天,林晚意外接到了周屿母亲的电话。
晚晚,我是阿姨...你还好吗周母的声音带着愧疚。
林晚和周母关系一直很好,老人待她如亲生女儿。分手后,周屿不让家人联系她,说免得雨晴误会。
阿姨我很好,您呢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血压有点高...周母犹豫了一下,晚晚,对不起,周屿他...阿姨代他向你道歉。
林晚鼻子一酸:阿姨,不关您的事。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混蛋儿子!周母突然哽咽,那个苏雨晴...哎,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订婚宴上就跟周屿吵起来了,说是彩礼不够,房子没加名字...这才多久啊!
林晚安静地听着。她没想到周屿的母亲会跟她说这些。
周屿现在整个人都变了,公司也不好好管,整天陪着那个苏雨晴买买买...前几天还跟我吵架,说要提前继承遗产,因为雨晴想买什么限量版包包...周母越说越伤心,晚晚,还是你好,懂事体贴。周屿他是瞎了眼!
林晚不知该说什么。听到周屿过得不好,她并没有感到幸灾乐祸,反而有种莫名的悲哀。那个曾经野心勃勃、认真工作的男人,如今却沉迷于物质的满足吗
阿姨,您保重身体。周屿他...会明白的。她勉强安慰道。
晚晚,阿姨能见见你吗好久没见,想你了。
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周末,她约周母在一家茶馆见面。
老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眉宇间满是愁容。她一见面就拉住林晚的手,眼泪直掉:要是你是我的儿媳该多好...
通过周母的叙述,林晚知道了更多细节。苏雨晴家境一般但消费极高,周屿为了满足她,已经开始动公司资金。公司几个元老级员工因为不满苏雨晴插手管理,已经提出辞职。周屿的朋友们也大多疏远了他,因为苏雨晴不喜欢那些没品位的人。
那个苏雨晴,还说要把家里重新装修,把你选的东西都扔出去...周母抹着眼泪,那盏客厅的灯,是你和周屿一起挑的啊...
林晚心里五味杂陈。她曾经那么珍视的家,那个她和周屿一点一点打造起来的小世界,即将被彻底抹去痕迹。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愤怒或难过,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阿姨,她轻声说,那些都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人过得开心。既然周屿选择了她,或许他们真的合适。
周母惊讶地看着她:晚晚,你不恨他吗
恨林晚思考过这个问题。曾经恨过,恨他的背叛,恨他的绝情,恨他否定七年感情。但现在,那种强烈的恨意已经淡去。
恨一个人太累了,她实话实说,我不想浪费精力在仇恨上。
周母长叹一声:晚晚,你比周屿成熟多了。
送走周母后,林晚在茶馆坐了很久。她想起沈思明的话——七年不短,足以让一个人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
周屿确实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他教会她爱,也教会她痛;带给她成长,也带给她伤痕。这些都将永远留在她的生命里,塑造着现在的她。
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被过去定义。
手机响起,是沈思明发来的消息:杭州有个文化沙龙,下周末,有兴趣来听听吗据说请了你喜欢的那位作家。
林晚想了想,回复道:好,我把时间安排出来。
回完消息,她端起茶杯,龙井的清香在口中弥漫。茶凉了七分,余温尚存,正好入口。
就像她的心,伤痛犹在,但已经能够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