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
风吹过，卷起几片烂菜叶子，打着旋儿落到八仙桌的桌腿旁。
“怎么不说话了？”
刘海中挺着肚子，把手里的茶缸重重往桌上一顿。
“林帆，院里几个大爷跟你说话呢！”
阎埠贵最先反应过来，他脸上那僵硬的笑容重新堆起，只是比刚才更假了几分。
他三步并作两步凑到林帆面前，把一个篮子塞进林帆怀里。
“林帆啊，不，现在该叫林部长了！恭喜，恭喜啊！”
篮子里是两个苹果，蔫了吧唧的，表皮都起了褶皱。
“你看，三大爷平时待你就不薄吧？你刚来院里那会儿，我还借给你半块蜂窝煤呢。咱们院里出了你这么个大才，可得互相帮衬！”
他边说边拍着林帆的胳膊，一副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
“我那二儿子解旷，你也是知道的，初中毕业，文化人！脑子活泛，还会打算盘。
去你那农科部，当个文书，记个账什么的，那是屈才了！但没办法，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为了支持你的工作，咱们不计较这个！”
话音未落，二大爷刘海中那带着官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指着林帆。
“林帆通志！”
“我，代表咱们院管委会，现在正式对你提出工作上的要求！”
“你的部门，是新成立的，对不对？正是需要人手的时侯，对不对？
我们院里，光待业青年就有七八个！你作为从咱们院里走出去的干部，必须优先解决院里通志们的工作问题！”
他顿了顿。
“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义务！就这么定了！我家老三光福，虽然学习不怎么样，
但人老实，力气有的是！去你那个农科部，看个大门，守个仓库，总没问题吧？”
周围的邻居也开始跟着起哄。
“就是啊林帆，不能忘了本啊！”
“二大爷说得对，得先紧着院里人！”
许大茂抱着胳膊，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哎哟，林部长现在是官了，
官官相护嘛，咱们这些普通邻居，人家哪还看得上哟。”
秦淮茹抱着膀子，站在贾张氏身边，幽幽地说：“你瞧瞧，
人家林帆现在多威风。你得过去说说啊，让他帮帮棒梗，以后找个好工作。”
贾张氏一听，三角眼立刻就亮了，推了秦淮茹一把。
“对对对！快去！让他给咱们棒梗也安排一个！凭什么好事都让他们老刘家老阎家占了！”
秦淮茹被推得一个踉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冲着林帆挤出一个笑。
“林帆……你看，我们家……”
就在这片逼迫声中，一大爷易中海，开口了。
他咳嗽了两声，全院都看着他。
“林帆。”
“年轻人，身居高位，是好事。但，不能忘了本。”
他指了指脚下的地。
“你是在这个院里住着的，大家都是看着你一步步起来的。你的成功，也是咱们整个大杂院的荣耀。”
“让人，要懂得团结邻里，搞好关系。你现在有能力了，拉扯大家一把，也是应该的。
今天这事，街坊邻居们都看着呢，你得办，也必须办好！这不仅是工作问题，更是态度问题！”
一番话，直接把这件事从“走后门”，上升到了“道德品质”和“政治态度”的高度。
林帆始终没说话。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两个蔫了吧唧的苹果，然后轻轻地把篮子放在了八仙桌上。
他抬起头，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礼貌的微笑。
“三大爷，二大爷，一大爷，还有各位街坊邻居。”
“感谢大家这么看得起我林帆，这么关心我们新部门的工作。”
他先是客气了一句，让几个大爷的脸色都缓和了不少，以为他要服软了。
“厂里刚成立新部门，百废待兴，确实需要人手。各位大爷说得对，院里乡里乡亲的，能帮的我一定帮。”
听到这话，阎埠贵和刘海中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过……”
林帆话锋一转。
“这部门，毕竟是厂里的，不是我林帆自家的。招工用人，是大事，一切都要按厂里的规矩来办，
我这个当部长的，更要带头遵守纪律，不能搞特殊化，不能让杨厂长难让，大家说对不对？”
他一顶“遵守纪律”和“不能让厂长难让”的大帽子扣下来，谁也反驳不了。
“这样吧。”
林帆看着众人，继续说道：“我明天，就把我们农科部的招聘标准，写成公告，贴到厂里的宣传栏去。
上面会把岗位需求、文化要求、l能要求都写得清清楚楚。到时侯，别说咱们院里的，全厂符合条件的职工子弟，都可以报名！”
“咱们搞一个公开招聘，现场考试，公平竞争，谁有本事谁上！大家说，这样好不好？”
阎埠贵想到了自家儿子那见不得人的成绩单。
刘海中想到了自家儿子那除了吃就是睡的德行。
他们的脸色，瞬间都变得有些难看。
他们要的不是“公平竞争”，他们要的是“内定”。
可林帆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占尽了“规矩”和“道理”，他们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到。
要是再说下去，就是明着要搞歪门邪道，破坏工厂纪律了。
“哼！”
刘海中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手，背着手走回了自家屋里。
阎埠贵也悻悻地不再说话，拿起桌上的茶缸，吹着根本不存在的茶叶末。
一场声势浩大的逼宫，就这么被林帆轻描淡写地用一招“太极”给推了回去。
林帆没再看他们。
他提起地上的布袋，穿过沉默的人群，回到自已在后院的小屋。
“砰。”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屋里很暗，
林帆走到桌前，点亮了煤油灯。
想走后门？
门都没有。
他从布袋里拿出纸和笔，铺在桌上。
笔尖蘸了蘸墨水。
他要连夜写一份招聘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