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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太想她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调配着紧急加固用的黏合剂。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
关于他和陆晚星的童年,关于陆晚星和沈越那段不被家人允许的地下恋情,关于他妹妹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他的叙述很混乱,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反对她和沈越在一起”
“如果那天我没有和她吵架”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的抑郁倾向”
原来,陆晚星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自杀。
而他,将妹妹的死,归咎于自己和沈越。
所以他恨沈越,也恨自己。
他把自己困在了一个由愧疚和思念筑成的牢笼里,五年了,从未走出来。
而这幅画,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他自我惩罚的刑具。
我静静地听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但悲伤,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
“说完了吗?”
等他终于停下,我开口问道。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我将一份重新拟定的合同放在他面前。
“说完了就签字。”
“这份是全权委托协议,从现在起,这幅画的修复工作由我独立负责,你无权干涉任何流程和细节。”
“这份是保密和精神损害赔偿协议,为我在这期间所承受的一切精神压力和人身风险买单。”
“最后这份,是以我的名义,向国家文物保护基金会捐赠的意向书,金额你来填,我希望它配得上这幅画的价值。”
我看着他震惊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陆承,我不是你的心理治疗师,更不是你妹妹的替身。”
“我是一个文物修复师。”
“我同意留下来,不是因为同情你的故事,而是要拿回属于我的公道和尊严。”
“你,听明白了吗?”
陆承最终签下了所有的协议。
他看着我的眼神,从震惊,到不解,最后变成了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从那天起,工作室成了我的独立王国。
陆承没有再出现,只是每天会有一个助理,像完成任务一样,准时送来三餐和各种顶级补品。
我把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一样都没碰。
修复工作正式开始。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和漫长的过程。
我戴上高倍放大镜,用最细的画笔,蘸着特制的溶剂,一点一点,将覆盖在表层的颜料剥离。
林若微那张美艳而空洞的脸,在我手下,一寸寸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陆晚星那张与我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面容。
她的眉眼更柔和,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嘴角却微微上扬,仿佛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是一个活在爱里的女孩。
也是一个被痛苦包围的女孩。
我仿佛能透过这层层叠叠的油彩,看到她和沈越在一起时的甜蜜,看到她面对家族压力时的挣扎,看到她最后走向深渊的绝望。
时间在专注中过得飞快。
我吃住都在工作室,几乎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姜宁每天给我发几十条消息,我只在深夜回她一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