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又过了一周,修复工作终于进入了尾声。
当我用丝绒布轻轻擦去最后一丝浮尘时,整幅画焕发出了惊人的光彩。
陆晚星的脸,清晰地呈现在画布上。
那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美。
纯真,忧郁,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我看着画里的自己,不,是画里的她,久久无法言语。
我们拥有同样的面容,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收拾好工具箱,给陆承的助理发了条信息。
【工作完成,请来验收。】
半小时后,陆承来了。
当他看到修复完成的画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一步步走近,像是怕惊扰了画中的梦境。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画布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不住地颤抖。
“晚星”
他低声呼唤,声音哽咽。
下一秒,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从未有过丝毫软弱的男人,在妹妹的画像前,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
压抑了五年的思念、悔恨、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宣泄。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将所有属于我的东西装好。
等他的哭声渐歇,我将工具箱放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回过神,通红的眼睛看向我。
“我的工作结束了。”
我平静地说。
“所有的费用清单,我会发给你的助理。”
“再见,陆总。”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等一下!”
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苏晚。”
他走到我面前,这一次,他没有再提画,也没有再提他妹妹。
他只是看着我,认真地,专注地,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
“别走。”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留下来。”
“不是作为修复师,也不是作为任何人的替身。”
“作为你自己,苏晚。”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精巧的钻戒。
“嫁给我,好吗?”
我看着他,看着那枚戒指,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终于学会了看我。
可我,已经不想再看他了。
我抬手,一把挥开他递过来的戒指盒。
“陆承,你疯了?”
丝绒盒子掉在地上,戒指滚了出来,在光洁的地板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光。
“你是在向我求婚,还是在向你妹妹的亡魂赎罪?”
“你分得清,你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吗?”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告诉你,我分得很清。”
我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我叫苏晚,是个文物修复师。我的人生,干净、纯粹、有价值。”
“我不需要活在任何人的影子里,更不需要靠嫁给你来证明什么。”
“你的世界太拥挤了,陆承。有你死去的妹妹,有你恨着的情敌,有你利用过的前女友。”
“我不想进去,也懒得进去。”
我拎起我的工具箱,最后看了他一眼。
“你给的钱,足够我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该谢谢你。”
“至于其他的,就当是我职业生涯里,接过的一单最离奇的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