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清的手指还在姜巳午的肩膀上检查衣领,被她最后一句话截停。
“装的?”润清眉梢高高挑起,带着点恍然大悟的促狭,“什么装的?侵犯羞辱怎么你还给他找借口?”
说这润清又一改常态地收回手,顺势把还懵着的姜巳午掰正了点,让巳午看着自已说道:“白宵那个举动跟他的人十分不一样,你还记得在大学的时侯他都不怎么跟女生说话的吗?可能你不记得了,但是你托人给他送好资料的时侯,人分明就看到白宵的脸红得要命。”润清翻了个白眼,手指点了点巳午的额头,“再者,你自已想想他那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还装风流?他那点道行。”
“可是……”姜巳午蹙着眉,残留的委屈和不解交织,“他叫我‘姜小姐’,还说什么‘施舍’……”
“施舍?”润清这回是真惊讶了,随即像是串联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啊!我明白了!原来他是在意这个啊!”她看着姜巳午依旧茫然的眼睛,叹了口气,一副福尔摩润清的推理姿态,“或许是在大学的时侯,你判断错误,他并不是什么穷小子。”
润清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进一步进行着案件还原:“你想啊,大学那会儿,你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财神’,你帮助人家是因为你听说那个男生逛被欺负,还是个穷小子吧,能确定的是他确实被人欺负了,是因为校园墙的照片,你也是因为是冯江哲总是带着那一群人横行霸道跟他分了手,而当时被欺负的白宵就是其中之一,他说不定是觉得你跟冯江哲是一伙的,所以觉得你对他的善意是伪善的作秀?”
姜巳午怔住了。施舍?伪善?她从没想过这些词。
难道真的是自已定性错误?白宵真的不是穷小子?还是说白宵跟冯江哲的被欺负与欺负人的关系并不是成立,又或是那张校园墙的照片并不是真的而是有人要让白宵难堪?
“那他今晚……”巳午的声音轻了几分,但是仍是难受,毕竟被自已曾经认为并不会再相遇的人看到了自已最窘迫的样子。
“他那是在装!”润清斩钉截铁,“笨拙地装!他看见你落难,肯定想帮你,想表现,甚至可能……还有点别的小心思?”润清促狭地眯起眼,戏剧性地讲到,“他慌了!又累又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猝不及防的重逢。他故意装作‘轻佻’,可能是听信了某人散布的谣言,以为你喜欢那样的。然后笨手笨脚地想用‘风流’的方式去确认你有没有记起他?或者就是单纯地紧张过度,手不听使唤,脑子一抽,干了件蠢事。”
润清的分析像一把小锤子,敲在姜巳午心里“羞辱”那层冰壳上,裂开了一道缝隙。是啊,白宵的动作透着一种违和的生硬,眼神深处似乎藏着她当时无暇细究的紧张和……期待?
“那他就是比我先认出了对方?”姜巳午后知后觉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那是必然,毕竟从你四仰八叉地倒在泥坑里的时侯,我叫出他名字的那几秒前他肯定就已经在推断到底是不是你了。”润清闭上眼,揉了揉脑袋,努力回想着,“他拿手电筒晃你跟我的时侯后面本来还有几个伙计跟着他的,但是他走近之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这说明什么?”润清卖了个关子,压低声音,“这说明,他知道是你,害怕你的落魄被除他以外的人看到,然后就驱散了其他伙计,这也只是我的初步猜测,但是,他十有八九对你有绝对的意思,你就看好了吧。”
“嗯?”姜巳午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懵了,毕竟刚见面就凭借几个动作,几句话,认定对方就是对自已有意思,这未免有些太不蒋润清了,甚至有些性缘脑的感觉。
润清掏出手机,迅速划拉着页面,神秘兮兮地凑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今天签完租约,想顺便帮你打听点放松的地方吗?我就搜到了这附近评价巨高的一家‘非遗竹编l验工作室’!还是那种小而精,能让出拍卖级别艺术品的!老板贼年轻,姓白!姓白啊!关键是你知道他那工作室在哪儿吗?”
润清兴奋得眼睛发光,手指几乎戳到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地址标签:“就在这儿!87号后面的88号!跟咱家就隔一堵墙!而且!那工作室挂的简介照片里,那个捧着竹编孔雀,侧脸对着镜头笑的男人,虽然没露正脸,但那发型那轮廓,分明就是白宵嘛!刚成熟稳重了不少,但绝对是他!”
姜巳午彻底呆住。那个在昏暗灯光下,抱着她走得步履沉稳的男人,那个手上有茧、目光沉稳的男人……是那个工作室的主人?是那个能将“非遗”让出拍卖品价值的人?冯江哲口中那个“穷得只能啃馒头”的白宵?
巨大的反差让姜巳午一时失语,难道自已真的就是被舆论洗脑了的傻白甜?
“在我打开这个详情页面之前我就约上了这一家了,这真的,我没法说,很碰巧了已经。”润清宣布了这个重磅消息,看着闺蜜石化的表情,忍不住又掐了一把她的脸,“这何尝不是一种换运呢巳午,虽说是被大学资助过的‘穷小子’看到了一些尴尬的画面,哎哎哎,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他还挺白净的,就算你不喜欢也可以当作免费男模,限时l验几天。”
姜巳午猛地回过神,抓住润清的手腕,声音都变了调,又是红温又是夹嗓子,活生生烧水壶转世:“啊啊啊!哎呀,你怎么能这么说,不行不行,换一个地方,我真的不想再跟他碰面了不管什么原因。”
“好好好,我换一个店好吧,反正现在凌晨又不是马上到时间了。”润清接着撤回了上一个店铺的预约请求,换了一家店,“你看,这样总可以了呗,反正这个地方有不是说只有他家是让竹编的。”
通时间,白宵站在卧室里方案企划书前,那亮堂的灯光下,毫无困意。
他手里拿着一束纤细柔韧的竹篾,指腹无意识地反复搓捻着篾片边缘,直到掌心被磨得有些发红发烫。他面前的工作台上,一个即将收口的竹编小花瓶安静地立着,线条流畅温婉。
但他的心思却全在明天的预约上。
蒋小姐(2人)。
名字、地址、人数,所有的指向性都太过明确。润清那张促狭带笑的脸仿佛就在眼前。而……她,她与自已再见面的时侯会怎么说?会不会刻意忘掉白宵的轻浮动作。
还未打开冷水时,怀中还留有她的温存,包括在她身上的泥巴,也没有太多的湿青草的气味,还有抱起她时,隔着薄薄衣料传递的温热和此刻指腹因过度捻压竹片而感受到的灼热交织在一起,在心脏处狠狠碰撞了一下。
叮咚——
一条预约消息,还有一条客户取消预约的消息。
他猛地将手中的竹篾放下,拿起手机,“怎么?”看完消息后,紧张的心情好了一些,自言自语说道:“是为了避开我吗?取消总店的预约想换个不是我的店?真的太大小姐了。”
白宵笑着,力道中庸,抓起了一把边缘处理得格外柔韧的细篾片——那通常是用来编织最精细的装饰或者……制作竹制首饰盒内衬的柔软材料。他像是正在寻找命运换乘的列车,又像是在发泄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与……近乎荒谬的期待,手指灵活却略显粗暴地翻飞缠绕。
几分钟后,一根用这最柔韧篾片紧紧拧成的“绳子”,或者说,一根疙疙瘩瘩、毫无美感可言、丑得别致的“竹编小兔子”,就这么横陈在工作台上。
白宵盯着这只丑的让人发笑的“小兔子”,半晌无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良久,他又颓然地松开了手,将脸深深埋进粗糙的掌心,挫败感排山倒海。
“妈d……兔子都比我会哄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