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亲戚们再次围住我,说表侄女喉咙上的寄生痣会吸干全家气运,逼身为医学生的我,贷款五十万去做嫁接法事,把厄运转到我身上。
上一世,我因此被他们榨干最后一滴血。
这一次,我看着那颗痣,冷静地告诉他们:这不是寄生痣,是恶性黑色素瘤的前兆,长在喉管上,会要命的。他们瞬间就傻了。
1
我重生在表哥家的客厅里,空气里还弥漫着廉价香薰和婴儿奶腥混合的怪味。
表嫂沈月秀,抱着刚满月、瘦得像小猫一样的女儿何念男,正一脸神秘地跟我的大姨孟兰说着什么。
大姨,您看,就是这颗痣。不偏不倚,正长在念男的喉咙口。昨天我老家那边最有名的黄大师傅路过咱们小区,一眼就看出来了,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痣。
孟兰凑过去,啧啧称奇:哎哟,还真是。一颗红痣,长得是怪扎眼的。
沈月秀压低声音,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不住地往我这边瞟。
大师说,这叫『寄生痣』。明面上是福气,背地里却是个吸血的口子。它会吸干父母兄长,乃至整个家族的运道,来滋养它自个儿。念男这几天一直吐奶,我跟何川也老破财,就是这个原因。
我坐在沙发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眼看着她们演戏。
上一世,就是这颗该死的痣,成了榨干我最后一滴血的吸管。
所谓的黄大师是沈月秀花五十块钱雇来的托儿。他说,要化解这颗寄生痣,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孩子三岁前,找一位血缘亲近、运势正旺的至亲,出一笔五十万的功德金,做一场嫁接法事。把这颗痣的因果,连同所有厄运,一同嫁接到那个功德主身上。
而我,何静,一个985大学在读的医学生,家里唯一考上重点大学的人,就是他们眼中最完美的功德主。
前世的我,就是被大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表哥何川的道德绑架给硬生生逼着背上了五十万的高利贷。那笔钱,沈月秀拿到手就给她弟弟付了首付。而我,从此人生坠入深渊。为了还债,我辍学打工,熬坏了身体。而他们全家,把一切不顺都归咎于我心不诚,没有完全接走厄运。
最后,在我意外怀孕,最需要钱保胎的时候,沈月休一把将我推下楼梯。血泊中,我听见她对我表哥说:都怪何静,这寄生痣的孽力太重,把咱们的儿子都给克没了!
直到死,我都是他们的替罪羊和血包。
现在,看着沈月秀那张故作忧虑的脸,我只觉得恶心。
……小静最有出息,又是名牌大学生,福气厚。这事儿,还得她来担着。沈月秀终于把话引到了我身上。
孟兰立刻像接到了指令,转身拉住我的手,脸上的皱纹都挤出了虚伪的悲痛:小静啊,大姨知道这事儿难为你了。可你表哥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还要给咱们家生个大儿子传宗接代呢。你福大命大,帮家里挡一挡灾,也是积阴德啊。
我表哥何川,那个窝囊废,也在一旁帮腔,语气理所当然:何静,我们养这么个赔钱货不容易,你不帮我们,谁帮我们
他们三人,组成一台完美的吸血机器,熟练地把吸管对准了我。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崩溃,答应了他们。
这一次,我慢慢抽出被孟兰攥得生疼的手,站起身。
我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脸上还带了一丝微笑,径直走到沈月秀面前。
表嫂,我能仔细看看念男脖子上的痣吗
沈月秀愣了一下,随即把孩子抱得更紧,警惕地看着我。
我没管她,俯下身,用医学生的专业眼光审视着那颗所谓的寄生痣。不到两秒钟,我直起身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是那笑意冷得像手术刀。
表嫂,你确定若若脖子上这颗不是普通的色素痣痣的边界清晰,颜色均匀,直径小于三毫米。从形态学上看,良性概率百分之九十九。
我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严肃。
当然,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盯着沈月秀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皮肤病变的早期症状。我建议立刻、马上,带孩子去市三甲医院的皮肤科做个活检,排除一下是不是恶性黑色素瘤的前兆。毕竟,长在喉管这个位置,一旦恶化,压迫气管,那可是要命的。
客厅里一片死寂。
沈月秀的脸瞬间白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瘤不瘤的,你咒我女儿是不是!
咒我轻笑出声,眼神扫过他们三个人,跟一个医学生谈鬼神之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学什么的了五十万,做一场法事把可能的『癌细胞』转移到我身上表嫂,你这不叫嫁接福气,这叫——蓄意伤害。
蓄意伤害四个字,像四颗钉子,狠狠钉进了他们的心脏。
孟兰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何静!你怎么跟你表嫂说话呢!
何川更是气急败坏,上前一步,扬手就要打我。你这个书读到狗肚子里的东西,满嘴胡说!
巴掌挥下来,我没有躲。
上一世的我躲了,结果被他追着打。这一世,我就是要让他打下来。
啪!
清脆的响声。我的脸火辣辣地疼,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我缓缓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何川,拿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然后,
calmly地拨通了110。
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我对着电话说: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我在xx小区x栋x单元,我被我表哥家暴了。对,他还联合家人,用封建迷信的手段向我索要五十万,涉嫌敲诈勒索。还有,我怀疑他们虐待婴儿,延误可能的病情……
何川和沈月秀,彻底傻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曾经那个逆来顺受的何静,会这么疯。
2
警察来得很快。
何川、沈月秀和孟兰三个人,被那身制服镇住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全没了。
何川还在嘴硬,对着警察结结巴巴地解释: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家里人闹着玩呢。
我捂着红肿的脸颊,眼泪说来就来,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闹着玩警察叔叔,你看看我的脸。他打我,就因为我不愿意拿出五十万,让他老婆去搞什么『嫁接厄运』的封建迷信,把他们女儿身上所谓的『灾祸』转到我身上。这叫闹着玩
我把手机里的录音公放出来。
……蓄意伤害。
……你这个书读到狗肚子里的东西!
啪!
铁证如山。
沈月秀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抱着孩子的手都在抖。
她大概是怕了,又或许是想祸水东引,突然尖叫起来:是她!是她先咒我女儿得癌症的!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吗!
我冷冷地看着她:我是医学生,给出专业的医学建议,在你口中就成了诅咒那是不是所有医生都是在咒病人那你以后别去医院了,生了病就去找你的黄大师,让他给你画符做法事好了。
来的警察是个年轻的,估计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奇葩的警情,听完前因后果,看我们一家人的眼神都跟看傻子一样。
最后,何川因为动手打人,被带回所里写保证书,进行批评教育。
我和沈月秀、孟兰也跟着去做笔录。
五十万敲诈勒索因为没有实质的金钱交易,没法定性。但警察严肃警告了他们,再搞封建迷信,聚众进行相关活动,是可以治安拘留的。
从派出所出来,天都黑了。
孟兰的脸拉得老长,一路上都在数落我:何静,你真是翅膀硬了!一点家事,你闹到警察局去,你让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你表哥从小多疼你,你现在为了点钱,连亲情都不要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大姨,是他先动手的。而且,那不是『一点钱』,是五十万,是我十年都可能攒不下来的钱。
你就是要逼死我们是不是!孟兰终于撕破了慈祥的伪装,指着我的鼻子骂,为了你读书,我们全家节衣缩食!现在你出息了,就翻脸不认人了白眼狼!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节衣缩食我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全是靠我自己申请助学贷款和兼职打工挣来的。他们何曾给过我一分钱
大姨,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有记录。你如果再这么造谣,我不介意再报一次警,告你诽谤。

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再理她,转身就走。
回到学校宿舍,我立刻收拾了所有重要的东西。我知道,这个家,我一秒钟都不能再待了。我在学校附近,用自己攒下的奖学金租了一间最便宜的单间。
搬出去的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以为,我的生活能就此清净下来。
但我低估了毒蛇的韧性。
一个星期后,在我打工的咖啡馆,沈月秀抱着何念男找到了我。
那孩子瘦得更厉害了,小脸蜡黄,哭声微弱得像小猫叫。沈月秀自己也憔悴了不少,眼圈发黑,一见到我就扑了上来。
何静!你得救救念男!她快不行了!
我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带她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去了!医生说她就是普通的新生儿肠胃炎,加上有点营养不良。可我都喂了药了,一点用都没有!沈月秀哭喊着,一把将孩子塞进我怀里,我知道,就是那颗痣!就是那颗寄生痣在作祟!何静,我求求你了,你之前说的都是对的,都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找你要钱。你现在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孩子,你先帮我们带她几天,让我们缓缓行不行
怀里的孩子软绵绵的,还带着低烧。我身为医学生的本能让我立刻检查她的情况。
就在这时,沈月秀说完,像是怕我反悔,转身就跑。跑出两步,又回头,眼神怨毒地对我喊:何静,她可是你亲表侄女,你不管她,你就是杀人凶手!
咖啡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抱着怀里病弱的婴儿,看着沈月秀决绝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冷。
他们又来了。
还是那熟悉的配方,把责任像垃圾一样丢给我。
他们算准了我心软,算准了我不敢真的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
但他们不知道,我的心,早在上一世就已经死了,冷了,硬了。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怀里哭泣的婴儿。
行啊。
想让我养可以。
但这个孩子,将是我插进你们心脏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3
我抱着何念男回了我的出租屋。
同租的室友看见我带了个孩子回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我没多解释,只说是亲戚家孩子,父母有急事,暂时托我照顾几天。
我第一时间带何念男去了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严重的营养不良导致免疫力低下,加上肠胃感染。医生开了药,并嘱咐要精心喂养。
看着这个小生命在我怀里安静睡着的样子,说一点触动都没有,是假的。
毕竟,上一世,我也曾期盼过自己的孩子。
可一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任何同情和怜悯,都会瞬间被蚀骨的恨意吞噬。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但她的父母,罪该万死。
我不会虐待何念男,相反,我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因为,她是我复仇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件证物。
沈月秀和何川把孩子丢给我后,就消失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大姨孟兰倒是给我打了个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中心思想就是谁让你报警的,现在你表嫂被你气跑了,孩子就该你负责,然后就挂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
我打开电脑,注册了一个国内最大的网络小说平台的作家账号。
笔名,就叫一个医学生。
然后,我开始写我的第一部小说。
小说名字很俗,但很扎眼:《缠上我的寄生痣家庭》。
我没有用任何化名。
小说主角叫何静,医学生。她有个表哥叫何川,表嫂叫沈月秀,大姨叫孟兰,刚出生的表侄女叫何念男。
小说的开篇,就是从沈月秀抱着孩子,找到大师,说她女儿脖子上有颗寄生痣开始。
我几乎是白描式地,把我经历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写了上去。包括他们如何逼我拿出五十万嫁接厄运,表哥如何动手打我,我们如何去了派出所,最后,他们又是如何把生病的孩子丢给了我。
我文笔一般,但胜在真实。
故事里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情节,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我把医院的诊断书,缴费单,还有何念男瘦弱的照片,都处理了一下,当成插图放了上去。
同时,我还详细记录了每天照顾何念男的日常。
比如,她今天喝了多少毫升的奶,辅食吃了什么,体重增长了多少克,体温多少度……我用我医学生的专业知识,把一个被父母忽视的病婴,一点点养得健康起来的过程,全部记录在案。
最后,我在小说的简介里写道: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里的女孩正在我的身边,她的父母遗弃了她。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我只是希望,通过这支笔,能为这个可怜的孩子,也为我自己,讨一个公道。如果有一天我更新不了了,请帮我报警。
现代社会,什么东西最能引爆舆论
是家庭矛盾,是重男轻女,是奇葩亲戚,是虐待儿童,是封建迷信。
我的小说,精准地踩中了每一个爆点。
刚开始,小说没什么人看。我就把我写的章节,截图发到各大社交平台,尤其是一些专门讨论家庭关系、吐槽极品亲戚的小组和论坛。
效果立竿见影。
卧槽!这家人是畜生吗为了五十万,拿自己女儿的命开玩笑
给作者跪了,现实版的樊胜美啊!
寄生痣2024年了还有这种傻X建议直接送去青山医院。
心疼那个叫念男的小宝宝,也心疼作者小姐姐。
热度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我的小说很快就被网站编辑发现,给了推荐位。
一个星期,点击破百万。
两个星期,小说冲上了站内新书榜前三。
一个月后,寄生痣家庭这个词,成了网络热搜。
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下稳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沈月秀气急败败的尖叫声:
何静!你这个贱人!你在网上写的什么东西!你马上给我删了!
4
删了我对着电话,笑了。声音不大,却透着冰冷的寒意。我为什么要删我写的,哪一句不是事实
电话那头,沈月秀气得声音都在抖:你……你这是侵犯我们的隐私!我要告你!告你诽谤!
欢迎来告。我慢悠悠地说,不过,在你告我之前,最好先去咨询一下律师,把事实公之于众,算不算诽谤。我这里可保留着医院所有的诊断记录,缴费单据,还有你和你老公遗弃孩子的各种证据。对了,我出租屋的楼道里,可是有监控的,把你扔下孩子就跑的全过程拍得一清二楚。
对了,表嫂,你跑路之前留下的那句『你就是杀人凶手』,我录音了。在法律上,这叫带有主观恶意的威胁。闹上法庭,你说,法官会信谁
我每说一句,沈月秀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到最后,她只剩下无能的狂怒。
何静你不是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写我的小说,顺便,帮你们养孩子。反正我现在靠写小说的稿费,养活我和念男,绰绰有余。你们,最好别来打扰我。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猜得没错。沈月秀和何川根本没有钱请律师,他们所有的威胁,都只是虚张声势。
他们慌了。
我的小说,就像一柄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剑的周围,是千千万万双网友雪亮的眼睛。
小说在网上爆火,很快就从线上蔓延到了线下。
我的表哥何川,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他的同事里,总有爱上网冲浪的。很快,就有人把他和小说里的窝囊男主何川对上了号。
起初是窃窃私语,后来就是当面的指指点点。
哎,那不是何川吗听说他为了五十万,把生病的女儿扔给他表妹了。
何止啊,还打他表妹呢,我看了那小说,写得有鼻子有眼的。
何川在公司里彻底待不下去了。领导找他谈话,劝他处理好家事,不要影响公司形象。他走在路上,甚至会被陌生人认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渣男。
沈月秀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没工作,就爱在小区里跟大妈们闲聊八卦。如今,她成了最大的八卦。只要她一出现,背后就是一片鄙夷的目光。甚至有人当面啐她:为了生儿子,连亲女儿都不要的毒妇。
最坐不住的,是我的大姨,孟兰。
她是个极度好面子的人。如今,她在老姐妹中的声望一落千丈。出门买菜,都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外甥女,现在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
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这天,孟兰找到了我的出租屋。
她不再是之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长辈,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姿态。
小静,大姨求你了,把那小说删了吧。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说,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一家人我看着她,只觉得讽刺。在我需要家人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在我被何川打的时候,你说『小题大做』。在我替你们养孩子的时候,你们说『理所应当』。现在,你们的名声臭了,想起我们是一家人了
孟兰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老脸涨得通红。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删!
很简单。我抱着胳膊,看着她,把当初你们让我出的那五十万,给我。一分不能少。
孟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五十万!你怎么不去抢!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你们有没有钱,我不管。我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大姨,我的条件就这个。你们一天拿不出钱,我的小说,就一天不会停更。对了,我下一章的标题都想好了,就叫《我的吸血鬼大姨》。您慢走,不送。
砰的一声,我关上了门,把孟兰所有的咒骂都隔绝在外。
我知道,这五十万,是在要他们的命。
但这还不够。
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小说网站的后台,发表了最新的一个章节。
特别预告:本书即将迎来大结局。应广大读者要求,我将举办一场线下读者见面会,暨『念男宝宝百日宴』。届时,我会带着念男,和大家聊一聊这三个月来,我和她的故事。同时,故事里的几位『原型人物』,或许也会到场,给大家一个『惊喜』。
我看着屏幕上敲下的字,笑了。
是时候了。
该收网了。
5
读者见面会的消息一放出去,立刻引爆了整个网络。
我的小说读者群,从一开始的几十人,已经发展到了数万人。听说要搞线下活动,而且还能见到故事的原型,所有人都疯了。
报名的邮件像雪片一样飞来。
我筛选了一下,邀请了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几位,有百万粉丝的自媒体博主,有本地电视台的民生节目记者,还有几位一直为我发声、拥有律师身份的忠实读者。
地点,我选在了本市一家颇有名气的亲子餐厅。
然后,我给何川、沈月秀和孟兰,分别发去了一条短信。
念男百日。你们要是还认这个女儿(外孙女),就过来看看她。地址:xxx亲子餐厅。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们不来,明天我的小说就会更新最终章,标题是《人渣父母的最终审判》,我保证,会让你们比现在红一百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
我知道,他们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但也怕我真的不管不顾地把他们彻底搞臭。同时,他们心里肯定还存着一丝幻想,觉得这可能是个和解的契机,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卖一波惨,把我塑造成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恶人形象,来挽回他们的声誉。
无论他们怎么想,他们都一定会来。
因为这是他们的本性——又贪又蠢,还喜欢自作聪明。
百日宴那天,我给何念男穿上了我新买的漂亮小裙子。
三个月的精心照顾,小家伙已经完全变了样。脸蛋圆嘟嘟的,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见人就笑,可爱得像个年画娃娃。
谁也看不出,她就是当初那个被遗弃的、奄奄一息的病婴。
餐厅里,几十台手机、相机、摄像机早已对准了入口。
当何川、沈月秀和孟兰三人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时,现场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快门声。
他们大概没料到是这么大的阵仗,脸色齐齐一变。
尤其是沈月秀,当她看到我怀里那个健康可爱的何念男时,眼睛里迸发出的不是母爱,而是赤裸裸的嫉妒和震惊。
她可能无法相信,那个被她当成累赘扔掉的赔钱货,竟然能被我养得这么好。
我抱着孩子,微笑着迎了上去。
表哥,表嫂,大姨,你们来了。来,跟各位读者朋友们打个招呼吧。他们可是对你们的故事,好奇了很久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通过我领口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何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发作,又顾忌着周围的镜头。
还是孟兰反应快,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往前走了两步,就想来抢我怀里的孩子。
我的乖外孙女啊!奶奶可想死你了!
戏来了。
我抱着孩子,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大姨,别急。我们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为了把事情说清楚。我转向现场的媒体和读者,提高了声音,这三个月,网上有很多关于我们家的讨论。今天,当事人都在,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尽管问。
一个自媒体博主立刻抢着提问:请问何川先生和沈月秀女士,网上传言你们为了五十万,遗弃自己生病的女儿,这是真的吗
沈月秀眼圈一红,立刻就哭了起来,那演技,不去演戏都屈才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遗弃她!我们只是……只是当时家里出了点事,手头紧,想让小静先帮忙照顾几天。谁知道她……谁知道她这么狠心,拿着我们的孩子,去网上编故事博眼球,败坏我们的名声!
她一边哭,一边指着我:她就是想逼我们,想拿孩子当筹码,敲诈我们五十万!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妹妹!
颠倒黑白。
现场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开始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何川也在一旁附和:对!我们承认之前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对,但我们对女儿的爱是真的!何静,你不要再利用我们的孩子了!
孟兰更是捶胸顿足:家门不幸啊!我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为了钱,连亲情都不顾的白眼狼!
他们一家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在他们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下,可能真的会百口莫辨,被他们反咬一口,坐实恶毒的罪名。
但是,我不是。
我等他们表演完,脸上的微笑丝毫未变。
我轻轻拍了拍怀里何念男的背,然后,抬起头,看向大屏幕。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该轮到我了。各位,请看大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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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下了手里遥控器的播放键。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沈月秀站在我出租屋的楼道里,把何念男塞给我,然后转身就跑的清晰画面。
视频里,她那句怨毒的你就是杀人凶手,被录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画面一转。
是几个月前,在我表哥家客厅里。是我报警那天,用藏在玩偶里的微型摄像头拍下的一切。
沈月秀得意洋洋地介绍着寄生痣。
孟兰虚伪地劝说我积阴德。
以及,何川那句脱口而出的我们养这么个赔钱货不容易。
最清晰的,是他扬起手,狠狠给我一巴掌的画面。
全场,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冲天的愤怒。
卧槽!真相竟然是这样!
我就知道!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太恶心了!还在这演戏!
何川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他们像三只被扒了皮的耗子,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我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我的声音,冰冷得像来自地狱。
现在,你们还觉得,是我在编故事吗
6
那场鸿门宴,最终以一场闹剧收场。
面对铁证,沈月秀彻底疯了。她像个泼妇一样,尖叫着想冲上来抢我的手机,被现场的保安直接按在了地上。何川呆若木鸡,面如死灰。而孟兰,她直接两眼一翻,装晕了过去。
现场的记者和自媒体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镜头对准了这丑陋的一家。
第二天,我、表哥一家、以及那颗寄生痣,以前所未有的热度,霸占了所有同城新闻的头条。
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
《震惊!医学生表妹被逼嫁接厄运,无良哥嫂索要五十万功德金!》
《当代版樊胜美:为养活被遗弃病婴,她在网上写下血泪史!》
《一场百日宴,撕开人性的丑陋面纱!》
何川的公司,第一时间将他开除。沈月秀被小区业委会列为不受欢迎的人。而孟兰,也因为装晕被识破,成了老姐妹中的千古笑柄。
那个被沈月秀请来的黄大师,很快也被警察抓获,查出来是个有多次诈骗前科的惯犯。
事情还没完。
那几位一直支持我的律师读者,自发组成了律师团,正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告何川和沈月秀遗弃罪和虐待罪。
告沈月秀诽谤罪和敲诈勒索未遂。
告何川故意伤害罪。
我把前世因为他那一巴掌,导致的严重耳鸣后遗症的病历作为证据提交。人证物证俱在,他们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开庭那天,我在法庭上,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沈月秀和孟兰在被告席上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劲地说她们错了,求我原谅。何川则低着头,从始至终不敢看我一眼。
我坐在原告席上,面无表情。
原谅
那个被推下楼梯,在血泊中绝望死去的我,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谁来原谅他们
最终,判决下来了。
何川和沈月秀,遗弃罪和虐待罪成立,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因为他们有多个罪名,数罪并罚,最终执行刑期都是接近三年。
何念男的抚养权,被判给了我。他们需要每月支付抚养费,直到何念男十八岁成年。
那笔钱不多,但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永远的枷锁。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
我大姨孟兰追了出来,头发花白,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她抓住我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悔恨和恳求。
小静,都是大姨的错,大姨不是人。你能不能……能不能撤诉,放你表哥一马他可是你唯一的哥哥啊!
我看着她,只觉得可笑。
大姨,从我决定不再当血包的那天起,你们在我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7
五年。
整整五年,我的世界风平浪静。
我和念男搬了家,住进一个安保很好的小区。我从住院医生成长为主治医师,在心外科小有名气,忙碌而充实。
念男也上了小学,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她不再叫我妈妈,因为她渐渐懂得了这个词的含义。她开始叫我小静妈妈。一个独特的、只属于我们俩的称呼。
那本记录着我们一切开端的网络小说,早已完结封存,像一段被锁起来的往事。
我以为,何川、沈月秀、孟兰这些人,会像沉入水底的烂泥,永远不会再浮上来。
直到那天,护士长在办公室里,表情古怪地把手机递给我。
何医生,你看……这个短视频博主,是不是你亲戚
屏幕上,是一个叫重生父母的账号。
镜头简陋,背景是破败的农村土屋。一个苍老憔悴的女人躺在床上,面色枯黄,不住地咳嗽。是孟兰。
而一旁伺候的,是瘦得脱了相、头发也开始斑白的何川和沈月秀。
视频配的文字是:五年,我们终于赎罪归来。老母重病,只想在临死前,再看一眼心心念念的外孙女。是我们错了,我们不求原谅,只求孩子能来看看奶奶,让她安心闭眼。
何川对着镜头,眼眶通红,声音沙哑:我们对不起所有人,尤其对不起我的表妹何静……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只希望她能看到,我们真的在改过了。
没有指责,没有谩骂,只有忏悔和悲情。
这条视频,因为沾上了当年寄生痣事件的热度,一夜之间爆了。
评论区,风向悄然改变。
五年了,也该过去了。人家都这么惨了。
看得出来是真的后悔了。唉,老人家怪可怜的。
不管大人怎么样,孩子去看看临死的老人,也是应该的吧
甚至有人艾特了我的医院账号,留言道:何医生,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现在事业有成,何必跟一群失败者计较展现一下你的大度吧。
我看着那些劝我大度的评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们忘了。
他们都忘了,我那个未曾见过天日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他们忘了,这群失败者曾如何像水蛭一样,想吸干我最后一滴血。
狼装成羊,就能改变它吃人的本性吗
我关掉手机,面色平静地对护士长说:不认识。可能长得像吧。
但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们回来了。
带着一种我更熟悉的武器——道德绑架,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学会了把它包装在互联网的糖衣里。
这个幽灵,缠上我了。
8
我低估了他们的耐心和无耻。
网络上的舆论发酵了整整一个星期。他们每天更新视频,内容无外乎孟兰的病情又加重了,或者他们俩如何吃糠咽菜、辛苦打工,只为给孟兰凑医药费。
他们的粉丝数,竟然涨到了十万。一群不明真相的正义之士,组成了他们的后援团。
我的社交账号私信爆了。我的工作单位也接到了骚扰电话,都是来劝我回头是岸的。
我一概不理。清者自清。我相信,只要我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这场闹剧很快就会过去。
直到那一天,我去念男的幼儿园接她放学。
正是放学高峰,门口挤满了家长和孩子。我一眼就看到了念男,她正和一个老师说着什么,笑得像个小太阳。
我的心头一暖。
可下一秒,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在幼儿园对面马路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他们穿着视频里那种灰扑扑的廉价衣服,身形佝偻,头发蓬乱,但那两张脸,就算烧成灰我都认得。
何川和沈月秀。
他们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念男的方向,眼神像贪婪的狼,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猎物。沈月秀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一瞬间,五年前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再次将我笼罩。
我几乎是冲过去,一把将念男搂进怀里。
小静妈妈,你怎么了念男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没事,宝贝,我们回家。我不敢看对面,用身体挡住念男的视线,快步把她塞进车里。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那两个人影,依然站在原地,像两个戳在路边的鬼影,远远地望着我们的车离开。
那一晚,我失眠了。
他们的出现,比网络上百万句恶评都更让我恐惧。
他们想干什么抢孩子
不,他们没那个胆子。
他们在试探。
他们在试探我的底线,也在用这种方式,对我进行精神上的骚扰和恐吓。
第二天,我请了假,亲自送念男去幼儿园。我跟园长说明了情况,并把何川和沈月秀的照片给了她,千叮万嘱,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接触念男。
园长很负责,立刻答应会加强安保。
然而,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下午,我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声音很焦急。
何医生!您快来一下!念男……念男她跟人吵起来了,还哭了!
我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飞车赶到幼儿园。
在办公室里,念男的小脸挂着泪痕,眼睛红红的。她旁边,站着另一个小男孩,一脸不服气。
老师向我解释了原因。
那个小男孩,今天上课的时候,突然对念念说:何念男,我妈妈说了,你没有爸爸妈妈,你是你姑姑从你亲生父母手里抢来的野孩子!
念男当即就反驳,说她有妈妈,就是小静妈妈。两个人因此吵了起来。
我蹲下身,把念男搂在怀里,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老师,那个孩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我抬头问,声音都在抖。
老师一脸为难:那个……我问过了。今天早上,那个孩子的妈妈在门口,好像跟……一对中年夫妻聊了几句天。
那一瞬间,滔天的恨意淹没了我的理智。
他们没有直接接触念男。
他们选择了一条更阴毒的路。他们接触别的家长,散播谣言,然后,通过别的孩子的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进念男最柔软的心里。
他们要毁掉的,不仅是我的名声。
他们还想毁掉我用五年时间,为念男辛苦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9
这件事,成了我和念男之间第一道裂痕。
孩子是敏感的。尽管我一再安慰她,但野孩子那三个字,还是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开始变得沉默,偶尔会一个人发呆。有一次,我甚至发现她半夜躲在被子里,对着一张我俩的合影,小声地哭。
而何川他们的攻势,越来越猛烈。
网上的悲情戏演到了高潮,孟兰被他们送进了医院,甚至还晒出了病危通知书。
无数网友在视频底下@我,骂我铁石心肠,说如果孟兰死了,我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紧接着,一张法院的传票,寄到了我的医院。
何川和沈月秀,正式起诉,要求变更何念男的抚养权。
理由有三。
第一,他们是念男的亲生父母,血缘关系不可剥夺。
第二,他们已经服刑完毕,接受了惩罚,如今积极改过,理应拥有重新抚养女儿的机会。
第三,他们拿出了孟兰的病危通知,声称老人唯一的遗愿就是能和外孙女团聚。他们痛陈,是我从中作梗、恶意阻挠,才让老人抱憾。这对我所营造的正面形象是一种伤害。
他们请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把诉状写得情真意切,将自己塑造成了幡然悔悟、却被昔日受害者无情打压的悲惨角色。
而我,何静,成了那个得理不饶人、心胸狭隘的反派。
当年我用来反击他们的武器——舆论,如今调转枪口,对准了我自己。
我的律师朋友陈姐看完诉状,眉头紧锁。
小静,这次有点麻烦。从法律上讲,他们是亲生父母,这一点占有天然优势。虽然当年法院把抚养权判给了你,但那是在他们服刑的前提下。现在他们出来了,又有『改过自新』的表现,如果他们能证明自己有抚养能力和稳定的环境,法院……有可能会支持他们的诉求。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稳定的环境我冷笑,他们住着破土房,靠在网上卖惨博同情,这也叫稳定
所以,这才是他们最高明的地方。陈姐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他们正在努力证明『有能力』。他们在网上搞直播带货,卖老家的土特产,靠着那群粉丝的支持,收入竟然还不错。他们这是在为夺子之战,做全方位的准备。
我打开那个重生父母的账号,果然,他们已经开始了直播带货。
镜头前,何川声泪俱下地讲述着自己的忏悔,沈月秀则在一旁默默地打包着农产品,两个人配合默契。
屏幕上,无数的支持、加油刷过。
而那些农产品,销量高得惊人。
我明白了。
看病是假,卖惨是真。夺子,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他们算准了,一旦夺回念男的抚...
他们算准了,一旦夺回念男的抚养权,就能反过来向我索要高额的抚养费。我如今的收入,足够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念男,在他们眼里,从来都不是女儿。
她只是他们用来榨取利益的工具,一件会走路的提款机。
陈姐,这场官司,我们必须赢。我看着她,眼神决绝。
我会尽力。陈姐握住我冰冷的手,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必要的时候……也许需要念男自己出庭,表达她的意愿。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让念男再一次面对那两个给她带来童年阴影的人,让她在法庭上选择……
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可我已经,别无选择。
10
压力排山倒海而来。
白天,我是在手术台上冷静精准的心外科医生。晚上,我是在书房里和律师彻夜研究案卷的原告。
我的精神被绷到极致,五年前的那些梦魇,开始卷土重来。
一天夜里,我批改完一份病例报告,起身去喝水,经过走廊的穿衣镜时,无意间瞥了一眼。
镜子里,那个女人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小腹微微隆起……
不!
我猛地一个激灵,再定睛看去,镜子里只有我清瘦疲惫的身影。
但我却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声音,来自沈月秀,来自那个血腥的午后。
都怪何静,这寄生痣的孽力太重,把咱们的儿子都给克没了!
不……
我捂住耳朵,浑身发抖地滑坐到地上。
楼梯,鲜血,腹部撕裂的剧痛……那些我以为早已结痂的伤口,被再次撕开,腐烂的血肉暴露在空气里。
原来,我从来没有好起来过。
复仇的胜利,只是给我的伤口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布。纱布之下,依然溃烂流脓。
念男听见响动,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小静妈妈,你怎么了她的小手抚上我冰冷的脸颊,满眼都是担忧。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强迫自己从深渊里爬出来。
我不能倒下。
我如果倒下了,谁来保护我的念男。
我深吸一口气,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念念,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小静妈妈……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那个晚上,我第一次,对念男说起了她的身世。
我没有说得太残忍,我只是告诉她,她的亲生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犯了错误,没有办法照顾她。而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之外,和她血缘最亲近的人。
……所以,我把...
……所以我把你接了过来,一直照顾你。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现在,他们回来了,想要……把你接回去。
念男静静地听着,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用那双酷似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许久,她才用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他们……就是幼儿园门口,那些人吗
我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更久,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那……她犹豫着,终于问出了那个让我心碎的问题,小静妈妈,你……不想要我了吗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决堤。
我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永远,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她也哭了,把头埋在我怀里,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哭出来。
我不要他们!我只要小静妈妈!她哭着喊,他们是坏人!他们让别的小朋友骂我!
我明白了。
孩子的心,纯净如镜。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一清二楚。
她不是不懂,她只是害怕。
我也明白了。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必须让念男直面这一切,这不仅仅是为了打赢官司,更是为了她未来的人生,不再被这对噩梦般的父母所纠缠。
念念,别怕。我擦干她的眼泪,也擦干我自己的。
小静妈妈会保护你。接下来,可能会有叔叔阿姨来问你一些问题,你不用害怕,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好吗
念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嗯!
11
开庭的日子,到了。
何川和沈月秀坐在我对面,一副痛改前非、舐犊情深的模样。他们甚至还带来了几位粉丝代表,坐在旁听席上,为他们助威。
法庭调查的环节,他们请的律师言辞犀利,步步紧逼。
他拿出何川和沈月秀直播带货的收入证明、税务凭证,以及一份由村委会开具的、证明他们积极改造、表现良好的证明。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悔意和抚养能力。而反观被告,何静女士。她长期利用我当事人的过往,创作网络小说,消费我当事人的隐私,以此获利。甚至在网络上对我当事人进行污名化引导,对我当事人的女儿,也就是何念男,进行长期的精神控制,试图隔绝她与亲生父母的联系。这是一种自私的、病态的占有欲,完全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
旁听席上,那几位粉丝代表开始小声附和。
我旁边的陈姐,脸色有些凝重。
对方,有备而来。
我抬起头,迎向何川和沈月秀得意的目光。
轮到我们举证。陈姐拿出了我这五年来为念男付出的一切证据。从昂贵的择校费,到数不清的兴趣班缴费单;从每年体检的健康报告,到念男画的每一幅画、写的每一篇日记。
日记里,写满了我最爱我的小静妈妈。
法庭里,气氛开始逆转。
但对方律师显然没那么容易被打败,他立刻反驳,说这些都只能证明我经济条件优越,无法证明我能给予孩子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毕竟,亲生父母的爱,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陈姐向法官申请,播放一段特殊的证据。
那是一位儿童心理学家,对何念男进行心理疏导时的录音。
法庭里,响起了念男清脆又带着一丝胆怯的声音。
……他们就站在马路对面看我,眼神……好吓人。就像动画片里的大灰狼。
……我不喜欢他们。我怕他们会把我从小静妈妈身边抢走。小静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会给我做好吃的饭,会给我讲故事,会陪我画画,会在我生病的时候整晚抱着我……
……如果一定要选,我谁都不想见。我只想和小静妈妈在一起,永远。
录音放完,全场安静。
沈月秀再也装不下去,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尖叫:是你!一定是你教她这么说的!何静,你这个毒妇!
法官敲响法槌,警告她肃静。
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
法官大人,我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这里,还有最后一段录音。
我拿出我的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这是三天前,我带着念男去医院做检查时录下的。因为我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何川他们会堵在我们回去的路上。
录音里,背景音嘈杂。
是何川的声音,带着虚伪的亲切:念念啊,我是爸爸,你还记得我吗
紧接着,是沈月秀更腻人的声音:乖女儿,妈妈好想你啊。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妈妈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裙子和玩具。
念男怯生生的声音:……我不要。我要找小静妈妈。
气氛凝固了几秒。
然后,是一道压抑着不耐烦的、只有我们这些家人才能听出来的、沈月秀真实的声音:
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你那个姑姑一个德行!何川,别跟她废话了,回头在法庭上哭两声就行了。等把这小兔崽子弄到手,我看何静那个贱人还怎么嚣张!她现在一个月挣好几万,到时候让她把抚养费乖乖吐出来,给我们买大房子!
何川附和道:就是。等拿到抚养权,以后就都是咱们的了。
录音戛然而止。
整个法庭,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射向被告席上那两个面如死灰的人。
那几个之前还义愤填膺的粉丝代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看着他们,缓缓开口。
五年了。我以为你们至少会学会一点东西。没想到,你们什么都没变。
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寄生』吗
不是长在脖子上的一颗痣。
是长在人心里的贪婪和恶毒。
你们,就是真正的寄生体。
12
判决毫无悬念。
何川和沈月秀,不仅被驳回了所有诉求,还因为在诉讼过程中的欺骗行为,受到了法官的严厉训诫。他们的网络账号,因为传播虚假信息、恶意引导舆论,很快就被平台永久封禁。
这一次,他们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再也无法翻身。
走出法院的时候,孟兰居然还等在外面。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哭喊,只是呆呆地站着,像一截枯木。看到我,她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没有看她一眼,牵着念男的手,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过去的血缘,彻底斩断,再无瓜葛。
回去的路上,念男在车后座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她今天,很勇敢。
陈姐开车送我们,她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笑了笑,好好工作,好好带孩子。
我是说,陈主编犹豫了一下,你还这么年轻,不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
我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了:再说吧。我现在,很满足。
这或许是真的。当一个女人经历了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挣扎后,爱情,已经成了最不重要的一件奢侈品。
晚上,我把念男哄睡着。
她的小脸上,又恢复了安宁的笑容。
我悄悄走出房间,一个人来到阳台上。
夜色如水,月光皎洁。
我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B超图,是我上一世唯一的留念,一张小小的、模糊的影像。
我看着它,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伸出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曾孕育过一个小生命。
我曾经恨过,怨过,觉得是这个世界的恶意,夺走了我的孩子。
但现在,看着房间里熟睡的念男,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也许,上天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些东西,但它又以另一种方式,补偿了我。
我对着月光,轻声说。
再见了,我的孩子。
妈妈以后,会好好的。
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