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所以,凛,帝国首席哨兵,背叛帝国,带走我的魂晶,消失十年……就是为了在C-613垃圾星当一个保洁
我的声音很轻。
面前的黑市情报贩子却抖得像个筛子。
女、女巫大人……情报是这么说的。
他甚至为了跟一个型号为R-250的清洁机器人抢‘季度优秀员工’的称号,天天加班。
我笑了。
情报贩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冷汗浸透了他昂贵的仿生皮衣。
女巫大人饶命！这情报绝对保真！我用我祖上十八代的名誉发誓！
我没理他。
我只是在想,这真是我听过全宇宙最好笑的笑话。
我,曾经的帝国星海明灯,如今人人闻风丧胆的黑洞女巫。
我为了找到他,为了向他复仇,在宇宙的灰色地带流亡十年,靠吞噬混乱的暗能量为生,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结果我的仇人,那个亲手斩断我们灵魂链接,说我是失败品的男人,在扫地。
还在为了评优而内卷。
这简直不是羞辱。
这是对我这十年苦难人生的行为艺术式嘲讽。
十年前,终极战场。
全帝国的高层都在看着我们。
我引导着创世星矩的能量,准备封印深渊。
凛,我灵魂绑定的搭-档,我最信任的人。
他站在我身后,一如既往,像一座沉默的山。
然后,山塌了。
精神链接被粗暴地斩断,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让我瞬间失控。
他强行从我体内抽出一块魂晶,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你的精神阈值已达上限,是失败品。
他带着那块属于我的东西,跃入了深渊。
我则因为力量失控,从天才沦为高危污染源,被我曾守护的帝国下了最高级别的追杀令。
我从回忆中抽身,指尖一缕凝实的黑暗能量,轻轻点在情报贩子的眉心。
他瞬间僵住,瞳孔放大。
很好。
我收回手,起身。
如果情报有误,我会回来,把你连同你的祖宗十八代,一起打包扔进恒星。
C-613是么。
我走向我的飞船,黑色的斗篷在身后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凛。
我倒要看看,你这十年,究竟在上演哪一出滑稽剧。
2
C-613空间站,与其说是个空间站,不如说是一块漂浮在引力荒漠里的巨型太空垃圾。
金属外壳锈迹斑斑,裸露的管道像垂死巨兽的血管,无声地抽搐着。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臭氧和某种不明生物体腐烂的混合气味。
我将飞船停泊在废弃的泊位,启动了光学迷彩。
暗能量在我周身流动,我的身形与气息都完美地融入了阴影。
我像一个真正的幽灵,飘荡在这座钢铁坟墓里。
十年了。
我无数次在噩梦中描摹他的样子。
每一次,他都带着那张冷漠的脸,说着那句你是失败品。
恨意是我唯一的食粮。
找到他,然后,在他面前,将他所珍视的一切碾碎。
最后,杀了他。
这是我活下来的全部意义。
根据情报贩子的地图,我很快锁定了生活区——一个由无数废弃集装箱改造而成的贫民窟。
这里的居民大多是些被主流社会抛弃的流浪汉、廉价劳工和低阶仿生人。
凛的住处,在最底层,一个漏风的货运箱。
我悬停在货运箱外,心情是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我想象着他潦倒、颓唐、被生活磨去所有棱角的样子。
或许他正喝着最劣质的合成酒精,对着墙壁发呆,追悔莫及。
然而,货运箱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小小的,还在运转的能量净化器。
净化器上,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便利贴。
凛,S级任务：清理3号通风管道深处的变异苔藓,AI主管急要,速去。
落款是保洁部-催命张。
我：……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攫住了我。
我花了十年时间,构筑了一个关于血海深仇的宏大剧本。
结果男主角的戏份,是去通下水道
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怪异情绪,转身,朝3号通风管道飞去。
复仇可以等。
但我必须、立刻、马上,亲眼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3
3号通风管道在一个废弃的动力车间。
巨大、幽深,像一头钢铁巨兽的食道。
我隐在角落的阴影里,终于看见了那个让我恨了十年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保洁工作服,比十年前清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苍白。
但那挺拔的背影,和沉默专注的神情,几乎没有变。
他正对着一个半人高的管道口发愁。
管道深处,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和机械臂运作的咔哒声。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生物体靠近,启动防御模式。冰冷的电子音回荡。
凛似乎想伸手进去够什么东西,但一道蓝色的电弧瞬间弹出,把他电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抖了抖,像掸掉一点灰尘。
然后他后退几步,开始打量四周。
我几乎要笑出声。
这就是帝国曾经的首席哨兵人类最强的单兵战力
被一个破烂空间站的自动防御系统搞得灰头土脸
我满怀恶意地期待着。
期待他下一秒就怒吼一声,拔出粒子刀,把这破烂管道劈成两半。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绕着车间走了一圈,然后捡起了一把被人丢弃的,头部已经生锈的离子拖把。
他在脑中飞快地计算着什么,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破解一道关乎星系存亡的密码。
下一秒,他动了。
他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拖把柄精准地卡进维修口的缝隙里。
然后,以拖把头为支点,猛地一撬。
咔哒。
一声轻响。
管道口的盖子应声而开。
那个刚刚还电得他龇牙咧嘴的机械臂,瞬间熄火,垂了下去。
他从容地从里面拿出一个同样生锈的零件,替换掉。
嘀。
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亮了一下。
AI主管的合成语音响起,毫无感情。
员工凛,任务完成。维修方式极具创造性,节省了1%的能源消耗。工作效率评定,+5。
凛看着那个+5的评价,一直紧绷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
那一瞬间。
我期待了十年的宿命对决、血腥复仇,全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冷笑话。
我隐身在世界的角落。
而我的世界观,正在濒临破碎。
4
不。
不对。
这一定是伪装。
凛是什么人他是帝国最锋利的剑,是能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战争机器。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5的效率评分,就露出那种……那种近乎满足的表情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在演戏。
他在用这种方式,这种极致的、荒诞的、可笑的方式,来羞辱我,嘲笑我这十年毫无意义的追逐。
好。
很好。
你想演,我便陪你演。
我倒要看看,你的面具能戴多久。
我回到飞船,匿名接入了赏金猎人公会的暗网。
指尖在虚拟屏幕上飞舞,一行行冰冷的指令被我发出。
任务等级：SSS。
任务目标：洗劫C-613空间站‘破烂侯’号废品回收船。
任务酬金：一亿星币。
附加要求：只许恐吓,不许伤人。尤其是那个叫凛的船员。
发布成功的瞬间,整个暗网都沸腾了。
一亿星币,只为了一场武装游行
无数亡命之徒趋之若鹜。
我最终选择了一个在宇宙中凶名赫赫的佣兵团——碎骨者。
他们的头子是个长着三个脑袋的奥克萨人,以残暴和不讲道理闻名。
我相信,在碎骨者的亲切问候下,凛的伪装,一定会被撕得粉碎。
三天后。
碎骨者的头子,顶着他三个脑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出现在我的全息通讯里。
女巫大人……那个……任务我们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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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说来听听。我靠在舰长椅上,饶有兴致。
我们开着旗舰冲到那艘破船面前,用我们最大口径的歼星炮瞄准他们……
然后呢
然后那个叫凛的家伙,他……他第一时间不是启动护盾或者准备战斗。
三头奥克萨人的表情变得极其一言难尽。
他把一个笨重的AI货运机器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皱巴巴的……《星际航行安全条例》。
他翻到其中一页,对着我们念：‘根据星际法第250条,任何未经允许的暴力登陆行为均属违规,建议你们立刻撤离,否则将面临最高三千星币的罚款。’
我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我们当时……我们当时就懵了。佣兵头子抓了抓自己中间那个脑袋,我混迹江湖三百多年,第一次见到有人拿法律条文当武器的。
他……他还说什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说,如果非要抢,请不要损坏公共财物,尤其是那个货运机器人,因为那是他贷款买的。
通讯挂断了。
我坐在舰长椅上,一动不动。
巨大的空洞感,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来。
我错了。
他不是在演戏。
他也不是在伪装。
十年了。
凛,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一个连机器人都知道要保护的,会为三千块罚款而斤斤计-较的,普通人。
那支撑我活了十年的恨意,在这一刻,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
啪。
碎了。
那我的复仇,我的痛苦,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十年……又算什么
5
恨意一旦动摇,黑暗能量便开始失控。
它们像一群失去主人的恶犬,在我体内横冲直撞,撕咬着我的理智。
我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一些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那是我刚成为星海明灯的时候,精神力还不稳定。
一次任务中,我因为过度使用力量而陷入精神狂乱。
是凛,不顾被我狂暴能量撕碎的危险,强行将我抱在怀里。
他的精神图景,是一片永远宁静的雪原。
他在我耳边说：别怕,有我。
还有一次,我们去一个偏远的农业星球勘察。
凛看着那些在田地里辛勤劳作的机器人,沉默了很久。
我问他在想什么。
他指着一个因为零件老化而摔倒的农用机器人,说：它应该退休了。
我当时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现在想来,他保护那个货运机器人,是不是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情
我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些无用的情绪驱逐出去。
我是来复仇的！不是来回忆过去的！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飞船。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帝国舰队跃迁信号！
已锁定我方位置！对方正在构建空间封锁！
我猛地抬头,看向舷窗外。
漆黑的宇宙中,一艘艘狰狞的帝国圣裁者级战舰,如同鲨鱼群般撕开空间,将整个C-613星域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艘旗舰,舰身上烙印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天平。
是圣裁审判官——Kael。
那个一手策划了将我定性为污染源,并对我发布追杀令的狂信徒。
他找到我了。
一道全频段的广播信号,蛮横地切入空间站的公共频道。
Kael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出现在每一个屏幕上。
藏匿于此的‘黑洞女巫’,我,帝国的圣裁审判官,前来对你进行最终的净化。
所有空间站居民,立刻进入避难所。任何试图包庇污染源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帝国的背叛。
他的声音冰冷,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你的闹剧,到此为止了。
空间站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而我,却在Kael出现的瞬间,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我的仇人,不止凛一个。
既然他送上门来,那我就先收点利息。
但凛……
我必须在Kael之前,找到他。
他必须死在我手里。
只能死在我手里。
6
封锁整个空间站！能量矩阵启动,我要让那只老鼠无处可逃！
Kael的命令通过量子通讯网,清晰地传到每一艘帝国战舰上。
他坐在旗舰舰桥的指挥官宝座上,姿态优雅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在他眼中,我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团需要被清除的数据异常。
审判官大人,C-613的平民……副官在一旁迟疑地开口。
帝国的净化之路,从不为蝼蚁停留。Kael轻描淡写地说,能为清除污染源而牺牲,是他们的荣幸。
这就是帝国的正义。
虚伪,傲慢,且毫无人性。
我冷笑一声,不再隐藏自己的能量波动。
既然躲不掉,那就战个痛快。
所有帝国单位注意,污染源能量反应飙升！她要突围了！
第一至第三小队,执行‘圣光囚笼’战术！务必将她困在生活区！
我冲出飞船,浓郁的黑暗能量如墨汁般在我身后铺开,形成一对巨大的羽翼。
几台帝国制式的战斗机甲从天而降,将我团团围住。
污染源,放弃抵抗！接受帝国的审判！机甲驾驶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审判
我抬起手,一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长枪在我掌心凝聚。
你们也配
话音未落,我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一台机甲面前。
长枪如毒蛇出洞,轻易地刺穿了机甲厚重的胸甲。
轰！
黑暗能量爆发,将那台数米高的战争机器炸成了一堆废铁。
开火！开火！
密集的粒子光束向我射来,却在靠近我身体的一瞬间,被无形的黑暗扭曲、吞噬。
我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黑洞,所有指向我的攻击,都泥牛入海。
她的力量……比资料里更强了！
这就是‘黑洞女巫’……
幸存的帝国士兵们,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没有理会这些杂兵。
我的精神力像一张无形的网,迅速覆盖了整个空间站,搜索着凛的踪迹。
找到了！
在空间站的核心能源区！
他的生命气息,像风中残烛,微弱得随时都会熄灭。
Kael！
他想做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不再恋战,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能源核心冲去。
挡在我面前的一切,无论是帝国士兵还是建筑墙体,都在接触到我的一瞬间,被分解为最原始的粒子。
我必须快！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如果我去晚了,我会后悔。
比被凛背叛时,还要后悔。
7
核心能源区的大门被我一脚踹开。
眼前的景象,让我如遭雷击。
巨大的中央能源柱下,凛就躺在那里。
他的手腕被锋利的金属划开,鲜红的血液正一滴一滴,汇入能源柱底部的导流槽中。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奄奄。
整个空间站十年间积累的,那些狂暴、混乱的能量,正通过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被他的身体过滤。
那些足以让任何精神体发疯的污染能量,在流经他的血液后,竟化作了最纯净、最温和的生命能源,再被输送到空间站的每一个角落。
原来,这才是他所谓的保洁工作。
他不是在清理通风管道的苔藓。
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清理这座钢铁坟墓里积攒了十年的垃圾。
很感人,不是吗
Kael的全息影像,突兀地出现在能源柱上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昔日的帝国首席哨兵,如今却沦为一个自我牺牲的人形净化器。
你知道吗他这十年,一直在做这件事。从一个垃圾星,到另一个垃圾星。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些废铜烂铁的苟延残喘。
真是……愚蠢得令人感动。
我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Kael！我咬牙切齿地喊出他的名字。
别这么生气,我亲爱的‘星海明灯’。Kael笑了起来,我只是提前启动了能源核心的‘最终净化’程序而已。
很快,整个空间站的能量都会被抽干,然后在这里,引爆。
他会成为殉爆的第一个祭品。而你,作为污染源,将和他一起,被彻底净化。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病态的快意。
亲手杀死背叛你的男人,再与他一同毁灭。这难道不是你最渴望的结局吗
我这是在帮你啊。
轰隆——
整个空间站开始剧烈震动。
中央能源柱发出刺目的红光,能量读数正在以几何级数飙升。
凛的身体,在巨大的能量过载下,开始剧烈地抽搐。
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8
恨。
滔天的恨意。
但这一次,不是对凛。
而是对Kael,对这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审判官。
是对那个将我捧上神坛,又毫不留情将我推入深渊的帝国。
你想要结局
我抬起头,直视着Kael的全息影像,声音冰冷得足以冻结灵魂。
我给你结局。
我伸出双手,不再压抑体内的黑暗能量。
十年流亡,十年吞噬。
我积攒的,是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
整个核心区的光线,开始向我坍缩。
黑暗,前所未有的黑暗,以我为中心,疯狂蔓延。
你想引爆这里
好啊。
我帮你。
我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全部凝聚于一点。
在我的掌心,一柄纯黑色的长枪,缓缓成型。
那不是比喻。
那是一柄由坍缩的物质与能量构成的,一个微缩的、不稳定的黑洞。
它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物质、甚至空间本身。
Kael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惊骇,是难以置信。
你……你疯了！你想把整个星域都拖入奇点吗！
疯
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疯了十年了,你现在才知道
我转过身,看向躺在地上,已经进气多于出气的凛。
我的内心,一片混乱。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垃圾站的安宁
他明明可以……
不,没有时间了。
能源柱的爆炸,近在咫尺。
如果这是你的答案,凛。
如果你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赎罪。
那么,就让我来亲手终结这一切。
终结你,终结我,终结这该死的十年。
我举起了手中的黑洞长枪,对准了凛的心脏。
9
去死吧。
我对自己说。
也对他说。
裹挟着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黑色的长枪化作一道吞噬一切的流光,向他刺去。
他没有闪避。
或许是已经没有力气闪避了。
他只是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疲惫而安然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惊讶。
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如释重负。
再见了,凛。
再见了,我唯一爱过,也唯一恨过的人。
就在枪尖即将洞穿他心脏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胸口的位置,突然亮起一片柔和的白光。
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布满了细密裂痕的晶石,自动从他胸前的衣袋里浮现出来。
那晶石的气息……
是我的精神气息！
是十年前,他从我体内抽走的那块魂晶！
白光瞬间形成一道屏障,挡在了枪尖之前。
黑洞长枪,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在接触到那片柔和白光的瞬间,竟然如同冰雪消融般,寸寸瓦解,化为虚无。
怎么会
那只是一块普通的魂晶碎片！怎么可能挡住我的全力一击！
就在我惊疑不定之时。
那块布满裂痕的晶石,忽然光芒大盛。
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一股庞大的信息流,蛮横地,不讲道理地,冲进了我的脑海。
那是一个冰冷的,充满了恶意的声音。
找到你了……我的……新宿主……
你的灵魂……真是美味……
画面一转。
是十年前的终极战场。
我正引导着创世星矩的能量,但我的身体深处,一团漆黑的,如同活物般的阴影,正在疯狂地吞噬着我的精神力。
深渊子嗣！
传说中诞生于宇宙诞生之初,以智慧生命灵魂为食的寄生体！
它一直潜伏在我灵魂深处,直到那一刻,才终于露出了獠牙！
而凛,他通过我们之间的灵魂链接,看到了这一切。
他看到了我即将被深渊子嗣吞噬的未来。
所以,他斩断了链接。
他抽走的,根本不是什么魂晶！
那是寄生在我灵魂深处,深渊子嗣用来汲取我力量的封印核心！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失败品。
不是在羞辱我。
是在骗过深渊子嗣,让它以为,我已经失去了作为宿主的价值！
然后,他带着那个封印核心,那个深渊子嗣的本体,跃入了深渊潮汐。
他用自己,换了我。
10
真相,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灵魂上。
我十年的恨。
我十年的痛。
我十年的复仇。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荒谬的,让我无地自容的笑话。
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支撑我的一切都崩塌了。
恨意化为齑粉,留下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洞。
我体内的黑暗能量,在这一刻,彻底暴走。
它们失去了束缚,不再听从我的指令,而是疯狂地反噬我的意识,要将我彻底吞没,化为一个真正的,没有理智的黑洞。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完了。
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被真相击溃,然后被自己吞噬
也好。
就在我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
一双冰冷,却无比熟悉的手臂,将我揽入了怀中。
是凛。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抱住了我。
他以自己仅存的,最本源的哨兵精神力,强行闯入我狂乱的精神之海。
那片熟悉的,宁静的雪原,再次出现。
像一座灯塔,为我驱散了无边的黑暗。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声音嘶哑,却带着我怀念了十年的,那种无奈与纵容。
十年了。
还是这么会给我找麻烦。
真是一点都没变。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是我的眼泪。
11
我的力量,在他的安抚下,奇迹般地平息了。
但凛,却因为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身体一软,倒在了我的怀里。
他胸口那枚碎裂的晶石,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与此同时,一股极度邪恶、混乱的气息,从他体内逸散出来。
是深渊子嗣。
封印核心被我的攻击彻底击碎,它自由了。
但它似乎也元气大伤,无法立刻寻找新宿主,只能暂时寄生在凛这个离它最近的容器里。
它与我的黑暗力量同根同源,此刻,它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我和濒死的凛,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嘀嘀嘀——
一台医疗机器人滑了过来,伸出机械臂,扫描着我和凛的身体。
检测到两位生命体存在异常能量共生现象。
个体A（我）的暗能量正在侵蚀个体B（凛）的生命力。
个体B体内的寄生能量正在污染个体A的精神核心。
结论：你们现在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共生体。
建议：定期进行深度精神链接与能量交换,以维持能量平衡。通俗来讲,就是抱抱,或者更深层次的接触。
否则,预计在72个标准时后,两位将一同被深渊能量吞噬,boom,完蛋。
我：……
我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凛,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所以,我不仅杀不了他。
为了活下去,我还得天天抱着他
这算什么
宇宙对我这十年悲惨人生的终极补偿,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行为艺术式嘲讽
我抬头,看向屏幕上已经完全呆滞的Kael。
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净化,最后会发展成这种八点档伦理剧情。
我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十年以来,最真心的笑容。
Kael。
谢谢你的神助攻。
作为谢礼,下次见面,我会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净化。
12
后来,帝国舰队灰溜溜地撤走了。
Kael因为任务失败,外加差点毁灭一个星域,被送上了军事法庭。
而我,成了C-613空间站的救世主。
当然,是在他们不知道我也差点把这里炸了的前提下。
凛醒了。
他醒来后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是：那个……R-250评上优秀员工了吗
我差点没忍住,当场把他掐死。
我们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共生体。
必须定期通过精神链接来维持能量平衡,否则就会一起完蛋。
于是,宇宙中出现了一道奇景。
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洞女巫,身边总跟着一个病恹恹的挂件男友。
他因为身体被深渊子嗣寄生,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低功耗的节能状态,看起来总是很累,脸色苍白。
我们开着他那艘贷款买的,名叫破烂侯的回收船,继续在宇宙里收垃圾。
因为这是凛唯一能想到的,既能维持生计,又能顺便净化混乱能量的方式。
各大星系的八卦媒体,把我们评为年度最不般配但又巨好嗑的合约情侣。
有报纸头条甚至写着：《震惊！黑洞女巫的神秘男友竟是落魄保洁员,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我捏着那份报纸,气得指尖直冒黑烟。
凛从驾驶舱里探出头,递给我一支营养膏。
别看了,浪费能量。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不远处一颗漂浮着大量废弃飞船残骸的陨石带。
到点了。
该去收垃圾了。
我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眼底藏不住的,淡淡的笑意。
我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还不错。
复仇的路还很长,帝国的账还没算完。
但至少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把报纸揉成一团,用暗能量将它分解成分子。
知道了。
我没好气地接过他手里的营养膏。
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