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婚
今日,林家大喜。
红烛似火,鞭炮震天,红妆铺满十里长街。
我,林家庶女,林欢。
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
我一个底层打工人,竟然穿越到了宋朝。
在接受了这个事实后,耳边的喧闹声更加刺耳。
今日过后,我便是国公府下定的儿媳妇,如同笼中鸟儿一般再也无法挣脱。
但,本该承担这一切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林芸儿。
国公府上门提亲,大娘子却谎称林芸儿已有婚配,让我作为嫡女出嫁。
林芸儿小我几岁,仗着嫡女的身份无法无天,又因为父亲宠爱,没人敢说她半句坏话。
我为庶女,母亲早亡,父亲并不疼爱我。
我在大娘子屋里受尽白眼冷落,终于到了及笄之年,如今,又要踏进一个无尽深渊。
与我成婚的是国公府次子,沈长歌。
相传他并不是大娘子所出,而是国公的私生子。
都说国公爷战功赫赫,一人可挡千军万马。
偏偏这个儿子最不争气。
别的世家公子吟诗诵赋,骑马打猎。
他却整天玩世不恭,最爱去那秦楼楚馆。
因此,没有哪个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他。
国公恨其不争,让他勤学苦练走科举的路子,他自然我行我素,从不去私塾上课。
气走了不知道多少个先生。
听闻,国公夫人并不喜爱这个次子,嫁过去,想来也是受尽冷落。
这桩婚事如同一道惊雷落在水面,在京城炸出漫天的议论声。
茶馆酒肆,平民贵族,皆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国公次子,要娶一个三品小官家的女儿。
这简直荒唐。
因为闹得太大,皇帝因此召见过国公,但国公解释是儿子执意如此,禁食了三天三夜,他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要说成婚,哪怕嫁给一个小官的儿子,两人和和美美,也不枉走人世间这一遭。
但若是自己的夫君夜不归宿,整夜与那花魁厮混在一起,不知独守空闺的滋味有几人能忍。
今日国公府来下定,沈长歌那厮却不见踪影,简直是个混账东西。
大娘子,今日即已定下,我先告辞了。
国公夫人金钗锱铢,面相冷峻,在丫鬟的搀扶中起身离去。
她有些嫌弃的皱眉,若不是儿子执意如此,她不可能踏进这三品小官的门楣。
国公夫人,我送您。
林家大娘子笑容满面,得意的在众人前扬起下巴,仿佛在说:我林家和国公府结亲,谁敢不高看我一眼
大娘子是对的,当朝国公只有三位,皆是与皇帝一起血染沙场的手足,可以说是位极人臣,可想而知这两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喜庆的喧闹声持续到很晚。
大娘子和她的女儿林芸儿却出现在我的房间。
林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嫁给国公府嫡子,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林芸儿嘴角带着冷笑,却说着恭喜的话:是啊,那可是国公府!你这次出了大风头,大家都在议论你们的婚事!
我看着她们虚伪的脸,不禁怒从中来:大娘子,既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为何不让自己的女儿去
林芸儿,你这么喜欢出风头的人,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呢要么,你去国公府
我的语气中满是讥讽,只为宣泄自己的不满。
大娘子脸色急转,拍着桌子大怒道:林欢,你放肆!你就是这么和我这个母亲说话的!
我看着她发怒的脸,反问道:母亲我只有一个母亲,她死在了十年前的冬天。
你从未教养过我一天,不过是给我些残羹剩饭果腹,如今倒想起你是我母亲了!
大娘子嘴唇微张,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不理解,为什么平日乖巧的庶女敢跟她顶嘴。
还没进国公府翅膀就硬了一天没出阁,你还是我林家的庶女!
大娘子怒急,作势就要让下人束缚我的手脚。
我心中满是不甘,大声叫道: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庶女,身份低微,就活该被拿出去当替罪羊吗!这是什么混账道理!
林芸儿玩弄着手镯,嗤声一笑:林欢,就是这样,又如何
身为庶女,就该为我牺牲,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我来教你吗
我挣脱开下人的束缚,裙摆摇晃间三步并两步,一道响亮的耳光落在她的脸上。
林芸儿,你是嫡女就可以随意操控我的人生吗混账东西!
我愤怒极了,双手左右开弓,连续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一旁的大娘子看呆了,反应过来才赶忙让下人拉开我,心疼的看着林芸儿脸上的巴掌印。
大娘子咬牙切齿的抄起桌上的木板,对着我的脸便打了过来。
我丝毫不惧,淡然道:大娘子,我如果受伤,你猜国公府会不会善罢甘休。
大娘子闻言顿在原地,她知道我说的没错。
但她的满腔愤怒无处宣泄,只能对着桌子全力的抽打。
我心中不禁有些释然。
这也算是唯一一个嫁给那混账的好处吧。
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我的贴身丫鬟被赶走,大娘子留下两个嬷嬷看在门外。
我宽衣解带,躺在床上满是心事。
两世为人,我也没和男人在一起过。
这么突兀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我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朦胧中,我沉沉睡去。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大婚之日已到。
我身着凤冠霞帔,喜庆的红色布满房间。
唯有我,心如死灰。
拜堂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除了国公夫人那句:样貌倒是极好,可惜门第太低。
还有沈长歌那句:今夜我约了花魁娘子,你自便吧。
洞房花烛夜,我一人独守空房。
他比我高出许多,剑眉星目,脸庞棱角分明,嘴角的冷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
在平常我会夸他一句英俊。
但成了他的妻子,我只想让他离我远些。
我第一次这么厌恶一个男人,有被强迫嫁人的不甘,也有对不洁之人的抗拒。
你不在,我倒乐得清闲。
我自言自语,摘下压的头发生疼的凤冠。
大娘子,老爷他不来了
说话的是我的贴身丫鬟小橘,因为脸很圆,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
不来了,挺好的。
小橘十分震惊:大娘子,新婚之夜老爷就不来,这...
我揉动着额头,试图缓解白天的疲惫,随意说道:这没什么,他不愿意见我,我也不想见他。
小橘后怕的看向窗外,低声说:大娘子,这话不能乱说!
我不在乎的盖上被子,示意小橘剪短烛火。
睡得迷迷糊糊时,似乎有人钻进了我的被子。
我的双腿露在外面,条件反射的拉过被子。
还没安稳一刻,被子又被人扯了过去。
小橘,我不热,走开走开。
我嘟囔着把那人向外推,那人却纹丝不动。
小橘,我生气了!
我用尽全力一脚踹在那人腰上,只听扑通一声,掉床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中。
放肆!
那人生气的大喊一声,我睡得正香,没工夫理会。
小橘听到动静连忙磕头,惊恐的看着我还在睡觉。
大娘子!大娘子!
小橘晃动着我的身体,我这才睡眼惺忪的醒来。
床下,坐着我的新婚丈夫,沈长歌。
他满身的酒气,眉眼间不怒自威,正紧盯着我看,似乎在等我给他道歉。
我有些心虚,刚才好像踢下去一个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在外面过夜吗
我习惯性的反问,却没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林家的女儿这么没家教你就是这么和夫君说话的
我看着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睡得好好的被叫醒,起床气还没撒干净,你在这教训我
我这么说话怎么了!你夜不归宿,和花魁喝的尽兴,我还不能说了你有做夫君的觉悟吗!
他嘴唇微张,似乎被我骂傻了一样。
离我远些,我怕染病!
我扯过被子继续睡,醒过来时已经五更天了。
小橘很憔悴,见我醒来赶忙问道:大娘子,你还记得昨晚说过什么吗!
我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恩我说什么了
我确实有些记不清了,好像做了个梦,把谁给骂了一顿。
你把老爷给骂了一顿!他黑着脸走的!到现在都没回来!
我拼命回想,好像是有这档子事。
我试探着问:他生气了
一个男人身穿白衣走进房间,冷声道:不敢,若是生气,大娘子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沈长歌言语间有气愤,疑惑,还有一丝的委屈。
堂堂国公府次子,新婚夜被夫人踢下床,简直是千古奇谈。
他可不会说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我闻言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白衣显得他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我的双腿还是顿在原地。
怎么,和花魁娘子喝完酒了
小橘在一旁不停扯着我的衣角,我却没有理会。
喝完了,怎样
不怎么样,不要在我的房间睡。
你的房间这是国公府!是我家!
我脱口而出:那你休了我
说完,我心底涌上一抹兴奋。
对啊!
让他休了我,我就是自由身了!
我不在乎什么被休的名声,人活一辈子,活得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我再次提出一个和缓一些的解决方法:或者,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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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我和离,一别两宽
沈长歌目瞪口呆,端着的茶水蹲在原地。
你说什么
他身为国公府公子,居然被人和离
这和被休有什么区别
而且还是大婚的第一天!
他从小锦衣玉食,身份尊贵,如今被自己的夫人和离
他怒不可遏,把茶杯猛的扔在地上,因为力气极大,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瓷器碎片四散分离。
你再说一遍!!
我感受到他的愤怒,但离开这个魔窟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必须争取。
我说,我们和离。
我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看着他,他的指节攥的发白,红润的下唇被他咬出一道血痕,我突然有些心疼。
他毕竟,是我的夫君。
沈长歌猛地站起身,在迈出房门的一刻转头对我说道:我成全你,等我回来,我们和离。
我听到他的话双眼一亮,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这么快我就能回到自由身了
小橘嚎啕大哭:大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啊...
你出了这国公府,以后...
可怎么活啊!
以后不会有人敢娶你的,你要孤独终老吗!
我笑了笑,蹲下身揉着她的头发。
小橘,人这一辈子,有什么是比自由更重要的呢
孤独终老又如何,我不需要依靠男人活着。
说完我迈步离开房间,离开了这个囚禁我一天的牢笼。
小橘赶忙跟着我,在国公府大门,我被侍卫拦住了脚步。
夫人,您不能出府。
我正要和他争论一番,身后沈长歌面色苍白的走过我身旁。
让她出去。
那侍卫恭敬回礼:是!
沈长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乐得自在,带着小橘东逛西逛。
京城的美食实在太多,吃的我走了好久都还有些腹胀。
我却不知道,临街的一处茶楼中,沈长歌正在窗边看着我。
他眉眼间满是落寞,仿佛有解不开的心事。
六郎,你说我,是不是很差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魁梧男人,身披金甲,俨然是军武做派。
沈大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身穿金甲的男人名为赵六郎,军中的一把好手,与沈长歌关系十分亲近,是知无不言的兄弟。
没什么,准备和夫人和离。
赵六郎被茶水呛到,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急迫道:啊啊
你昏头了昨日大婚,今日和离!
沈长歌苦笑一声,说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林欢的意思。
赵六郎眉头紧皱,他不解道:大娘子
你家大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婚姻岂可儿戏
沈长歌眼中闪过痛苦,说道:她嫌我脏。
赵六郎闻言坐不住了,急切道:你去找花魁只是饮酒,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你为何不解释
她没给我机会...
赵六郎露出认真之色,严肃道:说起这个我倒要问你,你为何非要娶沈欢
他回忆道:我说是姻缘签,你信吗
赵六郎露出无奈之色,安慰道:你和你家大娘子聊一聊,你并非那么不堪的啊!
沈长歌饮尽杯中酒,叹息道:我的名声怕是全京城都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你啊你!开一次口就这么难
我想好了,和离便和离,我们有缘无分。
只是,她的性格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她的一切,我都很好奇。
我从小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和人说话,但对她,我能够卸下自己的伪装,做真实的自己。
她也不似其他女子,敬我怕我。
沈长歌嘴角上扬,露出宠溺的笑容。
我好像,有些喜欢她了...
夕阳赖在天边,将云彩染上昏黄。
我披着最后一缕阳光走进国公府。
房间内没人,沈长歌还没有回来。
看来又去花魁娘子那了
我不在意他去了哪,只要给我和离书就行。
等了许久,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吱呀
房门大开,喝的烂醉的沈长歌走了进来。
我立即警醒,向后退出几步,和他保持一些距离。
我就这么惹人厌吗
沈长歌说话有些不清楚,那浑身的酒气让我本能的厌恶。
呵,如你所愿...
和...离书。
他醉了,坐在凳子上傻呵呵的笑。
我接过那张纸,决定我命运的一张纸。
沈长歌抬起头,眼眶中不知是泪还是我的错觉。
签吧,我们一别两宽,再不相见。
我如同捧着宝贝一般仔细的看清每一个字,提起一支沾满墨汁的毛笔,在纸上写上第一个林字。
就在我要落笔写下欢字时,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唤我出去。
我看着那张和离书,暂时放下了毛笔。
披着云肩,迈步走出房门。
大娘子,有人找您。
我跟着下人走到前厅,那是一个男人的身披金甲,显得英武不凡。
大娘子,打扰了,我名赵六郎,有要事找您!
我是二郎的兄弟。
我知道他说的二郎是谁,正是沈长歌的小名。
我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问道:赵将军有何贵干
赵六郎欲言又止,取出怀中的酒袋喝下一大口,这才红着脸开口:大娘子!二郎他不是那贪恋秦楼楚馆之人啊!
他今日与我说,您要和他和离
万万不可啊!新婚第一日和离,他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您如此草率,不是把婚姻当儿戏吗!
您图个痛快,一张和离书相忘于江湖,但,您以后也会受人非议的啊!
我心头一动,只觉实在荒唐。
我和离书写了一半,你跟我说那些荒唐事都是假的
即便是假的,我还是打心里抗拒这种强迫的婚事。
虽然我对沈长歌最大的厌恶来源于花魁娘子,但,不喜欢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强迫嫁给一个不认识,素未谋面的男人。
任谁也不会愿意的。
我拿定了主意,回应道:我对他没感情,这样将就,对彼此都是折磨。
见我要走,赵六郎急得抓耳挠腮,突兀的他喊出一句:他对你有感情!
他今天和我说,他有些喜欢你!
小橘羞的满脸通红,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紧皱眉头,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我对他一直是冷言冷语,说的话也是极为伤人的。
这样只是逼他与我和离,现在你告诉我,他喜欢我
不是,这样你都喜欢
你是个M
赵六郎继续开口:大娘子,您给他个机会,就当在国公府待几天,我代他求您了!
我回到房间,看着和离书发呆。
字迹清秀有力,应该是沈长歌写的。
书人沈长歌,娶妻林氏,结褵一日。
某失德,多有过愆,贻误芳华。
今情愿和离,一别两宽。
妆奁仍归原主,另附黄金一万两。
各自婚嫁,永无争讼。
立此书为凭。
看着他签下的名字,我心中有些动摇。
我的嫁妆里是没有黄金一万两的。
他与我和离,还给我一万两黄金。
图什么
我头脑很乱,提起毛笔,又再次放回。
终于,理性战胜了感性。
我提笔落纸,写下空缺的那一个欢字。
收起和离书,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天蒙蒙亮,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国公府。
我走的轻快,仿佛脱去了一身枷锁。
那一万两黄金我没兴趣,只想一个人安静的生活。
我和小橘租下一间客房,看着窗外天地辽阔,心中这才放松下来。
客官,打扰了,请用早点。
小橘打开房门,小二肩膀上放着抹布,端着早点走了进来。
开门的一瞬,我与门外走过的一个男人四目相对。
他的举止温柔,一身绿绸更显清雅,如同画中走出的谦谦公子。
我只看了一眼,兴趣放在了面前的早点上,随着小二离开,房门啪的紧闭。
门外。
小二,过来。
萧公子,您有吩咐
萧凌抛出一块碎银子,问道:屋里的姑娘何许人也
小二稳稳接住,脸上笑容绽放:回萧公子的话,这位姑娘是今日才住下的,底细不太清楚。
萧凌若有所思,吩咐小二给他留心。
与此同时,他迈步走进路尽头的客房。
萧家,京城侯府。
家主爵为定海侯,是军中威震一方的存在。
萧凌,定海侯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早在八岁那年,皇帝定下他承继侯爵的圣旨,可见盛宠之极。
身为侯府,他不缺金银,更不缺女人。
他已十七,还未遇到一个心仪女子。
王侯将相家的大家闺秀他都一一见过。
一品官职家中有女儿的,更是快要将他侯府的门槛踩破。
就是没有那个让他心动的人出现。
而刚才,他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