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第一日,我没去前朝。
我去了后宫。
废帝的所有女人,都跪在我脚下。
她们骂我乱臣贼子。
骂我不得好死。
尤其是她,前朝皇后沈若嫣。
她手持金簪,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宁死,不受叛贼辱!
我没拦。
我只是从她手里,抽走了那支簪子。
轻抚她的脸。
在她耳边说。

太便宜你了。
朕要你活着,看你的太子,怎么给朕当马夫。
然后,你,为朕诞下新的储君。
1、
沈若嫣的身体僵住了。
她眼中的烈火瞬间被惊骇与难以置信的冰水浇灭。
血丝从眼底蔓延开,那张曾经冠绝天下的脸上,只剩下扭曲的震惊。
我欣赏着她崩溃的表情。
复仇的酒,此刻才算真正开封,辛辣,滚烫。
来人。
我声音不大。
将废后沈氏,带到承乾殿。
不是冷宫,不是掖庭,而是我的寝宫。
侍卫上前,架起瘫软的她。
她被强行换上最粗劣的宫女服饰,一身凤袍被随意丢在地上。
头上所有华丽的珠翠被一支支拔下,扔进落满灰尘的木匣。
我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
她被押着,站在我身旁,为我研墨。
那双曾执笔写下传世诗篇的手,此刻握着墨锭,动作僵硬得可笑。
啪嗒。
一滴墨汁,溅在了我的龙袍上。
明黄的布料上,那点黑,格外刺眼。
殿内所有人都停下了呼吸。
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龙袍上的墨迹,是催命符。
她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等待着我的裁决。
我却笑了。
我伸出手指,慢条斯理地蘸起那点墨。
然后,抬起她的下巴。
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画下了一道漆黑的痕迹。
这只是开始。
我的指尖从她的脸颊划过,留下冰冷的触感。
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绝对的顺从。
她浑身一颤,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
我丢给她一支笔,一张白纸。
写。
写下降书,昭告天下,是你沈若嫣,自愿侍奉新君。
她死死咬着唇,唇瓣被咬出血。
手握着笔,仿佛有千斤重。
一笔一划,每一个字,都刻着她的屈辱与绝望。
我看着她写完,满意地拿起那张纸。
上面的字迹,因主人的颤抖而显得支离破碎。
真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我俯身,凑近她的耳朵。
记住,你的命,你儿子的命,都在朕的手里。
好好学,怎么当一个,让朕满意的奴婢。
2、
沈若嫣选择了屈服。
为了她年仅八岁的儿子,她收起了所有爪牙和傲骨。
她开始学着做一个卑微的宫女。
端茶递水,铺床叠被,甚至在我看书时,跪在脚边为我捶腿。
她做得很好,好到挑不出一丝错处。
但我知道,她的心里,恨意正在疯狂滋长。
这很好。
我就是要这恨意,长成参天大树,再由我亲手将其连根拔起。
这天,我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我故意让她在旁伺候。
然后,我开口。
宣,废太子李洵。
沈若嫣捶腿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和哀求。
我视而不见。
很快,她八岁的儿子被带了进来。
孩子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服,脸上还有些灰尘。
当他看到自己高贵的母后,穿着宫女的衣服,跪在另一个男人脚下时,他吓得大哭起来。
母后!母后你怎么了!
他挣扎着想跑过去。
沈若嫣心如刀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敢动弹分毫。
我放下朱笔,走到那孩子面前。
我蹲下身,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李洵,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太子了。
朕给你赐个新差事,去御马监,好好学着怎么养马。
名字嘛……就叫‘马奴’吧。
孩子哭得更凶了。
沈若嫣终于崩溃了。
她猛地扑过来,跪在地上,死死抱住我的腿。
陛下!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
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的罪,臣妾一人承担!求你不要折磨他!
她哭得撕心裂肺,额头一下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冷漠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前世我爱慕过的女人,此刻卑微如尘土。
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当年我林家满门被斩时,我的幼妹,才六岁。
可有人,放过她
沈若嫣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浑身一震,惊愕地抬头看我,眼中除了恨意,第一次出现了浓重的迷茫。
林家
他为什么会提林家
我没有解释。
我掰开她的手,站起身。
带走。
侍卫拖走了哭喊着母后的孩子。
沈若嫣瘫倒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我内心毫无波澜。
复仇的棋盘,才刚刚落下第一颗棋子。
她眼中的迷茫,是我最想看到的风景。
3、
为了能见儿子一面,沈若嫣开始不顾一切地讨好我。
她学着那些她曾经最不屑的媚上之术。
为我布菜,为我更衣,甚至在我沐浴时,小心翼翼地为我擦背。
她的顺从,让我感到一种病态的满足。
这天,她照例为我整理书房。
在书架的最深处,她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
她抚摸着盒子上的雕花,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从外面走进来。
在看什么
她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臣妾……臣妾只是在打扫。
我没有理会她的惊慌,径直走过去,拿出钥匙。
咔哒。
锁开了。
我当着她的面,缓缓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支静静躺在红色丝绒上的白玉簪。
样式简单,却温润通透。
沈若嫣的呼吸,在看到那支簪子的瞬间,停滞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支簪子,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认得。
那是她及笄那年,亲手送给少年将军林殊的定情信物。
她以为,那簪子早已随着林殊的死,遗失在乱军之中。
她猛地抬头看我,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我拿起那支玉簪,在指尖把玩。
我轻描淡写地说。
一个故人的遗物罢了。
朕觉得好看,便留下了。
故人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拿着那支簪子,走到她面前,俯下身。
我用那支曾经承载着她少女情思的玉簪,挽起了她此刻略显凌乱的头发。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我的眼神,却冰冷刺骨。
我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送出去的东西,可曾想过,有一天会沾满主人的血
轰的一声。
沈若嫣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她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她开始疯狂地回忆当年的林殊谋反案。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那些不合常理的证据,此刻全都涌上心头。
她开始偷偷地观察我。
观察我的走路姿势,观察我执笔的手法,观察我偶尔皱眉的习惯。
她试图从我的言行举止中,找到那个早已死去的少年将军的影子。
我将她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
我享受着这种感觉。
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我精心布置的陷阱。
她的怀疑,她的痛苦,她的挣扎,都是我复仇乐章中最美妙的音符。
4、
朝堂之上,前朝的礼部尚书以死相谏,痛斥我篡逆之罪。
我没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
拖出去,杖毙。
冰冷的三个字,让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鲜血染红了殿前的白玉阶,也震慑了所有蠢蠢欲动的心。
立威之后,好戏才刚刚开始。
当晚,我故意屏退了大部分侍卫,只带了两个心腹,前往沈若嫣居住的偏殿。
夜路幽深,宫灯昏黄。
行至一处假山时,数道黑影从暗处暴起,刀光直逼我的面门。
身边的侍卫立刻上前格挡。
我没有躲。
我反而一把将身旁的沈若嫣拉到我身后。
噗嗤。
一把长刀划过我的手臂,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我的衣袖。
有刺客!护驾!
心腹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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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禁军迅速合围,刺客很快被擒。
陛下!
沈若嫣看着我流血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慌。
我靠在她身上,脸色苍白,气息虚弱。
很快,侍卫从一名被擒的刺客身上,搜出了一块腰牌。
沈家私兵的腰牌。
沈修之的腰牌。
我看着沈若嫣那张写满震惊和混乱的脸,虚弱地笑了。
皇后……是你兄长,派人来灭口的吗
他是怕……你知道了什么
不!不是的!我哥哥不会这么做的!
沈若嫣百口莫辩。
她不信,她那个心思缜密的兄长,会用这么愚蠢直接的方式。
但证据就摆在眼前。
我闭上眼睛,仿佛体力不支,倒在了她的怀里。
温热的血,迅速浸透了她胸前的衣襟。
来人……将废后……软禁起来……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下令。
彻查沈家余党,一个……不留。
沈若嫣被禁军带走,她被软禁在自己的宫殿里,不得外出。
这一次,她没有挣扎,只是眼神空洞。
我则在自己的寝宫,让太医处理手臂上那道看起来吓人、实则只伤了皮肉的伤口。
心腹在一旁低声汇报。
陛下,一切按计划进行,沈家的几个重要党羽,已经以谋逆罪下狱。
我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年轻又陌生的脸。
鱼饵已经下了。
就看沈修之那条大鱼,什么时候坐不住了。
这场刺杀,是我送给沈若嫣的礼物。
一份让她亲手撕开家族伪善面具的礼物。
也是我清洗朝堂,最锋利的一把刀。
5、
沈修之的势力,一夜之间被削去大半。
他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猛兽,坐立不安。
他想不通,我为何会突然对他发难,而且证据确凿,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情急之下,他通过一条隐藏多年的秘密渠道,送了一封信给沈若嫣。
信的内容很简单。
让她找机会,用毒杀了我。
事成之后,他会拥立她的儿子登基,她依然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封信,被我的暗卫原封不动地截获,送到了我的案头。
我看完,笑了。
沈修之,你终究还是太急了。
我没有烧掉信。
我拿着信,去了沈若嫣被软禁的宫殿。
我将信丢在她面前。
她捡起信,看完之后,脸色惨白如雪。
你兄长的耐心,不太好。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现在,朕给你一个选择。
杀了我,用我的命,去换你和你儿子的前程。
或者……帮你兄长,体面地‘消失’。
她瘫坐在地上,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巨大痛苦中。
一边是血脉相连的兄长和家族,一边是她视若性命的儿子。
我没有催她。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安排。
我让内侍无意中,引着她走到了御马监附近。
她看到了她的儿子。
那个曾经金尊玉贵的小太子,此刻正穿着破旧的衣服,被几个太监按在泥水里。
他们抢走了他怀里仅有的一个馒头,还对着他又踢又骂。
小杂种!还当自己是太子呢
你娘都成皇上的女人了!你就是个野种!
孩子满身泥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死死护着怀里那个被踩烂的馒头,不肯哭一声。
沈若嫣的心,在那一刻,碎了。
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被滔天的母性彻底淹没。
她疯了一样冲过去,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当晚,她来到我的寝宫。
她跪在我面前,双眼通红,声音嘶哑。
我要求,与沈修之当面对质。
我同意了。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兄妹二人终于见面。
沈若嫣没有哭闹,她只是拿出那支白玉簪。
哥,你告诉我,当年的林殊,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沈修之看着她,又看了看牢房外负手而立的我。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事到如今,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是,林殊是我陷害的。我不但陷害他谋反,我还伪造了他通敌的证据。
你以为你送他簪子,他把你当白月光,我就不知道
他凑近牢门,压低声音,用最恶毒的语言说。
妇人之仁!
若不是我,沈家怎有今日的权势若不是我,你怎能当上皇后
你和他,都不过是我往上爬的垫脚石!
我亲爱的妹妹,你不会真以为,我让你接近他,是成全你的儿女情长吧
你太天真了。
沈若嫣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所坚守的一切,她所骄傲的家族,她所敬重的兄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原来,她也是一颗棋子。
一颗被利用完,就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6、
沈若嫣从天牢出来时,面如死灰。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她来到我面前,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静的眼神看着我。
看了很久。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是林殊
我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我只是反问她。
现在,你是沈家的女儿,还是你儿子的母亲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插进了她摇摇欲坠的世界。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殿外的烛火都换了一轮。
最终,她缓缓起身,走到桌边,亲手为我倒了一杯茶。
她端着茶,重新跪在我面前,双手奉上。
臣妾,是陛下的奴婢。
这是一个投诚的信号。
她选择了儿子,选择了自己,也选择了一条与过去彻底割裂的道路。
我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要朕相信你,需要投名状。
她抬起头,眼中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爱,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清明。
臣妾明白。
第二天,她献上了一份名单。
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名单。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所有沈修之安插在宫中、朝中,乃至军中的死士与暗桩。
甚至包括每个人的接头方式,和他们各自的软肋。
这是沈家经营了几十年才织成的网。
如今,被她亲手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看着这份名单,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亮,雷霆行动开始。
禁军和我的暗卫倾巢而出,按照名单,一个一个地抓捕。
没有审问,没有挣扎。
铁证如山,所有人都无从抵赖。
只用了一夜之间,盘根错节、权倾朝野的沈家势力,被我连根拔起。
沈修之被彻底架空,从云端跌落,沦为天牢里一个等待死亡的阶下囚。
我将处置沈修之的权力,交给了沈若嫣。
他是你的兄长,如何了结,你来定。
我看着她,想知道,这条被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毒蛇,会如何咬死她的第一个敌人。
她的选择,将决定她在我身边,到底是一把刀,还是一件摆设。
7、
沈若嫣亲自去了天牢。
这是她第二次见沈修之,也是最后一次。
沈修之见到她,状若疯癫。
他隔着牢门,咒骂她是不忠不孝的叛徒,是沈家的罪人。
沈若嫣没有动怒,也没有辱骂。
她只是平静地站在牢房外,看着他。
哥,沈家完了。
但我和洵儿,会活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她从食盒里,端出了一杯酒。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那些被你害死的林家人,都在等你。
沈修之的咒骂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但他被牢牢按住,那杯毒酒,被悉数灌进了他的喉咙。
沈若嫣亲眼看着他倒下,看着他七窍流血,看着他彻底没了声息。
她完成了我给她的投名状。
沈修之死后,我履行了我的承诺。
我下令,将她的儿子李洵,从御马监接了出来,搬进了上书房旁边的偏殿。
我为他请了最好的太傅,教他读书习字。
他的生活待遇,恢复到了太子级别。
但他的身份,依旧是罪人之子。
我与沈若嫣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我不再用那些羞辱的手段折磨她。
她也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宫女。
她依然住在我的寝殿,为我打理日常。
只是,我们之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平静。
我开始在处理政务时,故意将一些不那么机密的奏折,放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有一次,我为边境粮草的调度而烦忧。
她在我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从江南调粮,路途遥远,损耗巨大。不如直接在川蜀就地采买,溯江而上,三日可达。
我猛地回头。
她立刻跪下,臣妾逾矩。
我却看着她,内心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的讽刺。
我发现,她极具政治敏锐度。
她的某些见解,一针见血,甚至能给我带来启发。
前世,我最想并肩携手,共赏江山的人,是她。
今生,我用最残酷的方式将她囚于掌心,却发现,她依然是那个唯一能与我站在同一高度对话的人。
命运,真是个可笑的东西。
8、
北境的蛮族,嗅到了新朝初立、内乱刚平的血腥味。
他们以为我根基不稳,于是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悍然南下,连破我三座边城。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
朝中武将多为我提拔的新贵,勇则勇矣,却缺乏应对如此大规模战役的经验。
一时间,主战主和,争论不休。
人心惶惶。
我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争吵,只觉得烦躁。
我一拍龙案。
够了。
朕,御驾亲征。
满朝文武,瞬间死寂。
他们跪了一地,高呼不可。
京城是我权力的核心,我一旦离开,京城空虚,那些被我压下去的废帝旧部和宗室亲王,必然会蠢蠢蠢欲动。
我心意已决。
临行前夜,万籁俱寂。
我召见了沈若嫣。
她来时,我正在看北境的军防图。
我没有抬头,直接从案上,拿起一枚玉玺,丢给她。
她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浑身一震。
是监国玉玺的副印。
见此印,如见君王。
陛下,这……
她震惊地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如此重权,交给她这个前朝废后,这个曾经的仇人。
我终于抬起头,看着她。
因为,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
朕若败了,那些人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和你儿子。
而且,你也想保护同一个人——你的儿子,朕未来的安亲王。
我们的命运,从你交出那份名单开始,就已经绑在了一起。
沈若嫣,这是一场豪赌。朕赌你,不会背叛朕。
因为你背叛不起。
她握着那枚冰冷的玉玺,手心全是汗。
她知道,我赌的不仅是她,更是我自己的江山。
这份信任,比任何刀剑都来得沉重。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对着我深深一福。
她接过了玉玺,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臣妾,恭送陛下。
我转身离去,身后是她坚定的目光。
我知道,京城这座巨大的棋盘,现在交到了她的手上。
而我,要去另一片战场,为我们两个,搏一个未来。
9、
我率领大军,奔赴北境。
前世作为战神将军的记忆,是我最大的底牌。
蛮族的战术,他们的弱点,我都了如指掌。
我先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然后在他们最骄傲自满的时候,设下埋伏,一场大火,烧光了他们一半的粮草。
紧接着,我亲率铁骑,奔袭千里,奇袭了他们的左翼主力。
三战三捷。
蛮族的攻势被我硬生生遏制住,战线被稳定在了雁门关外。
前线战报频传,京城的人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但,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
果然,如同我预料的那样。
手握兵权的宗室康亲王,勾结了几个前朝旧臣,试图发动宫变。
他们的计划是,控制皇宫,逼沈若嫣交出监国玉玺,然后拥立被我囚禁的废帝复位。
他们派人秘密联系了沈若嫣。
许诺她,只要她肯合作,事成之后,她依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儿子,依然是太子。
沈若嫣假意迎合,与他们虚与委蛇。
暗中,她却利用我留给她的暗卫力量,和她对那些旧势力的了解,将所有参与者的名单、罪证,一一搜集齐全。
她甚至摸清了他们发动宫变的具体时间。
就在康亲王自以为万无一失,调动私兵冲向宫门的那一晚。
沈若嫣,动了。
她没有惊慌,没有失措。
她手持监国玉玺,冷静地出现在宫墙之上。
奉陛下旨意,康亲王谋逆,关闭宫门,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原本防守空虚的皇宫,四门紧闭。
早已埋伏好的禁军,从四面八方涌出,将叛党包围其中。
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天亮之时,宫门前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净。
康亲王和所有叛党的人头,被高高挂在了城墙上。
沈若嫣以监国者的身份,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所有叛逆,手段果决狠辣,震慑了所有宵小。
半个月后,我正在中军大帐研究敌方王庭的地图。
一封来自京城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我的手上。
我打开信。
信上,是她熟悉的字迹,却只有寥寥一句话。
京城安好,陛下勿念。
我看着那行字,久久无言。
那一刻,正值我攻克敌方王庭,大获全胜。
江山在握的豪情,与内心深处那份百感交集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我们,似乎真的成了最默契的战友。
10、
我凯旋归来。
大军入城那日,万民空巷,百官恭迎。
我骑在马上,享受着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在宫门前,沈若嫣率领后宫众人,静静地等候着。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没有过多的装饰,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引人注目。
她走到我面前,将那枚监国玉玺,双手奉还。
恭迎陛下凯旋。
她的姿态恭敬,仿佛之前那场雷厉风行的宫变,与她毫无关系。
我翻身下马,接过玉玺。
当晚的庆功宴上,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册封沈若嫣的儿子李洵为安王。
第二,恢复沈若嫣的妃位,封为安妃。
朝野震动。
一个废后,一个罪子,竟然得到了如此恩宠。
但此刻,我的威望如日中天,无人敢提出异议。
宴会后,我去了她的宫殿。
我屏退了所有下人。
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为何不趁机,为自己谋求更多
我问她。
比如,后位。
她为我倒了一杯茶,动作从容。
陛下的信任,比后位更重要。
她平静地回答。
况且,只要安王好,我在什么位置,都一样。
我看着她,终于,露出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不带任何算计和试探的微笑。
就在这时,心腹暗卫紧急求见。
他带来了一个让我笑容凝固的消息。
前世那场导致林家灭门的冤案,沈修之的背后,似乎还有支持者。
而线索,指向了东边的邻国,大齐。
我瞬间意识到,我的重生,或许并非偶然。
沈修之,不过是推到明面上的一颗棋子。
他的背后,有一张更大的网。
我的复仇,还远远没有结束。
11、
我开始暗中调查大齐。
表面上,我沉浸在凯旋的喜悦和安抚朝政之中,但背地里,一张针对大齐的情报网,已经悄然铺开。
我故意放出了一些假消息,引诱藏在暗处的蛇出洞。
沈若嫣何其聪慧。
她很快便从我频繁召见暗卫,和调阅的陈年卷宗中,察觉到了我的异动。
她没有直接问我。
一天晚上,她为我整理书案时,状似无意地说。
臣妾母家早年曾涉足海外商路,与大齐沿海的几个大族,有些生意往来。
或许,能为陛下打探一些,官面上打探不到的消息。
我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她。
我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从君主与囚徒,变成了真正的皇帝与谋士。
我点了点头。
好。
自此,她利用她的人脉,为我提供了大量来自大齐民间和商贾层面的情报。
这些情报,与我暗卫搜集来的官方信息相互印证,让我渐渐拼凑出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大齐,一直在暗中扶持我朝内部的反对势力,意图搅乱大业,从中渔利。
前世的林家冤案,就是他们与沈修之联手导演的一出好戏。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们两人对着一张地图,复盘着所有的线索。
我觉得,是时候了。
我看着她,郑重地开口。
若嫣,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关于林殊。
我终于,向她坦白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我从怀中,拿出了那支白玉簪。
我将簪子放在她的手心。
前世,我被万箭穿心之时,手里握着的,就是它。
沈若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手中的簪子,又看看我。
那张熟悉的,却又带着无尽沧桑和痛苦的脸。
所有的恨、悔、痛、爱,在这一刻,冲破了所有的堤坝。
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握着那支簪子,仿佛要将它嵌进自己的血肉里。
许久,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她说。
林殊。
这一世,我帮你。
我们之间最后的那层隔阂,在那一刻,彻底消失。
我们,终于结成了最坚固的同盟。
12、
在沈若嫣的帮助下,我们很快揪出了大齐安插在京城多年的一个重要间谍。
顺藤摸瓜,我拿到了一份完整的,大齐干涉我朝内政的铁证。
证据确凿,师出有名。
朝堂之上,我将所有证据公之于众。
我以此为借口,对大齐,宣战。
这一次,我再次御驾亲征。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沈若嫣以安王太妃的身份,手持监国金印,名正言顺地,站在了文武百官之前,替我执掌朝政。
我在前线冲锋陷阵,浴血搏杀。
她在后方稳固江山,调度粮草。
我们的书信,通过最快的军情渠道,日夜不息地往来。
商议国事,分析战局,宛如一体。
最终,我亲率大军,攻破大齐国都,将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敌人,彻底踩在脚下。
大齐俯首称臣,成为我大业王朝的附庸。
所有威胁,至此,被我全部扫清。
班师回朝那日,依旧是万民恭迎,百官跪拜。
我走下龙辇,一步一步,穿过跪拜的人群。
我走到了沈若嫣的面前。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向她伸出了手。
我没有说要册封她为后。
我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说。
朕的江山,有你一半。
她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她将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掌心。
复仇,已经结束。
但属于我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我登基那日,在她耳边说的那句为朕诞下新的储君,那句极尽羞辱的话。
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句无声的承诺。
我们的后代,将共同继承这个由我们亲手打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