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师尊座下最没用的弟子,因为我是个无法修行的凡人。
师尊却对我最好,她说我心思纯净,是她唯一的慰藉。
我信了。
直到她的白月光,那位惊才绝艳的大师兄走火入魔,仙骨尽碎。
师尊毫不犹豫地挖出了我的凡骨。
原来,我不是凡骨,而是天生仙骨,只是被她用秘法遮盖。她养着我,就是为了给大师兄当一个活的备用零件。
临死前,她温柔地对我说：别怕,你的骨头能和师兄融为一体,是你的荣幸。
再睁眼,我回到了大师兄走火入魔的前一天。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寸寸敲碎了自己的凡骨。
师尊,弟子无能,无法再为您分忧了。
这身骨头,我宁愿喂狗,也不会给你。
第一章
再睁眼,我回到了大师兄走火入魔的前一天。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这是师尊
玲瑶
独有的味道,我曾为之沉醉了二十年。
可现在,我只觉得反胃。
前世的记忆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神魂上。
我记得,就在明天,被誉为仙道万年一遇奇才的大师兄
言明小,会在冲击化神境时走火入魔,仙骨尽碎,修为尽废。
整个宗门都陷入了绝望。
然后,我那位平日里清冷如月、视我为唯一慰藉的师尊,第一次对我露出了那种贪婪而狂热的眼神。
她将我带到冰冷的祭坛上,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阿言,别怕,只是取你一身凡骨而已。
你的骨头能和师兄融为一体,是你至高无上的荣幸。
我信了她二十年,敬她,爱她,将她视作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我是个孤儿,是她在山下捡回来的。她说我虽无仙缘,无法修行,但心思纯净,是她在这漫长仙途中唯一的慰藉。
宗门上下都看不起我这个凡人,只有她,会亲自为我烹茶,为我抚琴,会在我被其他弟子欺负时,看似轻描淡写地为我撑腰。
我以为,我是特别的。
直到那一天,她亲手撕下了伪装。
当那柄闪烁着寒光的法器刺入我的血肉,一寸寸剥离我的骨骼时,我才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凡骨。
而是万中无一的天生仙骨。
她也不是怜我孤苦,只是将我当作一个活的备用零件,用秘法封印了我的仙骨,养在身边,就等着大师兄出事的那一天。
原来,她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都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这副零件。
剧痛中,我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我血淋淋的骨头,走向奄奄一息的大师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狂喜和痴迷。
她甚至没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就像一块被榨干了所有价值的甘蔗渣,被随意地丢弃在冰冷的祭坛上,在无尽的痛苦和怨恨中,慢慢死去。
阿言,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温柔的灵力缓缓渗入,驱散了我的头痛。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了师尊那双含着浅浅关切的眸子。
还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还是那种清冷中带着独属于我的温柔的语气。
可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压下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什么,师尊,只是昨晚没睡好。
你啊,就是心思太重。她收回手,叹了口氣,像过去二十年的每一次一样,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去吧,今天宗门大典,别迟到了。
我低下头,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退出了她的大殿。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师尊,我回来了。
这一世,你最想要的,我偏不给你。
我这身骨头,你不是想要吗
那我就当着整个仙门的面,亲手敲碎它。
我要你眼睁睁看着希望就在眼前,然后又被我亲手,彻底碾碎成粉末。
第二章
前往宗门大殿的路上,我享受着无数道鄙夷和轻视的目光。
快看,那个凡人又来了。
真不知道尊上为什么会收这么个废物当亲传弟子,简直是拉低了我们天衍宗的门面。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在我们宗门待了二十年,还不如山下砍柴的樵夫。
这些话,我前世听了二十年,每一次都让我自卑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现在,我却觉得无比悦耳。
尽情地嘲笑吧,尽情地鄙夷吧。
因为很快,你们就会见识到,这个你们眼中的废物,会给你们带来一场怎样盛大的绝望。
我没有直接去大殿,而是绕了个弯,去了宗门的炼器坊。
炼器坊的弟子向来看不起我,见我进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正合我意。
我轻车熟路地走到角落,从一堆废弃的材料里,翻出了一柄沉重的玄铁大锤。
锤子入手冰冷而沉重,上面还残留着锻打法宝时留下的灼热气息。
我掂了掂,分量正好。
用来敲碎一身的骨头,应该足够了。
我将铁锤藏在宽大的袖袍里,走向了天衍宗的主殿——朝天殿。
朝天殿前,早已人山人海。
宗门所有弟子都已到齐,按照辈分和修为,整齐地排列在广场上。
今天是宗门百年一次的大典,所有弟子都要在师尊和各位长老面前,展示自己百年来的修行成果。
前世的今天,我因为无法修行,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仰望着那些在台上意气风发的师兄师姐,心中充满了羡慕和苦涩。
而今天,我也将站上那个高台。
不是为了展示什么,而是为了毁灭。
我穿过人群,那些同门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我毫不在意,径直走到了最前方,师尊的身边。
她正与几位长老交谈,看到我,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
阿言,站到为师身后来。她自然地说道。
这是独属于我的特权,即便我只是个凡人,也能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曾几何我地为此感到无比的荣耀。
我顺从地走到她身后,目光却越过她,投向了弟子队伍最前列的那个人——大师兄,言明小。
他一袭白衣,丰神俊朗,宛如谪仙。
作为仙门万年不遇的天才,他早已是半步化神的修为,是整个宗门未来的希望,也是师尊心中,那道不可触及的白月光。
此刻,他正闭目养神,周身灵气鼓荡,显然是在为接下来的境界冲击做最后的准备。
他丝毫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即将在一个时辰后降临到他的头上。
而我,就是那个本该拯救他的药。
可惜,这味药,已经彻底变质,成了最致命的毒。
我能感觉到,师尊的目光,时不时地会落在大师兄身上,那眼神里的期盼和爱慕,是她看我时从未有过的。
我心中冷笑。
别急,师尊。
很快,你眼中的光,就会彻底熄灭了。
第三章
大典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一个个弟子上台,演练剑法,催动法宝,引来阵阵喝彩。
师尊
玲瑶
端坐在高台之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对这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我知道,她在等。
等大典结束,等大师兄
言明小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举突破化神,为天衍宗,也为她自己,再添一笔辉煌的传奇。
终于,轮到了亲传弟子。
几位师兄师姐展示完毕后,场上只剩下了大师兄一人。
他缓缓睁开眼,一步踏出,瞬间便出现在了高台中央。
无需任何言语,他只是站在那里,强大的气场便笼罩了整个广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尊上,弟子
言明小,今日欲在此,冲击化神之境！
他的声音清朗而自信,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师尊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准。她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言明小
向她行了一礼,随即盘膝而坐。
下一刻,风云变色。
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了召唤的潮水,疯狂地向他体内涌去。
他的头顶,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
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异象震撼了。
不愧是大师兄！如此声势,化神必成啊！
我天衍宗,又要出一位化神真君了！
议论声中,充满了激动和骄傲。
师尊的眼中,也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然而,我的心却平静如水。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就在灵气漩涡达到顶点的瞬间,言明小
的身体猛地一震,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身上的气息,瞬间从巅峰跌落,变得混乱而狂暴。
不好！是心魔入侵！大师兄走火入魔了！一位长老惊呼出声。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连串咔嚓的脆响,从
言明小
体内传出。
他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师兄！
明霄！
惊呼声此起彼伏。
师尊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
言明小
身边。
她伸手一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仙骨……仙骨尽碎……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绝望。
整个广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仙骨尽碎,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比死还要痛苦。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师尊猛地转过头,看向了我。
她的眼神,不再有平日的温柔和清冷,取而代之的,是前世我临死前看到的那种,疯狂的、不顾一切的贪婪和渴望。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知道,她要来取我的骨头了。
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周围的长老和弟子们都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在这个时候,她走向我这个废物做什么。
阿言……
她开口了,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然而,我没有等她说完。
我抢在她之前,一步踏出,走到了高台的中央,走到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我看着她,笑了。
师尊,不必说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弟子明白。
师尊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她以为我懂事地准备献身了,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你明白就好……
是啊,我明白。我打断了她的话,环视着台下那些惊愕、鄙夷、困惑的脸,然后目光重新落回师尊那张惨白的脸上。
弟子身为尊上亲传,却天生废柴,无法修行,二十年来,受宗门大恩,受师尊厚爱,无以为报,心中有愧。
我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今日,大师兄遭此大难,宗门蒙此奇耻。
弟子无能,无法为师尊分忧。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从宽大的袖袍里,缓缓抽出了那柄玄铁大锤。
我将铁锤高高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左臂。
然后,我看着师尊那双瞬间睁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身生来无用的凡骨,留着也是浪费。
今日,弟子便当着全宗门的面,将其寸寸敲碎。
一为谢罪,二为明志。
这身骨头,我宁愿亲手毁了它,也绝不让它,再成为师尊的累赘！
第四章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不带丝毫犹豫,狠狠地将铁锤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朝天殿广场上。
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我的神经。
我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了下去,森白的断骨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啊！
台下,有胆小的女弟子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所有人都被我这疯狂的举动吓傻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我。
住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师尊。
她的声音尖利而凄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怒和恐慌。
她想冲过来阻止我,但已经晚了。
我无视了她,也无视了那几乎要将我吞噬的剧痛,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再次举起了铁锤。
砰！
这一次,是我的右臂。
砰！砰！砰！
左腿,右腿,胸骨,肋骨……
沉闷的击打声,和清脆的骨裂声,交织成了一曲最疯狂、最血腥的乐章。
我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工匠,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丝不苟地,一寸寸地,敲碎着自己全身的骨骼。
鲜血,很快染红了我的衣袍,在我脚下汇成了一滩小小的血泊。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但我心中的恨意,却像一团不灭的烈火,支撑着我,让我一次又一次地举起那柄沉重的铁锤。
不！不要！阿言！停下！为师命令你停下！
师尊彻底失态了。
她疯了一样地想冲过来,却被几位同样被吓呆的长老下意识地拦住了。
尊上,冷静！他已经疯了！
我的骨头！我的仙骨！
她凄厉地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心痛。
哦,她不是在心痛我。
她是在心痛她那即将到手的,备用零件。
听到她的话,台下所有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随即又转为更加震惊的表情。
原来,这个废物的骨头,竟然是能救大师兄的仙骨！
原来,尊上收他为徒,竟是为了这个！
一道道复杂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师尊。
有震惊,有不解,有鄙夷,也有恐惧。
师尊那张维持了千年的清冷面具,在这一刻,被我亲手砸得粉碎。
我就是要这样。
我不仅要毁了她救白月光的希望,我还要毁了她的名声,毁了她的一切！
师尊……
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但我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了她。
我看到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和疯狂,正死死地盯着我,不,是盯着我这具被敲得不成样子的零件,眼神里是滔天的恨意和悔意。
我笑了,血沫从我的嘴角不断涌出。
这身骨头……我宁愿……喂狗……
我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也……不会……给你……
说完这句话,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手中的铁锤,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整个人,像一滩没有骨头的烂肉,瘫倒在血泊之中。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仿佛听到了师我最怨毒,最不甘的嘶吼。
真好听啊。
这,才是我复仇的开始。
第五章
我以为我会死。
像前世一样,在无尽的痛苦中,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然而,当我以为一切都将归于黑暗时,一股奇异的、冰冷的力量,却从我身体的最深处,猛然爆发了出来。
那是什么
在我破碎的、模糊的视野中,我看到,那些被我亲手敲碎的骨骼碎片,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开始散发出一种幽暗的、深邃的黑光。
这些黑光,带着一种霸道至极的吞噬之力,将周围的一切,包括我流出的血液,散逸的生命力,甚至连空气中游离的灵气,都疯狂地吸扯了过去。
这是……魔气！好精纯的魔气！
他不是凡人！他是魔！
外界传来了长老们惊恐万分的叫喊声。
我能感觉到,师尊
玲瑶
试图用她的灵力来压制这股力量,但她的力量一接触到那黑光,就像冰雪遇到了烈阳,瞬间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怎么可能……我明明用‘九转锁天印’封住了他的魔骨,怎么可能会被他自己敲碎……
师尊那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清晰地传入我的意识中。
九转锁天印
魔骨
随着这两个词的出现,一段被尘封了二十年的,血腥而残酷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冲入了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被仙光笼罩的强大宗门,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看到了我的族人,那些生有漆黑魔骨的族人,在绝望中被屠戮殆尽。
而那个执剑的刽子手,那个亲手斩下我父亲头颅,将我尚在襁褓中的身体从母亲怀中夺走的女人……
赫然就是师尊,玲瑶！
她没有杀我,不是因为仁慈。
而是因为,我是这个上古魔族唯一的、拥有吞天魔体的后裔。
我的魔骨,在完全觉醒后,可以吞噬天地万物,化为己用,其潜力,甚至超越了所谓的天生仙骨。
但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在觉醒之前,它与凡骨无异,甚至更加脆弱。
于是,她布下了一个长达二十年的局。
她灭我全族,将我带回宗门,用九转锁天-印封印我的魔骨和记忆,让我误以为自己是无法修行的凡人。
她对我好,给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对她产生孺慕之情,只是为了更好地温养这副骨头。
她甚至不惜耗费自己的本源灵力,用秘法模拟出天生仙骨的气息,来掩盖我魔骨的真相。
她不是要用我的骨头去救
言明小。
她是要等
言明小
仙骨尽碎,濒死之际,再挖出我的魔骨,强行植入他体内。
然后,她会用
言明小
的身体作为鼎炉,利用我吞天魔体的特性,来吞噬
言明小
的神魂和修为,再通过双修之法,将这一切,全部转移到她自己身上！
她要的,从来不是救她的白月光。
她要的,是踏着我们两个人的尸骨,突破化神境的桎梏,成为这方天地,唯一的主宰！
好狠的心！
好毒的计！
啊——！
无尽的恨意与疯狂,化作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我的喉咙里炸响。
那些散发着黑光的骨骼碎片,仿佛受到了这股恨意的召唤,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重组,融合！
它们不再是森白的颜色,而是变成了如同黑曜石一般,闪烁着妖异光泽的漆黑魔骨！
一股比之前
言明小
冲击化神时还要恐怖百倍的威压,从我重塑的身体中,轰然爆发！
我缓缓地,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断裂的四肢,塌陷的胸膛,在魔气的缭绕下,迅速恢复如初。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变得修长而有力的手,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阿言了。
我是上古魔族最后的血脉。
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魔。
我抬起头,黑色的魔气在我眼中翻涌,最终,我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脸色惨白如鬼,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悔恨的女人身上。
师尊。
我开口,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你灭我全族,养我二十年,就是为了今天吗
这出戏,演得可真好啊。
第六章
我的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
玲瑶
的脸上。
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魔……魔子……你……你想起了……
她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和镇定,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托你的福,全都想起来了。
我一步步向她走去,每一步踏出,脚下的青石板都会被我周身的魔气侵蚀,化为齑粉。
我不仅想起了你是如何屠我满门的,还想起了,你真正的计划。
我走到她的面前,几乎与她脸贴着脸。
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瞳孔中倒映出的,我此刻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
用我为鼎,炼化大师兄,助你突破化神。师尊,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震天响啊。
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你……你胡说！她尖声反驳,但那闪烁的眼神,已经彻底出卖了她。
住口！妖魔邪祟,胆敢在此放肆！
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怒吼一声,祭出一柄燃烧着烈焰的飞剑,朝我当头斩来。
小心！
有弟子惊呼。
我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那柄气势汹汹的飞剑即将触碰到我额头时,轻描淡写地,将它夹住了。
什么！
那位长老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可是他的本命法宝,上品灵器,全力一击,足以开山裂石！
竟然……竟然被如此轻易地挡下了
聒噪。
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那柄燃烧着烈焰的飞剑,发出一声哀鸣,竟被我硬生生掰成了两段！
噗！
法宝被毁,那位长老心神受创,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萎靡倒地。
全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无法相信,几个时辰前还任人欺凌的废物,此刻竟然拥有了如此恐怖的实力。
我没有理会那些蝼蚁的震惊,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
玲瑶
身上。
现在,还有人要来试试吗我轻声问道。
无人敢应。
我满意地笑了笑,目光转向了不远处,那个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的
言明小。
他还没死,被师尊用灵力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只是师尊棋盘上,一枚和我一样,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师尊,你看,你的白月光,快要死了呢。我轻笑着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恶意。
阿言……不,求你,放过他,他是无辜的！
玲瑶
终于崩溃了,她向我哀求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恨我,你杀我,都可以！求你,救救明霄！
救他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为什么要救他
我不仅不会救他,我还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是怎么在我手里,一点点变成最痛苦的活死人。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的哀嚎,身影一闪,化作一道黑雾,冲天而起。
玲瑶！洗干净脖子等着！
我很快,就会回来取你狗命！
届时,我会让你亲手,毁了你最珍爱的一切！
我嚣张至极的声音,回荡在天衍宗的上空,久久不散。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广场,和一群被吓破了胆的仙门弟子。
以及,那个瘫坐在地,望着我消失的方向,脸上布满绝望和泪痕的,我曾经最敬爱的,师尊。
第七章
我离开了天衍宗,遁入了传说中万魔盘踞的无尽魔渊。
这里魔气充沛,是吞天魔体最好的修炼场。
我体内的魔骨,像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浓郁的魔气。
我的修为,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暴涨。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
在外界需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达到的境界,我只用了短短三个月。
觉醒的血脉记忆中,不仅有仇恨,还有我上古魔族无数的秘法和神通。
我很快就彻底掌握了吞天魔体的力量。
我不再需要刻意去修炼,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吞噬着天地间的能量,壮大着我自己。
这期间,我也听到了外界的传闻。
天衍宗那一日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仙门第一人
玲瑶
真君,竟为了炼制邪功,圈养弟子作为药人,丑闻一出,天下哗然。
而她的白月光,那位惊才绝艳的大师兄
言明小,虽然被她用无数天材地宝吊住了性命,但仙骨尽碎,道基全毁,已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每日只能躺在冰床上,靠着
玲瑶
的灵力续命,苟延残喘。
据说,玲瑶
为了压下丑闻,也为了寻找能重塑仙骨的办法,几乎疯魔,性情大变,手段狠辣,弄得整个天衍宗人心惶惶。
听到这些消息,我心中没有丝毫的快意。
还不够。
这点痛苦,比起我族被灭的血海深仇,比起我二十年被欺骗的怨恨,还远远不够。
又过了三个月,我的修为,已经稳稳地踏入了化神初期。
与当初
言明小
冲击的境界,一般无二。
但我知道,我的化神,与他的化神,有着天壤之别。
吞天魔体的强大,远超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想象。
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是时候,回去收割我的第一份复仇之礼了。
我从无尽魔渊的深处走出,周身的魔气已经能够收放自如。
从外表看,我与普通的修士并无二致,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红光。
我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了天衍宗。
凭借着血脉记忆中对天衍宗护山大阵的了解,我轻而易举地绕过了所有禁制,来到了
玲瑶
的寝殿,冰心殿外。
隔着厚重的殿门,我都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一股精纯的灵力,和另一股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生命气息。
我知道,玲瑶
就在里面,正用自己的本源,为
言明小
续命。
真是感天动地的师徒情啊。
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没有敲门,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轰！
被加持了无数禁制的殿门,在我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四分五裂。
殿内,正在为冰床上的人输送灵力的
玲瑶
猛地回头,当她看到我的瞬间,那张憔悴了许多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惧。
阿言……是你！
师尊,别来无恙啊。
我微笑着,一步步走了进去。
看你这憔悴的样子,这半年,过得不太好啊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巨大的寒冰床上。
言明小
躺在上面,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这就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大师兄
真是可怜啊。
你想干什么！
玲瑶
瞬间挡在了冰床前,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仿佛一只护崽的母兽。
干什么我玩味地笑道,当然是来,‘救’我们可怜的大师兄啊。
第八章
你……你说什么
玲瑶
愣住了,眼中充满了不信和怀疑。
我说,我来救他。我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真诚,师尊你可能不知道,我族的‘吞天魔体’,不仅能吞噬万物,还能赋予万物‘新生’。
虽然过程会有点痛苦,但我保证,能让他重新‘站’起来。
玲瑶
看着我,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理智告诉她,我绝对不怀好意。
但看着冰床上气息越来越弱的
言明小,她那颗濒临绝望的心,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奢望。
毕竟,我是她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你……你真的能救明霄她颤声问道。
当然。我点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以我全族的名义起誓。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地刺了她一下。
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最终,求生的渴望,战胜了理智的警惕。
她缓缓地,让开了身子。
好……我相信你……只要你能救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我挑了挑眉,走到冰床边,俯下身,看着
言明小
那张苍白的脸。
师尊这话,我可记下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浓郁的、不断蠕动的黑气。
这是我族的秘法,‘万魔血炼’。我好心地为她解释道,可以将死气转化为生气,重塑道基。只不过,需要以施术者的心头血为引。
说着,我逼出一滴漆黑如墨的心头血,滴入那团黑气之中。
黑气瞬间沸腾起来,化作无数条细小的黑色丝线,顺着
言明小
的七窍,钻入了他的体内。
言明小
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痛苦的神情。
明霄！
玲瑶
紧张地惊呼。
别担心,师尊。我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是正常现象,破而后立,总要受点苦头的。
在我的操控下,那些魔气丝线,开始在他体内疯狂地游走,将他那些破碎的仙骨碎片,坏死的经脉,一点点地吞噬,然后,再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新编织,重组。
这个过程,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万倍。
言明小
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无尽的痛苦,他想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的声带,也正在被魔气重塑。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身上的抽搐,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从冰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脸色,不再是之前的惨白,而是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身上的气息,虽然依旧微弱,但却不再是之前的死气沉沉。
明霄！你……你好了
玲瑶
激动地冲了过去,喜极而泣。
言明小
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她,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
然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又抬起头,看向了我。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对着我,单膝跪了下去。
主人。
两个沙哑而僵硬的字,从他口中吐出。
玲瑶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主……主人明霄,你在说什么
我没让他说什么啊。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只是让他‘新生’了而已。
现在,他是我最忠诚的,‘剑奴’。
你！
玲瑶
如遭雷击,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敢……你竟敢将他炼成傀儡！
傀儡不不不。我摇了摇手指,纠正道,他有自己的意识,能感觉到痛苦,能感觉到绝望。只不过,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从现在开始,将永远效忠于我,永不背叛。
每日午时,他都会承受万魔噬心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师尊,你看,他现在不是站起来了吗我可没有违背诺言哦。
我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而
玲瑶
的眼中,则燃起了滔天的怒火和杀意。
魔子！我杀了你！
她尖啸一声,一柄冰蓝色的仙剑出现在她手中,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向我刺来。
化神后期的全力一击。
我却连动都没动。
我只是,对着我新收的剑奴,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杀。
第九章
接到命令的瞬间,言明小
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
但那只是短短的一瞬。
下一刻,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动了,他怒吼一声,赤手空拳地,迎向了
玲瑶
那致命的一剑。
明霄！快躲开！
玲瑶
看到自己的爱徒竟然冲向自己的剑锋,大惊失色,想要收剑,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
冰蓝色的仙剑,毫无悬念地,洞穿了
言明小
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衣。
也染红了
玲瑶
的眼睛。
不……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剑,插在自己最心爱的人身上,整个人都懵了。
而我,只是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好戏。
师尊,你下手可真狠啊。我啧啧称奇,这才刚‘救’活,就又给捅了个对穿。
你……你这个魔鬼！
玲瑶
猛地抽回仙剑,看着
言明小
胸口那个不断流血的窟窿,心疼得无以复加。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言明小
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胸口的伤洞,在黑色魔气的缭绕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他只是一个被魔气操控的活死人,只要我这个主人不死,只要魔气不绝,他就是不死不灭的。
来,继续。
我再次下达了命令。
言明小
咆哮着,再一次,悍不畏死地冲向了
玲瑶。
不！不要过来！明霄！
玲瑶
彻底慌了。
她不敢再出剑,只能狼狈地闪躲,不断地后退。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被自己最心爱的弟子,逼到如此境地。
师尊,你在干什么还手啊！我像是催促演员的导演,不耐烦地说道,你不是要杀我吗先过了你这宝贝徒弟这关再说啊。
你看看他,多可怜啊,想杀你,又下不了手,只能被我操控着,一次又一次地冲向你的剑。他的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
玲瑶
的心上。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精神几近崩溃。
住口！你给我住口！
她终于被我激怒了,不再闪躲,而是选择正面迎击。
但她不敢再用仙剑,只能用掌法,用灵力,小心翼翼地,试图将
言明小
制服。
可
言明小
根本就是一个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他的攻击,大开大合,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很快,玲瑶
的身上,就挂了彩。
她被自己心爱弟子的拳头,打得口角溢血,狼狈不堪。
而她自己,却连重手都不敢下。
师尊,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看得有些腻了,摇了摇头,决定结束这场闹剧。
我心念一动,言明小
的身体,猛地一僵。
下一刻,他的身体,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膨胀起来。
一股狂暴而混乱的能量,在他体内迅速聚集。
不好！他要自爆！
玲瑶
脸色剧变。
一个相当于元婴修士的剑奴自爆,其威力,足以将整个冰心殿,甚至小半个天衍宗,都夷为平地。
阿言！住手！我认输！我认输了！
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向我凄声哀求。
晚了。
我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眼看着
言明小
的身体就要炸开,玲瑶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冲了过去,在爆炸的前一刻,紧紧地抱住了
言明小。
同时,她将自己化神后期的所有修为,凝聚成一个坚固无比的护罩,将两个人,连同那即将爆发的恐怖能量,一同包裹了进去。
轰——！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在护罩内炸开。
整个冰心殿,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当光芒散去,那个由
玲瑶
全力撑开的护罩,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最终,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玲瑶
浑身是血地跪倒在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她为了护住宗门,也为了将爆炸的威力减到最小,硬生生承受了几乎所有的伤害。
她的修为,已经从化神后期,跌落到了元婴境界。
而她的怀里,那个曾经的剑奴,言明小,已经化作了漫天的飞灰,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终究,还是死在了她自己的手里。
明霄……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飞灰,却什么也抓不住。
两行血泪,从她空洞的眼中,缓缓流下。
我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师尊,现在,你最心爱的东西,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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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怎么样
第十章
我没有杀她。
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我要让她活着,活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里。
我废了她的修为,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将她像一条死狗一样,囚禁在了我新建的魔殿里。
而这座魔殿,就是用整个天衍宗的残骸,混合着无数弟子的血肉和白骨,建造而成的。
曾经仙气缭绕的仙门圣地,如今变成了魔气冲天的万魔之窟。
我成了新的魔主,威压三界,无人敢不从。
那些曾经臣服于天衍宗的仙门,如今,都匍匐在了我的脚下,瑟瑟发抖。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至高无上的权力,无人能及的实力,以及一场酣畅淋漓的,完美的复仇。
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我的心,像这座由我亲手建立的,冰冷而死寂的魔殿一样,一片空虚。
三百年的信仰,三百年的爱慕,在那场庆功宴上,化为了三百年的怨恨。
而这三百年的怨恨,又在之后漫长的复仇岁月中,被一点点地消耗,燃烧。
直到今天,它终于燃尽了。
什么都没有剩下。
只剩下一片空虚的,冰冷的灰烬。
我时常会一个人,坐在那用天衍宗主殿横梁雕刻而成的,巨大的王座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想。
只是单纯地,在发呆。
而在这座空旷死寂的魔殿最深处,关押着我唯一的囚犯。
我没有虐待她。
我甚至给她换上了最华丽的衣袍,每日都有魔侍,为她送上最好的食物和清水。
但她从不动一下。
她只是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日复一日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永远被魔气笼罩的,灰蒙蒙的天空。
她的头发,在短短几年间,已经全白了。
那张曾经颠倒众生的脸上,也爬满了细密的皱纹,再也不见当年的风华。
她是我亲手创造的,最完美的杰作。
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见证了我所有恨意与疯狂的,纪念碑。
而我,将作为这座纪念碑的守护者,与她一起,在这片由我亲手创造的,永恒的死寂中,共同沉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时间的尽头。
第十一章
不知过了多少年。
或许是一百年,或许是三百年。
我已经记不清了。
对于拥有吞天魔体的我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一天,我又像往常一样,走进了那座囚禁着她的宫殿。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地坐在窗边,像个孩子一样,发呆。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地转过头。
看到是我,她那双浑浊空洞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今天,感觉怎么样我问,像一个医生,在询问自己的病人。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了指窗外。
那里,曾经是天衍宗的灵药园,种满了奇花异草。
如今,只剩下一片被魔气侵蚀的焦土,寸草不生。
这里,以前有一片兰花。她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迷茫,它们,不开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心中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没关系,我伸出手,想像过去一样,轻轻抚摸她冰冷的脸颊。
但我的手,在半空中,猛地一僵。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一切,都像一个荒诞的轮回。
我收回手,心中那个盘踞了数百年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玲瑶,我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师尊。
你后悔吗
我问她,当年灭我全族,养我二十年,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你后悔吗
她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两行浑浊的,带着血色的泪,从她干涸的眼角,缓缓滑落。
我悔……
她开口,声音嘶哑而微弱。
我悔的,是当年在襁褓中,没有一剑,直接杀了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荒谬,涌上了我的心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魔殿中回荡,充满了凄厉和空洞。
我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到头来,我们谁都没有赢。
我们都成了对方心中,那根永远无法拔除,只要一碰,就鲜血淋漓的刺。
真好笑。
风,从魔殿破败的窗棂吹过,带起我近乎听不见的,空洞的呢喃。
我赢了天下,却连一个可以爱的人,都留不住。
也连一个可以恨的人,都找不到了。
我笑够了,直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这座宫殿,再也没有回头。
我和她,将在这座永恒的死寂囚笼里,彼此折磨,相互憎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时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