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此去离别,未有归期 > 第一章

我是红杏楼的花魁。
宣威候世子陆执是我唯一的郎君。
相爱三年,我为他多次拒绝他人为我赎身的机会。
所有人都认定陆执会为我赎身,抬为侯府贵妾。
中秋夜宴,皇帝为陆执和吏部尚书嫡女江婉汝赐婚。
我满心欢喜去寻他。
主母进门,我入侯府的日子不远了。
却不曾想在门外听到他和其他世家公子的对话。
陆兄成婚之后,打算何时迎嫣儿姑娘进门
陆执放下茶盏嗤笑。
区区低贱妓女,玩玩可以,怎配入侯府大门。
服侍本公子几年,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痴心妄想。
手中的帕子被我蹂躏得不成样子。
曾经的海誓山盟,不过是陆执情动时逗我的几句玩笑。
我耗尽所有积蓄为自己赎身,离开京城。
不久听说玩世不恭的陆世子翻遍整个京城,只为寻找一名妓女。
1
陛下为陆执赐婚那天,我应该是全京城最开心的人。
一是陆执在官场上有了助力。
二是内宅中有了一个贤内助。
红杏院的姐妹闲谈时说起。
吏部尚书嫡女沈婉汝两岁识字,五岁作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十岁学习掌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京城世家梦寐以求的贵女。
小厮传话,陆执在楼上包间等我。
我整理了一下钗环首饰便急匆匆去见他。
准备敲门进去时,听到陆执的嗤笑。
区区低贱妓女,玩玩可以,怎配入侯府大门。
服侍本公子几年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痴心妄想。
我手中的帕子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转身看着婢女托盘上的酒。
酒还未上,陆执怎就醉了。
接着更过分的话从陆执嘴里说出:当时不过是图她容貌,谁曾想床上的本事也如此厉害。
屋内一阵起哄,传来公子哥们暧昧的笑声。
为兄当日竞选那么卖力嫣儿姑娘连正眼都没瞧上我一眼,陆兄当初从众多竞争者脱颖而出拿下嫣儿姑娘真是本事了得。
陆执似乎很受用恭维的话,开口继续说道:别看她被调教这么久,第一次时纯情得很,还是小爷我主动的,可惜了……
陆兄可惜什么
可惜以后床上的好风光可不止我一个人欣赏了。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到时候各位也可细细品尝。
要不是她温柔听话,从不逾矩,怎会允许她陪伴在我身边三年。
有人打趣:听市井传闻,陆兄可是要将她抬为贵妾。要是陆兄这样无情,不知道嫣儿姑娘会不会大闹一场。
陆执将茶杯重重一放,冷声道:给点金银珠宝就能打发的事,她还敢翻了天不成
我从陆执的话语中听不出一点情分和爱意。
我像一个玩意儿,不用了就可以随意丢弃。
指尖陷入掌心,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一样,生疼。
我以为陆执是我黑暗里的一道光,却不想是刺向我的一把刀。
陆执曾在赠与我的锦书上写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如今看来竟真是讽刺。
原来,这三年的情深意切都是陆执演出来的。
2
恍惚间,我回忆起一些往事。
十五岁的摘花之夜,我头戴红盖头坐在红杏楼大厅的高台之上。
看着台下的世家子弟、富商大户争相竞价,我握着衣裙,局促不安。
老鸨早早将我的画像挂出,就是为了在当夜拍下一个满意的价格。
当年陆执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候,指挥小厮们抬着一箱箱金银珠宝置于厅中。
放言:无论出价多少,他比出价者多出一倍。
在场众人一阵哗然。
宣威侯世代为将,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
世家子弟没有财力跟陆执竞争,富商不敢因此事得罪宣威侯世子。
陆执顺利地将我的摘花之夜拍下。
十五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无可救药地爱上陆执。
在红杏楼为我们准备的洞房中,陆执握着我的手承诺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卖笑承欢,遭人践踏。
那晚红烛燃了一整晚,我和陆执行男女之事直到天明。
陆执情动之时把头埋在我的颈窝许下承诺:嫣儿,等我娶了正妻,就为你赎身,抬为贵妾。与你白首不相离。
多可笑啊!
十五岁的少女满心希冀,以为自己找到最好的归宿。
一步步沦陷在陆执的甜言蜜语中。
幻想着赎身之后和他在一方小院的幸福生活。
没想到,他却向我心里狠狠插了一刀。
我将一颗真心捧给他。
为他有了一位朝堂助力,内宅有了一位贤内助而高兴。
换来的却是鲜血淋漓。
鼻尖酸涩,眼睛里止不住地氤氲。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到手上,砸得手背生疼。
房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陆兄打算什么时候与嫣儿姑娘摊牌可要告知为兄一声。这女人啊,伤心脆弱的时候才最好骗。到时我只要稍加关心,嫣儿姑娘还不立刻对我投怀送抱。
我强忍着伤心等待着陆执的回答。
我多想从他嘴里说出的是对我的维护,是不准别人对我有非分之想,是还会将我迎入府中做妾。
房中沉默半晌。
陆执缓缓开口道:好说,好说。到时候我一定派人快马加鞭地告知兄长,好让兄长得偿所愿。
我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
陆执,既然如此我自行离开,让你不要再为我破费钱财了。
3
我转身带着婢女离开,找到小厮为陆执的房间重新上酒。
我递给小厮一锭银子嘱咐道:若是陆世子问起我,你只管回他我身体不适,今日不便陪伴。
小厮拿着银子高兴地离开,毕竟一锭银子是他在红杏楼辛苦一年都赚不到的。
我回到房间,将陆执这三年来送我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摆件赏玩全部找出来。
明明我什么都没想,为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老鸨在我刚入红杏楼时就耳提面命地告诫我:在这楼里,男人的话是最不能相信的。你信他一分,他伤你十分。
现在想来,老鸨的话不得不听。
我走到床边弯腰将床底的黑木箱子拿出,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绣满芍药花的粉色嫁衣。
这是每个独守空房的夜晚一针一线为自己绣的嫁衣。
我曾幻想着穿着这身嫁衣入宣威侯府,成为陆执的妾。
我将嫁衣铺平在地上,拿着剪子划下一道裂口。
婢女急忙出声阻止:姑娘,这可是你的心血啊,您怎可毁掉它
我丝毫没停下手中的动作,边剪边说:青楼的女子最不应该有的就是嫁人的念想。都是虚妄,早早处理的好。
我让婢女取来火盆,将剪碎的嫁衣扔到盆里。
火苗很快吞噬了嫁衣,连带着将我的幻想一并吞噬。
我叫婢女将老鸨请来。
老鸨进门一眼就看到屋中堆满的东西,心下了然。
樊妈妈自己找了个空地坐下,挥了挥手:嫣儿姑娘请老身来可有事情
我扑通跪倒在地:望樊妈妈可怜,让我离开红杏楼吧。说着豆大的泪珠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
樊妈妈疑问:好好的哭什么陆世子对你情深义重,让你赎身做妾是喜事。这破天的富贵是多少楼里姐妹羡慕不来的。
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樊妈妈,我是想自己离开,并非嫁给陆世子做妾。樊妈妈之前的话我没好好记在心里,才酿成现在的祸事。
尚书府的沈小姐就算再宽容大度,怎么会容我一个跟世子厮混三年的青楼妓女。宣威侯府世代忠良,怎会让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做贵妾。
就算嫣儿已经无法生育,不会威胁沈小姐的地位,但对陆世子永远是个污点。
嫣儿自己不赎身离开,恐将有性命之灾。
樊妈妈盯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我:你倒是个聪明的,不过……
樊妈妈用眼神瞟过屋中的财物。
我赶忙将身上戴的钗环首饰和陆执给我的玉佩全部放到桌上。
樊妈妈掂了掂桌上的金钗开口道:你也别怪我。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一穷二白地来,就要一穷二白地离开。
我向樊妈妈重重磕了三个头,接过自己的卖身契和籍契。
自此,我便是自由身。
樊妈妈许我多住几日,想好自己要去的地方再动身也不迟。
入夜,我收到一张约我明日来福茶楼一见的字条,落款是沈。
4
次日,我按照约定来到来福茶楼。
一个四十左右的婆子见我进来,走到我面前,福了福身:
请姑娘上二楼左边一号房,我们小姐等候姑娘多时了。
我按照指引到达包间,推门进入。
只见窗边坐着一位温婉如水,气质高雅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贵女之态。
沈婉汝对我莞尔一笑:嫣儿姑娘请坐。
我刚坐下,沈府的侍女将茶杯端到我的面前。
沈婉汝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姑娘尝尝,这是今年搞到的雨前龙井。这是皇上赐婚当日赏给我的。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沈小姐是聪明人,不妨有话直说。
沈婉汝见我先开口,示意丫鬟将托盘放到桌上。
这里是五千两银票。我希望姑娘能够离开京城。
姑娘也应知道自己的身份。青楼出身。
陆执要是将你纳入府上,入朝为官免不了被言官弹劾。
陆家世代将,陆伯父常年戍守边关。陆家在大梁的名声不能因为你有污点。
我点头赞同:沈小姐放心,我已为自己赎身,不日将离开京城。沈小姐的担忧将不复存在。
至于这些银票,沈小姐还是收回。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不劳烦沈小姐破费了。
沈婉汝起身,走到门口:姑娘好生收着这些银票吧。这样我也可以安心。
沈婉汝说完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我浑身像被抽走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手掌全是汗水。
沈小姐真如传言所说是世家大族的典范。处处为宣威侯府和陆执考虑。
我想起和陆执在一起的三年。
俩人之间充斥着情情爱爱,我没有规劝过陆执练武,读书。
只想着跟陆执在腻在一起。
我自愧不如。
5
我把银票小心包好放入怀中,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红杏楼。
陆执不知道从哪出现在我面前。
陆执抓着我的手:你去哪了看你一脸憔悴。你身体一向不好,是想要生病喝那些难以下咽的苦汤药吗
多可笑。
昨天还在和世家子弟谈笑风生。
对我评头论足,拿我寻开心的陆世子跑来关心我。
不说话陆执眼里含笑,捏了捏我的脸,是想让我在床上惩罚你的吗
陆执,捉弄我很好玩吗
我爱了三年的男人,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是我出身不佳,最适合拿来消遣寻开心吗
我不明白陆执堂堂一个世子,竟然愿意陪我演三年。
嫣儿,你哭什么
陆执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帮我擦眼泪,你别哭,你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小爷,小爷我非打的他们头破血流不可。
我将身体埋入陆执的怀抱,没事,谁也没有欺负我。我只是去看了一出折子戏。
杜十娘很是凄惨,为了书生将自己推向深渊。
陆执轻抚我的后背,都是戏里的故事。嫣儿不是杜十娘,我也不是那书生。我们一定会相守一生。
还在骗我。
若我没听到那日的谈话,我不敢想听到陆执的话我有多开心。
可是,陆执,我们没有以后了。
陆执的小厮在旁边催促道:爷,还要去给老夫人去醉仙楼买栗子糕呢。回去晚了老夫人会怪罪的。
陆执瞪了小厮一眼,用指腹擦掉我脸颊的泪水:等我有空再来寻你,照顾好自己。缺什么就让小厮去宣威侯府的侧门给我传个话。
陆执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马夫驾车缓缓离开。
陆执这应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沐儿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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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君之看到转过身的我,激动地上前握住我的手:
沐儿,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声沐儿离我好久远,久到我都已经忘记这个名字。
像是我还没被卖入红杏楼,在家过着清贫但自由的日子一样。
6
我与宋君之是青梅竹马。
自小我们俩一同长大。
宋君之从小将长大要八抬大轿娶我过门的话挂在嘴边。但是连年征战,赋税过重,爹娘无钱无粮养活全家。
爹娘听张家将女儿买进京城的青楼,她家女儿很快就攀附上权贵,做了小妾。
张家拿着卖女儿的钱买米买肉,再也不食不果腹。
爹娘听说张家的事情决定将我卖进京城的青楼,来换取他们和弟弟的救命钱。
爹带我去京城那天,宋君之哭着追在我爹借来的马车后面。
老马虽然瘦骨嶙峋,但是宋君之长期吃不饱没有力气还是没有追上。
他边追边喊:沐儿,你等我。我一定会去京城找你。我一定会去娶你。
我坐在马车里,探头看着因为无力摔倒的宋君之,哭花了脸。
爹给了我脸上一掌,恶狠狠的说:我送你去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感谢爹娘。把不该有的念想断了,到了那不要想着逃跑,你跑可是要被打断腿的。
卖你的钱是要养活你弟弟的,还指望你弟弟传宗接代。你个赔钱货有这么个好归宿就知足吧。
连年征战,赋税极高,民不聊生。
家家户户自己吃饱都困难,哪里有余粮多养一个人。
宋君之求过他爹娘,要将我接入他家中养着。等到了合适的年龄就与我成婚。
但我爹娘要的彩礼太高,宋家无力承担。
宋家夫妇心疼我,但属实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爹将我带到京城,眼睁睁我与宋君之分开。
毕竟在红杏楼前,宋君之抓着我的手引来了不少人指指点点。
我将手从宋君之手里抽出来:君之哥哥,此处不适合交谈。你要有空,我们去隔壁酒楼一叙。
7
我和宋君之前后进入酒楼包间。
宋君之在店小二的推荐下,将酒楼的招牌菜式全部点了一遍。
店小二下去准备菜品的后,宋君之挠挠头道:
我与妹妹多年未见,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菜。我想着多点些,总有你爱吃的。
我对着宋君之笑了笑:君之哥哥有心了!
宋君之拿起茶壶为我倒上茶水:沐儿,你现在住在哪做什么营生可否顺心
我觉得没有必要对宋君之有所隐瞒。
毕竟当年他知道我爹将我卖入青楼。就算当年还小不甚了解,随着年岁渐长也总会明白。对他隐瞒属实没有必要。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我刚刚从红杏楼为自己赎身,还没有想好离开京城要去什么地方。
宋君之表情一顿,很快像想起什么,恢复了原样。
宋君之为我一边续茶,一边小心翼翼的问我:
既然沐儿妹妹还没有想好去哪,不如跟随我去边境吧!
我如今行商,做边境与京城的生意。虽然不能让妹妹大富大贵,定然不会让妹妹跟着我受苦。
我怔怔地盯着宋君之,不曾回答他。
我想起了陆执曾跟我说起他幼时跟随父亲在边境时,见到的大漠风景。他还承诺过带我去看。
宋君之见我发愣不回他的话,急切说道:沐儿妹妹不要多想。只是我父亲被征兵上了战场,最终战死沙场。母亲听到消息一病不起,本就孱弱的身子最终没有支撑下去,也撒手人寰。
如今在京城见到妹妹,如同遇到亲人,情急之下唐突了。
我看着急于解释的宋君之,摇摇头说:我只是听到君之哥哥提到边境,一时想到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等美景,一时失了神。
我是愿意和哥哥去边境的。
宋君之听到我的肯定的回复很是激动。
他的商队已经在京城采买结束,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京城。
没想到到在离开京城的前一天,竟意外找到了我。
我与宋君之约定好明日一早城门口见。
从酒楼分别时,他嘴里还一直在念叨真是缘分啊!
8
我回到红杏楼,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就去找樊妈妈辞行。
樊妈妈虽然赎身时对我百般刁难,一点值钱的物件也不许我带走。
但我自打进入红杏楼是樊妈妈一手培养,她对我还是有点感情。
樊妈妈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我,卸掉了华丽的朱钗首饰,换掉了鲜艳亮丽的昂贵衣裙。
简洁的盘发,插着两根素净的簪子,素净的衣裙,显的人更加美丽。
良久,樊妈妈才缓缓开口:记得你来的时候瘦瘦小小,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别人都是人牙子送来的,唯独你是亲爹送来的。
你爹心狠,拿着钱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你在红杏楼吃第一顿饭的时候,整整吃了三大碗米饭,活像饿死鬼投胎。
不过你也是个听话的主。学东西快,不叫苦叫累,是你那一批里拔尖的。
说实话,我是不愿意你这棵摇钱树离开的。但是你不离开,难免以后会招来杀身之祸。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希望你那哥哥不会坑害你。别刚出火坑又进入另一个火坑。
我含着泪跪下给樊妈妈磕了三个响头:我已经没有亲人。听君之哥说爹娘和弟弟死在了大旱灾年。樊妈妈放心,我以后不会将男人作为我的依靠。
樊妈妈点点头,示意我离开。
我摸上门栓准备开门时,只听身后传来声音:嫣儿记得出了这道门,你就再也不是红杏楼的嫣儿了。做回自己,忘记这里日子,忘记小侯爷。
第二日清晨,我悄悄在熟睡的婢女床头放了两锭银子。不枉她在红杏楼照顾我这么久。
我背着包袱与宋君之的商队在城门口汇合,踏上了去往边塞的路程。9
边塞条件远不如京城,我在京城白皙的脸颊被边塞的风吹的泛黄。
宋君之对外说我是他母亲多年前认的义女,如今有缘找到我,与我互为家人。
我在宋君之名下的药铺给郎中打下手,打发时光。
一年后我拜了郎中为师,正式学习医术。日子过得也算充实顺遂。
我看到了大漠孤烟也欣赏了长河落日。
这些景色真的很美,与京城的繁华嘈杂很不一样。
大漠没有那么繁华拥挤,有的是安宁寂静,让人心安。
在君之哥去往京城采买时,匈奴突然进犯边境。
匈奴原本在宣威侯的镇压下安静了几年,却不想这几年也是给了他们养精蓄锐的机会。
宣威侯率兵奋力抵抗,虽暂时将敌军击退,却中了匈奴暗算,中了毒箭。
宣威侯中毒之后奋勇杀敌,致使毒素蔓延全身,不能再驻守边疆,奏请皇帝后将宣威侯秘密带回京城养伤。
匈奴在城外驻扎,对城内虎视眈眈。
宣威侯下属封锁消息,将宣威侯受伤回京的消息压下,等待接替宣威侯驻守边境的将领到来。
在等待皇帝命令的这段时间匈奴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城内受伤的将士越来越多。
我和师傅加入到给将士治伤的队伍。
10
我在给受伤的将士们包扎的时候宋君之回来了。
他冲过来对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查看我有没有受伤,紧紧地将我拥入怀中:幸好,幸好你没事。
我在京城听到边境被进攻的消息,我连夜往回赶,生怕我再次失去你。
我感觉肩膀潮湿,将宋君之推开,抬手为他擦了擦眼泪。
调笑道:君之哥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还会哭鼻子,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怕被人笑话。
旁边的大娘直起腰看着我们道:宋老板是在担心你,谁不知道宋老板心悦自己的义妹,只有丫头你啊看不出来罢了。
我们俩撇过头都没接大娘的话茬。
一阵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当我抬头,与骑在马上的宣威侯世子对视。
宋君之看到陆执后,手突然附上我的胳膊,紧紧的拉着我的衣服。
宋君之在紧张。
陆执死死盯着宋君之拉着我衣服的手,直到旁边的副将出声提醒他,他才看了我一眼,骑马奔向大营。
我死死的攥着为将士包扎的白布,直到宋君之掰开我的手拿出白布。上面已经布满血丝,我的指甲嵌入肉里渗血了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
宋君之其他人交代了一下,带着我出了军营。
11
回到家中,宋君之亲自下厨做了一桌我爱吃的。
我拿出他从京城带回的神仙醉,为他斟一杯,为自己也斟了一杯。
我将酒杯举起来,敬了宋君之一杯,我将酒一饮而尽,开口道:
君之哥哥,你知道我与陆世子的过去是吗
说完我盯着宋君之回答。
宋君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连续为自己倒了两杯。三杯酒下肚,宋君之仿佛给自己壮胆。
宋君之将酒杯重重放到桌上,酒杯一分为二。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了我一跳。
宋君之突然起身掐着我的肩膀,强势要求我与他对视,激动道:
对,我知道你与陆执的事情。
京城谁人不知,陆执新婚之日扔下新娘满京城寻找一名青楼女子。
为此得罪皇帝和吏部尚书。违抗圣旨是死罪,陆老太君拼了满身诰命和宣威侯府满门荣耀才救下陆执。
自此俩家婚事作废,陆执被打一百大板这事才算完。
你虽没有告诉我你在红杏楼的艺名,只要稍加打听就可以联想到是你。
陆执在京城悬赏千金寻找你的下落,可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怎能忍受你再次离开我呢。
可是现在他又看到了你,他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沐儿,我带你走吧,我带你离开这,我们去南下,远离他好不好。沐儿,听我的好不好。
宋君之越说越用力抓着我的肩膀,我吃痛。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宋君之,我用尽力气挣脱开,朝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唤醒了宋君之。
他看着满脸泪珠的我有些慌张。
我挣脱开他的束缚,跑回自己的房间。
我蜷缩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以为他不爱我,我离开不会让他有污点,他会顺利娶了江婉汝,仕途可以平步青云。
不想他竟然舍弃掉这门婚事。
他不是不在乎我吗把我当做玩物可以随意送人。
为什么不惜抗旨,也要找我这个解闷的青楼女子。
边哭边想,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12
清晨,我一阵敲门声吵醒。
隔壁王婶的女儿来叫我去看热闹。
沐姐姐,你今天怎么起的这样晚。你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看热闹。
新来的陆将军将你哥这样做生意的人都集中在城中心,说要商讨什么粮食的事情。
我一听,生怕陆执和宋君之起争执,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就跟着王婶的女儿去城中心。
到了城中心,只见陆执站于高台,正在喊话:
自即日起本将接管城中军务。
因本将快马加鞭前来赴任,押送粮草军饷的队伍一月以后才能抵达边境。
本将叫你们前来是想与你们商议是否能够让各位行商的车队去距离较近的地方买些粮仓。
先向有能力的商者借些银钱买粮所用,到时按照钱庄的利息还给各位。
陆执话音刚落,台下顿时窃窃私语。
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我转身往家中跑去,陆执在台上看着跑走的我,在想我就这么不愿意见他。
我一路小跑回家,将放在匣中吏部尚书嫡女江婉汝当初给我的五千两银票取出。
胡乱塞到怀里,原路返回。
等我回到城中心时,大家还是没有先站出来的。
毕竟仗打起来曾经的许诺谁知道会不会作数。
我看了一眼前面的人群,高喊道:我借五千两,但是我要陆将军跟我签下欠条。
国难当头,如果现在各位不借钱,不买粮,到时候被踩踏的可是我们自己的家园。将士吃不饱怎么有力气打败敌人。城门沦陷,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这些百姓。
陆执站在高台注视着我,良久才说道:请这位娘子上来,本将与她签订协议。
在我的带头下,本身摇摆不定的人很快有其他商人愿意出钱与陆执签下欠条。
宋君之看了一眼正在叠欠条的我,登上高台。
宋君之与陆执站在一起。宋君之的常年行商锻炼的身材一点也不输从小练武的陆执。
我在台下听不清他俩说什么。
宋君之从高台上下来,拉着我的衣袖说道:回家。明早起来帮我煮碗面。我要出发去买粮。
我被宋君之拉着回家。
俩人心照不宣没提昨晚发生的事情。
13
我像往常宋君之外出行商一样,早早起床给他做了一碗手擀面。
当我把面端到院中凉亭时,看到陆执和宋君之一起坐在凉亭中。
我将面端到宋君之面前,转身就要离开。
陆执开口道:不知娘子可否也帮我煮一碗面吗今早急着来送商队出发,还未吃饭。
我回头看了一眼陆执,点了点头:陆将军,稍等。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陆执面前。
宋君之向陆执行了行礼:劳烦将军快些吃,马上就要出发了。
宋君之不愿意我跟陆执多见面,想赶紧催促他离开。
面吃完后我将宋君之送到门口,拿出上次他去京城后我与王婶她们一起去求的平安福。
我将平安符交到他手上:平安回来!
宋君之点点头。
转身上马带着商队出发了。
我转身想要回到家中,陆执开口:娘子留步,不知娘子可否跟我谈谈
我并未转身看陆执,我怕自己会忍不住:陆将军还是快回军营处理军务吧。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说完我进入家门,将门关上。
晚上我准备熄灯就寝的时候听到院中有人踢碎了花盆的声音。
我肯定不是宋君之,院中的花草一直摆放一直都是他。
我一直养不活,但又爱花草,宋君之就一直帮我打理院中的花草。
我将宋君之送我防身的刀握在手里,壮着胆子朝院中大喊一声:是谁谁在院中
陆执的声音响起:我,陆执。
我松了一口气。
随着我的放松,手中原本握着的刀掉到地上。
陆执听到声响,破门而入。
我被陆执的突然破门而入吓了一跳。
捂着胸口平复心情到:将军夜闯我家干嘛
陆执并未回答,而是迅速打量了一下房内,才缓缓开口道:你没跟宋君之住在一起!
虽是问句,但更像是他自己确认我没跟宋君之住在一起。
我不悦道:将军自重。将军莫名其妙翻墙夜闯我家,还要关心我与义兄是否住在一个房间,是否有点操心太过。
陆执疑问:义兄陆执昨日白天在高台上告诉我他与你已经成婚,是夫妻。
我抬眼注视着陆执:我与他是义兄妹。至于君之哥告诉将军我与他是夫妻,大概是想免生事端。
陆执轻笑:免生事端
陆执自顾自找了凳子坐下:他在京中经商,难道没听说过我为了找你抗旨的事情吗还是他瞒着你不曾说
我服了俯身:将军慎言。无论君之哥有没有跟我说,都不关将军什么事。还望将军自重。我与将军曾经的过往就让它止于京中吧。
将军被皇上派来接替受重伤的宣威侯驻守边关,将军还是以大局为重,不要顾念无关紧要的事情。
陆执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俩之间的感情在你这就是无关紧要
我提高音量,气急地回他:将军当时怎样和其他世家公子形容我的将军娶妻之后可以将我送给他们任人玩弄。将军何必再来装深情。
陆执震惊,他没有想到我会听到这些。
陆执上前抓着我的手,急忙辩驳:本将当时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直到知道你失踪,我才看清自己的心。
本将拖着受伤的身子找遍整个京城,没有一点你的消息。
我用剑指着红杏楼的老鸨,她都不曾告诉我你的下落,只是把当初我赠与你的玉佩还给了我。
我每日看着玉佩睹物思人,派出去寻找你的人一无所获。
我没想到会在边境和你重逢。
我用力将手从陆执手里挣脱开:时过境迁,我与将军之间再无瓜葛。
劳烦将军以后不要随意翻墙进入我家,对我声誉不好。
说完,我将陆执推出房外,将门栓好,没有再去理会站在院中的陆执。
我不知道陆执什么时候离开的,自打那晚不欢而散,陆执再也没来找过我。
14
五日后,边境匈奴再次发起进攻。
声势浩大,我方损失惨重。
城内粮草虽暂时充足,但是守城的将士却是不够。
陆执为了早早地稳定军心,接替宣威侯,只带了小部分亲信日夜兼程到边境。
支援的大军和押送粮草的部队一起还有半月才能抵达。
我与师傅看着不停被运送来的伤者。
从最初的只有前线的士兵到眼熟的城中适龄的壮年,伤者的呻吟和兵刃交击混杂,鲜血浸透黄沙。
再次见到陆执,他利用空隙时间来安抚受伤的战士和百姓。
他脸颊上尘土和鲜血混杂,盔甲早已破败不堪。
短短几日,他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巡视一圈后,陆执盯着我看了许久,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带着副将离开了。
是夜,陆执身边的副将前来,说陆执要见我。
我跟着他到营帐外,听到里面谈话。
匈奴将领是个好色之徒,派人去勾引他,到时候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方缺少兵马,不能与匈奴正面冲突。
只能看看这种方法能否奏效。
陆执出声:战争本就是士兵的责任,怎能牺牲一个女子,这样岂不是显得我们无能。
很快,议事的将军从营帐中走出,我随着副将进入营帐。
陆执背对着我们,看着地形图不知在想什么。
副将行礼:将军,沐姑娘来了。
陆执挥了挥手,副将走出营帐。
陆执示意我坐下,将桌上的盒子推到我面前,开口道:
后日晚,我将带兵突袭匈奴营帐,不知结局如何。
你带着这个,足够你在哪儿落脚都足够了。
你回去简单收拾一下,我让副将送你出城,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说完不等我回答,就叫守在门口的副将带我离开。
我心中五味杂陈,回去的路上开口问副将:撑不到援军来了吗
副将为难地看着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开口道:沐姑娘有所不知,将军拒绝了和吏部尚书嫡女的婚事,虽由皇上出面惩罚了将军。但将军为了姑娘毁约还是将江尚书得罪得彻底。
押送粮草的官员与沈尚书是结拜兄弟,怎会安稳地配合将军。
就算城池失守,大可以去皇帝面前辩解路途难行,皇上定不会深究。
到时皇上会将所有事情怪罪到将军头上。
是啊,陆执为了我这个青楼女子毁掉了和吏部尚书嫡女的婚事。
让整个尚书家蒙羞,怎会轻易放过他。
15
副将将我送回家中,等我收拾行李。
我怔怔地坐在书房里。
陆执在我最难的时候出现,解救了对未来充满恐惧的我。
那三年他对我确实很好,我真心希望他能找个像江姑娘那样的主母。
这一年我在药铺学习,与边境的百姓早已熟悉。
他们热情淳朴善良,我很快便融入了他们。
边境风沙弥漫,条件苦寒,但他们依旧热爱自己的这片土地。
外敌入侵,也会第一时间组织和将士们一起抵御外敌,保卫家园。
对于宋君之,他在我二次选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
君之哥对我无微不至,我知道他对我有情,可我还是忘不掉陆执,无法回应他对我的感情。
无论是对陆执、宋君之,还是对边境的百姓,我都不舍他们再受到伤害。
我将为陆执写好的信放入他送我的匣子中。
匣子里放了一沓银票和他从老鸨手里拿到的玉佩。
我轻轻地抚摸过玉佩,这是陆家的传家玉佩。
当年陆执将它给我只说给我把玩。
我出去将匣子交给副将,正色道:今夜你不必送我出城。
副将着急反驳:沐姑娘不要为难属下,属下奉将军之命带姑娘离开,姑娘不要让属下难做。
我摆摆手:你我在帐外听到各位将领议事的对策,援兵不到,这是最好的对策。
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你也不想看到陆将军最后丢掉性命,百姓家园破碎。
这事只要瞒着他,偷袭按照正常进行,我们胜算还是很大。
副将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同意了。
无他,城中还有上万的百姓。
他带我绕道匈奴军营的后方。
次日晚上,匈奴主营帐火光冲天。
陆执带着将士趁乱击退匈奴。
保全了全城百姓。
副将遵守着与我的约定,只告诉陆执我已经离开,不知我去了哪里。
陆执展开留给他的信件,上面写着: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至此,到陆执去世一直驻守在边境再未回到京城。
番外
副将将我放在匈奴驻扎营地后面。
我很快被巡逻的匈奴士兵发现。
因我貌美,被带到匈奴主帅面前。
匈奴主帅见我容貌,便移不开眼。
提出查我底细的建议被他忽略,他觉得孤身一个女子的我能翻起什么风浪。
我以战争带走父母为由,无依无靠,人生无望,想要寻死。
哪成想没死成,被抓到军营里来。
我声泪俱下,把他心疼得要死。
他当即说要娶我,我假意推脱了几次,答应次日晚上与他先举行简单仪式。
他鬼迷心窍,一口答应。
次日晚上我在酒里下了毒。
本来一切顺利,但匈奴的军师非要我一同陪酒。
我为了打消他们的怀疑,自己也饮下了毒酒。
待到他们毒发时,我强忍着最后一口气点燃了主营帐为陆执报信。
我与匈奴将领一同在燃烧的主营帐被大火吞噬。
陆执番外。
我有感知,沐儿没有离开。
当我问到副将她的下落,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说已经送她离开。
可是突袭那晚匈奴主帅营帐着火,让我惴惴不安。
后来我听到副将与其他人谈起沐儿,称赞她大义。
我猜到了七八分。
我与尚书府退婚闹得沸沸扬扬,祖母以宣威侯府的荣誉才保下我一命。
若我驻守边境不利,致使城池失守,宣威侯府救不了我。
京城中吏部尚书想致我于死地,这场仗我必须要赢。
此后我上书驻守边境,永不回京。
我一直没娶妻,直到孤老。
我想在边境陪着我的傻沐儿。
宋君之番外。
我运粮回来,得到大获全胜的消息。
可我再也找不到沐儿了。
直到我在书桌前看到她留给我的信。
信中她说对不起我,不敢回应我对她的感情。
她感念城中百姓对她的好,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联想到城内传言,我知陆执一定不舍得让她去,这事她会瞒着所有人。
我带着两大坛酒去将军府找陆执。
他放我进府。
我们两人坐在将军府的院子里相顾无言,喝完两坛酒。
最后我将这些年的积蓄留给他,让他好好驻守边境,别辜负沐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目送我离开。
我知道他明白了。
他的眼里含着泪,静静的坐在那像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