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是被米糠味呛醒的。
后脑勺还钝钝地疼,像被超市货架的铁角撞了千百下——也确实是撞了。她记得很清楚,昨天值晚班,搬最后一袋五十斤的东北珍珠米,脚下踩滑,整个人往后仰,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货架角上,手里还攥着半袋没开封的米,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现在,鼻尖萦绕的不是超市冷柜的霜气,也不是泡面调料包的香精味,是混着霉味的米糠香,还有点潮湿的土腥味。她费力地睁开眼,屋顶是漏着光的木梁,糊着的草纸破了好几个洞,一只蜘蛛正顺着蛛丝往下爬,悬在她脸前几寸的地方。
操。杨红低骂一声,想抬手赶蜘蛛,却发现胳膊沉得像灌了铅,动一下,后脑勺的疼就往太阳穴钻。她偏过头,看见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破草席的土炕上,身下的被褥硬邦邦的,还带着股说不清的陈旧味。炕边摆着个缺了角的陶碗,碗里剩着小半碗黑乎乎的东西,像是野菜粥,早凉透了。
这不是她的出租屋,更不是超市的员工休息室。
杨红的心猛地往下沉,她挣扎着坐起来,动作太急,扯到了腿——右腿膝盖处缠着粗布绷带,一碰就疼,像是摔断了。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细瘦,指关节泛着红,掌心还有磨出来的茧子,不是她那双常年理货、指腹带着薄茧的手。这双手太年轻了,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
墙上贴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陈记米粮四个歪歪扭扭的字,下面还有行小字:学徒阿陈,月租五百文,管饭。
阿陈学徒五百文
杨红懵了,她摸遍了身上的衣服——粗麻布的短打,灰扑扑的,领口还打着补丁,口袋里空空的,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她掏出来展开,是张超市的价签,上面印着东北珍珠米,2.98元/斤,墨迹都晕开了,是她昨天攥在手里的那张。
穿越了。
这个念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杨红的脑子嗡嗡响。她不是没看过穿越小说,可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小姐,再不济也是个有手艺的绣娘,她倒好,穿成个粮油铺的学徒,还是个摔断了腿的学徒,兜里只有一张超市价签。
阿陈!阿陈!门外传来个粗哑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一个穿着青布褂子、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布包,掌柜的要去邻镇进粮,让我给你送点伤药,赶圩日你……
老头的话没说完,就看见杨红坐在炕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脸色白得吓人。他愣了愣:阿陈,你咋了摔傻了
杨红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疼: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不是阿陈,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超市理货员杨红吧
老头把布包放在炕边,叹了口气:你也是个苦命的,爹娘没了,掌柜的收留你,你倒好,搬米能把腿摔断。他指了指院角,明天就是三六九的赶圩日,掌柜的把铺子里的事都交给你了,米、面、油都堆在院角,缸里的酱油只剩小半桶,你要是卖不完,掌柜的回来,怕是要扣你月钱。
赶圩日卖货扣月钱
杨红的头更疼了。她在超市理货八年,码货、记价格、跟大爷大妈唠嗑是熟门熟路,可那是有扫码枪、电子秤、价签机的现代超市,不是这个连杆秤都不知道怎么用的古代粮油铺啊。
老头又叮嘱了几句伤药早晚敷别乱动腿,就匆匆走了。屋里只剩下杨红一个人,还有那只悬在半空的蜘蛛。她盯着那张超市价签,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哭有什么用总不能真撞回去,再磕一下,指不定就直接没了。
先活下去再说。
杨红扶着炕沿,一瘸一拐地挪到陶碗边,端起那碗凉透的野菜粥,捏着鼻子灌了下去。粥是夹生的,野菜又苦又涩,可她还是咽了下去——饿肚子的滋味,比穿越还难受。
喝完粥,她拄着墙角的木棍,挪到院角。果然堆着好几袋米,有籼米、粳米、小米,还有两袋面粉,油桶摆在旁边,酱油缸里的酱油确实只剩小半桶,浮着层细细的泡沫。门口的木牌歪歪扭扭地挂着,写着陈记米粮,油漆都掉了。
杨红叹了口气,开始收拾。她把米袋按超市的码货方法摆整齐,籼米放左边,粳米放中间,小米放右边,虽然没有价签机,她就找了块木炭,在木板上写籼米三十文/斤粳米五十文/斤小米四十文/斤——这些价格是刚才老头随口提的,她记在了心里。
忙到天黑,杨红才把铺子收拾利索。她瘸着腿挪回炕上,刚躺下,就听见门外传来吱呀一声,接着是挑担的咯吱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她趴在窗边往外看,昏黄的月光下,一个穿着短打的男人挑着两个竹筐,正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竹筐里露出点绿油油的叶子,是青菜。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李华,只看见个模糊的背影,挑着担子,走得很稳,脚步声在空荡的街上敲着,像在数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杨红就被赶圩日的吆喝声吵醒了。她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开了铺门,青石板路上已经挤满了人,卖糖人的、卖烧饼的、卖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让她恍惚了一下,竟有点像她以前住的老城区菜市场。
第一个顾客是个挎着竹篮的张婆婆,头发花白,嗓门却亮:阿陈,给我称二斤小米,熬粥喝。
杨红赶紧应着,转身去拿杆秤。这杆秤是黄铜的,秤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秤星,秤砣是个铁疙瘩,沉得很。她学着超市里师傅的样子,把小米倒进布兜里,挂在秤钩上,然后拎着秤砣往秤杆上挪,可手一滑,秤砣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布兜里的小米撒了一地。
哎哟,你这孩子,咋这么毛躁张婆婆皱着眉,蹲下来帮她捡小米。
杨红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捡着,鼻尖冒了汗——穿越第一天就出洋相,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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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星要对鼻尖,砣绳挪到第二道,就是二斤。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杨红抬头,看见个男人站在铺门口,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裤腿上沾着点泥。他挑着两个竹筐,竹筐里装满了新鲜的青菜,带着露水,绿油油的。男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很淡,嘴唇抿着,看起来沉默寡言的样子,手里正拎着那个掉在地上的秤砣。
是昨天晚上那个挑担的男人。
他走进铺子,弯腰把秤砣放在秤杆的挂钩上,然后拎起装着小米的布兜,手腕轻轻一抬,秤杆就平了。他指着秤杆上的秤星:看,鼻尖对住这道星,就是二斤,不多不少。
杨红看着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腹有磨出来的茧子,是常年干重活的样子。他的手指蹭到了她沾着米糠的手背,有点糙,却带着点温度,两人都愣了一下。
谢……谢谢啊。杨红赶紧收回手,接过秤杆,把小米倒进张婆婆的竹篮里。
张婆婆付了钱,笑着对男人说:华小子,你又帮阿陈啊这丫头腿摔了,是不方便。
男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挑着担子就要走。
等一下!杨红喊住他,转身从米袋里舀了一勺米,倒进他的竹筐里,这个……换你帮我校秤的,一点心意。
男人低头看了看竹筐里的米,又看了看杨红,还是没说话,只是从竹筐里拿出一把嫩菠菜,塞进她手里,然后挑着担子,转身走了。菠菜带着露水,凉丝丝的,还沾着点泥土,是新鲜的味道。
杨红攥着菠菜,看着他的背影,挑担的咯吱声越来越远,心里忽然暖了一下——原来穿越也不是全是糟心事,至少还有人愿意帮她一把,用一勺米换一把菠菜,很公平。
接下来的日子,杨红渐渐适应了粮油铺的生活。她还是不太会用杆秤,每次称东西都要琢磨半天,可好在赶圩日的顾客大多是老街坊,都知道她摔断了腿,也不催她,还会帮着她看秤。
李华每天都会路过粮油铺。他是城郊李家村的,靠挑担走街串巷卖菜为生,每天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挑着新鲜的青菜,沿着青石板路卖,中午在外面啃个烧饼,傍晚再挑着空担回去。
他路过粮油铺时,总会停下来,帮杨红做点事。杨红劈柴总劈歪,斧头抡得老高,却总劈在木柴旁边,溅起一地木屑。李华看见了,就会放下担子,接过斧头,三两下就劈好一堆木柴,码得整整齐齐,像超市里码好的米袋。
杨红不认识古代的货币,铜板和碎银总辨不清真假,有次收了个假铜板,懊恼了半天。李华知道了,就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装着各种铜板,教她辨真假:真铜板边缘有齿,敲起来声音脆;假铜板边缘光滑,敲起来发闷。十个铜板能买三个烧饼,五个铜板能买一把青菜,你记好了。
他还提醒她:油桶要盖紧,不然会招老鼠,米袋要垫高,别沾着地气,容易受潮。
杨红也不白占他的便宜,每次他帮完忙,她都会多称一勺米,或者舀一勺面粉,放进他的竹筐里。李华从不推辞,只是每次都会从竹筐里给她塞点新鲜的菜,有时候是菠菜,有时候是小白菜,有时候是南瓜,都是他自己种的。
你种的菜真新鲜。有次杨红拿着他给的南瓜,笑着说。
李华蹲在地上帮她劈柴,头也不抬:早上刚摘的,带着露水。
你娘身体好吗杨红想起张婆婆说过,李华有个常年咳嗽的老母亲,靠他卖菜攒钱抓药。
李华劈柴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点:老毛病了,一到秋天就咳得厉害。
杨红没再问,只是把南瓜放进灶房,心里记了下来。
没过几天,就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一下就是好几天。粮油铺的屋顶漏雨,雨水顺着木梁往下滴,滴在米袋上,湿了一大片。杨红看着心疼,找来梯子,踩着凳子往上爬,想把漏雨的地方堵上,可刚爬上去,凳子就晃了一下,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下来。
小心!
一个声音传来,杨红只觉得腰被人抱住,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她回头,看见李华站在她身后,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草帘。
你咋来了杨红愣住了,这雨下得这么大,他怎么还会来
路过,看见你在爬梯子,怕你摔下来。李华把她扶到一边,然后拿起草帘,爬上梯子,开始补屋顶。草帘是他自己编的,浸了桐油,防水。他爬在屋顶上,动作很利索,雨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淌,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杨红站在下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她转身进了灶房,烧了锅热水,又从米袋里舀了点小米,洗干净,放进锅里,然后把李华上次给的南瓜切了块,也放了进去,熬了锅小米南瓜粥。
粥熬好的时候,李华也补完了屋顶,从梯子上下来,浑身都湿透了,嘴唇有点发白。
快喝点粥,暖暖身子。杨红端着一碗粥,递到他手里。粥是温热的,小米熬得软烂,南瓜甜丝丝的,带着点香。
李华接过碗,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好喝。他低头,一口气喝了两碗,放下碗,看着杨红,我娘要是能喝上,肯定不咳嗽。
杨红心里一动,第二天一早就托张婆婆帮她买了块冰糖,放进熬好的小米南瓜粥里,装在陶碗里,递给李华:给你娘带回去,冰糖能润嗓子,对咳嗽好。
李华看着陶碗里的粥,又看了看杨红,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说了句:谢谢。
他接过陶碗,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筐里,然后挑着担子,转身走了。杨红站在铺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露出来,照在他身上,像是镀了层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红和李华的关系越来越近。杨红把超市的码货方法用在了粮油铺,她把米袋按种类摆得整整齐齐,还在每个米袋旁边贴了张木牌,上面写着价格,不用顾客问,自己就能看。她还在铺门口摆了个小桌,放着陶碗和水,供买货的人歇脚,有时候还会煮点菊花茶,放在桌上,免费给人喝。
李华卖菜的时候,总会绕到粮油铺门口,帮她吆喝:陈记米粮,米干面白,歇脚还能喝口水!
有次一个卖布的摊主问他:华小子,你帮她吆喝,她给你多少钱
李华挑着菜担,闷声答:她给的米,熬粥香。
摊主笑了:你小子,是看上人家丫头了吧
李华的脸有点红,没说话,挑着担子,转身走了,只是吆喝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了。
杨红晚上看铺子,怕黑。铺子里没有灯,只有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的,风吹过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吓得她总睡不着。李华知道了,每天卖完菜,都会绕到粮油铺门口,用石头在门框上敲三下,然后说:我走了,门插好。
杨红趴在窗边,应一声: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她听着他挑担的咯吱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才敢躺下睡觉。那三下敲门声,像是定心丸,让她不再害怕。
有次赶圩日,人特别多,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进铺子里,拍着桌子喊:打……打一斤油!要最好的!
杨红赶紧给他打油,可醉汉接过油桶,手一歪,油桶掉在地上,油洒了一地,还溅了杨红一身。
你……你怎么搞的醉汉瞪着眼睛,伸手就要推杨红,赔我的油!
杨红吓得往后退,心里发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把她拉到身后,是李华。他挑着菜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挡在杨红身前,对着醉汉说:油钱我赔,你别吓她。
醉汉愣了愣,看着李华,又看了看地上的油,嘟囔着:赔……赔就好。
李华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醉汉,然后把他推出铺子,看着他走远,才转身看向杨红。
你没事吧他问,伸手想帮她擦衣服上的油,又缩了回去。
杨红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发颤:我没事,谢谢你。她躲在李华身后,闻见他身上的泥土味和青菜香,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一点都不害怕了。
以后再有人找茬,就喊我。李华说,他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杨红点了点头,看着他,忽然笑了。
天气越来越冷,李华挑担的肩膀磨得通红,杨红看在眼里,心里有点疼。她翻出原主留下的一块粗布,想给李华缝个菜担垫,这样挑担的时候就不会磨肩了。可她从来没缝过东西,针脚歪歪扭扭的,缝了拆,拆了缝,半天都没缝好。
李华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炕上,手里拿着布和针线,愁眉苦脸的。
你在做什么他问。
杨红有点不好意思:想给你缝个菜担垫,可……可我缝不好。
李华接过布,看了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针,是他补碗用的,很细。他坐在炕边,拿起布,穿针引线,手指灵活地动着,不一会儿,就把布缝好了,还在边缘绣了个小小的青菜,歪歪扭扭的,却很可爱。
这样挑着,不磨肩。他把菜担垫递给杨红,脸上有点红。
杨红接过菜担垫,心里暖暖的,她看着李华,小声说:李华,你真好。
李华的脸更红了,他站起身,挠了挠头:我……我该回去了,娘还等着我呢。
他转身就走,差点撞在门框上,杨红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日子一天天过,杨红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她甚至有点忘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忘了超市的货架,忘了手机,忘了现代的父母。直到有一天,她整理原主的东西,在炕底下发现了一块旧砖,一抠,砖后面是个小洞,里面放着半块米袋——是东北珍珠米的米袋,和她穿越时攥在手里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杨红的心猛地一跳,她摸了摸米袋,后脑勺忽然疼了起来,眼前闪过超市的货架,闪过父母的脸,闪过她住了八年的出租屋。
这是能回去的机会
这个念头让她激动又犹豫。回去,她就能见到父母,就能用手机,就能吃泡面,就能过她熟悉的生活。可留下,有粮油铺,有张婆婆,有李华,有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有她在这里挣来的安稳日子。
她开始魂不守舍,卖货的时候算错账,米袋摆得乱七八糟,李华看出来了,却没问,只是帮她把算错的账重新算好,帮她把米袋摆整齐。晚上敲门框的时候,他多敲了一下,然后说:要是有事,就喊我,我住得不远。
杨红趴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难受得很。她不知道该怎么选,一边是她的过去,一边是她的现在。
就在这时,李华的母亲突然咳得厉害,郎中来看了,说要川贝,可川贝太贵了,一两就要二两银子,李华卖菜攒的钱根本不够。他到处凑钱,把菜担都抵押给了当铺,还是不够,急得满嘴起泡。
杨红知道了,没多想,就把粮油铺攒的钱全拿了出来,还有她卖米挣的碎银,一股脑地塞进李华手里:先给阿姨治病,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李华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看杨红,眼睛红了:杨红,这……这是你的积蓄,我不能要。
什么你的我的,杨红说,先给阿姨治病要紧,钱没了可以再挣,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转身回了铺子里,把炕底下的半块珍珠米袋拿了出来,走到灶房,扔进了灶膛里。米袋遇火就燃,火苗窜了起来,映着她的脸。她看着火苗,心里忽然踏实了——回去又怎么样没有李华,没有粮油铺,没有这里的烟火气,她过得不一定比现在好。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穿越奇遇,而是好好过日子,有个人陪着,有口热饭吃,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
李华的母亲喝了川贝,咳嗽渐渐好了起来。那天下午,李华拉着杨红,去了城郊的田埂上。地里种着青菜,绿油油的,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夕阳挂在山头上,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等明年,李华指着地里的青菜,对杨红说,我把这地种上南瓜,你熬粥,我卖菜,咱们把粮油铺扩大点,再雇个人,你就不用熬夜看铺了。
他说得很认真,眼睛里闪着光,像星星一样。
杨红看着他,忽然笑了,她点了点头:好,咱们一起。
李华看着她,也笑了,他伸手,攥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有点糙,却很温暖,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生命里。
第二年春天,陈记米粮铺改了名字,叫杨记米粮·李记菜摊。铺子里摆着两张桌子,杨红卖米,李华卖菜,中间放着个陶壶,泡着菊花茶,供人歇脚。李华的母亲身体好了,坐在铺子里帮着收钱,杨红教她认木牌上的价格,老太太笑得眯起了眼:红丫头比亲闺女还贴心。
赶圩日结束,杨红和李华关了铺门。李华挑着空担,杨红跟在他身边,手里攥着刚买的糖糕,是给老太太买的。路过张婆婆家,张婆婆从屋里探出头,喊:红丫头,华小子,明天给我留二斤小米,再留把青菜!
知道了,张婆婆!杨红和李华一起应着,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青石板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挑担的咯吱声和他们的笑声混在一起,被风吹着,飘得很远。杨红忽然想起超市的货架,想起那张皱巴巴的价签,可她一点都不怀念了——她现在有李华,有粮油铺,有热饭,有烟火气,有好好过日子的底气。
原来穿越不是奇遇,是让她在另一个时代,找到了真正想要的生活,找到了愿意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