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川,门锁为什么从里面反锁了
门板传来指节叩击的轻响,李舒然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软得发腻。
我后背抵着冰冷的防盗门,冷汗顺着T恤领口往下淌,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妹妹顾晓雨十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哥,舒然姐说你不对劲,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呢。
操。
1
我咬着牙往猫眼里瞟,走廊声控灯恰好在这时熄灭,只能看见李舒然轮廓模糊的侧脸,她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我送的银戒指,在楼梯间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下闪着冷光。
这女人是老板的独生女,在财务部管报销,上个月刚过22岁生日。
当初顾晓雨把她推给我时,笑得一脸哥你走大运——确实,谁能想到电子厂打螺丝的能勾搭上老板娘预备役
李舒然长得是真没话说,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笑起来左边有个梨涡,每次来车间找我,那帮老光棍眼珠子都快黏她身上。
我累了,想早点睡。
我刻意压低声音,喉咙发紧得像塞了团砂纸。
可是我带了提拉米苏呀,
她的声音突然凑近,猫眼里的瞳孔骤然放大,黑沉沉的像口深井:
你上周说想吃的那家,我排队半小时呢。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
上周三我跟线上的张姐多说了两句调机技巧,当晚这女人就把我按在沙发上,指甲掐着我后颈问张姐是不是比我懂你。
她咬我锁骨的时候跟平时亲我完全不一样,牙尖嵌进肉里,血腥味混着她发间的栀子花香,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不用了,我明天还要上早班。
我摸到门后的消防斧,铁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手心生疼。
这是我昨儿从储藏室翻出来的,本来想吓唬吓唬她,现在倒像块烙铁烫得我想扔。
妄川,
她的声音突然没了温度,门板被轻轻撞了一下,像是额头抵了上来: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跟我提分手
心脏骤停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顾晓雨这坑爹玩意儿,昨天还在微信里劝我舒然姐就是太在乎你,她怎么不想想,谁在乎人会在你手机里装定位,会趁你洗澡翻你聊天记录,会因为你给女同事发了个工作表情包就把你充电器掰断
我没有——
那你开门。
她笑了一声,这笑声让我想起小区门口那只被车碾断腿的野猫:
你不开门,我就叫物业了哦,说我男朋友把我锁在外面,好像不太好呢。
走廊声控灯啪地亮了,我看见她身后站着顾晓雨,我这双胞胎妹妹穿着文员标配的白衬衫,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哥你干啥呢舒然姐大晚上跑来给你送蛋糕,你锁门干嘛
顾晓雨跟李舒然是大学室友,也是她俩公司的模范闺蜜。
当初要不是她拿着李舒然的照片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哥你看这大美女,家里有钱人又好,错过你就是傻子,我怎么会跳进这火坑
小雨你让开。
李舒然侧过身,给顾晓雨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动作亲昵得像真姐妹:
你哥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咱们别逼他。
她越是这样我越怕。
上次她也是这么笑着,把我手机里所有女性联系人备注都改成贱人1贱人2,然后蜷在我怀里说妄川,你只能看着我。
那天她咬在我胳膊上的牙印,现在还青紫着没消。
顾妄川我告诉你,
顾晓雨开始拍门,她那点小暴脾气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赶紧开门给舒然姐道歉!人家千金大小姐对你够好的了,你还摆脸子
我没工夫理她,眼睛死死盯着猫眼里的李舒然。
她正低头跟顾晓雨说着什么,嘴角噙着笑,左手却在身侧慢慢蜷成了拳,指节泛白——这是她要发作的前兆。
我数到三。
我听见自己声音在抖,握着消防斧的手更紧了:
李舒然,我们分手。
2
门外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一。
我咽了口唾沫,后背的汗已经浸透了T恤:
我受够你翻我手机,受够你跟踪我,受够你——
二。
顾晓雨的尖叫混着李舒然的呼吸声从门缝钻进来,像毒蛇吐信。
三。
我猛地拉开门,消防斧横在身前。
李舒然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僵在嘴角显得格外诡异。
她手里的蛋糕盒子掉在地上,提拉米苏摔出来,奶油溅在她米白色的连衣裙上,像块丑陋的疤。
顾妄川,
她慢慢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
你拿斧子对着我
哥你疯了!
顾晓雨想冲过来抢斧子,被李舒然一把拉住。
这时候我才发现李舒然的指甲涂成了深红色,跟上次咬我时留在我皮肤上的血印一个色。
她盯着我手里的斧子,突然笑出声:
你想用这个打我吗像打那些不听话的螺丝一样
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到鞋柜,鞋盒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其中有双我新买的运动鞋,标签还没撕——上周跟同事逛街买的,回来被她发现,说不是我陪你买的鞋,穿着会脚疼,然后当着我的面用剪刀剪成了碎片。
舒然姐你别生气,我哥他就是脑子抽了!
顾晓雨还在那儿和稀泥,完全没看见李舒然攥着她胳膊的手有多用力。
小雨,
李舒然的声音突然软下来,甚至还抬手帮我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指尖冰凉:
你先回去好不好我跟你哥单独聊聊。
顾晓雨还想说什么,对上李舒然的眼神,突然就闭了嘴。
她瞪了我一眼:
哥你好好说话!
噔噔噔跑下楼了。
走廊里只剩下我们俩,声控灯又灭了。
妄川,
李舒然弯腰捡地上的蛋糕盒子,碎奶油蹭在她手背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
你上次说喜欢我穿这条裙子。
我握着斧子的手开始发抖。
你说分手,是因为张姐,还是因为那个给你发消息的女网友
她一步步逼近,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敲在我太阳穴上:
还是因为你觉得,我配不上你这个电子厂的大帅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抓住斧刃,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她白色的裙摆上,像绽开了朵红玫瑰:
你想走走到哪里去
我吓得松了手,斧子哐当掉在地上。
她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用流血的手摸我的脸:
妄川,你跑不掉的。你忘了上次你说要去外地出差我在你行李箱里放了什么
我当然没忘。
是她的头发,缠在我的充电器上,黑得像蛇。
你妹妹说,你从小就怕黑。
她凑近我耳边,呼吸带着甜腻的香气:
要是把你关在地下室,你说你会不会想我
楼梯间传来顾晓雨忘拿东西的喊声,李舒然的手瞬间从我脸上移开,又变回那个温柔得体的大小姐,只是流血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我去拿医药箱。
她转身往屋里走,裙摆上的血渍晃得我眼晕。
我看着敞开的房门,又看了看楼下顾晓雨的身影,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抓起玄关柜上的钱包和钥匙,一步跨出房门,顺着楼梯往下冲。
李舒然的喊声从背后追过来,甜腻的声音变得尖锐:
顾妄川!你敢跑!
我没回头,只听见顾晓雨惊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三楼的声控灯被我撞亮,又在我冲下楼时熄灭,黑暗里仿佛全是李舒然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跑到小区门口时,保安大爷探出头看了一眼:
小顾这么晚去哪儿
我没敢停,含糊地应了句急事,冲进了对面的巷子。
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3
我冲进巷子时,帆布鞋底在青苔上滑了一下,差点狗啃泥。
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李舒然那声你敢跑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耳膜嗡嗡响。
这破巷子是老旧小区的消防通道,堆着各家的破烂,啤酒瓶和废纸箱堆得快堵死路。
我猫着腰钻过一个生锈的洗衣机桶,心脏擂鼓似的撞着肋骨,每口喘气都带着铁锈味。
哥!你停下!舒然姐不是坏人!
顾晓雨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夹着哭腔。
我听见李舒然在跟她说话,声音又变回那种能掐出水的温柔:
小雨别急,你哥就是闹脾气,咱们慢慢找。
慢慢找我呸。
这女人的慢慢就是把整个小区翻过来的意思。
上周我加班晚归,不过是在厂门口便利店多待了十分钟,她就能带着物业保安挨家挨户问看见我男朋友没,那架势跟搜逃犯似的。
我缩在垃圾桶后面,塑胶袋里烂掉的西瓜味直冲脑门。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掏出来一看,是顾晓雨发的微信:
哥你出来吧,舒然姐说只要你回去,她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我想起上次她也是这么说的。
那天我跟张姐讨论产品缺陷,不过是多聊了五分钟,回家就被她堵在门口。
她笑眯眯地给我递水,转身就把我手机摔在地上,碎片溅到我脚踝,划出道血痕。
妄川,你知道吗
她当时蹲在地上捡玻璃碴,手指被划破了也不吭声:
我爸说,想要的东西就得攥紧,松一点就跑了。
后来她把我按在沙发上,咬得我胳膊肘全是牙印,血珠渗进沙发套,她舔着嘴角笑:
这样你就记住了,下次再跟别人眉来眼去,我就——
她没说下去,只是用指甲在我心口划来划去,眼神像在看一件归自己所有的商品。
叮铃哐当——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我吓得差点蹦起来。
回头一看,是堆在墙边的空酒瓶被风吹倒了,碎玻璃渣溅到我裤腿上。
那边有声音!
李舒然的声音陡然拔高,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的脆响由远及近。
我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手脚并用地爬向巷子深处。
前面是道铁栅栏,锈得只剩几根歪歪扭扭的钢筋,我深吸一口气,侧身钻了过去,后背被刮出几道火辣辣的疼。
顾妄川!
李舒然的声音就在身后,我甚至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嘴角挂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凉,就像她每次掐我胳膊时那样。
钻出栅栏就是夜市,晚上十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油炸臭豆腐的味道混着烤串的烟火气扑面而来,震耳欲聋的广场舞音乐差点把我耳膜掀了。
我一头扎进人群,肩膀撞翻了个卖气球的小摊,五颜六色的气球飘得满天都是。
你他妈不长眼啊!
摊主骂骂咧咧的,我没敢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李舒然的喊声:
让让,麻烦让让,我找我男朋友!
人群里炸开一阵哄笑,有人吹着口哨喊:
小两口吵架呢跑啥呀大兄弟!
我心里骂了句脏话,低头往小吃街最挤的地方钻。
夜市这地方我熟,以前跟李舒然来过几次,她总嫌油烟大,捏着鼻子说妄川你以后少来这种地方。
现在倒好,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人群里追我,米白色的连衣裙沾了不少油污,头发也乱了,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锁定猎物的狼。
哥!你跑啥呀!
顾晓雨跟在她后面,白衬衫皱成了咸菜干:
舒然姐都哭了!
我眼角余光瞥见李舒然抬手抹了下脸,确实有泪痕,可嘴角那抹笑怎么也藏不住。
这女人演戏真是一把好手,上次在她爸的生日宴上,她端着酒杯跟我碰,低声说:
你要是敢跟那个穿红裙子的秘书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手机里跟妹妹的聊天记录念给大家听
脸上却笑得跟朵花似的,谁都没看出来。
借过借过!
我撞开一个正在直播的网红,那姑娘举着手机尖叫:我去!这啥情况现实版速度与激情啊
跑过一家卖冰粉的摊子时,我顺手抓了块冰镇的西瓜塞进嘴里,甜得发齁,却压不住舌尖的苦味。
顾晓雨这坑爹货,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觉得李舒然是良配
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哥你看她多好,又漂亮又有钱,对你还死心塌地,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馅饼我看是铁饼,砸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前面是死胡同!
有人朝我喊。
我心里一沉,果然看见前面是道封死的围墙,旁边只有个窄窄的巷子,挂着内部通道,闲人免进的牌子。
4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舒然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
妄川,别跑了,脚会疼的。
我想起她上次帮我贴创可贴的样子,她把我脚踝的伤口舔得湿漉漉的,说:
这样好得快
眼神痴迷得让我头皮发麻。
操!
我咬咬牙,钻进那个窄巷子。
里面堆着各家的煤球和拖把,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走。
我听见身后李舒然和顾晓雨也挤了进来,高跟鞋跟卡在砖缝里的声音特别刺耳。
巷子尽头是家网吧的后门,我以前跟工友来这儿包过夜。
老板娘正坐在小马扎上嗑瓜子,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
小顾你后面追的是你对象
王姐快开门!
我拍着铁门:
她们是疯子!
李舒然已经追到巷口,脸上还带着笑,手里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水果刀——是我放在玄关切水果用的,她居然随身带着。
妄川,跟我回家。
她晃了晃手里的刀,刀锋在路灯下闪着寒光:
你看你跑得多狼狈,跟条丧家之犬似的。
李舒然你他妈有病!
我急得踹了铁门一脚:
我跟你说了分手!
分手
她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妄川,你忘了你说过要娶我吗你忘了你在我爸面前保证会对我好一辈子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果然没说错。
老板娘大概是被这阵仗吓着了,哆哆嗦嗦地打开了网吧后门:
小伙子快进来!
我刚冲进去,就听见李舒然在外面喊:
王姐,麻烦你把他交出来,我给你双倍网费。
老板娘探头看了眼,又缩回来吐吐舌头:
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我瘫在网吧角落的沙发上,浑身的汗把衣服黏在身上,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旁边一个打游戏的小哥摘下耳机:
哥,你这是被高利贷追了
比那可怕。
我抓起桌上别人剩下的半瓶矿泉水灌下去,喉咙火烧火燎的。
手机又响了,是顾晓雨发来的:
哥,舒然姐说她知道错了,她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你出来好不好
我直接把她拉黑了。
这傻妹妹,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李舒然要是知道错,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
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我缩在沙发里,看着窗外。
李舒然和顾晓雨还站在后门外面,李舒然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那把水果刀,月光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她不会走的。
老板娘端来一杯热水:
这种姑娘我见多了,看着温顺,轴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只剩下三百多块。
今晚得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再想办法找个远点的地方躲起来。
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才想起从下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刚才在夜市抓的那块西瓜根本不顶用,胃里空得发慌。
王姐,外面摊子还开着吗
我问。
拐角那家卖炒粉的还开着,味道不错。
老板娘指了指方向:
不过你这情况,敢出去吗
我探头看了眼窗外,李舒然和顾晓雨居然不见了。
可能走了吧。
我松了口气,也许她们觉得我跑远了,放弃了。
揣上钱包刚走出网吧后门,冷不丁听见旁边的垃圾桶后面传来李舒然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妄川,饿了吧我给你买了炒粉。
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却看见顾晓雨站在另一边,堵住了我的去路。
她眼眶红红的:
哥,你就跟舒然姐回去吧,她真的很爱你。
爱
我气得浑身发抖:
她那叫爱吗那叫囚禁!
李舒然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果然提着一份炒粉,塑料袋上还冒着热气。
她把炒粉递过来,笑容甜美:
妄川,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我盯着她手里的炒粉,又看了看她身后黑漆漆的巷子,突然意识到——这附近除了这家网吧,根本没有炒粉摊。
她一直在跟着我,从巷子到夜市,再到这里,她就像个幽灵,根本甩不掉。
胃里的饥饿感瞬间被恐惧取代,我猛地推开顾晓雨,朝着夜市相反的方向狂奔。
身后传来李舒然的喊声,不再温柔,而是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疯狂:
顾妄川!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我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前跑。
夜色深沉,我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只知道必须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5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里像塞了团烧红的棉絮,每吸一口都带着疼。
身后李舒然的喊声越来越远,可我不敢停,脚底板磨出了水泡,每踩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昏昏沉沉地亮着,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我扶着广告牌蹲下来喘气,盯着电子屏上滚动的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
肚子饿得咕咕叫,刚才那半瓶矿泉水早就消化完了,胃里空得发慌,酸水一个劲往上涌。
街角突然飘来股葱油香,勾得我直咽口水。
扭头一看,是个摆夜宵摊的大爷,推着辆三轮车,车斗里的铁锅还冒着热气,滋啦一声,不知道在炒什么。
我摸了摸口袋,钱包里还有两张皱巴巴的十块钱。
心里打了个鼓,李舒然会不会就在附近
可那股香味实在太诱人,加上双腿像灌了铅,实在跑不动了。
大爷,来份炒面。
我缩着脖子走过去,眼睛还在四处瞟,后背的汗毛一直没松下来。
大爷应了声,颠勺的动作挺利索,葱花和鸡蛋混着面条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小伙子,这么晚还在外头跑
他笑着搭话:
跟对象吵架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
嗨,小年轻吵吵闹闹正常。
大爷把炒面装进纸碗,撒了把香菜:
我家那口子年轻时候也跟我闹过,跑出去半夜饿了,还不是乖乖回来吃我做的面。
我没敢接话,付了钱端着面蹲在马路牙子上,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热辣辣的面条滑进胃里,稍微缓过点劲来,可心里那股子慌劲一点没减。
刚才跑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现T恤被划破了,胳膊上还沾着不少灰,活像个流浪汉。
就在这时,后颈突然贴上一块冰凉的布,带着股甜腻的香味,跟李舒然用的香水一个味。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纸碗啪地掉在地上,炒面撒了一地。
妄川,都说了别跑了。
李舒然的声音就在耳边,软得像棉花,可我浑身的血瞬间冻住了:
你看,面都撒了。
我想喊,想挣扎,可那块布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和鼻子,甜香味顺着喉咙往肺里钻,脑袋越来越沉,眼皮像黏住了似的。
最后一眼,我看见她站在路灯下,白裙子上沾着泥点,头发乱糟糟的,可眼睛亮得吓人,嘴角还挂着笑。
跑啊,怎么不跑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我腿一软,栽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只有头顶挂着个昏黄的灯泡,线还晃悠着,发出吱呀的轻响。
我动了动,发现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绳子勒得手腕生疼。
空气里有股潮乎乎的霉味,还混着点铁锈味,像是在地下室。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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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然的声音从黑暗里飘出来,吓了我一跳。
灯泡晃了晃,照亮了她的脸,她就坐在我对面的小凳子上,手里把玩着把水果刀——还是我家那把,刀身上的反光晃得我眼睛疼。
舒然,你……你先把我解开。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舌头都捋不直:
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她笑了,弯腰凑近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脸。
我能看清她瞳孔里的自己,一脸惊恐,像只待宰的兔子:
好好说
她用刀尖轻轻划着我的下巴,冰凉的触感让我起了层鸡皮疙瘩:
刚才在夜市,在网吧,你怎么不肯好好跟我说
我错了,舒然,我真错了。
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不该提分手,不该跑,你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
原谅你
她歪着头,好像在认真思考,刀尖却突然用力,划破了点皮,血珠渗了出来。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睛亮得吓人:
妄川,你记不记得上次,你跟张姐说完话回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当然记得。
她说再有下次,就不是咬几口这么简单了。
当时我以为她只是说说,现在看来,这女人是玩真的。
6
我再也不跟她说话了,真的!
我拼命点头,后脑勺磕在椅背上:
我以后上班就只打螺丝,不跟任何人说话,行不行
不行哦。
她把刀放在旁边的小桌上,起身走到我身后,手指穿过我汗湿的头发,轻轻抚摸着我的头皮,动作温柔得像在摸宠物:
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看别人眼睛长在你脸上,我又不能一直盯着。
她的指甲突然用力,揪住一撮头发往死里拽,我疼得嗷嗷叫:
所以啊,
她贴着我耳朵,热气吹得我脖子发痒:
我想了个好办法,把你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我心里一沉,这他妈是想把我关一辈子
李舒然你疯了!
我开始挣扎,椅子被我晃得咯吱响:
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
报警
她笑出声,绕到我面前,手里拿着个手机,屏幕上是我的照片——估计是她偷拍的,我在车间打螺丝的样子,一脸油污:
你觉得警察会信你吗我爸是这片区的纳税大户,你一个打螺丝的,说老板的女儿把你关起来了,谁信
她把手机扔给我,绳子勒得太紧,我根本抓不住,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再说了,
她蹲下来,捡起手机,用袖子擦了擦屏幕:
小雨也会帮我的,她最听我的话了。
提到顾晓雨,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坑爹的妹妹,现在估计还觉得李舒然是受害者,说不定正帮着她瞒天过海呢!
舒然,你放我出去,我保证对你好,真的。
我换了副语气,尽量让自己听起来真诚点:
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行不行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妄川,你现在说这话,跟上次被我咬的时候说的一模一样。
她凑近我,鼻尖抵着我的鼻尖:
可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跑。
我不想跑了!真的!
那可由不得你了。
她站起来,转身走到角落,拖过来一个铁笼子,上面还挂着把大锁:
以后啊,你就住这儿,我每天给你送吃的,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那笼子不大,看着像是装大型犬的,铁栏杆上锈迹斑斑。
我吓得魂都没了,拼命挣扎,绳子勒得手腕出血了都没感觉:
李舒然你他妈放我出去!你这个疯子!
她好像没听见,自顾自地打开笼子门,然后过来解我身上的绳子。
我趁她松手的瞬间,猛地踹了她一脚,她没防备,摔在地上,头发散了下来,遮住了脸。
我刚想站起来,就被她抓住了脚踝,她的力气大得吓人,死死地攥着不放:
妄川,你又不听话了。
她慢慢抬起头,脸上没了笑容,眼神冷得像冰:
看来,得给你点教训才行。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月光透过气窗照进来,我看清了——是卷胶带。
不要……
我吓得往后缩,可她已经扑了上来,冰凉的胶带贴住了我的嘴,把我的喊声堵在了喉咙里。
这样就乖了。
她拍了拍我的脸,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只是怎么看都觉得阴森森的:
妄川,别怕,以后有我陪着你,再也不会有人跟你说话,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
她把我推进铁笼子,咔哒一声锁上了大锁。
灯泡还在晃悠,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个张牙舞爪的鬼。
好好睡一觉吧。
她蹲在笼子前,手指穿过栏杆,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明天醒来,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我看着她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浑身抖得像筛糠,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嘴里被胶带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绝望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
原来她说的插翅难逃,不是吓唬我。
灯泡晃了晃,灭了。
黑暗里,我听见她轻轻哼着歌,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听的那首。
甜腻的歌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像催命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