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涅槃
国际珠宝设计盛典的展厅内,灯光如星河倾泻。
聚光灯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那道黑色的身影。
莱米身着一袭量身定制的黑色天鹅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
她微微倾身,向围观的宾客介绍展柜中央的作品——《涅槃》。
那是一件以凤凰为灵感的项链,用罕见的黑钻与暖黄钻拼接,仿佛黑暗与光明的激烈碰撞,最终在中心处绽放出一朵精致绝伦的火焰。
Laimi小姐的作品总是充满力量,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
一位资深评论家赞叹道。
莱米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热络也不疏离。
每一件珠宝都该有自己的灵魂,不是吗
她抬眼时,眼角那滴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神秘。
三年时间,早已将当初那个会在爱情里卑微乞求的少女,打磨成如今自信从容的天才设计师。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展厅入口处,几个黑衣保镖分开人群,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迈步而入。
莱米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宋胜利。
三年不见,他依旧俊美得令人窒息。
雕刻般的轮廓,锐利如鹰的眼眸,金丝边眼镜后藏着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所到之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窃窃私语声中夹杂着宋氏集团、最年轻富豪等字眼。
莱米指尖微微发凉,但面上笑容不减,继续与客户交谈。
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冰冷而灼热,几乎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看到了她锁骨处的蝴蝶胎记——那个他曾嗤笑为廉价印记的胎记。
莱米从容地转身,从侍者托盘中取过一杯香槟,隔着人群对他遥遥举杯。
眼神疏离得像看一个陌生人。
宋胜利手中的酒杯骤然捏紧,指节泛白。
他没死
那个他以为早已葬身南海的女人,不仅活着,还以碾压他的姿态,回来了。
拍卖环节在吵吵嚷嚷中开始,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惊艳。
最终,《涅槃》以起拍价的三倍成交。
莱米在掌声中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休息室。
手腕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攥住。
莱米回头,对上宋胜利猩红的双眼。
莱米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真的是你
莱米轻轻抽回手,从手包里取出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被他碰过的手腕。
宋总认错人了吧我是Laimi。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进宋胜利的心脏。
那个胎记,我认得。
他盯着她的锁骨处,眼神几乎要穿透衣料。
莱米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
胎记宋总记性真好。不过听说您当年那位‘保姆的女儿’不是已经葬身南海了吗怎么,现在是对相似的身形都感兴趣了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插进他最痛的地方。
宋胜利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温润的男声打断。
亲爱的,原来你在这里。一位金发碧眼、气质高贵的欧洲男子走过来,自然地揽住莱米的腰,在她脸颊印下一吻,这位是
莱米瞬间笑靥如花,与方才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
卢卡斯,这位是宋氏集团的宋总。宋总,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卢卡斯·冯·霍恩海姆。
未婚夫三个字让宋胜利的脸色瞬间惨白。
卢卡斯伸出手,言行举止之间尽数透露着优雅。
久仰宋总大名。感谢您对Laimi作品的关注,不过我们稍后还有安排,恐怕要失陪了。
宋胜利机械地与对方握手,目光却死死锁在莱米身上。
莱米挽着卢卡斯的手臂转身离去,裙摆划出决绝的弧度。
走了两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头,红唇勾起。
对了宋总,南海的水又冷又涩,建议您...千万别试。
那一刻,宋胜利觉得自己的心脏真的停止了跳动。
2.
灰烬
三年前,宋家别墅。
雨下得很大,莱米浑身湿透地站在花园里,望着书房窗口那个模糊的身影。
她已经站了两个小时,只求见他一面。
母亲病危,医院催缴费用,她只能来求他。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她只能出此下策。
终于,别墅的门开了。走出来的却不是宋胜利,而是他的姑妈宋玉华。
莱米,回去吧。宋玉华撑着伞,语气看似怜悯,眼神却满是轻蔑,胜利不会见你的。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莱米抬起头,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里,涩得发痛。
他说,‘保姆的女儿,也配当我宋家的夫人不过是玩玩罢了’。宋玉华叹息一声,听话,拿着这笔钱,离开这里。
一张支票被塞进莱米手中。数额足够支付母亲的医疗费,却也足够买断她所有的尊严。
不...莱米颤抖着拒绝,我要亲耳听他说。
就在这时,书房窗户突然打开。宋胜利的身影出现在窗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吵什么让她滚。
六个字,彻底击碎了莱米最后一道防线。
第二天,宋玉华找到她。
胜利心情不好,是因为生意上的事。他今晚在游艇上有个私人派对,你去找他,说不定...
莱米没有丝毫的犹豫去了。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游艇上灯光璀璨,却空无一人。
她正在疑惑,突然被人从身后推入海中。
咸涩的海水涌入鼻腔的那一刻,她看见船舷边宋玉华冷漠的脸,和远处正快步走来的宋胜利。
他看见了吗
他会救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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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否定的。
他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在海中挣扎的她。
莱米最终被经过的渔船救起。
她永远记得那个渔家女孩看着她锁骨处的蝴蝶胎记时说。
真像一只浴火重生的蝴蝶啊。
那一刻,曾经的莱米死了,重生的只有Laimi。
---
三年后,宋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宋胜利一遍遍看着手下送来的调查报告。
Laimi,三年前出现在巴黎,凭借一组‘涅槃’系列设计稿获得国际大奖...与欧洲霍恩海姆家族继承人卢卡斯订婚...
没有任何线索能够连接Laimi与莱米,除了那个胎记,和那双他永远不会认错的眼睛。
继续查。宋胜利的声音冰冷,我要知道这三年来她的每一个细节。
助理战战兢兢地退下后,宋胜利打开保险柜最底层,取出一个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对铂金袖扣,简单大方的设计,内侧刻着L&S——莱米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他当年谎称弄丢了,实际上却珍藏至今。
胃部突然一阵绞痛,他额上渗出冷汗。
这毛病是莱米死后落下的,压力过大就会发作,疼痛难忍。
吞下药片,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
那个他以为早已遗忘的女人,原来一直刻在他的骨血里。
莱米...他喃喃自语,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次日,宋氏集团宣布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珠宝慈善晚宴,特邀新锐设计师Laimi担任艺术顾问。
消息传到莱米工作室时,她正在雕刻一件金属作品——这是她平静心情的特殊方式。
明显的陷阱。助理小声评论。
莱米放下刻刀,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当然是陷阱。但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拿起邀请函,指尖轻轻划过宋胜利的签名。
回复他们,我接受了。
3.
交锋
慈善晚宴当晚,宋胜利早早到场,目光始终锁定入口处。
当莱米出现时,他几乎无法呼吸。她身穿一袭酒红色深V长裙,衬得肌肤如雪,锁骨处的蝴蝶胎记仿佛振翅欲飞。
与三年前那个总是穿着朴素衣裙的女孩判若两人。
感谢Laimi小姐赏光。
宋胜利走上前,伸出手,眼神温柔。
莱米轻轻与他握手,一触即放。
宋总的慈善晚宴,怎能不来
整个晚上,宋胜利试图接近莱米,却总被各路人马打断。
她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间,谈笑风生,却始终与他保持距离。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灯光突然暗下,全场的焦点集中到舞台上。
主持人宣布,将拍卖十件珍贵珠宝,所得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最后一件拍卖品被呈上时,莱米的笑容凝固了。
那是一对铂金袖扣,简单大方的设计,内侧刻着L&S——她当年省吃俭用三个月才买得起的礼物。
这件拍品由匿名人士提供,据说背后有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主持人滔滔不绝。
莱米的手在桌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竟然留着这个
还在这种场合公开拍卖
宋胜利走上舞台,接过话筒。
这对袖扣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看向莱米,它代表着我曾经愚蠢地抛弃的最珍贵的东西。
场内一片哗然。
今天,我希望能借这个机会,向那个人道歉。无论她是否愿意原谅我,我都希望她能收回这份礼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莱米身上。
她缓缓起身,眼神冰冷,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很感人的表演,宋总。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不过,我对二手物品没有兴趣,尤其是...她顿了顿,红唇勾起残酷的弧度,被别人戴过的东西。
场内死一般的寂静。
莱米拿起手包,优雅起身。
感谢宋总的邀请,我还有些设计稿要完成,失陪了。
她转身离去的身影,与三年前雨夜中那个绝望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宋胜利僵在台上,手中的袖扣突然重若千斤。
当晚,宋胜利胃病复发,被紧急送医。
诊断结果是胃出血,需要住院观察。
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莱米耳中。
第二天清晨,宋胜利病房的门被推开。莱米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束花。
宋胜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宋总这是苦肉计
莱米将花放在床头,那是一束白菊——在中国,祭奠死人才送的花。
宋胜利苦笑。
如果苦肉计有用,我不介意天天胃出血。
莱米看着他,没有笑,她走到窗前,背对着他。
知道我为什么来看你吗
因为...你心里还有我
莱米转身,眼神冷得像冰。
我只是想来亲眼看看,伤害别人的人,最终会有什么下场。
她走到床边,微微俯身,声音压得很低。
你知道吗那天在游艇上,我怀孕了。
宋胜利的呼吸骤然停止。
两个月。莱米直起身,欣赏着他脸上破碎的表情,你的孩子,和你姑妈一起,被南海吞没了。
她转身离去,留下宋胜利在病房里,整个世界分崩离析。
4.
火葬场
宋胜利提前出院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动用所有资源,重新调查三年前莱米坠海身亡的真相。
证据一点点浮出水面:伪造的医疗记录、被收买的游艇工作人员、莱米母亲突然好转的病情和神秘的资金来源...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人——宋玉华。
与此同时,宋胜利对莱米的追求变本加厉。
他不再试图在公开场合接近她,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莱米工作室收到一份来自匿名客户的巨额订单,要求设计一套以忏悔为主题的珠宝。预付金高得离谱。
一周后,莱米参加国际设计大赛,发现主办方最大的赞助商赫然是宋氏集团。
而她毫无悬念地夺得头奖。
甚至她多年前无意中提起的梦想——在海边拥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也被实现了。
产权证书直接被快递到她的办公室,署名是Laimi。
莱米将这些礼物全部退回,附言只有一句话。
宋总,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某天深夜,莱米加班结束,走出办公楼时,发现宋胜利的车停在路边。
他靠在车旁,脚边一堆烟头,似乎等了很久。
聊聊他声音沙哑。
莱米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没空。
我知道了三年前的一切。宋胜利的话让她停下脚步,是我姑妈做的。我...我当时并不知道你落水了,我以为你只是不告而别。
莱米转身,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愤怒。
不知道宋胜利,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完全无辜吗
宋胜利沉默了。
莱米冷笑,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看,你甚至不敢承认。你或许没有推我下水,但你的冷漠和轻视,才是真正杀死我的凶器。
她拉开车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别再白费力气了。我们之间,早就只剩灰烬了。
第二天,宋氏集团召开紧急董事会。宋胜利当场出示证据,指控宋玉华挪用公款、商业欺诈,以及三年前涉嫌故意杀人未遂。
全场哗然。
宋玉华被当场带走调查,宋氏股价暴跌。
莱米在新闻上看到这则消息时,正在与卢卡斯共进晚餐。
他这是自毁长城。卢卡斯评论道,宋玉华掌握着宋氏大半人脉资源,动了她,宋氏至少三年缓不过来。
莱米凝视着屏幕上宋胜利的特写。他看上去疲惫但坚定,在记者追问是否后悔时,他只说了一句:
我对唯一一个人的亏欠,远比这些重要得多。
当晚,台风袭击城市。
莱米驾车回家时,能见度极低。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从斜刺里冲出,直直撞向她的车。
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莱米只觉得剧痛袭来,随即陷入黑暗。
朦胧中,她感到有人拼命敲打车窗,一个熟悉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
莱米!坚持住!求求你...
她感到自己被小心翼翼地从变形的车厢中抱出来,那人的手臂稳得不可思议,怀抱却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不要睡,看着我...声音哽咽,我不能再次失去你...
再次醒来时,莱米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房里。
卢卡斯守在床边,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
你醒了他松了一口气,感觉怎么样
发生了什么
莱米试图起身,却被全身的疼痛阻止。
车祸。有人蓄意为之。卢卡斯神色凝重,是宋玉华的人。她保释期间狗急跳墙了。
莱米闭上眼睛。
所以,这场无妄之灾,终究还是因宋胜利而起。
宋胜利呢
卢卡斯的表情变得复杂。
他在隔壁病房。车祸发生时,他正好在场,把你从车里救出来后就晕倒了。医生说他有胃出血,加上手臂骨折和多处擦伤...
莱米愣住了。
他受伤了
为你挡下了掉落的广告牌。卢卡斯轻轻说,否则,受伤的就是你了。
这时,护士进来换药,无意中小声说到。
小姐,你男朋友真是不要命了。当时我们给他包扎伤口,他死活不肯用止痛药,说‘这痛是我该受的’。
护士走后,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莱米轻声,卢卡斯,我们的婚约...
我明白。卢卡斯温柔地笑了,它完成了它的使命,不是吗帮你挡掉了不少麻烦。他站起身,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心里始终没有完全放下他。
莱米垂下眼帘,脸上满是愧疚。
对不起。
不必道歉。卢卡斯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友谊的吻,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和合作伙伴。
临走前,他回头说:去看看他吧。虽然我不喜欢那家伙,但他这次...确实差点把命给你了。
5.
涅槃重生
莱米能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宋胜利的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臂打着石膏,却还在用另一只手处理文件。
见到莱米,他明显愣住了,随即迅速试图藏起文件,整理病号服,像个紧张的中学生。
你...他喉结滚动,最终只挤出一句,你好些了吗
莱米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床边,掀开他的被子。
胃部的绷带还渗着血丝。
这就是你说的‘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挑眉。
宋胜利苦笑道:我只是在做早就该做的事。保护你,还有...赎罪。
你姑妈
会得到法律制裁。宋胜利注视着她,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莱米沉默了很久。
窗外,台风过后的天空格外澄澈,阳光穿透云层,洒下一道道明亮的光束。
南海的水确实很冷。她突然开口,我沉下去的时候,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当我浮出水面,看到日出时,我突然明白了——莱米已经死在那片海里了。活下来的是Laimi,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和保护。
宋胜利的眼圈红了。
我知道。我不求你变回从前的莱米,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认识现在的你。
莱米走到窗前,望着窗外。
你知道吗我曾经恨你入骨。不是因为你姑妈的设计,不是因为失去的孩子,而是因为你让我觉得自己卑微如尘土。
她转身,直视他的眼睛。
但现在我不恨了。因为你已经不能定义我的价值了。我的价值来自于我的作品,我的事业,我自己。
宋胜利艰难地试图下床,莱米没有阻止。他踉跄着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不是求婚,而是臣服。
我知道。他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坦诚与卑微,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允许我,用余下的每一天,弥补我曾经的无知与傲慢。
他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那对铂金袖扣。
我不奢望你收回它。宋胜利轻声说,只希望你知道,它从来都不廉价。廉价的是我当时的心智。
莱米没有接过盒子,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望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卑微地跪在她面前,终于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宋胜利。
胃出血很痛吧她突然问。
宋胜利愣了一下。
比不上你经历的万分之一。
莱米终于微微扬起了嘴角。
那就记住这种痛。每次你想犯老毛病的时候,就想想这种痛。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在手触到门把时停顿了一下。
下周我的新展厅开幕。她没有回头,如果宋总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门轻轻合上。
宋胜利依然跪在原地,许久,一滴眼泪终于落在手中的丝绒盒上。
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