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宿敌将我的前未婚妻做成了人体炸弹。
我曾当众嘲笑她沉迷园艺,柔弱无用,亲手将她推开。
直到死亡倒计时在我耳边响起,我才明白,那个被我弃如敝履的女孩,怀里抱着足以照亮整个宇宙的星光,而我,亲手掐灭了它。
01
我叫凌辰,星际联盟的元帅。今天,我来见一个本该死在我炮下的人。
暗影总督,墨渊。
他约我在这里,说要送我一份大礼。
座驾裁决者号,一艘线条冷硬、通体漆黑的歼星舰,如一柄出鞘的利刃,无声地悬停在遗忘之喉的星域边缘。
这里是宇宙的坟场,充斥着破碎的陨石带、扭曲的金属残骸和不稳定的时空风暴。引力混乱,通讯信号在这里会被撕成碎片,连星盗都避之不及。
我独自驾驶着一艘小型穿梭机,进入了星域核心。
舷窗外,紫色的时空风暴像慢动作的闪电,无声地撕扯着空间,瑰丽而致命。
我的手指稳定地操控着飞船,规避着致命的能量乱流,目光如同座驾的装甲一样冰冷。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如同这片星域的真空。
我信奉绝对的秩序与力量,情感是我字典里代表弱点的词汇。
穿梭机平稳地对接在一座废弃空间站的对接舱。
舱门打开,一股金属锈蚀和臭氧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内部灯光闪烁,忽明忽暗,映照着墨渊那张带笑的脸。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长袍,与我笔挺的元帅军服形成鲜明对比,姿态闲适,仿佛这里是他的会客厅。
凌辰元帅,你比我想象的要准时。
墨渊轻笑一声。
看来,你对我的‘礼物’很感兴趣。
我一步步走向他,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墨渊,收起你那套故弄玄虚的把戏。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的舰队主力已被我击溃,你现在不过是只丧家之犬。
说出你的目的,然后准备好迎接审判。
墨渊绕着我走了一圈,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审判秩序凌辰,你就像一颗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永远不懂得‘意外’的美妙。
他停在我面前,笑容扩大。
而我今天,就要给你最盛大的意外。
一股烦躁的杀意在我心中升腾。
我放在腰间佩枪上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我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尤其是在宿敌面前。
墨渊似乎很享受我的反应,他指了指外面狂暴的时空风暴。
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一个完美的舞台,隔绝一切观众和援兵。
在这里发生的事,只有你我知道。
我的战术目镜分析着周围环境,数据流显示此处的时空风暴能量波动频率异常规律,不像是自然形成。
我在内心标记了一个疑点,但暂时归结为墨渊利用了某种环境放大器。
墨渊拍了拍手,身后一面巨大的金属幕布缓缓升起。
他微笑着说:别急,元帅。你的‘大礼’,马上就到。
在等待的间隙,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胸前。
那里别着一枚鸢尾花形的白金胸针,雕工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与我一身荣耀的勋章格格不入。
我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如同习惯呼吸,从未深究过它的来历。
02
金属幕布完全升起。
后面不是武器,不是人质军队。
而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医疗隔离舱。
舱内,一个女人静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维生导管,脸色苍白如纸。
是鸢尾。
我的前未婚妻。
我的瞳孔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猛然收缩。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停滞了一秒。
那个我以为早已消失在宇宙另一端、投靠了敌人的女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震惊、痛苦、疑惑……无数种情绪在我心底翻涌,又被我用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压制下去。
我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
我转向墨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墨渊,你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
用一个毫无价值的叛徒来威胁我,不觉得可笑吗
墨渊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按下隔离舱旁的一个按钮。
舱壁上立刻显示出鸢尾的生命体征,各项数据都低得吓人。一个合成的医疗语音毫无感情地播报:
警告,目标生命机能全面崩溃,预计剩余时间,30分钟。
冰冷的电子音,像一根针,刺入我的耳膜。
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三年前的联盟科学院。
那时的我,穿着崭新的元帅服,意气风发地视察科学院,接受着所有人的敬仰和赞美。
而鸢尾,我的未婚妻,却穿着沾满泥土的研究服,像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兴奋地拉着我,给我看她培育皿里一株会发光的、形态怪异的植物。
她说,它叫星际鸢尾。
我记得我当时皱起了眉。
鸢尾,你的才华应该用在武器系统或者能源矩阵上,而不是这些没用的花花草草。
她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但依旧固执。
凌辰,它不是没用。你会明白的。
我没有给她明白的机会。
在后来那场为我举办的庆功宴上,我当众解除了婚约。
我冰冷地告诉她,也告诉所有人:
我的伴侣,必须是能与我并肩作战的强者,而不是一个沉迷于园艺的弱者。你,不配站在我身边。
回忆的刺痛与现实的冲击交织,我的伪装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看着玻璃舱里那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鸢尾,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正确产生了动摇。
她为什么会叛逃
那个连操作一台机甲都会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女人,怎么可能背叛联盟,投靠以残暴著称的墨渊
全身机能崩溃……墨渊对她做了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她,而是让她以这种方式活着
这背后隐藏着比人质更深的目的。
03
元帅,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墨渊仿佛看穿了我内心的挣扎,他走到隔离舱前,用一种近乎迷恋的眼神看着鸢尾,声音轻柔却残忍。
她可不是人质。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是你和你的‘裁决者’号的……棺材。
他启动了隔离舱旁的另一个全息投影。
上面展示出鸢尾大脑的神经结构图,一个复杂的能量核心被植入其中,与她的中枢神经和脑波频率紧密绑定。
墨渊像个炫耀作品的艺术家,向我解释:
这叫‘生命源能炸弹’。以她的生命为燃料,以她的脑波为开关。
一旦她的脑电波彻底消失——也就是死亡——这个小东西就会瞬间引爆。
他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
威力嘛……足以把这座空间站,连同你那艘宝贝战舰,一起送回宇宙尘埃的状态。
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我不是没见过残酷的武器,但我从未想过,有人能将生命本身变成如此恶毒的陷阱。
那个柔弱的、连看到解剖样本都会害怕得别过脸的鸢尾,竟然被改造成了一枚行走在死亡边缘的炸弹。
我第一次感到了发自肺腑的恐惧。
不是为我自己的生命,而是为那个躺在舱里的女人。
墨渊!
我怒吼着,冲上前想砸开隔离舱,却被一层无形的能量护盾狠狠弹开,胸口一阵剧痛。
隔离舱上的生命倒计时,从30:00变成了29:59,红色的数字像魔鬼的眼睛,无情地跳动着。
怎么心疼了凌辰元帅。
墨渊笑得更加得意,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扎进我心里。
你所以为的‘无用’,恰恰是我梦寐以求的力量。
你对她的才华视而不见,我却为之疯狂。
是你,亲手把她推给了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在我心中撬开了一个新的疑点。
墨渊对鸢尾的了解,似乎超出了一个敌人的范畴。
这种精密到与脑神经相连的植入手术,风险极高,成功率极低。
鸢尾是如何被捕的她为什么没有反抗还是说,她根本无力反抗
墨渊的目的真的是同归于尽吗
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愿意赴死的疯子。他如此大费周章,图的到底是什么
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04
倒计时:25:00。
冰冷的数字跳动声,与维生系统的蜂鸣声混合在一起,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神经。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凌迟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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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渊那句你亲手把她推给了我在我脑中不断回响,将我拖入更深的回忆。
那是一场为我举办的庆功宴,我刚刚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是万众瞩目的英雄。
联盟所有高层都在场,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鸢尾作为我的未婚妻,却显得格格不入。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向我敬酒祝贺,而是有些焦急地拿着一份数据报告,穿过人群,想给我看。
我记得她当时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研究后留下的疲惫,但眼睛很亮。
从我的视角看去,她是在这种荣耀的场合提无聊的研究,是对我的不尊重,是对我战功的漠视。
我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被周围的赞美捧上了云端。
我需要一个与我同样闪耀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只知道摆弄花草的累赘。
于是,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推开了她递过来的报告。
纸质的报告散落一地。
我用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宣布:
从今天起,我与鸢尾小姐的婚约正式解除。
我的帝国,不需要一位只懂得种花的皇后。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鸢尾愣在原地,脸色在璀璨的灯光下瞬间惨白。周围是宾客们或同情、或惊讶、或看好戏的目光。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蹲下身,默默地捡起散落的报告,紧紧地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那个背影,瘦削而决绝,像一根被绷断的弦。
现实中,我看着生命倒计时一秒秒减少,再回想自己当初的言行,悔恨像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心脏。
我意识到,我不仅是伤害了她,更是亲手斩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可能性。
我毕生追求的强大与秩序,在此刻显得无比空洞和可笑。
那份被我无视的研究报告里,到底写了什么
那是否就是她试图向我解释的一切的关键
在我的记忆里,退婚后,鸢尾就从科学院申请调离,然后销声匿迹。不久后,联盟情报部门就传来了她叛逃暗影星域的消息。
整个过程毫无征兆,现在想来,漏洞百出。
这其中一定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我的脑海里,忽然回响起一次争吵中,鸢尾满眼星光地对我说过的话。
凌辰,我的花……未来可以照亮整个宇宙。
我当时只觉得是天方夜谭,是小女孩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在,这句话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灼烧着我的理智。
05
倒计时:15:00。
墨渊踱步到我面前,似乎很享受我脸上的痛苦表情。
你知道吗,凌辰
在你忙着享受胜利和荣耀的时候,你这位‘无用’的未婚妻,却在做着比你更伟大的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
她发现联盟科学院的能源数据有异常,怀疑有高层与我进行秘密交易,出卖联盟的能源情报。
但她没有证据,也没人相信她一个搞园艺的科学家。
所以,这位柔弱的科学家,做了一个最大胆的决定——孤身卧底。
她伪造了叛逃的假象,来到我身边,试图窃取交易的核心证据。
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惜……
墨渊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怜悯。
从她踏入我领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毕竟,我可是她当年的学长,我比你……了解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卧底
这个词和我记忆中那个连解剖星际蠕虫都会吓得闭上眼睛的鸢尾,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
我的心像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
原来她不是背叛,而是用一种我无法想象的方式,孤独地在黑暗中战斗。
而我,是那个把她推入黑暗的人。
不信
墨渊似乎嫌对我的折磨还不够,他拿出一段监控录像,投射在空中。
画面上,是我的元帅办公室。
我的副官将一份标记为最高加密等级的情报呈上,情报来源清晰地标记着——暗影星域-代号鸢尾。
画面中的我,穿着一尘不染的元帅服,连看都没看报告的内容,就冷笑着说:
投名状销毁。
我不想看到任何与叛徒有关的东西。
墨渊的声音在空旷的船舱里回荡,如同最后的审判。
那是她传回的最后一份情报,里面有我和联盟叛徒交易的完整证据链。
如果当时你打开了,联盟的危机可以瞬间解除,她也能被救回来。
可惜,你亲手销毁了她最后的机会。
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看着画面中那个冷酷的自己,感觉像在看一个无比陌生的怪物。
我一直以为是鸢尾背叛了我,背叛了联盟。
到头来,是我,用我那可笑的傲慢与偏见,亲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口腥甜涌上喉头,我强行咽下,几乎站立不稳。
墨渊既然知道鸢尾是卧底,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取证
反而要费尽心机把她变成炸弹,还特意引我过来
他的最终目的,绝不仅仅是复仇这么简单。
06
倒计时:05:00。
隔离舱内的警报声变得异常尖锐急促,红灯疯狂闪烁,预示着生命即将终结。
滴——滴——滴——
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这时,就在我放弃所有希望的瞬间。
隔离舱内,鸢尾一直紧闭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我的呼吸都停止了。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苍白的脸,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然后,极其艰难地,她睁开了眼睛。
她醒了!
这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冲垮了我的理智,让我几乎要呐喊出声。
但这份希望只持续了一秒。
因为她的苏醒,生命体征的波动反而更加剧烈,倒计时像是受到了刺激,开始以更快的速度跳动!
04:30,
04:29,
04:28…
她的回光返照,正在加速炸弹的引爆!
希望瞬间被更大的绝望吞噬。
鸢尾的眼神起初是迷茫的,涣散的。她似乎花了好几秒才辨认出眼前这个穿着元帅服的男人是谁。
她的视线穿过冰冷的玻璃,穿过跳动的红色倒计时,最终,聚焦在我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的悔恨,墨渊的阴谋,鸢尾的命运,炸弹的倒计时……所有的一切,都汇集在她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眸里。
她会说什么
是怨恨我当年的无情是质问我为何销毁那份能救她命的情报
还是……
她最后的遗言,将是对我最终的审判。
她的清醒,究竟是上帝最后的恩赐,还是魔鬼最残忍的玩笑
是会带来一线生机,还是仅仅为了让我亲眼看着她死去,承受这世间最深重的折磨
07
倒计时:03:00。
鸢尾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
通过隔离舱自带的扩音器,我听到了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的话。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快……把我……扔出去!
不是怨恨,不是质问,而是牺牲。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她被改造成炸弹、即将灰飞烟灭的时刻,她想的,依然是救我。
这句话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将我最后的、用冷漠和理智构筑的防线,彻底击溃。
醒了太好了!
墨渊看到鸢尾醒来,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更加狂热的表情。
正好让你亲耳听听,你的研究有多么伟大!
他张开双臂,像个站在舞台中央的疯子,揭示了他最终的秘密。
凌辰,你以为我只是想炸死你太天真了!
鸢尾研究的‘生命源能’,是足以颠覆现有能源体系的奇迹!它能让物质凭空再生,能让舰队进行无限制跃迁!
而她,鸢尾,她自己就是最完美的‘生命源能’容器!
我把她改造成炸弹,只是A计划。如果能顺便杀了你,再好不过。
如果不能,B计划就是等她自然死亡,我再回收她体内那枚完美的‘能量核心’!她的死,将开启我的新纪元!
我被这个真相震得无以复加。
我终于明白了。
她那句我的花可以照亮整个宇宙,不是幻想,而是事实!
她不是在玩弄那些无用的花花草草,她是在创造神迹!
而我,曾经那么轻蔑地,践踏了这份伟大。
我亲手丢掉的,是整个宇宙的未来。
倒计时只剩最后两分钟。
我该听她的话,亲手将她弹出太空舱,让她在孤寂的宇宙中爆炸吗
这对我而言,是救赎,还是更残忍的刑罚
鸢尾的清醒,显然在墨渊的意料之外。
她的意识,她的遗言,成了这个天衣无缝计划的唯一变数。
08
倒计时:01:00。
我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寻找拆除炸弹的方法不可能,时间不够,技术也不允许。
带着她一起逃来不及了。裁决者号的引擎启动和跃迁准备都需要时间。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我的一生,冷酷无情,视规则和胜利为一切。
但现在,得知所有真相后的悔恨与爱意,已经彻底摧毁了我旧有的价值观。
我最终的选择,不再是基于元帅的利益计算,而是基于一个爱人的意志。
我要完成她最后的愿望——救我。
我深吸一口气,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舱里的鸢尾,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我的灵魂里。
我颤抖着,伸出手,按向了隔离舱控制面板上那个红色的紧急弹出按钮。
我的动作无比缓慢,每移动一毫米,都像是在撕裂我自己的肌肉和神经。
鸢尾看着我的动作,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嘀。
按钮被我按了下去。
随着一声机械的闷响,隔离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推向了漆黑的太空。
在失重的瞬间,鸢尾的视线没有看我的脸。
而是落在了我胸前那枚鸢尾花胸针上。
那是她当年偷偷找人设计,想送给我的礼物。我却从未在意过,只是随意地别在了这里。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虚弱,却无比满足的微笑。
那是无声的告别。
也是无声的原谅。
我透过舷窗,看着那个小小的隔离舱越飘越远,在黑暗的宇宙背景中,像一粒孤独的尘埃。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落。
这一刻,我亲手执行了对她的死刑,也完成了对自己的情感救赎。
我尊重了她的意志,也彻底埋葬了我的爱情。
爆炸即将发生。
这股前所未有的生命源能爆炸,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而我,在亲手送走爱人后,又会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墨渊,做什么
09
倒计时:00:00。
太空舱外的隔离舱,在到达倒计时终点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先是猛地向内一缩,仿佛所有的物质都被压缩到了一个奇点。
然后,一朵由纯粹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绚烂光芒组成的鸢尾花,在真空中无声地绽放。
它的光芒,瞬间盖过了远处的恒星,将这片废墟星域照得亮如白昼。
光芒是彩色的,流动的,像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个奇迹。
然后,光芒又迅速湮灭,一切归于虚无。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紧随而至,狠狠地撞在空间站上。
整个空间站剧烈摇晃,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舱壁上裂开了无数道缝隙。
我静静地站在舷窗前,任由身体随着空间站的震动而摇晃,没有做任何防护动作。
我脸上所有的表情——悲伤、悔恨、痛苦——都已消失。
只剩下一片死寂,如同爆炸后残留的真空。
我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回过头。
看向因剧烈震动而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墨渊。
他正挣扎着想爬起来,脸上还带着计划被打乱的懊恼和错愕。
我的那双碧色眼眸,曾被联盟誉为如星辰般明亮。
此刻,那里面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燃烧的地狱烈焰。
我的悲伤已经燃烧殆尽。
剩下的,只有纯粹到极致的、要将仇人挫骨扬灰的复仇欲望。
我不再是为秩序而战的元帅凌辰。
我是一个为爱复仇的恶鬼。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让空气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我要你…死!
墨渊挣扎着爬起来,对上我地狱般的眼神。
他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想杀我凌辰,你看看外面再说吧。
他似乎还有后手。
10
狭小的空间站内,我和墨渊展开了最原始的肉搏。
身为联盟元帅,我的格斗技巧和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我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致命,充满了狂暴的力量。
我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发泄,在撕碎眼前这个毁灭了我一切的仇人。
拳头砸在他的脸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将他狠狠掼在金属墙壁上,墙壁都凹陷下去。
墨渊虽然也是个高手,但在暴怒的我面前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断被击倒,身上多处骨折,鲜血染红了他的黑袍。
但他一直在拖延时间,眼神中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光芒,嘴里还在不停地嘲讽。
没用的,凌辰!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在一次猛烈的撞击中,墨渊怀中的一个小型通讯器掉落在地。
我一脚将他踹开,正要给予致命一击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通讯器。
它正在闪烁着微光,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加密信号正在持续向外发送。
滔天的怒火瞬间被冰水浇灭。
我停下动作,捡起通讯器,迅速破解了表层代码。
我惊骇地发现,信号的源头,正是刚才鸢尾爆炸后残留的、那片极其庞大的能量反应!
我瞬间明白了。
躺在地上的墨渊,咳着血大笑起来,笑声癫狂。
你现在才发现太晚了!凌辰!
同归于尽我怎么会做那种蠢事!
鸢尾的爆炸,是宇宙中最完美的信号塔!它的能量波动,足以穿透任何时空风暴的干扰!
我的主力舰队,正以此为信标,进行精准跃迁!
他们将在5分钟内抵达,将你的‘裁决者’号和你的舰队残部,彻底撕碎!
我再一次,陷入了他的圈套。
他利用了鸢尾的死,不仅要杀我,还要全歼我的舰队。
他利用了我最深的爱和悔恨,布下了这个绝杀之局。
我的通讯器里,已经响起了裁决者号传来的、发现大规模跃迁信号的刺耳警报。
5分钟。
我被困在这个即将解体的空间站,而我的舰队,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11
倒计时:04:00。
警报声响彻了我的通讯频道,我的副官在焦急地呼叫我,请求指示。
我似乎已经无路可逃。
墨渊的笑声还在继续,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景象。
就在这时,我的元帅最高权限终端,突然弹出了一个强制接收的加密信息包。
发送者——未知。
但解密密钥,那一串熟悉的数字,是鸢尾的生日。
我颤抖着输入密钥。
一段来自鸢尾的预录全息影像,出现在我面前。
是她在被捕前的样子,穿着白色的研究服,站在她那些花花草草中间,眼神坚定而明亮。
凌辰。
影像中的她,声音清澈而冷静。
如果你看到这段信息,说明我已经失败了,并且很可能……被墨渊利用了。
我了解他,他是我的学长,偏执、自负,他一定会利用我的研究来对付你。
所以,我在自己的生物信号中,植入了一段后门程序。
一旦我的生命源能被非正常、剧烈地激发——比如,被改造成武器引爆——这个程序就会启动。
它会将我搜集到的所有关于墨渊和联盟叛徒的交易证据,通过爆炸产生的超光速粒子流,定向发送给你。
这个时空风暴,将是最好的掩护。
我怔怔地看着影像中的鸢尾。
她冷静、智慧、深谋远虑。
我以为是自己在保护世界,却不知道,她早已用自己的方式,为我铺好了最后一条路。
狂喜于有了翻盘的底牌,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几乎要将我溺毙的悲痛。
她连自己的死都算计在内,该是怀着怎样的决心和爱意。
墨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不可能……她怎么会……
他自以为很了解鸢尾,但他只看到了她的科研价值和她柔弱的外表,却完全低估了她的智慧、她的决心,以及她对我那份至死不渝的爱。
他精心布置的、用于隔绝我的能量陷阱,反而成了鸢尾后门程序启动和信息传递的绝佳掩护。
他作茧自缚。
杀死鸢尾,不仅没有成为他的胜利,反而亲手触发了毁灭他自己的最后开关。
12
我没有再看墨渊一眼。
我迅速将鸢尾发来的证据包,通过裁决者号的中继系统,直接公之于众。
发送给了联盟最高议会和所有舰队指挥官。
证据如同一颗核弹,在联盟高层瞬间引爆。
名单上的叛徒在铁证面前无所遁形,被迅速控制。
墨渊即将抵达的舰队,因为内部的叛徒指挥官被当场肃清,指挥系统瞬间失灵,阵脚大乱。
还没等我的舰队做出反应,他们内部就因为权力真空和互相猜忌而发生了内讧。
一场迫在眉睫的围歼战,消弭于无形。
我平静地走到束手就擒、面如死灰的墨渊面前。
没有折磨,没有怒吼。
我拔出佩枪,对准他的额头,扣下了扳机。
对他来说,这或许是最仁慈的结局。
对我来说,他的死已经无法带来任何快感,只是一种必要的程序。
我独自一人,返回联盟。
我成了揭露阴谋、拯救联盟的英雄,接受了无数的质询和嘉奖。
所有人都视我为不败的战神,冷酷而完美的机器。
他们不知道,我内心最重要的一部分,已经永远死在了那片废弃星域。
战斗结束后,副官为我整理在打斗中破损的军服。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枚鸢尾花胸针时,不禁咦了一声。
元帅,您知道吗
副官有些惊讶地解释道。
这枚胸针是三年前鸢尾小姐委托军工部为您特制的。她说您总是冲在最前线,太不爱惜自己。
所以,她将自己的部分生物能量样本融入其中,设计了一个微型能量护盾。它会在您遭受致命攻击时自动激发。
他调出档案记录,递到我面前。
档案显示,在过去三年里,它至少在您未曾察觉的情况下,为您挡下了七次致命的暗算……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颤抖着从副官手中接过那枚早已习惯的胸针。
冰冷的金属触感下,是我从未察觉过的、滚烫的守护。
我以为是她柔弱无用,需要我的保护。
殊不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在我一次次奔赴战场的时候,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无声地保护着我。
这个被誉为钢铁化身的男人,在赢得了一切之后,终于抱着那枚小小的胸针,在这间无人的办公室里,泣不成声。
……
多年后,我依然是那个战无不胜的联盟元帅。
我站在元帅府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星河。
而我的眼中,再无光芒。
我下令,将元帅府所有的装饰、徽章,甚至军服上的纹章,全都换成了鸢尾花的样式。
我的世界,被无数不会发光的鸢尾花填满。
鸢尾,你说你的花能照亮宇宙。
你做到了。
但我的宇宙,却永远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