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入赘,新婚夜竟被泼辣王妃一纸休书砸脸!
我忍辱负重,只为换取军粮救兄长于危难。可当兄长背叛,挚爱惨死,我被逼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时,救我于水火的,竟是那个曾将我弃如敝屣的女人!
她带着滔天财富与复仇烈火,如神兵天降,在我耳边怒吼:我休你,是给你留一线生机!蠢货!
原来,最大的羞辱,竟是她最深沉的守护。
01
夜色像浓得化不开的墨,一笔一笔涂抹在海面上。
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卷着冰冷的寒意,吹得婚船上的大红灯笼疯狂摇曳,光影凌乱,如同鬼魅。
我,凛白,瀚离帝国的不败战神,此刻正站在甲板之上。
身上繁复的赘婿华服,被风撕扯着,发出猎猎的声响。这身刺目的红衣,比我身经百战的铠甲还要沉重,还要冰冷,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的心里,反复回响着孤峰城传来的告急军报。
粮草断绝,全军危在旦夕。
兄长明佑太子被困重围,生死未卜。
我曾统帅千军万马,杀得敌寇闻风丧胆,可如今,我却只能用自己最后的尊严,来换取这桩政治联姻带来的巨额嫁奁。
瀚离的荣光,此刻在我身上,只剩下无尽的屈辱。
我站在船头,遥遥望向瀚离帝国的方向,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一个苍老的身影划着桨,慢慢靠近。
那是个老艄公,满脸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邃而沧桑。他的眼神却如深海般平静,仿佛能看透我所有的伪装与隐忍。
他递给我一碗酒,碗沿粗糙,带着海水的涩味。
将军,海上的风浪再大,也总有靠岸的时候。他沙哑的嗓音,混在风声里,竟有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接过碗,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如同一条火线,直烧进五脏六腑,却浇不灭心头的焦灼与苦涩。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而霸道的娇叱划破夜空。
哪里来的骗财小白脸,也敢肖想本王妃!
声音未落,一道火红的身影已经如同旋风般,卷至船头。
金烈阳。
靖海国以泼辣闻名的女金吾,也是我此行要嫁的女人。
她身着同样火红的嫁衣,却手持一根乌黑的长鞭。凤目含煞,眉宇间满是英气与不屑,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得人眼睛生疼。
她身后跟着一众侍卫,瞬间将我团团围住。
啪!
鞭梢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声,精准地停在我的鼻尖前。
金烈阳用鞭梢指着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声音响彻海面:我查过了,你凛白一上船,就催问嫁偦何时启运,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你的孤峰城!
洞房花烛你心里装的是战火连天,哪有半分新郎的样子!
你不是来成亲的,你是来骗钱的!
我瞬间错愕,随即是滔天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对,但我不能承认,也无法解释。
我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王妃,军情紧急,我……
不必解释了!
金烈阳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我。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信封上甚至还带着她的体温。她看也不看,直接将那封信甩在了我的脸上。
纸张轻飘飘的,打在脸上并不疼,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我颜面尽失。
本王妃今日,当众休夫!
她扬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凤凰,声音里满是决绝。
这嫁奁,你尽管拿走,就当是我靖海国买你凛白一条命!
但你给老娘记住了,从今往后,你欠我靖海国一条命!
我死死攥着那封薄如蝉翼却重如泰山的休书,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金烈阳转身,火红的裙摆在风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她走了几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顿住脚步。
她飞快地转身,几步走到我面前,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别被蒙蔽了,战神。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奇异的严肃。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那双凤目里,一闪而逝的,竟不是嘲讽,而是一丝……复杂的警告与担忧
我彻底愣在了原地。
她为何如此笃定我是骗财她那句别被蒙蔽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休夫,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我转头看向船舷边,那个神秘的老艄公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海面,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海风更冷了,吹得我浑身发寒。
02
孤峰城,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之下。
城墙斑驳,处处可见早已干涸的暗褐色血迹。城里的百姓面有菜色,眼神麻木,像一群行尸走肉。
我押运着如山的嫁奁物资,回到了这座我曾浴血守护的城池。
可我的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刀割般的疼痛和屈辱。
兄长明佑太子率领众将,在城门口迎接我。
凛白,你受委屈了!为兄对不住你!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眼中含泪,言辞恳切,情真意切得让我几乎要相信了。
但我敏锐地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力道更多的是一种试探。他看着我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审视与疏离。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太子妃长孙无尘。
她一袭素衣,安静地站在兄长身后,清丽如莲,遗世独立。
她的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心疼与担忧。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能卸下所有坚硬的防备,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慰藉。
太子营帐里,我将金烈阳那份丰厚到令人咋舌的嫁奁清单交予兄长。
他看着清单,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连声说好。
随即,他立刻召集心腹议事。
太子太傅魏谋深,一个眼神阴鸷的老者,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先锋大将耿厉,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不加掩饰的嫉妒。
他们三人走进了营帐,将我这个最大的功臣,理所当然地晾在了一旁。
我站在帐外,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吹得我衣袍翻飞。
我能隐约听到里面压低了声音的交谈,还有魏谋深那阴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帐篷的缝隙里,我看到魏谋深和耿厉不时朝我的方向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
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着我。
这孤峰城,仿佛一张正在悄然收紧的网,而我,就是网中的猎物。
兄长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与我并肩作战、可以生死相托的兄长了。
权位和猜忌,已经在他和我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高墙。
金烈阳那句别被蒙蔽了,又一次在我脑中炸响。
难道她指的……就是兄长
夜深人静,月凉如水。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无尘悄悄来到了我的住处。
她为我送来了伤药,白皙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为我包扎着路上奔波添的新伤。
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温柔而忧伤。
凛白,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旗的颤抖,太子殿下他……很忌惮你。
这次你带回嫁奁,解了全城之困,百姓们只知战神凛白,却忘了太子。
她抬起头,美丽的眼眸里满是忧虑。
你要万分小心。
无尘的警示,证实了我心中最不祥的猜测。
兄长对我,究竟是怎样的真实态度
他会如何处置我这个功高盖主、又深得民心的兄弟
那个眼神阴鸷的魏谋深,和有勇无谋的耿厉,又在密谋着怎样的毒计
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03
金烈阳的嫁妆,被迅速分发了下去。
空荡荡的粮仓重新变得充盈,兵器库里新铸的刀剑闪着森森寒光,药材在库房里堆积如山。
断炊数日的百姓领到了救命的粮食,激动得跪在地上,冲着我的方向痛哭流涕,一声声战神千岁的呼喊响彻云霄。
我的威望,在孤峰城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我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欢腾的人群,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这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兄长明佑太子听来,恐怕句句都是催命符。
果然,没过多久,我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一名侍卫就悄悄向我密报。
将军,太子殿下在书房内大发雷霆,把他最心爱的那方端砚都给砸了!
侍卫压低声音,神色紧张。
魏太傅当时就在一旁,他说……他说‘殿下,凛白将军功高盖主,又有长孙娘娘青眼有加,长此以往,这孤峰城,怕是只知有将军,不知有殿下啊!’
我仿佛能看到书房内的情景。
能听到太子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的嫉妒与狠戾的声音。
他夺走了我的军功,夺走了民心,现在连无尘的心……也要夺走吗
我才是太子!瀚离未来的君主!
权力的威胁,地位的动摇,甚至是对无尘那份不可言说的情愫,都让他觉得被我死死地压制着。
他的动机,已经清晰得如同白昼。
傍晚,我正在城楼上巡视防务,思考着如何应对城外的叛军。
明佑太子带着魏谋深,缓步向我走来。
三弟,此次多亏了你。他重重地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异常亲切,仿佛白天的雷霆之怒从未发生过。
待击退叛军,班师回朝,我定在父皇面前为你请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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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根本到不了眼底。
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在扫过我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一闪而过的杀意。
而那个叫魏谋深的老者,就如同毒蛇一般,安静地站在兄长身后,浑浊的眼睛里,吐着冰冷的信子。
我心中警铃大作。
我明白,他们已经动了杀心。
兄长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对付我
是明升暗降,将我调离孤峰城,架空我的兵权
还是……会更直接一点,直接在这战场之上,要了我的命
无尘那句你要万分小心的警示,犹在耳边。
这句警示,会在何时、何地应验
我看着兄长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比城外的风雪还要冰冷。
04
第二天一早,城外的叛军就开始了叫阵。
叛军首领昭狼王,派了一个嗓门奇大的士兵,在城下列阵高声叫骂。
言语极尽污秽,不堪入耳。
凛白!你这个靠女人屁股换军粮的赘婿,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瀚离战神我看是瀚离软骨头!有种就出来与你家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污言秽语,一句句清晰地传到城楼之上,传到每一个孤峰城将士的耳中。
我站在城头,听着那些羞辱,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中烧起,直冲头顶。
士可杀,不可辱。
我凛白一生征战,大小数百仗,何曾受过此等羞辱!
议事大厅内,气氛凝重。
明佑太子召集了所有将领议事,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
魏谋深第一个跳了出来,满脸义愤填膺。
殿下!昭狼王如此羞辱凛白将军,便是羞辱我孤峰城全军!更是羞辱我瀚离帝国!
若不应战,我军士气何存天下人将如何看我孤峰城
一旁的耿厉也立刻跟着附和,粗声粗气地吼道:末将请战!愿为将军洗刷耻辱!
他们一唱一和,演得天衣无缝。
叛军的嚣张挑衅是表层,他们用激将法逼我出战是中层,而最深层的,是兄长那借刀杀人的阴狠算计。
他太了解我了。
他知道我的性格,宁可战死,也绝不会忍受这种侮辱。
明佑太子故作为难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三弟,我知道你新婚受辱,心中有气,但敌军势大,在城外叫骂,恐怕是设下了陷阱……
他越是这么说,越是火上浇油。
我知道这是个圈套。
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死亡的圈套。
但城中数万将士的目光,全城百姓的期盼,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我的脊梁上。
我若退缩,孤峰城最后一丝士气,也将荡然无存。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大厅中央,单膝跪地,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整个大厅。
殿下,末将请战!
为我孤峰城,为我瀚离帝国,虽死不悔!
出征的前一夜,无尘最后一次来见我。
她眼眶通红,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个亲手缝制的护身符,塞进了我的手中。
凛白,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我的心。
我心中一痛,看着她满是泪水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披甲准备出城的时候。
我的一名亲兵,在角落里无意中听到了太子对耿厉的密令。
……待他与叛军主力缠斗,精疲力尽之时,立刻关闭城门,放箭!
务必让他死在乱军之中,做得干净点!
那亲兵骇然失色,转身就想来告诉我。
却被耿厉的亲信发现,一把捂住嘴拖进了黑暗中,再也没有出来。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只带着满腔的悲壮与决绝,在全城百姓的欢呼声中,义无反顾地奔赴那场为我精心设计的死亡盛宴。
05
盘龙岭。
我如猛虎下山,一人一枪,狠狠杀入敌阵。
长枪如龙,银光闪烁,所到之处,叛军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我杀红了眼。
新婚夜的屈辱,兄长的背叛,无尘的眼泪,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无尽的愤怒与力量,倾注在我的枪尖之上。
噗嗤!
叛军首领昭狼王,被我一枪从战马上挑落,死不瞑目地摔在地上。
主帅一死,叛军阵脚大乱,开始溃退。
胜利在望!
只要回到城中,我就能……
我浑身浴血,带着所剩无几的残部,冲向孤峰城的方向。
然而,那扇我曾无数次出入的,厚重而熟悉的城门,就在我的面前,发出了沉闷而绝望的响声。
它缓缓地,无情地关闭了。
城墙之上,耿厉手持令旗,脸上带着狰狞而得意的冷笑。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个动作,充满了嘲讽与怜悯,像在看一只掉进陷阱的野兽。
嗡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
兄长……你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我被彻底隔绝在了城外。
身后,是重新集结、追杀而来的叛军残部。
面前,是冰冷无情、坚不可摧的城墙。
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就在这时,城头之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是无尘!
凛白!快走!是圈套!是太子要杀你!
她被太子派来的侍卫死死抓住,拼命挣扎,发髻散乱,状若疯狂。
她看穿了这无耻的阴谋,却无力回天。
在极致的绝望中,无尘做出了最惨烈的抉择。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侍卫的束缚,凄然地看了我最后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不舍、决绝与爱意。
凛白,好好……活下去!
话音未落,她从高高的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那一袭素衣,像一只被狂风折断了翅膀的白蝶,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而绝望的弧线。
最终,重重地坠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身下的泥土,像一朵瞬间绽放又瞬间凋零的血色莲花。
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然后用力撕裂。
不——!
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目眦欲裂,拼命想冲过去,却被潮水般涌上的叛军死死缠住,无法靠近她分毫。
我的挚爱,我生命中唯一的光,就这样在我面前,熄灭了。
那一刻,天地失色,万念俱灰。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06
靖海国王府,练武场。
金烈阳正在挥汗如雨,长枪在她手中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刚猛霸道,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一名信使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双手呈上一封来自她兄长、北海大都督沧狻的加密急报。
金烈阳停下动作,随手将长枪扔在兵器架上,接过信。
她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过。
信纸上,详细描述了孤峰城的惊天变故:明佑太子设局、凛白被困盘龙岭、长孙无尘血溅城墙……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进她的心里。
她猛地想起了新婚夜,凛白那双充满了隐忍与悲壮的眼睛。
想起了自己在他耳边低声说的那句警告——别被蒙蔽了。
原来,她最不祥的预感,竟然成真了。
而且,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她紧紧攥着那封信纸,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心中五味杂陈。
有对明佑太子卑劣行径的滔天震怒,有对那个叫长孙无尘的无辜女子惨死的痛惜,更有对凛白那个蠢货的……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没骨气的东西!
她低声怒骂了一句,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兵器架上。
精铁打造的架子,竟被她砸得嗡嗡作响,凹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
但她的眼中,没有半分犹豫,只有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火。
金烈阳没有片刻耽搁。
她迅速换上一身火红的戎装,拿上令牌,甚至来不及和父王解释,就策马冲出王府,直奔北海大营。
她手持王府金牌和兄长沧狻的密令,直接闯入大营。
传我将令!北海锐士营三千骑兵,立刻集结!随我出征!
她的声音,清亮而果决,响彻整个营地。
副将迟疑地走上前:王妃,此事未经国王陛下批准,我们擅自调兵,恐怕……
金烈阳凤目一瞪,厉声道:等我爹批准,凛白的骨头都凉了!
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
她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佩剑,直指孤峰城的方向。
出发!
三千精锐铁骑,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遥远的盘龙岭,长途奔袭而去。
没有人知道,这位泼辣的王妃,为何要为一个休弃的赘婿,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只知道,王妃怒了。
北海的怒火,即将燃遍整个瀚离帝国。
07
盘龙岭,已成修罗场。
我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数十处伤口,鲜血几乎将我的铠甲染成了暗红色。
体力早已耗尽,全凭着最后一丝不甘的意志,用长枪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
周围,是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叛军。
他们像一群贪婪的饿狼,围着我,却又不敢轻易上前。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一点一点将我笼罩。
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无尘坠落城墙的那一幕,反复在脑海中闪现。
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我即将闭上眼睛的瞬间,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从地平线的尽头奔腾而来。
远处,一道火红的旗帜,像一把利剑,猛地撕开了昏黄的天际线。
紧接着,三千北海铁骑,如同黑色的潮水,卷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入了叛军混乱的阵型!
为首一人,红衣银甲,手持长枪,如同一团从天而降的烈火。
正是金烈阳!
她瞬间点燃了整个绝望的战场。
金烈阳一马当先,长枪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横扫千军,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的目光,扫过了不远处那具早已冰冷的、穿着素衣的尸体。
她的眼神,瞬间冷得像是北海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催马冲到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破烂的衣甲,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我从重围中拽了出来,扔到她的马背上。
我以为她会安慰我,或者至少,会给我一个同情的眼神。
但没有。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怒斥。
凛白!你这个没骨气的蠢货!
她的声音,比北海的寒风还要冰冷,却又带着灼人的温度。
瀚离战神就为了一个猪狗不如的兄长,一条不值得的烂命,你就要死在这里!
你看看她!她用枪尖指向无尘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长孙无尘在天有灵,看到的也是你这副窝囊等死的样子吗!
她的骂声,如同一道惊雷,在我混乱、死寂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茫然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在新婚之夜休弃我的女人。
看着她此刻为了救我,千里奔袭,满身风尘。
她的愤怒,她的斥责,那双明亮的凤目背后,隐藏的竟是……深切的关心和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我心中涌起万般复杂的情绪。
恨意、感激、迷茫、不解……
最终,一丝微弱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望,在我那颗早已死去的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点火星。
08
金烈阳的北海精兵,以雷霆之势,迅速控制了孤峰城。
城门大开。
她押着重伤的我,径直走上了那座让我绝望的城楼。
明佑太子还在演戏。
他惊喜地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悲痛与欣喜交织的复杂表情。
三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冲上来想抓住我的手,声音哽咽:耿厉擅自关闭城门,罪该万死!我已将他……
滚开!
金烈阳根本不给他继续表演的机会,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她从怀中亮出北海金吾的令牌,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明佑!收起你那套恶心的嘴脸!
你与魏谋深、耿厉合谋,借刀杀人,残害手足,桩桩件件,我有人证物证!
她话音未落,手起剑落。
噗!噗!
两声闷响,刚才还惊慌失措、想要辩解的魏谋深和耿厉,已经身首异处。
鲜血溅在她火红的铠甲上,如同绽开的妖异花朵,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
城楼下的百姓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看到了迟来的,却酣畅淋漓的正义。
金烈阳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从耿厉怀中搜出的一封密信,狠狠扔在明佑太子的脸上。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
你勾结叛军昭狼王,许诺事成之后,割让瀚离三城,只为除掉凛白!
你才是瀚离帝国最大的叛徒!
明佑太子脸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
金烈阳一步步逼近他,说出了更惊人、更残酷的真相。
还有,你以为长孙无尘是你逼死的
她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不!
是她无意中发现了你与叛军勾结的密信,你为了灭口,亲手将她推下城楼,再嫁祸给耿厉!
明佑,你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能下此毒手!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无底的冰窟。
原来……
原来无尘不是自尽……
而是被他……被我曾舍命守护的兄长,亲手所杀!
我所忠诚的一切,我所承受的一切,我所珍视的一切……
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天大的笑话!
我看着明佑太子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滔天的仇恨。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碎得连一片完整的瓦砾都找不到。
09
明佑太子最终在无尽的绝望与恐惧中,用金烈阳扔在地上的那把剑,自刎而死。
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他华贵的太子袍服。
我处理完孤峰城的乱局,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心如死灰。
金烈阳没有多说一句安慰的话。
她只是带着我,捧着我亲手收集的长孙无尘的骨灰,来到了奔流入海的江边。
江风猎猎,吹得人衣衫翻飞。
她为无尘举行了一场盛大而庄重的海葬仪式。
让她回归大海吧。
金烈阳看着烟波浩渺的江面,轻声说:海的广阔,能洗净一切尘埃,也能包容所有伤痛。
我颤抖着手,将无尘的骨灰一点一点撒入江中。
看着那些白色的粉末,随着波浪翻滚,渐渐汇入远方无边无际的大海,我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无尘,解脱了。
而我呢
仪式结束,金烈阳转身,静静地面对着我。
她忽然伸出手,从我怀中,拿出了无尘送给我的那个护身符。
还有我一直贴身收藏的,那块写有无尘诗句的锦囊。
那是我关于过去,关于那段纯白岁月,最后的念想。
你……
我震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在我的注视下,金烈阳做出了一个决绝到近乎残忍的举动。
她将那两样东西,连同我一直佩戴的、象征着与无尘情意的辟尘珠,毫不犹豫地、决绝地扔进了滚滚江水之中。
浪花翻涌,瞬间就吞噬了一切。
凛白。
她看着我的眼睛,那双凤目清亮而坚定,仿佛能照进我灵魂最深处。
三年前新婚夜,我休你,是看穿了明佑的野心和伪善,不想你被这桩婚事束缚,给你留一线生机。
今日,我再休你一次!
她的声音,在江风中清晰无比。
是让你彻底斩断过去,放下执念,为自己而活,重获新生!
看着那些寄托着我所有爱与痛的遗物,被冰冷的江水彻底吞噬,我的心痛如刀绞。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我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与释然。
是的。
我的白月光,我的执念,我那可笑的忠诚和守护,都该随着这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了。
金烈阳,她不是在伤害我。
她是在……救赎我。
用最激烈,最痛苦,也最彻底的方式。
两次休夫。
一次是计谋,一次是救赎。
可彻底放下过去的我,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10
瀚离帝国皇室派来了使者,带来了丰厚的封赏。
他们想封我为摄政王,权倾朝野。
我拒绝了所有封赏,交出了象征着兵权的虎符,脱下了那身沉重的战袍。
我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布衣,独自一人,离开了那片浸透了鲜血、背叛与荣耀的土地。
天下、皇权、忠义……
这些曾经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存在的意义。
如今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场笑话。
我需要时间,需要一段漫长的旅程,去寻找一个真正的,只属于凛白的答案。
我开始漂泊。
三年间,我走过大漠,看过孤烟落日;我行过江南,听过杏花春雨。
我当过打铁的匠人,感受过炉火的炙热与铁锤的沉重。
我做过摆渡的船夫,在日复一日的摇橹声中,看过人间百态,也体会了世事无常。
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爱与恨,在岁月的长河中,被慢慢冲刷,沉淀,变得平和而遥远。
只是,我总是不自觉地,会在各个渡口停留。
看着那些南来北往的船只,看着那些聚散离合的人们,心中总会泛起一丝莫名的空虚与期待。
我在等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金烈阳。
忘记了那抹如同烈火般,闯入我黑暗世界的红衣。
可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那双明亮而霸道的眼睛,总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伴随着那句掷地有声的——为自己而活。
这究竟是感激
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萌生了另一种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感
我漂泊的终点,会是哪里
命运,是否会让我们再次相遇
我坐在渡口的青石上,看着江水东流,心中一片茫然。
11
三年后,江南。
一个繁华的渡口,正下着蒙蒙的烟雨。
我靠在渡口旁的一棵老柳树下,手里拿着一根从路边捡来的狗尾巴草,看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神情淡然。
这三年的漂泊,让我学会了与自己和解。
忽然,一个清脆、泼辣,又无比熟悉的女声,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这片朦胧的雨幕。
都给老娘动作快点!
这批货天黑前必须送到钱塘!误了时辰,扣你们半个月工钱!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
这个声音……
我猛地回头,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码头上,一艘巨大的海船旁,站着一个身着劲装红衣的女子。
她叉着腰,正意气风发地指挥着手下的伙计搬运货物。
雨丝打湿了她的发梢,阳光穿过云层,恰好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正是金烈阳。
三年不见,她褪去了王妃的贵气与青涩,多了几分江湖的豪迈与不羁。
她不再是那个被困在王府里的女金吾,而是北海之上赫赫有名的女海盗王,烈火娘子。
她活得比以前更加恣意,更加耀眼,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仿佛心有灵犀。
正在发号施令的金烈阳,也若有所感地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她看到柳树下那个穿着布衣、神情淡然的我时,先是微微一愣。
随即,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于心,又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
她迈开长腿,向我走来。
步履从容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跳上。
周围的喧嚣,伙计的号子声,江上的船鸣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和这片蒙蒙的烟雨。
她在我面前站定,身上带着一股海风与阳光混合的好闻气息。
她没有问我这三年过得好不好,没有问我为何会在这里。
只是像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歪着头,看着我,轻声说了一句。
凛白,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跨越了三年的时光,跨越了生死的别离,轻飘飘的,却又重如千钧。
12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双依旧明亮如星的眼睛。
千言万语,瞬间涌上心头,堵在喉咙里,最终却只化为了两个字。
烈阳。
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有感激,有愧疚,有长久的思念,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心底的爱恋。
金烈阳笑了,那笑容明媚如初,仿佛能驱散江南所有的阴雨。
我要走了,她说,去更远的海域看看,听说那里的风景,和靖海国完全不同。
我的心,猛地一紧。
我以为,这便是告别。
我们重逢,然后再次别离,相忘于江湖。
她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补充道:凛白,三年前,在江边跟你说‘再休你一次’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定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渡口,重新遇见。
遇见的,会是一个全新的,为自己而活的你。
原来,这场重逢,不是偶然。
是她跨越千山万水,刻意寻找的结果。
我们相视一笑。
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恩怨,所有的情愫,都在这一笑中,冰雪消融。
我们不再是那个背负着国仇家恨的战神与王妃。
我们是两个在命运的烈火中涅槃重生,最终找到了自我的独立灵魂。
我得到了救赎,她也实现了自我。
在精神层面,我们从未如此平等,如此契合。
金烈阳转身,向我挥了挥手,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上了她的海船。
喂!蠢货!
船帆升起,她站在船头,冲我大喊:江湖这么大,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和那面火红的旗帜,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站在渡口,久久地凝望着那艘渐渐远去的船,心中没有伤感,只有一片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平静。
江湖路远,我们或许会相忘于江湖,但我们永远是彼此生命中最深刻的印记,是对方重生的见证者。
我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也许在下一个渡口,也许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当风再次吹起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见。
我看着那抹即将消失在水天交界处的火红帆影,笑了。
然后,我迈开脚步,朝着码头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故事结束了,但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