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攥着医院催缴单的手指节发白,耳边还回荡着医生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手术最晚下周必须做,费用还差十五万,请尽快凑齐。
十五万。
对她这个刚毕业没多久、拿着微薄薪水的小职员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亲戚借遍,网贷无门,她已被逼到绝路。
雨水模糊了城市的霓虹,也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失魂落魄地走在人行道上,甚至没注意到对面亮起的红灯,也没听见那声刺耳的喇叭声。
轮胎摩擦湿滑地面的尖锐声响猛地将她惊醒。她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在离她膝盖仅一寸的地方戛然停住。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轮廓冷硬,眉宇间凝着不耐与寒意。看路。他声音低沉,没有半分惊惶,只有被打扰的不悦。
副驾上助理模样的男人迅速下车,塞给她一张名片:小姐,这是季总的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们赶时间,抱歉。
车重新汇入车流,消失在前方的雨幕中。林双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单薄的衣衫,冷得她瑟瑟发抖。她低头看着那张质感极佳的名片——季铭泽,铭泽集团总裁。
一个疯狂又卑微的念头,在她绝望的心里破土而出。
三天后,林双站在季铭泽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几乎被窗外俯瞰全城的磅礴气势压得喘不过气。
季铭泽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后,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缺钱他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林双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迎上他冰冷的视线:是。我母亲需要手术,急需十五万。
所以,不惜撞上我的车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种方式倒是别致。
林双脸颊滚烫:那是个意外!我……我只是看到您的名片,想来求您……
求我季铭泽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凭什么帮你慈善家
林双哑口无言,是啊,他凭什么帮她
不过,他话锋一转,指尖轻叩桌面,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一个‘妻子’。
林双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震惊和不解。
一场为期一年的契约婚姻。季铭泽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场商业合作,我需要一个已婚身份来获取一份关键的家族遗产。一年后,离婚,你可以拿到一百万。
一百万!母亲的手术费、后续康复费都将不再是问题!巨大的诱惑像糖衣炮弹,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犹豫和尊严。
为什么……是我她声音干涩。
因为你足够‘干净’,背景简单,急需用钱,看起来也还算……听话。他毫不掩饰话语里的权衡与利用,最重要的是,事后不会纠缠。
原来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不会纠缠的物件。林双心脏微微抽痛,但想到病床上母亲苍白的脸,她深吸一口气。
好,我答应。
季铭泽似乎早已料到她的答案,将一份厚厚的合同推到她面前。条款看清楚,尤其是保密协议和违约责任。记住,一年内,在外人面前,你必须扮演好‘季太太’的角色,安分守己,别给我添任何麻烦。
我会的。她拿起笔,手指微颤,在那份冰冷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卖身救母。原来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没有王子救赎,只有冰冷的交易。
手续办得极快。没有婚礼,没有戒指,只有一个红色的小本子,和一张存有一百万的银行卡。
林双搬进了季铭泽那套空旷冰冷的顶层公寓。他指派了司机接送她,给了她副卡,物质上慷慨至极,却吝于给她一丝一毫的温暖。
他几乎从不回家吃饭,偶尔回来,也总是带着一身酒气或冷冽的寒气。视她如空气。
偶尔开口,也充满嘲讽。
她笨拙地想为他准备一次早餐,他瞥了一眼,冷淡道:不必做这些无用功,照顾好你母亲就行,别给我添乱。
她穿着他助理购置的新衣略显局促地下楼,他打量一眼,轻笑:人靠衣装,可惜,有些东西是衣服遮不住的。
他认定她爱慕虚荣、攀附权贵,为钱不惜出卖婚姻。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像细密的针,扎在她心上。
林双默默忍受着。她告诉自己,没关系,拿到钱救了妈妈就好。一年很快,熬过去就好了。
她白天去医院陪母亲,编造着一个善意谎言,说遇到了贵人相助,找到了一份高薪的好工作。晚上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公司周年庆宴会的那晚。
铭泽集团的周年宴,奢华得超乎林双的想象。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她穿着季铭泽让人为她准备的高定礼服,像个误入华丽舞台的提线木偶,僵硬地挽着他的手臂。
季铭泽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方来客,谈笑风生,却唯独忘了介绍身边她的存在。偶尔有人好奇问起,他也只淡淡一句女伴带过。
林双努力维持着微笑,指尖却冰凉。她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不易察觉的轻蔑。
铭泽!
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突然响起。
季铭泽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顿,循声望去。林双看到,他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真正柔和的光彩。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穿着香槟色鱼尾长裙、妆容精致的女人款款走来,她笑容明媚,目光直直落在季铭泽身上,仿佛看不到他身边的林双。
若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季铭泽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刚下飞机就赶来了,还好没错过。秦若若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替他理了理本就一丝不苟的领带,怎么,不欢迎
怎么会。季铭泽握住她的手腕,动作自然,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想给你个惊喜嘛。秦若若娇嗔道,目光这才仿佛不经意地扫到林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位是
季铭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松开手,语气恢复平淡:林双。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林双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秦若若,这个名字她听说过,季铭泽青梅竹马的白月光,一直在国外深造。原来她回来了。
林小姐,你好。秦若若伸出手,笑容无懈可击,但林双却从她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审视和轻慢。
秦小姐,你好。林双勉强笑着与她交握,感觉对方的手指一触即离。
接下来的时间,对林双而言简直是酷刑。
季铭泽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秦若若身上。他陪在她身边,为她拿酒,细心聆听她说的每一句话,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和赞誉。
而林双,则被彻底遗忘在角落。像个多余的摆设。
她孤独地站在那里,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同情、嘲笑、议论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得她体无完肤。手中的酒杯冰凉,却不及她心冷的万分之一。
她去餐区取点心,不小心与一位侍者擦碰,杯中的果汁洒了一些在裙摆上。她低呼一声,有些狼狈。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秦若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语气关切,却拿出纸巾,状似帮忙擦拭,力道却暗中加重,将那点污渍揉得更大,这么好的裙子,可惜了。林小姐可能还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些人听到。
那些打量林双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林双脸色煞白,想要避开:没关系,我自己来……
若若,心善也要分人。季铭泽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一把拉过苏瑶,皱眉看着林双裙子的污渍,眼神里是全然的厌恶和不耐,连路都走不好除了添乱你还会什么给若若道歉。
林双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明明是秦若若……
铭泽,算了,林小姐也不是故意的。秦若若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副大度模样,眼底却掠过一丝得意。
做错了事,就该道歉。季铭泽语气强硬,目光冰冷地锁定林双。
周围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灼烧着她的尊严。百口莫辩,万般委屈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法律上的丈夫,为了维护另一个女人,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眼眶酸涩得厉害,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对不起。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转身,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大厅。
身后的喧嚣、季铭泽的冰冷、秦若若看似无辜的眼神,都化作利刃,将她割得遍体鳞伤。
那晚,季铭泽没有回家。
林双一个人坐在空荡漆黑的客厅里,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契约是她签的,路是她选的,再难堪,她也得走下去。
只为那救命的钱。
之后的日子,季铭泽似乎因为那晚的事,对她更加冷淡,甚至多了几分莫名的怒气。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秦若若却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有时是打电话约季铭泽,有时甚至会直接上门找铭泽哥商量事情,完全无视林双这个正牌妻子的存在。
林双尽量避开她,减少待在公寓的时间。
然而,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那天季铭泽难得在家,秦若若也在。林双正准备出门去医院,秦若若却突然提出想尝尝她做的点心。季铭泽便理所当然地命令她去做。
她在厨房忙碌,隐约听到客厅里秦若若娇俏的笑声和季铭泽低沉的回应。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她将烤好的点心端出去时,秦若若正拿起季铭泽书桌上一个精致的镇纸把玩。
呀,这个好漂亮!秦若若赞叹道。
小心点,那是我父亲送的。季铭泽提醒道,语气却带着纵容。
话音刚落,秦若若手突然一滑,镇纸掉在地毯上,磕掉了一角。
啊!对不起铭泽哥!我不是故意的!秦若若顿时花容失色,眼圈一红,几乎要哭出来。
季铭泽立刻上前:没事,一个镇纸而已,你没伤到手吧
林双放下点心,下意识弯腰想去捡起那镇纸。
就在这时,秦若若却突然抬手指她,带着哭腔道:铭泽哥,刚才……刚才好像是林小姐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我才……
林双的动作瞬间僵住,愕然抬头。
季铭泽的目光霎时间阴沉得可怕,他看向林双,眼神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林双!上次在宴会也是,这次又故意弄坏我的东西陷害她你这种女人,心思果然恶毒!
不是我!林双急声辩解,心脏疯狂跳动,我根本没有碰到她!是她自己……
够了!季铭泽厉声打断她,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撒谎!还敢狡辩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除了会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你还会什么滚回你的房间去!别在这里碍眼!
恶毒、上不了台面、碍眼……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砸得她血肉模糊,砸得她眼前发黑。
秦若若躲在季铭泽身后,对着她,露出一抹胜利者般隐秘而恶毒的微笑。
林双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解释他怎么会信在他心里,她早就是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心机深沉的女人。
她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又看了看他身后楚楚可怜却眼底藏刀的秦若若,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她什么都没再说,转身,一步一步,僵硬地走上楼。背后,是季铭泽温声安慰秦若若的低语,和她矫揉造作的抽泣声。
那之后,季铭泽几乎不再跟她说话,公寓成了另一个更加冰冷的囚笼。
就在林双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医院打来了电话。
母亲病情突然恶化,进了ICU,需要立刻进行第二次手术,费用,三十万。
三十万。
刚刚缓解的巨额债务再次如山压下,而这一次,更加沉重,更加急迫。
林双疯了一样打电话借钱。之前借过钱的亲戚们要么直接挂断,要么哭穷。网贷平台利率高得吓人且额度已尽。她甚至去找了之前兼职认识的朋友,东拼西凑,却连五万块都没凑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医院的催缴电话像索命符一样接连不断。
林小姐,再不缴费,手术真的没法安排了……
求求你们,先给我妈妈做手术,钱我一定会凑齐的!我保证!她对着电话苦苦哀求,声音哽咽。
对不起,医院有规定……
电话被挂断。林双瘫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浑身发冷。绝望像潮水,灭顶而来。
她还能去找谁
季铭泽
不,不能。契约里写得很清楚,额外费用自理。而且,他那么厌恶她,怎么可能会再帮她只会换来更深的羞辱。
可是妈妈……等着这钱救命啊!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她用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将她彻底吞噬。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颤抖着拨通了季铭泽的电话。
一次,两次……始终无人接听。
她锲而不舍地打,直到那边终于接通,传来的却是一个娇柔的女声:喂哪位
是秦若若的声音。
林双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我……我找季铭泽……她声音沙哑得厉害。
哦,是林小姐啊。秦若若语气轻慢,铭泽哥在洗澡呢,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
我……我有急事……求求你让他接电话……她几乎是在乞求。
急事秦若若轻笑一声,林小姐,不是我说你,铭泽哥很忙的,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来打扰他。没事的话我挂了……
不!不要挂!林双急喊,是我妈妈……她需要手术费……三十万……求求你告诉他,求他借给我……我以后做牛做马都会还他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秦若若故作惊讶的声音:三十万这么多林小姐,铭泽哥已经帮了你很多了,你不能总是这样索取无度吧何况,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是真的!医院可以证明!求求你……
好了好了,秦若若不耐烦地打断,等他出来我会告诉他的。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铭泽哥最讨厌别人贪得无厌了。
电话被挂断。
林双听着那头的忙音,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不会帮她了。秦若若绝对不会真心转达,甚至可能添油加醋。
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夜已经很深。医院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照着她孤独绝望的身影。
筹不到钱,妈妈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终于彻底击垮了她。她再也忍不住,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失声痛哭。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无尽的委屈、绝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哭得浑身颤抖,哭得撕心裂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走廊尽头,一个颀长冷峻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已经看了她许久。
季铭泽是来医院看望一位突发急病的合作方股东的。
结束探望,准备离开时,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个蜷缩成一团、哭得浑身发抖的熟悉身影。
是林双。
他脚步顿住。印象里,这个女人总是沉默的,隐忍的,甚至有些逆来顺受。无论他怎么冷嘲热讽,她似乎都默默承受,那双眼睛里藏着东西,他以前以为是心机和虚荣。
可现在,她哭得那么绝望,那么卑微,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柱,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上前。
然后,他听到了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哭诉,夹杂着对母亲的担忧,对巨额费用的绝望,还有……对他不接电话的哀求。
季铭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他想起秦若若方才在他浴室门外,似乎不经意地提起:刚才林小姐打电话过来,好像又想问你要钱买什么东西,我说你在忙就给挂了。铭泽哥,你也不能太纵着她了,这种女人容易得寸进尺。
当时他没太在意,甚至觉得秦若若说得对。
可现在……
他看着那个哭到几乎晕厥的女人,眉头紧锁。
他拿出手机,忽略掉秦若若之前的话,直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立刻去查,林双母亲的情况,现在在哪家医院,费用多少,以及……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查一下她过去所有的经济状况和资金来源。
助理的效率极高。不到半小时,详细的资料就发到了季铭泽的手机上。
当他看到林双母亲确切的病情诊断、高昂的手术费用清单,以及林双为了凑钱所做的一切——兼三份职、低声下气求遍亲友、甚至曾试图卖血……而那晚宴会前后,她正是因为四处奔波筹钱而心力交瘁、失魂落魄。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那个他认定是爱慕虚荣、心思恶毒的女人,所做的一切,竟然真的只是为了救她母亲的命。
她签下契约,忍受他的冷嘲热讽和刻意羞辱,在宴会上被当众难堪,被苏瑶陷害被他斥责……都只是为了那份救命的报酬。
而他,却一直带着偏见,甚至听信秦若若的一面之词,一次次地伤害她,甚至在她最绝望求助的时候,因为另一个女人的挑拨,选择了漠视。
季铭泽看着资料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字,第一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懊悔和心惊。
他误会了她,错得离谱。
那双总是盛着隐忍和黯淡的眼睛,原来背后藏着的是这样的沉重和坚韧。
他收起手机,再次看向那个角落。
林双似乎哭累了,声音低了下去,只剩下肩膀还在轻微地抽动,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季铭泽的心口,蓦地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他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林双茫然地抬起头。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季铭泽那张俊美却冷硬的脸。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腿软而踉跄了一下。
季铭泽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心温热,却让林双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连连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眼中充满了警惕、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或者是来再次羞辱她的。
季铭泽的手臂僵在半空,看着她如同惊弓之鸟的反应,心脏那阵刺痛更加明显。他以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收回手,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温和:你母亲的事,我知道了。
林双身体一颤,猛地抬头看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变回死寂。她尝过太多次失望,甚至不敢再抱有希望。
费用的事,不用担心。季铭泽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林双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专家团队明天早上会过来会诊,手术会尽快安排。他继续说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歉意之前……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林双耳边炸开。
她呆呆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悲伤过度出现了幻听。
季铭泽……在跟她道歉
那个高高在上、永远冷若冰霜的季铭泽,居然会道歉
看着她茫然又难以置信的眼神,季铭泽心中懊悔更甚。他移开视线,低声道:先回去休息吧,医院这边有人守着。
林双没有动,她仍然处于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
季铭泽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想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她却像是被吓到,猛地一缩,避开了他的碰触。
季铭泽的手再次僵住。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之间无声流动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眼前这个对他充满抗拒和戒备的女人,清楚地知道,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像一堵冰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亲手打破这堵墙。
他的追妻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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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铭泽的动作顿在半空。
他看着林双惊惶躲闪的模样,那眼神里的恐惧和疏离像一盆冰水,将他心头那点刚刚升起的、陌生的歉疚和灼热浇得透心凉。手臂缓缓垂下,昂贵的西装外套被他攥出褶皱。
好,我不碰你。他声音低沉,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妥协,但医院冷,你母亲还需要你照顾,别让自己先病倒了。
这话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更像他习惯性的命令式逻辑。可里面确实藏着一丝笨拙的、他从未有过的为她考量的意味。
林双蜷缩着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看不懂眼前的季铭泽。道歉安排手术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背后,是什么更大的羞辱戏弄还是……他终于查清了真相,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愧疚
无论是哪种,她都不敢再信了。
谢谢季总。她低下头,声音嘶哑,却恢复了某种刻意拉开的、公式化的距离,手术费……算我预支的报酬,或者算我借您的,我会想办法还。
季总季铭泽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口莫名堵得慌。他宁愿她像之前那样沉默地隐忍,或者像被逼急时那样红着眼睛瞪他,也好过现在这样,恭敬疏离,把他推得远远的。
不必还。他语气硬邦邦的,试图找回一点往常的掌控感,这是我……
要还的。林双却意外地坚持,她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眼神里却有一种被泪水洗涤过的、脆弱的倔强,我们之间,只是契约关系,银货两讫比较好。不该拿的,我不会多拿一分。
银货两讫四个字,像针一样扎了季铭泽一下。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份他亲手拟定的、冷冰冰的契约,此刻成了横在他与她之间最大的障碍。
他还想说点什么,林双却已经扶着墙壁,慢慢站直身体。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看我妈妈了。她微微颔首,像是面对一个陌生的资助者,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向ICU的方向,背影单薄却挺直。
季铭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林母的手术很成功。
专家是季铭泽连夜从国外请来的,费用高昂得吓人,但他处理得悄无声息。林双只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所有经济压力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她守在母亲病床前,看着母亲逐渐平稳的呼吸,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慢慢落回实处。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但她不敢合眼。
季铭泽的转变太突兀,太反常。她猜不透他想干什么。是良心发现后的补偿还是富豪一时兴起的游戏她只知道,她玩不起,也不想玩。她只求安安稳稳度过这一年,拿到剩下的钱,带着母亲彻底离开。
之后几天,季铭泽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有时是清晨,带着一看就是家里厨师精心熬制的滋补汤品;有时是深夜,似乎刚从酒会应酬上下来,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和疲惫。
但他从不进门,只在病房外看一眼,将东西交给护工,或者偶尔在走廊遇到林双,简单问一句今天怎么样,得到她一句干巴巴的还好,谢谢季总后,便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然后离开。
他试图做得更自然些,但常年身处高位发号施令的习惯,让他所有的好意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而林双,则用全身心的警惕和疏离,将他所有的试探都挡了回去。
她不再接受他任何物质上的赠予,除了医药费——那是她默认的借款。他送来的汤品和补品,她原封不动地让护工送还公寓。他试图让司机接送她,她宁愿自己去挤地铁。
她像一只被伤害过的蜗牛,小心翼翼地缩回自己的壳里,再也不肯探出头来。
季铭泽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商场上那些无往不利的手段,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面前,全部失效。他这才发现,原来获取一个人的信任,远比收购一家公司要难得多。
母亲病情稳定后,林双重新回到职场。为了还债,她比以前更加拼命工作。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负责的一个重要项目数据突然出现重大纰漏,导致客户严重不满,甚至威胁要取消合作。上司将她叫到办公室狠狠训斥,暗示她如果无法挽回,就卷铺盖走人。
林双焦头烂额,查遍所有经手流程,却找不到问题所在。那错误出现得蹊跷,像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沈晓悦,公司里一直与她不对付的同事,但她没有证据。
连续加班好几个晚上,身心俱疲。这天下班时,又下起了大雨。
她没带伞,站在公司楼下看着瓢泼大雨,犹豫着是冲去地铁站还是等雨小点。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却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季铭泽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车。语气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双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用了季总,我坐地铁就好。
下雨天不好打车,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季铭泽皱眉,语气放缓和了些,顺路。
他最近似乎经常顺路。
林双攥紧包带,坚持摇头:真的不用,谢谢季总好意。
季铭泽看着她被风吹得发白的脸颊,以及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心头火起,却不知是气她的固执,还是气自己从前混账。他推开车门,不由分说地拿起后座的伞下车,巨大的黑伞瞬间将两人笼罩在同一片空间下。
林双,他低头看着她,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你一定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微潮,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林双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又想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季铭泽!你放手!林双慌了,用力挣扎。
跟我上车。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沉了下来,或者,你想让我在这里跟你讨论一下,你公司那个项目数据到底是被谁篡改的
林双猛地停止挣扎,愕然抬头看他:你……你怎么知道
上车再说。季铭泽不由分说,拉着她,将她塞进了副驾驶座,然后绕回驾驶位。
车内空间密闭,他身上淡淡的气息更加清晰。林双绷紧身体,靠在车门边,尽可能离他远一点。
系好安全带。季铭泽瞥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摇摆。
你怎么知道我项目出问题了林双忍不住再次问道,心里疑窦丛生。他难道在监视她
季铭泽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恰巧和你们公司有业务往来,听他们负责人提了一句。
林双抿唇,不信。哪有那么巧。
数据是沈晓悦动的手脚。季铭泽下一句话,直接让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果然是她!可是……你怎么会……
查一下而已,不难。季铭泽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手翻了一页文件,她收买了一个临时工,篡改了最终提交的数据备份。证据我已经发到你上司邮箱了。
林双彻底愣住了。
他……帮她扫清了障碍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她声音干涩地问。
季铭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为什么因为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因为查到她被刁难时那股无名火,因为他想做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做起。
看不惯这种小动作而已。他最终只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引擎声作伴。
林双心情复杂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她不得不承认,他轻描淡写解决的,是她可能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的困境。这份帮助,沉重得让她不知所措。
她讨厌这种亏欠的感觉,尤其对象是他。
证据……谢谢。她低声道,语气却并未放松,以后我的工作,请季总不要再插手了。我能自己处理。
季铭泽下颌线绷紧了一下。
又是这样。划清界限,拒绝他的任何靠近。
他猛地打转方向盘,将车停在公寓楼下。他转过头,黑眸沉沉地锁住她:林双,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没有恶意
林双被他眼中某种汹涌的情绪惊得心口一颤,却仍强装镇定:季总,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
说完,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公寓楼的大门,甚至忘了那场还在下的大雨。
季铭泽没有追上去。
他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像是在宣泄着他内心无处安放的烦躁和懊悔。
追妻之路,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那场雨终究还是让林双病倒了。
连日的焦虑、疲惫,加上淋雨和心里的煎熬,在她强撑着的身体里彻底爆发。当晚,她就发起了高烧。
意识模糊间,她只觉得冷,刺骨的冷,浑身骨头像被拆开又重组一样酸疼。喉咙干得冒火,她想喝水,却连抬手开灯的力气都没有。
混沌中,仿佛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似乎有人快步走到床边,冰凉的手探上她的额头,然后发出一声低低的咒骂。
她想睁眼,眼皮却重若千斤。
感觉被人小心翼翼地扶起,温水凑到唇边,她本能地吞咽了几口,缓解了喉咙的灼痛。接着,似乎有冰冷的毛巾敷在额头上,带来短暂的舒适。
有一双手,动作有些笨拙,甚至弄疼了她,却始终耐心地一遍遍为她更换额上的毛巾,擦拭滚烫的手心和脖颈。
她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一会儿是母亲病危的恐惧,一会儿是宴会上季铭泽冰冷的眼神和秦若若得意的笑,一会儿又是医院走廊里他那句突兀的对不起……
她难受地呻吟,无意识地呓语,时而喊妈妈,时而恐惧地低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每当她不安挣扎时,似乎总有一双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略显僵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驱散梦魇。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反复说着什么,听不真切,却奇异地抚平了她的焦躁。
她仿佛抓住浮木的溺水者,下意识地靠近那点温暖和安定,蜷缩起来。
那一夜漫长又短暂。
林双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她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发现自己还躺在卧室的床上。高烧退了,浑身虽然依旧酸软无力,但那种冰冷的灼热感已经消失。
她动了动,想坐起来。
醒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林双吓了一跳,猛地转头,赫然看到季铭泽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他穿着昨天的衬衫,领口松垮,袖子挽到手肘,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带着明显的倦色,看起来……竟有几分狼狈和疲惫。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副样子
昨晚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冰凉的毛巾,温水的滋润,笨拙的擦拭,安抚的拍背,还有那个低沉的声音……
难道……昨晚是他
林双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眼中刚褪去的警惕又迅速浮现。
季铭泽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头涩然。他站起身,动作似乎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伸手想探她的额头:还烧吗
林双猛地偏头躲开。
季铭泽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暗了暗,终究还是收了回去,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昨晚发高烧,39度8。
谢谢季总照顾。林双垂下眼睫,声音干涩,我没事了,不敢再耽误您时间。
又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
季铭泽胸口堵得发闷。他守了她一夜,几乎没合眼,听着她痛苦的呓语,感受着她的恐惧和委屈,心里的懊悔和心疼翻江倒海。他甚至在她无意识抓住他手时,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她难得的安宁。
可她一醒来,就又变回了那只浑身是刺的刺猬。
医生早上来看过,说你劳累过度,需要休息。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公事公办,药在床头,按时吃。厨房温着粥,你……
我知道了,谢谢。林双打断他,依旧不肯看他,我会照顾好自己,不给您添麻烦。
季铭泽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看着她苍白瘦削的侧脸,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沉沉道: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给助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卧室,背影竟透出几分落寞。
听到外面大门关上的声音,林双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懈下来。她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药盒,还有一支电子体温计,心情复杂难言。
昨晚那个耐心又笨拙地照顾她的人,真的是季铭泽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还是富豪无聊了,想换种方式玩弄她的感情
她不敢深想,更不敢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过去的伤害太深,他那冰冷嘲讽的眼神和苏瑶依偎在他身边的画面,早已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
她输不起。
接下来的日子,季铭泽似乎收敛了些,不再那么频繁地偶遇和顺路。但他并未从林双的生活中消失,而是换成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
林双发现,工作中那些曾有意无意刁难她的同事,突然变得客客气气;上司对她和颜悦色,甚至将一些重要的项目交给她负责;之前那个因为沈晓悦捣乱而差点丢掉的项目,也奇迹般地被挽回了,客户对她赞赏有加。
她不用想都知道,这背后是谁的手笔。
她试图拒绝,却发现根本无从拒绝。这些帮助被包装得天衣无缝,仿佛一切都是她自身努力和水到渠成的结果。
她甚至收到一份匿名快递,里面是她母亲之前心心念念却舍不得买的一种进口特效保健品,附着一张打印的小纸条,只写了用法用量,没有落款。
这种无处不在又悄无声息的关照,像一张细密的网,温柔地包裹过来,却让林双感到更加不安和窒息。
她宁可他像以前那样冷漠直接,也好过现在这样,让她无所适从,欠下越来越多还不清的人情债。
她几次想找季铭泽摊牌,让他停止这一切,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或者说,她在下意识地逃避与他正面接触。
而季铭泽,则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应。他看到她的工作逐渐顺利,看到她母亲身体一天天好转,看到她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心里便会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但这种满足感很快又会被她的疏离和警惕击碎。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想要对一个人好,也能这么难。
他甚至开始私下请教特助——那个已婚已育、号称家庭和睦的男人——该如何与女性相处,如何表达关心而不被反感。特助战战兢兢又受宠若惊地给出一些投其所好、从小事入手、真诚最重要的建议。
季铭泽听得眉头紧锁,觉得比分析上亿的并购案还难。
投其所好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他只知道她需要钱救母,她坚韧,能忍,除此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羞愧。
他吩咐特助:去查……不,去了解一下,林小姐平时有什么喜好,喜欢吃什么,对什么感兴趣。
特助领命而去,效率极高。
很快,一份简单的报告放在季铭泽桌上。资料少得可怜:喜欢白玫瑰(因为母亲喜欢),喜欢甜食但很少吃(保持身材经济原因),喜欢看老电影(唯一算得上消遣的活动),最大的愿望是带母亲去海边旅行(从未看过海)。
季铭泽看着那寥寥几行字,沉默了许久。
他对她的了解,甚至不如对手底下一个普通员工。
他拿起笔,在那句喜欢白玫瑰上,重重划了一个圈。
或许,他该从一个正式的、真诚的道歉开始。
而第一步,就是彻底废除那份他曾经视为保障、如今却觉得无比碍眼的——契约。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林双的生日。
她自己几乎都忘了这个日子。母亲术后康复顺利,已转入普通病房,这才是她心里唯一记挂的大事。生日于她,早已是奢侈品。
这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医院,刚推开卧室门,却整个人愣在原地。
从卧室门口,到楼下客厅,再到玄关……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摆满了一簇簇新鲜纯净的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清雅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空间,如同踏入了一个初雪般纯净的梦境。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花海震得说不出话,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
醒了季铭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双猛地回头,看到他站在楼梯口。他今天穿得比平时稍显随意,深色毛衣衬得他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柔和。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浇水壶,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疏违和。
这些……林双指了指满屋的白玫瑰,声音有些发紧。
生日快乐。季铭泽看着她,目光深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林双瞳孔微缩,他真的记得她的生日还准备了这些……她母亲最爱的,也是她心底偷偷喜欢却从未说出口的白玫瑰。
你……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震惊、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交织在心头。
先吃早餐。季铭泽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自然地引她走向餐厅。
餐桌上摆着的不再是厨师准备的精致西点,而是一碗看起来卖相普通、甚至有点糊底的葱花鸡蛋面,旁边还配了几样清淡小菜。
我做的。季铭泽语气平淡,耳根却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红,可能不太好吃。
林双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面,记忆瞬间被拉回很久以前。小时候每次生日,妈妈再忙也会给她煮这样一碗长寿面,笑着说吃了面,命长长。
他已经了解她到这种程度了吗连她心底最柔软的回忆都窥探到了
她沉默地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确实普通,甚至盐有点放多了,但她低着头,一口一口,默默地吃着,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季铭泽坐在对面,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见她没有排斥,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为了这碗面,他几乎炸了厨房,练习了无数次。
吃完面,林双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看向他:季总,谢谢您的花和面。但是……
没有但是。季铭泽打断她,他知道她又想说什么划清界限的话。他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林双,跟我去个地方。
我还要去医院……
很快,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甚至有一丝恳求。
林双看着他眼中的认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季铭泽开车带她去了城郊的玫瑰园。不是那种游客众多的景点,而是一片私人培育的白玫瑰基地。
时值花期,成千上万朵白玫瑰在阳光下盛放,宛如一片无垠的雪原,纯净、浩瀚,美得令人窒息。
微风拂过,花浪翻滚,香气袭人。
林双站在花田边,被这极致的美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比公寓里那些花束带来的冲击强烈千百倍。
季铭泽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惊艳和光亮,心跳加快。他挥了挥手,园丁点头离开,很快,一架无人机缓缓升空。
在林双惊讶的目光中,无人机在蔚蓝的天空中,精准地撒下玫瑰花瓣,同时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横幅。
横幅上,是清晰却笨拙的手写字体——【林双,对不起。生日快乐。】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接朴素的道歉和祝福。
花瓣如雨般纷纷扬扬落下,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她仰着头,看着那条横幅,看着身边这个为她制造了这一切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胀痛。
所有的戒备、怀疑,在这一刻,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你……她声音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
季铭泽转身,面对着她,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坦诚和认真:林双,我知道,过去的我混账透顶。我被偏见蒙蔽,听信别人一面之词,对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那些嘲讽、那些难堪,都是我的错。一句对不起,太轻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西装内袋里,郑重地取出一个文件夹。
林双认得那个文件夹——里面是他们那份结婚契约。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季铭泽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将那份契约撕成了两半,再撕,直到变成碎片。
从现在起,没有契约了。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有力,你自由了。那一百万,是你应得的,不必还。你母亲的医药费,是我心甘情愿付出的,更与你无关。
林双彻底怔住,看着那飘落在地上的碎纸片,仿佛看着禁锢她许久的枷锁,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他……竟然毁了契约他不要那份遗产了吗
为什么她喃喃问道,声音颤抖。
因为我不想再用一份冰冷的合同绑住你。季铭泽上前一步,目光灼热,带着毫不掩饰的悔意和……期待,林双,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要求什么。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认识你,追求你,用真心弥补过去所有过错的机会。
我不是因为责任或者补偿才这样做。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是因为,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爱上你了。
这四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开。
林双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如擂鼓,混乱、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疯狂地交织撕扯着她。
她看着他真诚而急切的眼睛,看着这片为她盛放的白色花海,看着天上还未散去的横幅……
过去那些伤害是真的,他如今的转变和付出,似乎也是真的。
她的心墙在剧烈摇晃,裂开缝隙。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季铭泽顿时慌了手脚,想上前又不敢碰她:别哭……是我又说错话了吗还是你不信我我可以等,林双,我可以等你慢慢相信……
林双摇着头,眼泪却流得更凶。她不是不信,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恨了那么久,防备了那么久,突然告诉她这一切都可以推翻重来,告诉她这个她曾经畏惧又怨恨的男人爱上了她……这太突然了,太超过了。
看着她哭得不能自已,季铭泽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最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林双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挣脱。
就一会儿,他低声恳求,手臂环着她,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就让我抱一会儿。如果……如果你还是无法原谅我,推开我,我立刻就走,以后绝不会再打扰你。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清冽的气息和玫瑰的芬芳,奇异地安抚了她混乱的情绪。
林双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没有回抱他,却也没有推开。
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毛衣。
阳光下,白玫瑰花海之中,他紧紧拥抱着她,像是拥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而林双,在一片茫然和泪水中,听到了自己冰封的心,裂开的第一声脆响。
也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一次
白玫瑰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怀抱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有力而真实。林双僵在季铭泽的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打湿了他的衣襟。
心口那片冰封的湖面,在那句我爱上你了和契约碎裂的声音中,骤然炸开无数裂缝,冰棱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汹涌滚烫的暗流。
推开他
这个念头闪过,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相信他
又怕这只是一场更精心策划的幻梦,醒来后是更深的深渊。
她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像风雨中无所依凭的幼鸟。季铭泽感受到了她的挣扎和恐惧,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哑得近乎哽咽:对不起,林双……真的对不起……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他从未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
商场上的杀伐果断,对待她时的冷漠傲慢,此刻尽数化为乌有,只剩下一个男人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悔恨与祈求。
林双闭了闭眼,任由最后几滴泪滑落。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玫瑰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奇异地安抚了她狂乱的心跳。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犹豫了许久,终于轻轻地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这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却让季铭泽浑身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相信。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双没有看他,脸颊还带着泪痕,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落在他心上:季铭泽……我……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有点怕……
别怕。他急切地打断,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彩,手臂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所有让你害怕的事,都不会再发生。我会用一辈子证明给你看。
那份契约……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真的……没了
没了。他斩钉截铁,目光坦诚,遗产我不要了。比起那些死物,你更重要。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何况,没有你,我可能根本拿不到。老爷子精得很,怕是早就看穿我的把戏了。
林双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深情和懊悔,心底最后一块坚冰,终于轰然融化。
也许,她可以试着勇敢一次。为了这个愿意为她撕毁契约、放下骄傲的男人,也为了自己那颗……其实早已为他悸动却不自知的心。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但这个动作,已然是最好的回答。
季铭泽狂喜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一把将她抱起,在原地转了个圈。白玫瑰花海在他们身边旋转,天空蔚蓝如洗。
林双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脖子,终于破涕为笑。
那一刻,所有的阴霾似乎都被风吹散。
回程的路上,气氛截然不同。
季铭泽紧紧握着林双的手,十指相扣,仿佛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他的嘴角始终带着压不下去的弧度,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林双脸颊微红,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弯起。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种感觉。像是踩在云端,轻飘飘的,满是甜意。
以后,不许再叫我季总。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霸道和委屈。
那叫什么林双小声问。
叫名字。或者……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气息灼热,叫老公
林双的脸瞬间爆红,羞得去捂他的嘴:你……你别得寸进尺!
季铭泽低笑出声,顺势在她手心亲了一下,惹得她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缩回手,心跳得更快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沈晓悦很快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季铭泽为林双大肆庆祝生日、甚至疑似关系转变的消息。她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原本以为林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契约工具人,迟早会被扫地出门,没想到竟然真的攀上了高枝!那她之前做的那些手脚,岂不是成了笑话万一林双吹枕边风……
恐惧和不甘让她决定铤而走险。
几天后,一组角度刁钻的照片被匿名发到了季铭泽的私人邮箱。照片里,是林双之前为了筹钱,四处奔波时,与一位年轻男医生在医院走廊交谈的画面。拍摄者刻意抓拍了两人看似靠近、表情凝重的瞬间,显得异常暧昧。
附言只有一句:季总,您身边的这位,似乎并不简单,小心别被利用了。
沈晓悦的算盘打得很精,她想利用季铭泽多疑的性格,重新挑起他对林双的怀疑。
可惜,她低估了季铭泽的决心,也高估了自己。
季铭泽看到邮件,只是皱了皱眉,甚至没有点开大图,就直接转发给了特助,附言:查一下谁发的,处理干净。另外,收集所有沈晓悦在职期间违规操作、损害公司利益的证据,移交法务部。
他现在对林双,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保护欲。任何试图伤害她、挑拨他们关系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至于那位男医生,他后来私下问过林双。林双坦然告知,那是母亲之前的主治医师,她当时正在苦苦哀求对方帮忙想办法延缓手术时间,对方人很好,耐心听她说了很久,但也表示爱莫能助。
季铭泽听完,只剩满满的心疼,将人搂进怀里安慰了很久。
沈晓悦等来的不是季铭泽的质问,而是公司的辞退信和律师函。她不仅工作丢了,还将面临商业诉讼,彻底身败名裂。她这才真正明白,自己招惹了不该惹的人,也彻底失去了兴风作浪的资本。
最大的绊脚石清除后,季铭泽的追妻之路变得顺畅而甜蜜。
他推掉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下班回家。有时会系上围裙,跟着厨师学做林双喜欢的菜,虽然时常把厨房搞得一团糟,但林双每次都会把他努力做出来的、味道一言难尽的食物吃完。
周末,他会带她去看她喜欢的老电影,尽管他经常看到一半就睡着;会陪她去医院看望林母,耐心地听着老人家絮絮叨叨,甚至学会了如何熟练地削苹果。
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怕冷,喜欢甜食但又容易牙疼,看书时喜欢蜷在沙发角落……
他开始学着真正地去了解她,爱护她,尊重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平等细致的关怀。
林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眼底的阴霾逐渐被幸福的光彩取代。她开始会对他撒娇,会在他加班时打电话叮嘱他记得吃饭,会偷偷准备他喜欢的小礼物。
那个曾经冰冷空旷的公寓,终于有了家的温度。
这天傍晚,两人相拥在落地窗前看夕阳。金色的余晖洒满房间,温馨宁静。
季铭泽从身后环着林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双双,他低声唤她,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这个昵称他已经叫得十分顺口,下个月,等妈妈身体再好些,我们带她去看海吧。
林双微微一怔,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她记得,这似乎是她资料里写的愿望。他竟然一直记得。
她转过身,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好。她笑着,眼中闪着幸福的光,我们一起去看海。
季铭泽低头,深深吻住她,将这个承诺烙印在彼此唇齿之间。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再也分不开彼此。
所有的误会与伤害已成过往,真心与回应是此刻的主旋律。他们的未来,正如窗外那片被染成金红色的天空,广阔而温暖,充满希望。
幸福的日子像加了蜜糖,甜得让人恍惚。林双几乎要忘记过去那些难堪和冰冷,直到秦若若的名字再次出现。
季铭泽接到老宅管家的电话,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说秦若若小姐来了,情绪不太对劲,希望他能回去一趟。
他接电话时没有避开林双,眉头微蹙,语气淡了下来:告诉她,我没空。
林双正在插花的手顿了顿。她垂下眼睫,没说话,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秦若若,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虽然不再疼痛,但始终存在。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季铭泽的脸色沉了沉,最终冷声道: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看向林双时,眼神已恢复柔和,带着一丝歉意:爷爷让她来的,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林双放下剪刀,点了点头:嗯。她选择相信他。
季铭泽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等我吃饭。
他赶到老宅时,秦若若正坐在客厅里,哭得梨花带雨。季家老爷子坐在主位,面色不悦。
一看到他,秦若若立刻扑了过来,想要抓住他的手臂:铭泽哥!
季铭泽侧身避开,动作流畅而冷漠,径直走到老爷子面前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目光甚至没有在秦若若身上多停留一秒:爷爷,什么事
秦若若扑了个空,僵在原地,看着他完全无视自己的模样,眼泪流得更凶,委屈地看向老爷子:季爷爷……
季老爷子叹了口气,对这个看着长大的世交女儿,终究有几分情面:铭泽,若若说,你为了那个……林双,处处针对她还把她送你的礼物都退回去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季铭泽这才抬眼看向秦若若,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误会爷爷,您指的是她一次次挑拨离间,陷害我妻子还是指她暗中怂恿别人,篡改林双的工作数据,差点让她丢了工作
秦若若脸色瞬间煞白,尖声道:我没有!铭泽哥,是林双她污蔑我!她那种出身的女……
闭嘴!季铭泽厉声打断,声音不大,却带着骇人的威压,秦若若,我以前纵容你,是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林双是我的妻子,是我爱的人。侮辱她,就是侮辱我。针对她,就是针对我季铭泽。
至于你做的那些事,他冷笑一声,需要我把人证物证都摆到台面上来吗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才给你留了最后一丝颜面。如果你还不懂得适可而止……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秦若若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她从未见过季铭泽用这种眼神看她,充满了厌恶和不耐烦。她终于意识到,那个曾经对她纵容有加的铭泽哥,真的不见了。他所有的柔情,都给了那个叫林双的女人。
而自己那些小心思和手段,在他眼里,恐怕早已成了跳梁小丑般的笑话。
季老爷子在一旁听着,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虽偏爱世交之女,但更看重家族声誉和孙子的态度。此刻看来,确实是秦若若行事不端。
若若,老爷子开口,语气淡了许多,看来是你做得不对。给铭泽和他夫人道个歉,以后安分些。
道歉给林双道歉秦若若指甲掐进掌心,羞愤难当。她看着季铭泽冰冷决绝的侧脸,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
最终,她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季家老宅,背影狼狈不堪。
季铭泽处理完,一秒都没多待,起身告辞。老爷子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终究没再说什么。
季铭泽回到家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冒着热气。
林双正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看到他,笑了笑:回来得刚好,吃饭吧。她什么都没问。
季铭泽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处理好了。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也不会再给你造成任何麻烦。
林双身体微微一顿,心里最后那点芥蒂,也随着他这句话烟消云散。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主动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膛,吃饭吧,菜要凉了。
没有追问,没有疑虑,只有全然的信任。
季铭泽心头一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所有外界的风雨,似乎都在这顿家常便饭的温情中,被彻底隔绝在外。
又过了些时日,林母身体大好,顺利出院,暂时住进了公寓的客房调养。
老人家将小两口的互动看在眼里,看着女儿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女婿事无巨细的体贴关怀,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周末天气晴好,季铭泽亲自开车,带着母女二人前往临海的城市度假。
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林双赤着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看着身边牵着手的男人和笑容满面的母亲,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圆满和幸福。
季铭泽看着她被海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
林双吓了一跳,羞赧地看向旁边的母亲。林母立刻笑着假装去看海鸥,嘴角却咧到了耳根。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季铭泽紧紧握着林双的手,看着天边的晚霞,声音温柔而坚定:双双,我们办一场婚礼吧。一场真正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季铭泽明媒正娶、珍爱一生的妻子。
没有契约,没有交易,只有爱与承诺。
林双望着他深邃含情的眼眸,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填满。她用力点头,眼中闪着泪光:好。
海浪声声中,他再次吻上她的唇,缱绻而深情。
过去所有的苦难与委屈,都在这一刻,被温柔的爱意彻底抚平。
他们的故事,曾始于一场冰冷的交易,却终于彼此温暖的真心。
未来还很长,但执手相伴,每一天都将是晴空万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