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养女苏清清被接回家的那天。
上辈子她害得我家破人亡,这次我坚决反对收养。
一向宠我的爸妈却反常沉默,哥哥突然摔碎了茶杯。
我听见他们心里在尖叫:她也重生了!
这歹毒养女今天会故意摔下楼梯陷害妹妹!
她口袋里藏着妈妈的钻石项链!
更惊悚的是,苏清清抬头对我露出天真笑容。
我清晰听见她恶毒的心声:这家人都得死,先从绊脚石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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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里最后那点空气被冰冷的湖水挤榨殆尽,意识像渗入泥潭的墨滴,一点点涣散。沉重的眼皮阖上前,映满瞳孔的,是苏清清站在岸边那张脸。那张惯常挂着甜美无辜笑容的脸,此刻只有一片冰封的残忍和快意,她纤细的手指间,还缠着我送她的那条淡蓝色丝巾——刚刚,就是用它勒住我的脖子,将我拖入了深冬刺骨的湖中。
恨吗
蚀骨的恨意是唯一的热源,却不足以对抗死亡的全面侵袭。
黑暗彻底吞没了我。
……
猛地吸进一口气,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不对。
不是水。
是空气,干燥,还带着家里常用的那款香薰淡淡的雪松味。
我猛地睁开眼。
眩目的水晶吊灯,熟悉的意大利进口软包天花板,身下是柔软得能陷进去的沙发……我挣扎着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我难以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脸颊——温暖的,有弹性的。我不是沉在冰冷的湖底,而是坐在自家客厅里!
薇薇,怎么了做噩梦了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见妈妈正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脸上带着关切。爸爸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财经报纸,闻声抬起头。哥哥苏皓则懒散地靠在另一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
他们……都活着
好好的,就在我眼前。
眼眶瞬间就烫了,水汽不受控制地弥漫上来。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贪婪地看着他们,一秒都不敢眨眼,生怕这只是一场幻觉,一碰就碎。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清脆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捅进我记忆的锁孔,粗暴地转动!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冻结了。
这个场景……这个时间点……
应该是清清那孩子到了。妈妈放下果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怜悯,老苏,快去开门。听说那孩子吃了不少苦,以后咱们就是她的家人了。
爸爸放下报纸,站起身。
不要!尖利的声音撕裂了我的喉咙,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惊恐和绝望,不能开门!不能让她进来!
客厅里的三个人全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我。
妈妈走过来想摸我的额头:薇薇,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清清姐姐以后就是我们家的……
她不是!她是恶魔!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打断她,上一世家破人亡的惨状在我眼前疯狂闪回——爸爸公司机密泄露,破产跳楼;妈妈积郁成疾,病榻上含恨而终;哥哥被陷害身败名裂,远走他乡;而我,最终被那条冰冷的丝巾拖入湖底……全是拜那个看似纯良的养女所赐!
我讨厌她!我不要她来我们家!她会毁了我们一切的!让她走!求求你们,就听我这一次,不要开门!我语无伦次,眼泪汹涌而出,死死拽住妈妈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爸爸开门的动作停住了,眉头紧锁。
哥哥也放下了手机,坐直了身体,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妈妈脸上的担忧变成了惊讶和一丝不赞同:薇薇,你今天太不懂事了。清清那孩子身世很可怜,我们答应了要照顾她的。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的心直直往下坠,冰冷的绝望再次攫紧了我。和上一世一样,他们都不信我!都觉得我只是在任性胡闹!
就在我以为历史又要重演的那一刻——
【薇薇的反应……不对!她怎么会这么激动上一次她只是有点不高兴,远远没有到恐惧的地步!】
一个急促、清晰、充满惊疑的声音猛地砸进我的脑海!
是妈妈的声音!可我明明看见妈妈的嘴唇没有动!她只是用一种困惑又责备的眼神看着我。
我猛地僵住,血液倒流般的寒意窜上脊背。
紧接着,另一个焦躁的声音炸开,是哥哥苏皓的!
【艹!不对劲!薇薇这状态……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难道她也……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苏清清那个毒妇现在就在门外!她口袋里还藏着妈的钻石项链!她待会儿就会故意摔下楼梯栽赃给薇薇!】
啪嚓!
苏皓手里的玻璃杯突然脱手,砸在地板上,碎裂开来,水渍和玻璃渣溅了一地。
他脸色煞白,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又猛地转向门口,胸膛剧烈起伏。
几乎是同一时间,爸爸沉重的心声如同闷雷滚过我的意识:
【她也重生了否则无法解释这种未卜先知的恐惧……该死!时间线提前了清清这次会用什么手段楼梯项链还是别的必须阻止!绝不能再让薇薇受一点伤害!】
爸爸放在门把上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整个人如同紧绷的弓,挡在了门前,眼神锐利地扫向我,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震惊,以及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与我同源的后怕和愤怒。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他们三人激烈震荡的心声在我脑子里疯狂交织、碰撞。
香薰机无声地吐着白雾,雪松的冷香变得格外刺鼻。
我瘫坐在沙发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巨大的、荒诞的、难以置信的惊骇席卷了我。
他们……他们也能听见
他们……也重生了!
所以,刚才那不是我的幻觉他们反常的沉默、哥哥摔碎的杯子、爸爸缩回的手……不是因为我的哭闹,而是因为他们也知道了!知道了苏清清的真面目!知道了我们一家那悲惨的结局!
巨大的希望和更大的恐惧同时攫住我,让我浑身发抖。
吱呀——
就在这时,厚重的实木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歉意的助理:先生,太太,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清清小姐接到了。
苏清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裙子,怀里抱着一个旧布包,怯生生地站在玄关的光晕里。她低着头,露出半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你们好,我是清清。打扰你们了……
她抬起头,那双小鹿般湿润清澈的眼睛怯怯地看向客厅里的我们,最终,目光落在我身上。
然后,她对我露出了一个极其羞涩、讨好、甚至带着几分卑微的笑容。
纯真无瑕,我见犹怜。
足以让任何不知情的人心生疼惜。
然而,就在她笑容漾开的那一刹那——
一个冰冷、恶毒、充满刻骨仇恨和嘲弄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入我的脑海,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群不得好死的蠢货!摆这副脸色给谁看等着吧,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好活!苏薇薇,你这个碍眼的绊脚石……今天就先送你下地狱!】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我看着她那完美无缺的、天使般的笑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疯狂爬升。
她也在演。
而且,她不知道我们能听见她的心声!
爸爸、妈妈、哥哥的身体在同一时间绷紧到了极致。
客厅里落针可闻,只有苏清清身上那劣质洗衣粉的虚假花香,混合着地狱飘来的血腥气,无声弥漫。
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明亮却冰冷的光,将我们每个人脸上细微的震动与僵硬的表演照得清晰无比。
苏清清站在玄关那片光晕里,像一株误入华丽殿堂的、瑟瑟发抖的小白花。她怯怯地挪动了一下脚步,似乎被这过分安静的凝重气氛吓到了,手指无措地绞着那个旧布包的带子,声音愈发细弱:对、对不起……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一群贱人!居然敢让我在门口等着!待会儿就让你们跪着求我进来!】那毒蛇信子般的心声再次嘶嘶作响,与她脸上那副惶恐不安的表情割裂得如同两个极端。
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她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让她的瞳孔显得格外深黑。她快步走上前,声音放得极柔:怎么会不是时候呢快进来,孩子,外面冷。我们刚刚……只是有点意外,薇薇她有点不舒服。
她伸出手,看似要去拉苏清清,姿态亲近自然,但我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颤,并且在即将触碰到苏清清时,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虚虚地引了一下。
【项链就在她右边口袋里!硬质的丝绒盒子,轮廓很明显!这个恶毒的小偷!人渣!】妈妈的心声在尖叫,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恶心。
爸爸也收敛了脸上所有异样,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和持重,侧身让开了通道:进来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但他高大的身躯依旧若有若无地挡在通往客厅深处的方向,像一道沉默的壁垒。
【楼梯!注意楼梯!她上次就是在这里假装被薇薇推下去!】爸爸的心警铃大作,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预警。
哥哥苏皓弯腰捡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碎渣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没有抬头,只是闷声说了一句:欢迎。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与他平日里阳光跳脱的模样判若两人。
【妈的,真想现在就把她扔出去!她刚才看薇薇的眼神!她想了什么!绊脚石她今天就要对薇薇下手!】哥哥的心声暴躁得像一头困兽,充满了暴戾的杀意和焦灼。
而我,僵坐在沙发上,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动弹不得。我只能看着苏清清,看着那张纯洁无害的脸,听着她脑子里不断溢出的、最污秽恶毒的诅咒。
【装得倒挺像!老女人,假慈悲!死老头,挡什么路!还有那个废物哥哥,一脸短命相!哼,先让你们得意几分钟……】
苏清清受宠若惊般地微微鞠躬,小步挪了进来,声音带着感激的哭腔:谢谢,谢谢叔叔阿姨,谢谢哥哥姐姐……你们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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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换上了助理递过来的拖鞋——那双为我准备的、我最喜欢的毛绒拖鞋。她踩在上面,小心翼翼地,仿佛踩在云端,每一步都带着试探和卑微。
然而,她的心声却在兴奋地嘶鸣:【踩烂你的东西!抢走你的一切!苏薇薇,你等着,我马上就会让你变成这个家里最多余的垃圾!】
她朝着客厅走来,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旋转楼梯的方向,又快速垂下眼睫。
【就是那里……高度差不多了。摔下去应该很疼吧不过为了栽赃给你亲爱的姐姐,再疼也值得……对了,项链,得找个机会放到她房间去……】
她计算着,谋划着,每一个念头都沾着剧毒。
妈妈紧紧跟在她身侧,手臂维持着保护的姿态,实则封锁着她可能突然冲向楼梯的路线。爸爸看似随意地移动脚步,站到了一个能随时拦截的位置。哥哥扔掉了玻璃碎片,直起身,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眼神像鹰隼一样锁定了苏清清。
一场无声的、极度紧张的攻防战在这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悄然展开。
而我们共同的敌人,对此一无所知,她正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表演和恶毒的预演里。
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吧快来坐下喝点水。妈妈引导着苏清清,试图将她带离楼梯区域,引向客厅中央柔软的沙发组。
苏清清顺从地点点头,跟着妈妈走,嘴里说着:不累的,阿姨。但她眼角的余光,却再次精准地瞟向了楼梯。
【就是现在!那个花瓶的位置……靠得更近了点,正好!】
突然,她脚下似乎被地毯的边缘绊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摔扑过去!
啊!
在她惊呼发出的前一瞬!
爸爸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像是未卜先知,他庞大的身躯猛地横移一步,不是去扶她,而是直接用身体堵死了她摔向楼梯的角度!
同时,妈妈一直虚扶着她手臂的手骤然发力,五指如铁钳般猛地扣住了苏清清的手腕,硬生生将她失衡的身体拽了回来!
力道之大,让苏清清痛得闷哼一声,脸上那伪装出的惊慌都凝固了一瞬,变成了真实的错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痛楚。
小心点!妈妈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一种过于尖锐的紧张,甚至盖过了苏清清刚才那声惊呼,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吓死我了!这要是摔下去可怎么得了!她紧紧抓着苏清清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想摔没那么容易!毒蛇!】妈妈的心声在剧烈喘息。
苏清清被这突如其来的、过度的反应弄懵了。她预想中的剧情是柔弱摔倒,无人来得及反应,然后她滚下楼梯,哭诉是被姐姐厌恶推搡所致。
可现在,她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死死拽住,手腕疼得钻心,预期的摔倒和骨折没有发生,只有阿姨那双过于用力的、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手,和叔叔像一堵墙一样挡在楼梯前的、充满戒备的高大身躯。
还有沙发上那个贱人苏薇薇,正用一种她看不懂的、冰冷的眼神盯着她。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苏清清的心声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和惊疑:【怎么回事!他们反应怎么这么快!这老女人手劲怎么这么大!抓得我好疼!计划被打乱了……】
但她脸上迅速又堆起了后怕和感激,眼泪说来就来,盈满了眼眶:对不起,阿姨,叔叔……我、我太笨了……差点摔倒,谢谢阿姨拉住我……她试图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腕。
妈妈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意图,反而抓得更紧,另一只手甚至心疼地拍着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夸张的余悸:没事了没事了,吓坏了吧以后走路可千万要当心!这楼梯可不是闹着玩的!
【捏断你的手!看你还怎么作恶!】妈妈的心声狠厉。
爸爸也凑上前,沉声道:是啊,太危险了。以后上下楼梯一定要格外注意。他站在哪里,如同磐石,彻底断绝了苏清清任何靠近楼梯的可能。
【第一次失败,她肯定会立刻执行第二计划!项链!】爸爸的心声精准判断。
果然,苏清清的眼珠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被妈妈死死攥住的右手下意识地想要往旧裙子的右边口袋里探。
【不行!楼梯不行了就赶紧进行下一步!把项链塞到苏薇薇的房间去!得快!】她的心声催促着。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口袋边缘的刹那——
啊!
这次发出痛呼的是我。
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脸色发白(一半是演,一半是真的被那恶毒的心声恶心得够呛),捂住了肚子,声音虚弱又痛苦:妈……我、我肚子突然好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
妈妈立刻松开了苏清清(几乎是甩开),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真正的担忧和焦急溢于言表:薇薇!怎么了怎么突然肚子疼是不是刚才吓到了
爸爸也立刻转身:要不要叫医生
哥哥苏皓已经掏出了手机。
苏清清被晾在一边,揉着被捏出红痕的手腕,脸上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僵住了,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被打断的烦躁和阴鸷。
【又搞什么鬼!早不疼晚不疼!坏我的事!】她的心声骂道。
我靠在妈妈怀里,手指虚弱地指向二楼:不知道……就是突然绞着疼……我想回我房间躺一下……我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最里面。
妈妈立刻会意:好好好,妈扶你上去休息!
【调虎离山!薇薇聪明!】爸爸的心声喝彩。
【妹砸干得漂亮!】哥哥的心声同时响起。
妈妈半扶半抱着我,爸爸和哥哥也立刻簇拥过来,一家人极其自然地把我围在中间,看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这个突发病人身上,实则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包围圈,将苏清清完全隔离在外,并顺势朝着楼梯移动。
苏清清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我们一家四口紧张焦急地涌向楼梯,她脸上的柔弱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眼神里透出措手不及的茫然和被忽视的愠怒。
【他们都走了那我……】她的心声迟疑了一下。
爸爸仿佛背后长眼,一边扶着我的胳膊,一边头也不回地、极其自然地吩咐道:清清,你自己先在客厅坐坐,熟悉一下环境。冰箱里有饮料和水果,你自己拿,千万别客气。
语气温和,却彻底将她钉在了客厅这个活动范围里。
苏清清的手指僵在半空,离她的右边口袋只有几厘米。她看着我们的背影,只能勉强应道:……好的,叔叔。
我靠在妈妈肩上,在上楼的转角处,回头瞥了她一眼。
她站在那里,灯光在她身后拉出细长的影子,那张纯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幽地反射着冷光。
然后,我清晰地听见她心里那冰冷粘稠、如同毒液流淌般的声音:
【……有意思。看来比我想的难搞一点嘛。不过没关系……游戏才刚刚开始。苏薇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那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气急败坏,只剩下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戏谑和绝对的冰冷。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更深的寒意,无声无息地缠上了我的心脏。
楼梯才爬到一半。
妈妈的手心一片湿冷,紧紧攥着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爸爸的后背绷得像一块钢板,挡住了身后所有的视线。哥哥落后一步,看似随意,实则严密监视着楼下客厅的动静。
我们一家四口,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缓慢的、心照不宣的姿态向上挪动。
每一步,都踩在彼此震耳欲聋的心跳和无声咆哮的心声上。
【她没跟上来!在楼下站着!眼神不对!绝对在想更毒的法子!】——这是哥哥苏皓的,像一头焦躁的狼。
【右边口袋!那个硬盒子!必须拿到手!否则后患无穷!】——爸爸的思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目标。
【我的薇薇……她刚才听见了多少她是不是也……重生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的心乱如麻,担忧、恐惧、愤怒交织翻滚。
而我,几乎能听到血液在太阳穴里突突奔流的声音。苏清清最后那道冰冷粘稠的目光,像附骨之疽,牢牢钉在我的背上。
终于挪到二楼平台。
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没有对视一眼。
爸爸猛地一个转身,面向楼下,高大的身躯彻底堵死了楼梯口,目光如炬地向下扫视。
妈妈几乎是把我一把推进离楼梯最近的书房,同时对哥哥低吼:看着点!
哥哥立刻默契地侧身挡在书房门前,手机屏幕亮着,假装在玩,眼角余光却死死锁着楼下。
书房的门被妈妈猛地关上。
隔绝了楼下视线的瞬间,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靠在沉重的红木书桌上,双腿发软。
寂静。
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书房里弥漫着旧书和实木家具的味道,沉重得让人窒息。
妈妈的目光在我脸上急切地搜寻着,那目光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惊骇、探究,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
她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终于发出破碎的气音:薇薇……你……你刚才……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抬起来,又无力地垂下,楼梯……项链……你……
她的心声已经混乱得不成句子,只有巨大的问号和惊叹号在疯狂冲撞。
我知道她在问什么。
我也知道,这一刻,所有的伪装、试探、猜测,都必须摊牌了。我们站在同一道深渊的边缘,要么一起坠落,要么彼此拉住。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颤抖,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她布满惊惶的眼睛。
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也……回来了,对不对
最后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妈妈眼中所有的迷雾。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身体肉眼可见地剧烈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她死死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
几秒钟死一样的沉寂。
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眶里滚落,
silent
but
frantic.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来摸我的脸,而是狠狠一把将我死死搂进怀里!用尽全力,勒得我骨头都在发疼。
薇薇……我的薇薇……她压抑的、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滚烫的眼泪迅速浸湿了我肩头的衣料,是真的……你也……你也……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发抖,不停地重复着我的名字,仿佛要将我揉进她的骨血里,确认我的存在。
我也哭了。无声地,眼泪汹涌而出。
这一刻,不需要再多任何解释。
拥抱,颤抖,无声的痛哭。
前世冰冷的湖水和此刻母亲滚烫的眼泪交织在一起,将那些孤独的绝望、惨死的怨恨、重生的惊惧,短暂地冲刷开一道口子。
我们拥抱着,像两个在无边黑夜里终于摸到彼此的溺水者。
过了不知道多久,妈妈稍微松开我,双手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臂,通红的眼睛上下下地打量我,声音嘶哑:什么时候怎么……走的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
我闭了闭眼,湖水的冰冷窒息感再次袭来:冬天……湖里……她推的。言简意赅,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气。
妈妈的身体又是一震,眼里瞬间迸发出蚀骨的恨意和痛苦:那个毒妇!!她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我……我是病死的……你爸爸他……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摇头,眼泪流得更凶。
沉重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爸爸和哥哥挤了进来,又迅速反手关上门。
他们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爸爸的眼圈是红的,哥哥的眼角眉梢带着未散的戾气和血丝。
显然,刚才楼下短暂的对峙和此刻书房里的动静,他们已经明白了大半。
都……爸爸的目光在我和妈妈之间来回扫视,声音沉哑得厉害。
妈妈流着泪,重重地点头。
哥哥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书架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喘着粗气,别开头,脖颈上青筋暴起。
【艹!果然!都他妈回来了!那个贱人!】他的心声狂暴得几乎要炸开。
爸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近乎冷酷的清明和决绝。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我们面前,大手沉重地放在我和妈妈的肩膀上。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楼下那个,才是最大的威胁。她不知道我们……回来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
【必须利用好信息差。她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能预判。】爸爸的心声冷静得可怕,迅速进入状态。
妈妈猛地擦掉眼泪,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对!项链!她口袋里那条钻石项链!那是她今天要栽赃薇薇的东西!
【上一次,就是借着摔倒的混乱,她把项链塞进了薇薇的房间抽屉,后来当场‘搜’出来,我们……我们还信了她的鬼话,认为是薇薇嫉妒陷害她!】妈妈的心声充满了悔恨和后怕。
不止今天,哥哥猛地转回头,眼神阴鸷,之后还有!她会在爸的书房放机密文件复印件,在我的车里藏违禁品!每一次都天衣无缝!
【这个女人的心思缜密恶毒得可怕!我们必须抢先一步!】哥哥的心声在咆哮。
爸爸点头,眼神冰冷:所以,第一条,绝不能让那条项链留在家里,更不能让她有机会放进薇薇的房间。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谁去
我去。哥哥苏皓毫不犹豫地接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她不是喜欢装柔弱白莲吗我给她来个‘意外’惊喜。
【泼她一身果汁还是撞掉她的破包办法多的是!】哥哥的心声活跃起来,充满了破坏欲。
小心,别打草惊蛇。爸爸叮嘱,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狠决,拿到东西,处理掉。
知道。苏皓点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不耐烦而已,拉开门闪了出去。
楼下隐约传来他刻意提高的、带着点烦躁的声音:……渴死了,妈,果汁放哪儿了
我和妈妈、爸爸留在书房里,空气再次紧绷起来。
我们侧耳听着楼下的动静。
心脏高高悬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
哎呀!
楼下传来苏清清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玻璃杯摔碎的声音!以及哥哥苏皓毫无诚意的道歉:哦,不好意思,没拿稳,没溅到你吧
【拿到了!硬盒子!到手了!】几乎是同时,哥哥兴奋又解恨的心声如同胜利的号角,清晰地撞入我们三个的脑海!
爸爸猛地握紧了拳。
妈妈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身体晃了一下,被我扶住。
成功了!
第一步险棋,走赢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
另一个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审视的心声,慢悠悠地飘了上来,像毒蛇爬过脊背:
【……手滑苏皓,你最好是故意的。看来,这家人的‘欢迎仪式’,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
楼下的苏清清,声音依旧柔弱得能掐出水:没、没事的,哥哥,是我自己没躲开……裙子湿了一点而已,不要紧的……
但她那冰冷的心声,却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我们的骨头上:
【……游戏,果然变得有意思了。没关系,项链只是开胃小菜。苏薇薇,我们慢慢玩。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刚劫后余生般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至断裂的边缘。
爸爸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她起疑了。
虽然不知道疑心有多重,但显然,哥哥刚才那意外的一撞,并未完全瞒过她。
这条毒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警觉和狡猾。
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拉开腥红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