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破城。
我提剑踏上金銮殿。
龙椅上的皇帝吓尿了裤子。
他的皇后,我曾经的青梅竹马,拦住我。
阿彻,你不能杀他!念在我们当年的情分!
我笑了。
情分
是她出卖我行军路线,害我全家被斩的情分吗
我一剑封喉。
皇帝的血,溅了她满脸。
皇后,你的皇帝死了。
现在,轮到你侍寝了。
1、
皇帝的尸体还温着,被我一脚从龙椅上踹了下去,滚落在林婉君脚边。
我拂开龙袍下摆,坐了上去。
这把椅子,冰冷,坚硬。
殿内死寂一片,只剩旧臣们粗重的喘息。
饶命啊,新皇!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都是奸臣当道,我们早就盼着将军您回来了!
我懒得听这些墙头草的废话。
拖出去,全斩了。
禁军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惨叫声和求饶声响彻大殿,很快又被拖拽着远去。
鲜血,是最好的震慑。
林婉君的脸白得像纸,她看着脚下死不瞑目的前夫,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皇后的体面,声音都在发颤。
萧彻,你杀了皇帝,天下藩王会起兵讨伐你!
你这是篡逆!
我走下台阶,捏住她尖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那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他们。
我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还有,皇后。
从今天起,你依旧是皇后,但,是我的皇后。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当晚,寝宫里烛火通明。
我让她脱去凤袍,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跪在我的床边。
为我守夜。
我靠在床头,把玩着一把匕首,慢悠悠地对她讲故事。
地牢里很潮,老鼠会啃食人的脚趾。
第一年,他们拔光了我所有的指甲。
每拔一片,就问我一次,后不后悔为国尽忠。
林婉君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第二年,他们开始挑我的手筋。
我这双手,曾经能开三百石的强弓,后来,连个馒头都拿不稳。
她的哭声压抑不住,变成了呜咽。
我却只觉得痛快,无与伦比的痛快。
这些折磨,她也该感同身受。
我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那曾是她送我的定情信物。
还认得吗
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到玉佩,脸上血色尽失。
我当着她的面,五指收拢。
咔嚓。
玉佩在我掌心化为齑粉,我扬起手,粉末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
你看,就像我们当年的情分。
碎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俯身,擦去她脸颊上混合着玉屑的泪水。
别哭,皇后。
这,才只是个开始。
在她绝望的眼神中,我瞥见殿门外,一个端着水盆的老太监,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那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别的。
一种审视,一种掂量。
2、
第二天早朝,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文武百官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丞相魏司远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穿着崭新的朝服,面色沉痛又恭敬。
老臣率百官,恭迎新皇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我看着这张脸,前世我身陷囹圄,他没少派人来地牢里探望我。
每次都带着皇帝的关怀,问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心中冷笑不止。
众卿平身。
魏司远立刻顺杆爬,朗声提议:陛下初登大宝,当大赦天下,以安抚民心,彰显陛下仁德。
真是条好狗。
我没理他,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惊恐的脸。
吏部侍郎,周正安。
被点到名的人浑身一抖,瘫软下去。
你三日前,密信青州王,商议起兵之事,可有此事
户部主事,王陵。你将京城粮仓分布图,卖给了燕州王,对也不对
还有你,李御史……
我每点一个名字,就有一个人面如死灰。
满朝文官全都懵了,这些都是绝密之事,我远在边关,是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
魏司远的眼皮跳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立刻躬身附和。
陛下圣明!此等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变得真快。
传朕旨意,以上三人,及其党羽,全部抄家灭族。
另外,擢升前御史张敬,为御史大夫,即刻上任。
张敬,前世因为直言劝谏,被贬去守皇陵的老臣。
是我的人。
朝堂的清洗,只是第一步。
回到御书房,我看到林婉君已经等在那里。
从今日起,你为朕研墨。
我将一叠奏折扔到她面前。
她垂眸一看,手猛地一颤。
那上面全是弹劾她林氏一族的罪状,请求诛杀林氏余孽,以安朝堂。
她捏着墨锭的手抖得厉害,磨出来的墨汁都溅了出来。
怎么,不愿意
她咬着唇,不说话。
我起身,走到她身后,从背后圈住她,握住她的手。
朕,教你。
我控制着她的手,蘸饱了墨,在奏折上落下血红的准字。
一笔,一划。
她僵硬得像一具木偶,任我摆布。
我故意在她面前,召来几个新选入宫的美人,言语轻佻地调笑。
我想看她的反应,是嫉妒,是愤怒,还是心痛。
可她什么都没有,只是麻木地垂着眼睛,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让我很不爽。
夜里,我又做了噩梦。
梦里全是族人被屠戮的火光,父亲的头颅,母亲的悲泣。
我从梦中惊坐而起,浑身都是冷汗。
喘息间,我听到身旁有极轻微的响动。
是跪在床边守夜的林婉君。
我的梦话惊动了她,她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一滴泪无声地落在了手背上。
3、
北方蛮族趁着皇权更迭,悍然入侵。
边关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朝堂,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竟无一人敢主动请缨领兵。
一群废物。
魏司远站了出来,一脸为国分忧。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帅,蛮族凶悍,非陛下天威不能镇之。老臣恳请陛御驾亲征!
想支开我,在京城里搞小动作
我冷笑。
丞相言之有理,但京城更需朕来坐镇。
我目光一转,落在殿下一个不起眼的武将身上。
李虎。
李虎出列,单膝跪地:末将在!
命你为征北大元帅,统领二十万大军,即刻出征。若不能击退蛮族,提头来见。
李虎是我前世的副将,忠心耿耿,却被一直打压,埋没至今。
满朝哗然。
魏司远脸色变了:陛下,李虎资历尚浅,恐难当大任……
朕说他能,他就能。
我不但给了兵权,还当众赐下尚方宝剑。
另,命骠骑将军王冲,为副帅,协同李虎将军。
王冲是魏司远的心腹。
派他去,就是监视,也是送死。
我看着魏司远铁青的脸,心情舒畅。
回到御书房,我故意将一张绘制好的行军路线图,遗落在桌案一角。
然后,我宣林婉君来整理书房。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
趁着左右无人,她迅速将那张图藏进了袖中。
第二天,她借口身体不适,派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去太医院取药。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的人拦下了那个小太监。
深夜,我亲自审问。
小太监骨头很软,没几下就全招了。
是……是丞相大人……命奴才接近皇后娘娘……
丞相说,只要能拿到萧彻的行军路线,就保皇后娘娘一世无忧……
我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原来,林婉君的背后,一直是魏司远在操控。
当年的事,越来越有趣了。
我让人把林婉君带到我面前。
她跪在殿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我淡淡地问。
臣妾……臣妾一直在殿中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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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我将那张从她袖中找到的行军路线图,扔在她面前。
她脸色瞬间惨白。
这一次,我清晰地在她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
4、
不出十日,前线大捷。
李虎不仅用我给的真正路线设下埋伏,大败蛮族,还将副帅王冲以通敌之名,阵前斩杀。
军报快马传回京城,我在朝堂之上,亲口念出王冲通敌的罪证。
魏司远站在百官之首,一张老脸绷得死紧,青白交加。
他精心安插的棋子,就这么废了。
军权,彻底回到了我的手里。
我走下龙椅,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林婉君。
皇后此次献策有功,当赏。
我笑着对她说,声音却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你的小太监,很听话。
她的身体在我掌心下,瞬间僵硬。
我下令赏赐了她一堆华而不实的珠宝,绫罗绸缎堆满了她的宫殿。
所有人都以为我宠爱她。
只有她知道,这是警告。
当晚,我再次单独召见她。
我没有再折辱她,只是让她坐在我的对面。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张桌案。
当年,除了出卖我的行军路线,你还做了什么
我问得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她浑身剧震,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了血,死死地盯着我,一个字都不肯说。
我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封早已泛黄的信。
信封完好,火漆未动。
这封信,是你当年派人送往我军营的,但半路被我的人截获了。
我一直以为,这是你催我赴死的信,所以,我从未打开过。
我把信推到她面前。
但上面的火漆印记,是你我之间约定的最高警示信号。
红色火漆,中心一点黑。代表‘有诈,速退’。
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这封信,为什么没能到我手上
你送出的,到底是哪一封
林婉君的心理防线,在看到这封信的瞬间,就已彻底崩塌。
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崩溃大哭。
哭声凄厉,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断断续续的,她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魏司远用她全家的性命威胁她,逼她交出我的行军路线。
她没有办法,只能给了魏司远一条假的路线。
同时,她拼死送出了这封带着警示印记的信,希望能救我。
她以为我能看懂,能逃过一劫。
可她不知道。
这封救命的信,被魏司远截下了。
送到我手上的,是另一封伪造的,催我立刻进军的家书。
我兵败被俘。
她家破人亡。
魏司远,才是那个真正的执棋者。
我手刃了皇帝,我折辱了林婉君。
我以为我报了血海深仇。
可从一开始,我就找错了复仇的对象。
我恨了这么久,折磨了这么久的女人……
竟然,也只是个可怜的棋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空虚,瞬间将我吞没。
5、
真相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复仇的火焰,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我一连几天,没有再踏足林婉君的宫殿。
我将她软禁在长春宫,对外宣称,皇后病了。
我需要时间,重新审视这盘棋。
我和她之间,不再是施虐者和受虐者。
我们成了仇人,却也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同盟。
这种关系,诡异又讽刺。
我的态度变化,魏司远显然察觉到了。
他开始试探。
早朝上,他义正言辞地上奏,请求废后。
妖后林氏,迷惑君上,秽乱宫闱,实乃前朝余孽,理应废黜,以清君侧!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我才是那个被蒙蔽的昏君。
我当庭驳斥了他。
皇后的废立,是朕的家事,就不劳丞相费心了。
我话语里的警告,让他脸色一僵。
老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
我开始让张敬和李虎,暗中调查魏司远的势力网。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他盘根错节,半个朝堂都是他的人,甚至和几个手握重兵的藩王,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勾结。
他想做的,根本不是辅佐新君。
他想做曹操。
就在我头疼如何拔除这颗毒瘤时,林婉君派人给我传来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字。
药。
我瞬间想起了前世。
那个懦弱的皇帝死得不明不白,对外宣称是病逝,但他的身体一向很好。
唯一的解释,就是慢性中毒。
我立刻宣太医,为我秘密检查饮食。
果然。
在我每日的汤羹里,都发现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剂量很小,不会立刻致命,但日积月累,足以掏空我的身体,让我像先帝一样,病逝在龙椅上。
好一招温水煮青蛙。
魏司远,已经等不及要对我下手了。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摆布的棋子。
他错了。
从我重生那一刻起,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就已经调转了。
现在,游戏才真正开始。
6、
我开始病了。
起初只是咳嗽,后来发展到上朝时都会头晕目眩,需要太监搀扶。
魏司远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他每日都来请安,言语间的关切,比对我亲爹还亲。
我顺水推舟,假装自己中毒日深,身体日渐憔悴。
我开始频繁召见林婉君来寝宫侍疾。
在外人看来,是我这个新皇,依旧迷恋着前朝皇后,离不开她。
只有我和她知道,这是我们交换情报的唯一机会。
魏司远的心腹,除了王冲,还有禁军统领赵全,户部尚书刘启……
她利用自己对后宫和旧臣的了解,为我提供了一份魏司远党羽的详细名单。
每个人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都被她梳理得清清楚楚。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生错了时代,更可惜,成了我的仇人。
我一边喝着她亲手端来的汤药,一边和她推演魏司D远的下一步。
那汤药自然是假的,是我自己人准备的。
但戏,要做全套。
他很快就会逼我立太子了。我说。
他会选谁她问。
一个最年幼,最无知,最方便他控制的宗室旁支。
果不其然,几天后,魏司远联合百官,以国本为重为由,逼我立嗣。
我病体沉重,无法反驳,只能无奈地同意了。
我随便从宗室里,挑了一个三岁的孩童立为太子。
紧接着,我借口病重无法理政,宣布由太子监国,丞相魏司远辅政。
我把至高无上的权力,亲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魏司远终于走到了权力的风口浪尖。
他开始大肆安插亲信,提拔党羽,将所有反对他的人,都以各种名义排除异己。
他所有的爪牙,都暴露在了阳光下。
而我,则躺在病榻上,通过李虎和张敬,悄悄完成了京城禁军的换防。
赵全手下的兵,早被调换一空。
整个京城,已是铁板一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个夜晚,林婉君为我换掉汤碗时,轻声问我。
事成之后,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我看着她,她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却很平静。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
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皇后的位置,总要有人坐。
她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再问。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7、
时机,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
青州、燕州等四个藩王联合上奏,洋洋洒洒数千字,历数我十大罪状。
核心只有一条:新皇沉迷女色,荒废朝政,实为无道昏君。
他们请求丞相魏司远,行伊霍之事,清君侧,以安天下。
魏司远自觉时机成熟,终于亮出了獠牙。
他没有直接带兵闯宫,而是选择了更体面的方式。
他率领着他安插在朝堂的所有党羽,跪在了我病重的寝宫之外,上演了一出逼宫大戏。
陛下!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请陛下退位让贤!
请陛下传位于太子,由老臣辅佐,大燕方能长治久安!
他跪在最前面,声泪俱下,仿佛一个为国为民的绝世忠臣。
他以为,我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我死后的谥号。
寝宫大门,缓缓打开。
我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丞相,演完了吗
我放下茶杯,拍了拍手。
殿外涌入的,不是他以为会来勤王的叛军,而是我早已换防的京城禁军。
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魏司远脸上的得意和悲痛,瞬间凝固,化为不可置信的惊骇。
你……你没有中毒
中计了……
他身后的百官,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瘫倒一片。
我缓缓从床上坐起,哪里有半分病容。
我走到他面前,将一沓厚厚的罪证,砸在他脸上。
这是你与藩王勾结的密信。
这是你安插在朝中党羽的名单。
这是太医院从朕饮食中查出的毒药,人证物证俱在。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魏司远看着散落一地的证据,反而镇定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他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成王败寇!萧彻,你以为你赢了吗
这些东西,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这是伪造证据,构陷忠良!
他死不承认。
我笑了笑,并不意外。
朕知道你不会认。
不过没关系,朕还有最后一个人证。
殿门再次打开。
一个身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了进来。
她身着雍容华贵的皇后朝服,头戴凤冠,面容平静,仪态万方。
是林婉君。
魏司远看到她,如遭雷击,指着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你……
8、
林婉君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大殿中央。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魏司远,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本宫,便是最后的人证。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宫殿。
当年,是魏司远以我林氏满门性命为要挟,逼迫我交出萧彻将军的行军路线。
是他,截下了我送给萧将军的救命信,换上了催他进军的假信,一手策划了那场惨败。
是他,在先帝的饮食中长年下毒,导致先帝英年早逝。
也是他,如法炮制,企图毒害当今陛下,好扶持年幼的太子,实现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
她的证词,字字泣血,逻辑清晰,与我呈上的所有证据,完美地形成了闭环。
魏司远彻底瘫软在地。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最看不起,也自以为掌控得最牢固的一枚棋子,会成为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拿下。
我冷冷下令。
禁军一拥而上,将魏司远和他那些早已吓傻的党羽,全部拖了出去。
一场弥天大祸,就此平息。
我看着站在殿中的林婉君,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神情平静得仿佛完成了一项无关紧要的使命。
她缓缓转身,朝我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
陛下的仇报了。
我的罪,也该清算了。
我沉默了很久。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杀了她我做不到。我复仇的根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原谅她我也做不到。萧家满门三百多口人的性命,终究是因她而起。
我走下台阶,扶起了她。
当年的事,你虽是棋子,但萧家满门,终究因你而亡。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有反驳。
从今日起,你搬去静心宫。
无我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这不是原谅,也不是惩罚。
而是一种无形的,终身的囚禁。
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9、
魏司远倒台后,朝堂之上,乌烟瘴气为之一清。
但这只是开始。
对于那几个参与叛乱的藩王,我的态度只有一个字:杀。
我派李虎率领大军,一路横推过去,所到之处,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时间,天下震动,人头滚滚。
朝堂之上,那些所谓的清流名士,开始跳出来指责我滥杀无辜,称我为暴君。
我懒得跟他们废话。
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令将几个叫得最欢的领头者拖出去斩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开始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
改革吏治,打压盘根错节的士族门阀,开设科举,大力提拔寒门出身的有才之士。
重整税收,清丈土地,将从士族手中夺回的田地,分给流离失所的百姓。
阻力巨大。
几乎每天都有人以死相逼,在宫门外哭天抢地,咒骂我不得好死。
我用铁血手腕,将所有阻碍一一碾碎。
我不在乎史书上会如何记载我。
暴君也好,屠夫也罢。
只要这个国家能在我手里,重新站起来。
张敬等一干忠臣,全力支持我的改革。
他们明白,这个腐朽的王朝,早已病入膏肓,乱世需用重典。
不破,不立。
我成了这个帝国最孤高的独裁者,所有权力都集于我一身。
偶尔,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折,我会在深夜路过静心宫。
宫墙很高,里面很安静。
有一次,我看到她正在院子里给一株海棠浇水。
她穿着朴素的宫装,动作娴静,平静得像一个普通的宫妇。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头看了一眼宫墙的方向,又很快低下头去,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我们隔着一道高高的宫墙。
咫尺,天涯。
我们再无任何交流。
我知道,我的帝国,正在我的绝对掌控下,艰难而坚定地,走向真正的强大。
而我,也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10、
几年后,天下大定。
那些曾经的顽固士族,要么被清洗,要么选择了臣服。
新政推行顺利,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大燕王朝,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
我成了百姓口中那个毁誉参半,却谁也无法否认的一代英主。
这几年,我再也没有选过任何妃子。
偌大的后宫,只有一位被囚禁的皇后,和一群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
李虎和张敬不止一次地劝我,为了皇室传承,江山永固,应当大选秀女,充实后宫,诞下皇子。
我拒绝了。
朕的江山,会传给最有能力的人,而非朕的血脉。
这个决定,彻底打破了千百年来的世袭传统,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人上奏反对,说我这是动摇国本。
但我心意已决。
这也激励了无数有才之士,他们看到了一个不看出身,只看能力的上升通道。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心血来潮,去了天牢。
在最深处的囚室里,我见到了魏司远。
他已经疯了,头发和胡子长得老长,浑身污秽不堪。
他蜷缩在角落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的大计,他的无冕之王。
我站在囚室外,平静地告诉他。
你汲汲营营追求了一辈子的权力,我唾手可得。
但我追求的东西,你永远不懂。
他听不懂,只是嘿嘿傻笑。
我追求的是什么
是一种免于背叛的,绝对的安全感。
我实现了我的目标,这个帝国里,再无人能背叛我。
代价是,我好像也永远地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我得到了整个世界,内心却空空荡荡,像一座终年积雪的山。
11、
又是一个风雪夜,和当年我兵败被俘的那个夜晚,很像。
处理完政务,我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宫殿里,忽然就想起了前世。
在地牢那三年,暗无天日,我是靠着什么撑下来的
是靠着对林婉君的爱,对家人的思念。
我一遍遍地想,等我出去,要带她去江南看桃花,要给母亲过寿辰。
可笑的是,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
鬼使神差地,我的脚,走向了静心宫的方向。
宫门没有锁,虚掩着。
我推门而入,风雪灌了进去。
我看到她正坐在窗边,对着一幅画发呆。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看到是我,她并不惊慌,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对我行了一礼。
陛下。
我走到她身旁,目光落在那幅画上。
画上是年少的我们,在一棵灿烂的桃花树下。
她笑得无忧无虑,而画里的我,满眼都是她。
皇上是来看我最后的笑话吗她轻声问。
我看着她,不知何时,她的鬓角,已经染上了一丝白霜。
后悔吗我问。
她惨然一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后悔。
后悔当年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也没有能力保护好我的家人。
她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萧彻,在这场局里,我们都是输家。
一句话,击中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她什么都懂。
我们都以为自己是主角,到头来,却都成了命运的玩偶。
我心中一阵刺痛。
北方的藩王已经平定,天下,也定了。
你的家族旁支,我已下令赦免,发还田产。
说完,我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想出宫,随时可以。
门外风雪更大了。
我留给她一个背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这是我能给她的,最后的自由。
12、
第二天,太监来报,静心宫人去楼空。
她走了。
没有带走宫里任何一件赏赐,只在桌上,留下了那幅画。
我拿起画,画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愿君此生,安枕无忧。
我的手,抖了一下。
我拿着那幅画,独自一人走上高高的宫墙。
脚下,是我的万里江山,繁华的京城尽收眼底。
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了孤独。
复仇的烈焰燃尽之后,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灰烬。
我成了千古一帝。
我也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收好,锁进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
从此,再未打开。
许多年后,我也老了。
在我临终之前,我下令,将那个盒子与我一同下葬。
史书记载,新帝萧彻,开创百年盛世,一生未立新后,无有子嗣,最终禅位于贤臣张敬之子,成万古谜团。
后世无数人猜测我为何终身不娶。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这座用无尽痛苦和孤独换来的皇位,是为了一场年少时的桃花梦,付出的代价。
而我,终其一生,都在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