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婚姻,像一场漫长的凌迟。我守着一座叫家的空壳,等着一个永远不会为我回头的男人。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桌上的烛光摇曳,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透着一股孤寂。我等了顾言尘三个小时,等来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助理的一通电话,声音公式化得像个人工智能:太太,顾总今晚要陪许小姐的家人,纪念日……明年再补吧。
许小姐,许暖,他心口的朱砂痣,也是我刻骨的噩梦。电话挂断,烛火啪地爆了一下,像是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我以为今夜的折磨到此为止,可我错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1
我将一桌子凉透的菜倒进垃圾桶,连同我那颗同样凉透的心。
别墅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指针在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三年前,顾家和林家联姻,我风光大嫁,成了人人艳羡的顾太太。可没人知道,婚礼当晚,顾言尘就丢给我一份离婚协议,和一张许暖的照片。
他的眼底淬着冰,每个字都像刀子:林晚,你逼走小暖,害她出车祸至今昏迷不醒,就该用一辈子来赎罪。签了它,三年后,你净身出户,我们两不相欠。
那时我才知道,他娶我,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更方便地折磨我。
我爱了他十年,从青葱岁月到嫁作人妇,这份爱早已融入骨血。我哭着解释那场车祸与我无关,我甚至也在那场事故中受了伤。
可他不信。
他只信他看到的,只信许暖的助理添油加醋的证词。
这三年来,他对我冷漠至极,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今天,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选择去陪那个女人的家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提醒我,我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罪人。
我蜷缩在沙发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玄关处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猛地坐直身体,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回来了
门被推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裹挟着深夜的寒气走了进来。客厅没开主灯,只有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冷硬。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在客厅,脚步顿了一下,英挺的眉峰瞬间蹙起。
这么晚不睡,又在耍什么花样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丝毫温度。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我想问他,你不是去陪许暖的家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可我不敢。我怕我的任何一句关心,在他听来都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他没耐心等我回答,径自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的疲惫,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轻声说:你……喝酒伤胃,我给你煮碗醒酒汤吧
他转过身,深邃的黑眸冷冷地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林晚,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我看着恶心。
一句话,将我所有的勇气和卑微的关心击得粉碎。
我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他放下酒杯,迈开长腿朝我走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一把扼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回来,是拿份文件。他把我拽到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如鹰,顺便提醒你一件事。
我的心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明天上午九点,去中心医院。他薄唇轻启,吐出最冰冷的字句,小暖的血库告急了。
2
小暖的血库告急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冷得我浑身发抖。
我和许暖,都是RH阴性血,俗称熊猫血。
三年前那场车祸,许暖重伤,急需输血。而我,作为他眼中害她出事的罪魁祸首,自然成了她的移动血库。
这三年来,只要医院那边有需要,无论我在做什么,顾言尘一个电话,我就必须立刻赶过去。
我以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会有所不同。
我以为,他至少会念及一丝夫妻情分。
原来,全是我自作多情。
在他的世界里,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为许暖续命。
我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我挣扎了一下,却徒劳无功。
顾言尘,你放开我!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也是人,不是你的所有物!
所有物他冷笑一声,眼底的嘲讽更深了,林晚,你太高看自己了。在我眼里,你连物品都不如。
他松开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支票,轻飘飘地扔在茶几上。
一百万,明天抽完血,钱就是你的。
他用钱来买我的血,买我的尊严。
我看着那张轻薄的纸,却觉得它有千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的眼睛一阵酸涩,雾气迅速弥漫上来。
我不要你的钱。我咬着唇,倔强地抬起头,直视着他冰冷的眼睛,顾言尘,三年了,你折磨我还没折磨够吗那场车祸真的不是我……
闭嘴!
他厉声打断我,英俊的脸上布满寒霜。
林晚,从你嘴里听到‘车祸’两个字,都让我觉得肮脏。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如果不是你,小暖现在会好好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内容却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刺骨。
我浑身僵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在他心里,我就是个满腹心机、恶毒无比的女人。我的任何解释,都只是狡辩。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明天九点,别迟到。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带走了室内最后一丝暖意。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终于决堤。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信我
那一天,明明是许暖约我出去,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在盘山公路上,是她的车突然失控,撞向了我的车。我为了躲避她,连人带车一起翻下了山坡。
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而顾言尘带给我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指控和无休无止的报复。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到尘埃里。
而他,连尘埃里的我,都不屑一顾。
3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中心医院的抽血室。
冰冷的针头刺入我的血管,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的软管缓缓流出,注入血袋。
我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眼前也有些发黑。
护士见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顾太太,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摇了摇头,虚弱地笑了笑:没事,继续吧。
我不能倒下。我爸的公司最近资金周转困难,全靠顾氏的合作项目撑着。如果我惹恼了顾言尘,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林家万劫不复。
这是他拿捏我的另一个筹码。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曾经的画面。
那时,顾言尘还不是现在这样。
我们青梅竹马,他会温柔地叫我晚晚,会在我被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会把他的零花钱都给我买我喜欢吃的糖。
我以为,我们会是童话里最幸福的王子和公主。
直到许暖出现。
她是顾言尘母亲故友的女儿,父母双亡,被接到顾家暂住。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所有人都喜欢她,包括顾言尘。
我的世界,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开始崩塌。
抽完400cc的血,我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抽空了。护士扶着我到休息室,递给我一杯温热的红糖水。
我捧着杯子,刚喝了一口,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顾言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他的目光从我苍白的脸上扫过,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医生,血拿到了,小暖那边可以马上安排手术吗他直接问向身后的医生,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李医生面露难色:顾总,许小姐的情况比较复杂,这次手术风险很大。而且……她的身体对血液的排异反应越来越强,即使是林太太的血,效果也一次比一次差。我们建议……
我不想听建议,我只要结果。顾言尘冷声打断他,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让她醒过来。
他的语气里,是毋庸置疑的坚决。
为了许暖,他真的可以不惜一切。
李医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拿着血袋先行离开。
休息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低着头,默默地喝着红糖水,不想去看他。我怕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冰,又会瞬间融化。
他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林晚。
我身体一僵。
那份离婚协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4
离婚协议。
那份三年前他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我捧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温热的液体洒了一些出来,烫在手背上,我却感觉不到疼。
心里的痛,早已盖过了一切。
我缓缓抬起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言尘,三年还没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赶我走了吗
他是不是觉得,许暖马上就能醒过来了,所以我这个碍眼的替代品和血库,就该识趣地消失了
我的话里带着刺,顾言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不是你早就该有的觉悟吗他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你霸占了顾太太的位置三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
原来在他心里,顾太太这个位置,从来都只属于许暖一个人。
我算什么一个小偷,一个强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我不会离的。
我说。
除非,我死。
这不仅是为了我那可笑的爱情,更是为了我身后的林家。我知道,一旦我失去了顾太太这个身份的庇护,那些曾经被顾言尘打压过的对手,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将林家撕得粉碎。
顾言尘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决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浓的怒火所取代。
林晚,你非要挑战我的底线
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水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玻璃四分五裂,红褐色的糖水溅得到处都是,也溅湿了我的裤脚。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你以为你不肯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下巴传来剧痛,我却倔强地与他对视。
从他冰冷的瞳孔里,我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戾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紧张和温柔。
他松开我,立刻接起电话。
怎么样小暖她……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顾言尘的脸色骤然大变。
你说什么!他失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手术失败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我呆呆地看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顾言尘。
原来,他也是有软肋的。
而他的软肋,从来都不是我。
5
顾言尘冲出了休息室,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狼狈与慌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崩塌。
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叫许暖的女人。
也好。
我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够了,真的够了。
这三年的自我折磨,这场独角戏,该落幕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医院外走。大厅里人来人往,喧嚣声、哭喊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却都离我很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我的世界,一片死寂。
就在我即将走出医院大门,拥抱那刺眼的阳光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林……林小姐
我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护工服的年轻女孩,大概二十出头,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犹豫。我认得她,是之前负责照顾许暖的护工之一,叫小梅。
我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快步走到我面前,将一个东西飞快地塞进我的手心,然后又迅速后退,像是怕被我沾染上什么。
那是一个小巧的录音笔,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我的掌心。
这是……什么我沙哑地问。
小梅的眼神躲闪,不敢看我:这是许小姐的东西,有一次她……她以为自己快不行了,录下了一些话,后来忘了删。我前几天帮她整理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
她的脸上充满了挣扎和愧疚。
林小姐,对不起……我之前也以为你是坏人。顾先生给的工资很高,我不敢乱说话。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你每次来抽血,脸色都白得像鬼一样,我……我良心不安。你听听吧,听完你就全明白了。
说完,她对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像逃一样,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我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录音笔,心脏莫名地狂跳起来。
全明白了
我还能明白什么
难道这三年的一切,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吗
一种莫名的力量支撑着我,我紧紧攥着那支录音笔,转身走进了医院旁边的一个小公园,找了个无人的长椅坐下。
我的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播放键。
6
录音笔里先是一阵电流的杂音,随即,一个我无比熟悉、却又无比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许暖。
言尘……对不起,我可能要先走了。
她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喘息,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好爱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可是你的眼里,为什么从来都只有林晚那个女人她到底哪里好她那么骄傲,那么任性,根本配不上你。
我得了遗传性血液病,医生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凭什么她可以拥有一切,拥有你,拥有健康的身体,而我却要烂在这个病床上,等着死亡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录音里,许暖的声音变得怨毒而疯狂。
所以,我设计了那场车祸。我约她出来,在盘山路上,我剪断了自己车的刹车线……我本来想跟她同归于尽的!我就是要让她死!就算我得不到你,你也别想得到她!
可我没想到,她命那么大,竟然只是受了点伤!而我……我却成了这个样子。也好,这样也好……言尘,你会愧疚一辈子的,你会恨她一辈子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你会把我当成最纯洁的受害者,用你的一生来怀念我,照顾我……
林晚,你赢不了我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会成为你们之间,永远无法拔除的一根刺……咳咳……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像是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真相。
我不是凶手,我才是那个差点被蓄意谋杀的受害者。
我这三年来所承受的一切——他的冷漠、他的羞辱、他无休无止的报复,全都建立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之上。
何其可笑!何其荒唐!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滚烫的泪水划过冰冷的脸颊,却带不来一丝温度。
我为他付出了十年青春,三年的婚姻,无数次的400cc血液,换来的,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我父亲的电话。
爸,对不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父亲苍老而疲惫的声音:晚晚,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林家还没到需要靠牺牲女儿来苟延残喘的地步。爸爸……只希望你开心。
电话挂断,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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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林晚的人生,也该重新开始了。
7
我回到医院,径直走向许暖所在的VIP病房。
门口,顾言尘颓然地靠墙坐着,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上满是褶皱。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看到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厌恶,有烦躁,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他面前,将那支录音笔,丢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听听吧。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听听你用生命守护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顾言尘的眉头紧紧锁起,他狐疑地捡起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许暖那怨毒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
……我剪断了自己车的刹车线……我本来想跟她同归于尽的!
……林晚,你赢不了我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顾言尘的心上。
他的脸色,从最初的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录音播放完毕,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言尘握着录音笔,手抖得不成样子。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让我沉沦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痛苦、悔恨和彻底的崩塌。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了。
他终于知道了。
他知道他恨错了人,爱错了人。他知道他这三年来,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没有报复的快感,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疲惫。
顾言尘,我轻轻开口,叫着他的全名,现在,你满意了
他踉跄着站起来,一步步朝我走来,像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晚晚……我……
他的手伸向我,想要触碰我的脸。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冰冷如霜。
别碰我。我说,我嫌脏。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我从包里拿出那份我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拍在了他的胸口。
你想要的,我还给你。
纸张轻飘飘地落下,像是我逝去的爱情,再也抓不住。
我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走出几步,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像是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怀孕了,两个月。
我能感觉到,他身后的气息瞬间凝滞。
我扯了扯嘴角,补上了最后一刀。
不过你放心,孩子是我的,跟你顾言尘,没有半分关系。
8
半年后。
A市的海边小城。
我挺着六个月的孕肚,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吹着咸咸的海风,看着远处海鸥飞过。
离开顾言尘后,我爸动用了所有关系,将我送到了这里。林氏集团虽然因为撤出与顾氏的合作而元气大伤,但在父亲的力挽狂澜下,总算稳住了阵脚。
而我,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肚子里的宝宝很乖,我的身体也在精心调养下慢慢恢复。我剪了短发,戒掉了过去所有的执念。
关于顾言尘的消息,我偶尔会从财经新闻上看到。
听说,许暖在他知道真相的第二天,就因为多器官衰竭去世了。
听说,他将顾氏集团全权交给了职业经理人,自己则像疯了一样,满世界地找我。
听说,他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商界帝王。
可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我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我回头望去,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打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了下来。
是顾言尘。
他比新闻上看到的还要憔悴,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痛苦和浓浓的血丝。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我,不敢靠近。
我们隔着一个院子的距离,隔着三年的爱恨纠葛,隔着一条无辜的小生命,隔着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我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给我心爱的月季浇水,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许久,他沙哑的声音才飘了过来。
晚晚……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卑微和乞求。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家我早就没有家了。
我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感受着腹中孩子轻轻的胎动。
曾经,我所有的期待都系于他一人之身。我期待他的一个回眸,期待他的一句关心,期待他能爱上我。
但现在,我的期待,是腹中的这个新生命,是眼前这片海,是未来每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平静而温暖的日出。
顾言尘,你欠我的,用你余生的悔恨去偿还吧。
而我,要去拥抱我的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