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跌进月华泉的那一刻,撞见了千年不遇的泉灵。**
**他为她挡下致命一击,却再也不能牵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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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湿滑,她一脚踩空,整个人翻滚而下。
竹篓飞出去老远,草药撒了一地。她伸手去抓,指尖刚触到泥土,身体已坠入水中。
水冷得像刀子割进骨头,耳朵嗡鸣,眼前发黑。
她呛了一口,肺里火烧般疼。意识模糊时,腰间忽然被一只手托住。
那手很凉,却稳如磐石。
她被人轻轻提起,破水而出。
雾气蒸腾中,少年从泉水深处走来。
银发垂落肩头,扫过她鼻尖。
他眼尾有两粒朱砂痣,像是浸在深潭里的赤玉,睫毛上凝着细碎水珠,皮肤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湿透的衣襟贴在他身上,勾出流畅的肩线与腰身。
当心。声音清冽,就像山风拂过冰凌。
林悠怔住,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从小在幽泉村长大,见过的男人不是铁蛋就是狗蛋,哪个不是满脸泥巴、说话带土腥味眼前这人,却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神仙。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谢……谢谢你。
少年没答,只抬手,指尖轻拭去她鬓角的水珠。
动作极轻,仿佛怕碰碎什么。
林悠脸一红,低头看自己湿透的外衫,布料紧贴身体,几乎半透。
她猛地抱紧双臂,转身就要跑。
等等。少年开口,你伤到了。
她回头,只见左脚踝已肿起一圈,渗出血丝。
少年几步走近,在她面前蹲下。
掌心浮起微光,蓝盈盈的,像月光照在水面。
他手指虚抚过伤口,凉意渗入肌肤,疼痛竟瞬间消退。
能走了。他说开三步,站到老槐树下。
只见他手指一挥,树下的柴堆瞬间起了火。
林悠试着迈步,果然不疼了。
她望着他背影,忍不住问：你是谁
少年侧过脸,火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夜澈。
我叫林悠。
她鼓起勇气,就住在山下的幽泉村。我们家是开医馆的,治跌打损伤最拿手。你要不要也来看看
夜澈轻笑一声,声音很淡：我不需要。
那你刚才……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快淹死了。
可村里人都说,不能靠近月华泉,会惊扰泉灵。
夜澈沉默片刻,忽然转头看她：我现在就是泉灵。
林悠愣住。
她小时候听老人讲过,月华泉有灵,千年前孕育出第一代泉灵,守护山林万物。
后来人类贪欲渐盛,泉灵隐世不出,只在暗处默默维系自然平衡。
可没人见过泉灵。
更没人敢信,眼前这个俊美得不像凡人的少年,竟是传说中的存在。
林悠走到火堆旁,夜澈坐下。
烤烤火吧不然你要着凉了…
这时候的林悠哪里还在意这些。
你……真的是泉灵她声音发颤。
夜澈抬起手,掌心浮起一片闪烁微光的鳞片,像是由月光凝成。
泉水从边缘滴落,每一滴都映出星芒。
这是我的本源之一。他说,就像这片鳞,来自月华泉,也归于月华泉。
林悠屏住呼吸,伸手想去碰,又缩回。
我能……再见到你吗
夜澈看着她,眸色深了几分：每日黄昏,泉边青石旁,我等你。
1
第二天黄昏,林悠准时来到月华泉边。
青石还在,火堆已灭,唯有余烬冒着淡淡白烟。她坐在石头上,双手绞着裙角。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忽然,一道银影自泉中升起,水花不溅,夜澈已立于岸边,发丝微湿,眼尾朱砂痣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你来了。他笑意。
嗯。林悠点头,我没迟到吧
差三刻钟。
啊她瞪眼,你连时间都知道
泉灵感知昼夜流转,比日晷还准。他走近,在她身旁坐下,距离刚好不远不近,你今天没受伤
没有！我特意绕开了陡坡。她得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我还给你带了东西。
打开一看,是几块粗糖饼,用油纸包着。
我妈做的,甜而不腻,补气血最好。她递过去,吃点吧。
夜澈盯着那饼,眉头微皱：我不吃人间食物。
试试嘛！她塞进他手里,你不吃,我会伤心的。
夜澈一顿,低头咬了一口。
眉头立刻皱紧。
太甜了。
哪有！这才多大点甜她笑出声,你是不是从来没吃过甜的东西
泉灵以天地灵气为食。
那你岂不是很亏她歪头看他,四季轮回、花开结果,你不尝一口,等于白活一世。
夜澈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忽然低声道：现在不是尝到了
林悠一怔,脸慢慢红了。
两人静坐片刻,晚风拂面,泉水平缓流淌。
你们泉灵……都会化形吗她问。
少数可以。夜澈望向远方山脉,如今只剩寥寥几个,我这一脉,只剩我一个。
为什么
人心变了。他声音很轻,贪婪、破坏、索取无度。自然失衡,灵力衰竭,新灵难生。
林悠低下头：可我们村的人,都很敬重山林啊。
所以你们活了下来。夜澈看向她,而其他地方,早已没了灵泉。
她沉默。
良久,她小声问：你会消失吗
夜澈没回答,只是抬手,指尖凝聚一缕灵光,幻化成一只,旋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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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月华泉还在,我就不会彻底离去。
林悠攥紧裙角：那我要一直来看你。
夜澈侧头看她,嘴角微扬：好。
2
第三天,林悠带来一束野花。
第四天,她讲了个笑话,夜澈笑了。
第五天,她教他辨认草药,他记性极好,一点就通。
第六天,她崴了脚,他直接把她背回村口,放下就走,留下她站在月下怔怔出神。
第七天,她没来。
夜澈在泉边等到深夜,银发被露水打湿,身影孤寂如霜。
第八天清晨,林悠才匆匆赶来,眼睛红肿,脸上有泪痕。
对不起……我娘病了,昨晚高烧不退,我守了一夜。
夜澈静静看着她：让我看看。
不行！她摇头,你是泉灵,不能进村子。
我可以远远感应。他闭眼,掌心微光流转,她体内有寒毒,淤积已久,最近发作。
对！大夫说是年轻时采药受寒,一直没根治。
我能帮她。
真的
但你要答应我,不让任何人知道是我做的。
林悠用力点头。
当晚,夜澈立于村外山坡,遥望林家医馆灯火。他抬手结印,一道月华般的灵流悄然渗入屋内,缠绕在妇人床前,缓缓注入她体内。
一夜之后,林母退烧,脸色红润,竟能下床走动。
村民惊呼奇迹,纷纷说是祖宗显灵。
林悠知道是谁的功劳。
她冲出院子,直奔月华泉。
你做到了！她扑到夜澈面前,眼眶泛红,谢谢你！
夜澈站着不动,只是看着她笑：你值得。
林悠忽然扑上去抱住他。
夜澈僵住。
她的眼泪落在他颈别离开我。她喃喃道,哪怕你是泉灵,我也想天天看见你。
夜澈闭眼,手臂迟疑地抬起,最终轻轻环住她单薄的背脊。
不会。他说,只要你记得来看我。
3
十日后,山外来了一队人马。
黑袍裹身,面覆青铜面具,手持刻满符文的长杖。
他们自称玄冥教,奉旨寻访灵泉遗迹,要净化浊世。
村长率众迎出,客气相待,请他们在村外扎营,不得擅入禁地。
对方首领冷笑：小小村落,竟藏匿天地至宝识相的,交出月华泉方位,否则——血洗全村。
村长怒斥,却被对方一挥手,胸口如遭重击,当场吐血昏厥。
林悠躲在人群后,浑身发抖。
她认出了那些符文——那是抽取灵力的阵法图腾,曾在古籍上见过。
一旦启动,整座山脉都将枯竭,生灵涂炭。
她转身就跑。
穿过密林,踏过溪涧,她一口气冲到月华泉边。
夜澈！她嘶喊,他们来了！要抢你的泉！
夜澈自水中浮现,银发无风自动,眼中寒光乍现。
玄冥教……终于找来了。
你知道他们
他们是吞噬灵脉的邪修,靠榨取自然灵力提升修为。千年来,已有数十条灵脉死于他们之手。
林悠抓住他手臂：怎么办我们得阻止他们！
他们会布阵强行破封。夜澈沉声,若让他们得逞,月华泉将干涸,我也会魂飞魄散。
那你就逃！她急切道,离开这里！
我是泉灵,泉在人在,泉亡人灭。他抚过她脸颊,声音温柔,但我不会让你们死。
林悠眼泪涌出：我不许你牺牲！
夜澈笑了。
当晚,玄冥教在村外设坛,十二人围成圆阵,青铜长杖插入地面,符文亮起幽绿光芒。
大地开始震颤。
林悠和几位壮年村民手持火把上前阻拦,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掀翻在地。
祭坛中央,一道黑色漩涡缓缓成型,直指月华泉方向。
夜澈现身于泉顶,银发飞扬,周身泛起璀璨月华。
此地不容侵犯。他声音如雷贯耳。
玄冥教主仰头大笑：区区残存泉灵,也敢妄言守护
那就试试。
夜澈抬手,泉水冲天而起,化作百条水龙,携雷霆之势扑向祭坛。
轰然巨响,符文阵裂开一道缝隙。
但敌人早有准备,十二人齐声念咒,黑色漩涡骤然扩大,竟将水龙尽数吞噬！
他的灵力正在被抽取！林悠趴在地上,嘶声喊道。
果然,夜澈身形一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再加压！教主狞笑,抽干他！
符文阵爆发出刺目黑光,夜澈跪倒在地,银发寸寸变灰,皮肤失去光泽,仿佛生命力正被硬生生剥离。
林悠挣扎着爬起,冲向祭坛。
住手！！
她拔出随身药刀,狠狠砍向一根符文柱。
铛——！火星四溅,刀口崩裂。
一名教徒反手一掌将她击飞,重重摔在石上,肋骨断裂,鲜血从口中溢出。
悠儿！！母亲哭喊着扑来。
夜澈抬头,看见林悠倒下,瞳孔骤缩。
那一瞬,他体内最后一丝压抑的怒意彻底爆发。
尔等——亵渎自然者——
他双臂展开,整座月华泉沸腾起来,水柱冲天百丈,化作巨大的灵体虚影——那是一条盘踞山峦的银龙,龙目如月。
以吾之名,封——！
天地变色,狂风呼啸。
夜澈撕开衣襟,掌心刺入胸膛,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灵核,悬浮于空中。
那是他的本源之心,泉灵性命所系。
以我精魄,镇此邪阵！
灵核炸裂,化作漫天光雨,倾泻而下,尽数落入月华泉。
轰隆——！！！
整个山脉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黑雾被强行逼退,符文阵寸寸崩解。
玄冥教众人惨叫着被抛飞出去,面具碎裂,面容扭曲,体内灵力反噬,顷刻化为枯骨。
教主临死前怒吼：你……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还会有人来的……自然终将臣服于强者之下！！
话音未落,身躯已化灰烬。
风暴平息。
月华泉恢复平静,水面清澈如镜,倒映着满天星辰。
林悠艰难爬起,踉跄奔向泉边。
夜澈倒在青石上,气息微弱,银发全白如雪,皮肤近乎透明。
夜澈！！她扑过去抱住他,泪水止不住地流,你说过不会离开的！你说过的！！
夜澈勉强睁开眼,抬手抚摸她脸颊,指尖冰凉。
我没走……我只是。
别说了！我带你去医治！一定有办法的！
林悠。他轻声唤她名字,听我说。月华泉已被封印加固,短期内不会再有人能破开。但自然仍在衰败,需要新的守护者。
你才是守护者！
从今往后……是你了。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笑,双眼缓缓闭合。
身体渐渐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泉水之中。
林悠抱着那团逐渐消散的光,嚎啕大哭。
4
三个月后,幽泉村举行月华祭。
村民们齐聚泉边,点燃烛火,献上花灵庇佑。
林悠穿着素白衣裙,站在最前方。
她手中捧着一枚晶莹的鳞片——那是夜澈留下的唯一信物。
村长宣布：自今日起,林悠为‘自然引路人’,代行守护之责。
众人鼓掌欢呼。
林悠却只是低头看着泉水。
水面平静,偶尔泛起一圈涟漪,像是有人在深处轻轻触碰。
她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我学会辨认一百种草药了,还治好了三家人的寒症。
水面微微荡漾。
昨天山那边来了个商人,想买我们的山货,我让他签了约,不准砍伐百年古树。
涟漪又起。
林悠笑了：你听到了吗
无人回应,但她知道他在。
夜里,她独自坐在青石上,仰望星空。
风拂过耳畔,仿佛有谁在低语。
她轻声说：你说过,每日黄昏,泉边相见。
我来了,你也在。
所以,这不是永别。
是约定继续。
5
五年后。
幽泉村依旧宁静。
林悠成了远近闻名的女医,许多外乡人慕名而来求诊。
她不仅治病,也教人种植草药、保护山林。
她在村口立碑,刻下敬畏自然,共生共荣八字。
每年她都会在泉边放一盏河灯,灯上写着同一个名字：夜澈。
这一年,又有外来者试图闯入禁地。
是个年轻道士,手持罗盘,声称探测到极阴灵脉,要掘地取芯。
林悠拦在他面前。
这里是月华泉,不可侵犯。
道士嗤笑：小姑娘,别拿迷信唬人。什么泉灵,不过是古人愚昧的幻想。
林悠不怒,只淡淡道：那你敢喝一口泉水吗
有何不敢
他俯身掬水入口。
刹那间,罗盘爆裂,他全身剧痛,跪地哀嚎。
林悠冷冷地说道：浊气太重,泉灵不容。
你……你做了什么！
我没有。她望向泉水,是它自己拒绝被玷污。
道士仓皇逃走。
当晚,林悠来到泉边。
她脱下鞋袜,赤脚踏入水中。
清凉感顺足心蔓延全身。
她闭眼,轻声呢喃：我又替你赶走一个坏人。
水面泛起微光,一圈圈扩散。
她仿佛看见银发少年站在水中央,对她微笑。
她也笑了。
我会守下去的。
直到我也变成山的一部分。
6
十年后。
林悠已不再年轻。
眼角有了细纹,发间夹杂银丝,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
她收了两个徒弟,都是山村女孩,聪慧善良。
她把自己所学倾囊相授,包括夜澈教她的灵感知法。
这日黄昏,她独自来到月华泉。
夕阳洒在水面,金光粼粼。
她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引导体内微弱的灵力流入泉中。
这是她每日必做的事——延续夜澈的封印,滋养山林生机。
忽然,泉水剧烈波动。
一道银光自深处升起,凝聚成一片熟悉的鳞片,悬浮于她面前。
林悠颤抖着伸手接过。
鳞心跳动。
紧接着,泉面浮现一行光字：
【你做得很好。】
林悠泪如雨下。
她仰头望天,哽咽道：我好想你。
风起,吹动她的白发。
泉边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谁在回应。
7
二十年后。
林悠病倒了。
她躺在医馆床上,窗外春樱纷飞。
徒弟守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师父,您累了,睡一会儿吧。
林悠摇头,望着窗外：扶我……去泉边。
徒弟含泪点头,背起她走向山林。
月华泉依旧清澈,青石仍在,火堆早已不再点燃。
林悠坐在石上,抚摸着那枚早已融进皮肉的鳞片印记——那是她的证明。
她轻声道：夜澈,我撑不住了。
但这片山,我会交到她们手上。
你放心。
说完,她缓缓闭眼。
身体开始散发柔和光芒,如同当年夜澈一般,化作点点星尘,飘向泉水。
最后一缕光融入水中时,整座云隐山脉响起悠远回音,似风,似歌,似千年低语。
次日清晨,村民发现泉边多了一株奇异植物——通体银白,叶片如鳞,每片叶脉中都流动着微光。
它只在月圆之夜绽放,花瓣如星屑,香气能治愈百病。
人们称它为夜悠草。
传说,那是两位守护者的灵魂所化。
从此,每逢月华祭,总有人看见一对身影并肩坐在青石上,一个银发如雪,一个素衣翩然。
眨眼即逝。
却从未真正离去。
8
又过了三十年。
幽泉村依旧安宁。
山林茂密,溪水潺潺,鸟鸣不绝于耳。
新一代的孩子们围着老槐树玩耍,追逐着萤火虫。
有个小女孩捡到一片闪着微光的叶子,举起来问：奶奶,这是什么
老妇人接过叶子,眼神恍惚了一瞬。
这是夜悠草的叶。她轻声说,从前有两个守护者,一个叫夜澈,一个叫林悠。他们用命护住了这座山。
小女孩眨眨眼：他们后来去哪儿了
变成了山的一部分。老妇人指向月华泉,你看,水面上有影子吗
小女孩眯眼望去。
夕阳西下,水面倒映着天空,波光粼粼。
隐约间,似乎有一男一女并肩而坐,一个银发如雪,一个素衣翩然。
她揉了揉眼,再看——什么都没有。
是风。她说。
老妇人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有些存在,不需要被记住。
9
某个深夜,暴雨倾盆。
一道闪电劈开天幕,照亮整座山谷。
月华泉突然翻涌,水面剧烈震荡。
一道银光从深处升起,凝聚成人形轮廓。
少年立于水上,银发垂落,眼尾朱砂痣如旧。
他低头看着水面,轻声道：我回来了。
风停了,雨也停了。
泉边青石上,一朵夜悠草悄然绽放,花瓣如星屑,香气弥漫山林。
远处,一间小屋里,熟睡的女孩忽然睁开眼。
她摸了摸心口,那里有一道淡淡的鳞形印记。
她轻声呢喃：师父……是你吗
无人回应。
但她笑了。
她知道,轮回未断。
守护仍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