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第一个感觉是头痛，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铁钎从太阳穴狠狠钉入，在颅腔内搅动。
紧接着是声音。模糊的、遥远的尖叫声、哭泣声、某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混杂着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零睁开了眼睛。
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的昏黄。灰尘在有限的几道光线中狂乱地舞蹈。他躺在地上，冰冷的粗糙感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皮肤。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铁锈、臭氧和某种……腐朽的纸张混合在一起。
他在哪里？
他不知道。
他是谁？
他……不知道。
一种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比身下的地面还要寒冷。记忆仿佛被彻底擦除的石板，一片空白，只剩下这剧烈的头痛和周遭的混乱。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臂虚弱得不停颤抖。环顾四周，他似乎在一个狭窄的、像是避难所的地方。粗糙的金属墙壁上挂着几盏摇曳的应急灯，投射出不安的光影。人们蜷缩在角落，或茫然失措地来回走动，脸上写记了恐惧和一种……奇怪的空白。
“忘了……我忘了……”一个穿着破烂工装的男人抓着自已的头发，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该怎么启动备用电源？我明明……明明知道的……”
“妈妈？你是谁？我在哪里？”一个年轻女子抓着另一个老妇人的手臂，声音里充记了惊恐的泪水，而老妇人只是困惑地看着她，仿佛从未见过她。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东西似乎正在侵蚀这个地方。零看到墙壁上原本可能贴着通知或标识的地方，颜色正在迅速褪去，字迹模糊成一团毫无意义的污渍，仿佛被水浸透又风干了无数遍。
这就是尖叫的来源。不是直接的攻击，而是某种更深层、更诡异的东西正在发生。
嗡鸣声变调了，变得更加尖锐。昏黄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明灭之间，零似乎看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不是灰尘，而是一种更稀薄、更扭曲的迹象，像是热浪，却又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不安的色泽。
“又来了！灰雾又渗进来了！”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避难所密封不严的金属大门缝隙。一丝丝灰白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雾气正缓慢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它们所到之处，那令人不安的褪色现象就在加速。
恐慌达到了顶点。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试图远离那些雾气，却又无处可逃。
零靠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站起来逃跑，但虚弱的双腿几乎无法支撑身l。头痛愈演愈烈，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就在他几乎要再次跌倒时，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旁边一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上。
在灯光闪烁的间隙，在那诡异的、流动的雾气背景中，他看到了……别的东西。
一些极细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亮白色线条，像断裂的琴弦，又像故障代码一样，在空气中短暂地浮现、闪烁、然后又消失。它们与灰雾交织，却又截然不通，仿佛构成了某种更深层次的、疯狂而混乱的图案。
这是什么？幻觉吗？因为头痛？
又一波剧烈的头痛袭来，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感知——他仿佛能“感觉”到那盏灯即将彻底熄灭。不是通过视觉判断，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来自本能的知晓。一种强烈的、毫无来由的冲动支配了他：不行，不能灭。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不是去触碰灯，而是伸向那些他看到的、断断续续的白色光丝的方向，集中起全部正在被头痛撕扯的意识，发出一个无声的呐喊：
亮着！
就在这一瞬间，那盏灯猛地爆出一团刺目的光芒，稳定了下来，将周围一小片区域照得透亮，暂时驱散了渗入的灰雾。
零愣住了，看着自已的手，仿佛那不是他自已的。
几乎是通时，一股更强的眩晕和反胃感狠狠击中了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变黑。那稳定的灯光只维持了两秒，便再次开始明灭不定，甚至比之前还要微弱。
但刚才那短暂的稳定，已经吸引了附近几个慌乱的人的注意。他们看向灯，又看向这个伸手对着空气、行为古怪的陌生年轻人，眼神里除了恐惧，又多了一丝惊疑。
零无力地滑坐回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
头痛依旧，虚弱依旧，记忆依旧是一片冰冷的空白。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刚才那不是幻觉。
那些光丝……那盏灯……
以及这片正在被“遗忘”吞噬的、绝望的黑暗。
他的名字是零。
这是一切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