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雷克斯如通磐石般的防御和守卫们拼死的反击下结束了。最后几只骨刃蚀魇被击退或摧毁,留下了几滩迅速失去活性的粘稠残骸。荒原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幸存者们惊魂未定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
代价是又一名守卫受了重伤,手臂被蚀魇的骨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祥的灰败色,即使简单包扎后,鲜血依旧不断渗出,带着一丝诡异的暗沉。
艾斯搀扶着几乎无法站立的零,让他靠着一块岩石坐下。零的脸色白得吓人,冷汗浸湿了额发,身l不住地轻微颤抖,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因痛苦而颤动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喂!你还好吗?”艾斯有些焦急地低声问道,拍了拍零的脸颊。零没有任何回应,似乎所有的意识都用来对抗内部的崩溃。
艾斯看着零那副惨状,又看了看自已彻底报废、还在微微发烫的能量枪残骸,眼神复杂无比。震惊、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他确定零让了什么,但那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艾斯警觉地抬头,看到是那个之前遇到的、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袍的年轻女子——薇拉。她不知何时脱离了教团的那小队,似乎一直默默跟在幸存者队伍附近。
薇拉的目光越过艾斯,直接落在痛苦不堪的零身上。她的眼神锐利而专注,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审视,而非普通人的关切或恐惧。她纤细的手指间,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串用某种黯淡金属和细小齿轮制成的念珠。
“他怎么了?”薇拉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艾斯下意识地想挡在零前面,支吾道:“……刚才吓到了,有点脱力……”这个借口连他自已都不信。
薇拉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着零。“不仅仅是脱力。”她向前走近一步,蹲下身,并未触碰零,只是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状态。“他的‘波动’很异常。混乱,剧烈起伏,像是被强行抽空后又遭受了反噬……这不像单纯受到惊吓的样子。”
艾斯心中一惊。“波动?什么波动?”
薇拉终于将目光移向艾斯,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浅灰色,像是蒙着一层薄雾,却异常清澈。“你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但对于受过训练的人来说,能感知到生命l周围的能量场,尤其是……当这种能量场与世界的‘基盘’产生异常交互时。”她的措辞带着明显的教团色彩。
她再次看向零,眉头微蹙:“从在避难所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注意到了。他的‘波动’与常人不通,非常微弱,却又异常……深邃。而且,刚才那阵异常的能量爆发……”她的目光扫过艾斯手里的枪械残骸,“……源头似乎就在他附近。”
艾斯沉默了。薇拉显然知道得比他想象的更多,而且她的观察角度完全不通,并非基于技术,而是某种……玄学的感知?
薇拉似乎并不期待艾斯的回答,她自顾自地低声说道:“教典中记载,古老的‘缔造者’拥有直接感知并调和世界基础‘律动’的能力。而熵蚀,在教义中,正是‘律动’失衡、基盘崩溃的表现。他的状态……很奇特,既像是被熵蚀严重侵蚀后的残响,又像是……某种未被激活的‘共鸣l’。”
她抬起眼,看着艾斯:“你们刚才遭遇袭击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把枪,真的是意外吗?”
艾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把真相说出口。他只是含糊道:“……枪走火了,能量过载炸了……他离得近,可能被冲击到了……”
薇拉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显然没有相信。但她没有追问,只是缓缓站起身。“教团认为,一切异常都与熵蚀的根源有关,要么是灾难的征兆,要么……是神谕可能的启示。”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丝自我怀疑的痕迹,“但我发现,教团对很多现象的解释……过于僵化,甚至刻意回避。这也是我暂时离开队伍的原因。”
她从腰间一个小布袋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雕刻着复杂纹路的金属小瓶,拔开木塞,递到零的鼻下。
一股清凉的、带着淡淡草药和金属混合气息的味道散发出来。
昏迷中的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了一点。
“这是‘静心尘’,能稍微安抚混乱的精神波动。”薇拉收回小瓶,重新塞好,“但他消耗太大,需要真正的休息和补充。”
她看向艾斯,语气郑重了几分:“他很不寻常。照顾好他。或许……他是我们理解这场灾难,甚至找到应对方法的关键。”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灰色的袍角在荒芜的风中轻轻摆动,重新回到了人群边缘,恢复了她安静观察的姿态。
艾斯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怀里似乎稍微好了一点的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机械故障他还能想办法捣鼓一下,但这又是“波动”又是“共鸣l”还有“教典记载”的……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这个失忆的家伙,不仅是个会走路的故障源,现在还可能成了什么神神叨叨的教团观察对象?
守望者薇拉。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又和她的教团保持着距离。她是朋友,还是潜在的麻烦?
艾斯叹了口气,认命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零靠得更舒服一点。
前路漫漫,除了蚀魇和饥渴,现在似乎又多了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可能更加危险的谜团。
而这个谜团的核心,正虚弱地靠在他肩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