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东和省民政的王主任没在村里多待。
得了姜芷一句“三天后一起去省城”的准话。
陆向东那颗从西南军区一路悬到红星大队的心,终于落回了腔子里。
他看姜芷的眼神,灼热得像团火,恨不得当场把人揉进怀里。
王主任更是人精,任务圆满完成,拍着胸脯保证那笔“新婚贺礼”的专项扶持资金,回省里就办,又快又漂亮。
吉普车一走,红星大队彻底掀翻了天。
“我的娘!省里的大领导,扛着公文包亲自下乡,就为给咱姜神医办结婚证?”
“你听岔了!是还要给咱大队拨专款!当贺礼!这面子捅破天了!”
“往后谁还敢瞧不起咱们?咱大队的亲家,省里都挂着号!”
田间地头,社员们交头接耳,嗓门里全是自豪和兴奋。
赵大山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背着手在田埂上溜达,腰杆挺得笔直,看谁都笑呵呵的,活像自己娶儿媳妇。
而姜芷,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又投入到了药田和药厂的规划中。
对她来说,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是她认可了陆向东这个人,愿意与他共度余生。
至于那些附加的荣耀和利益,不过是锦上添花,远不如脚下这片能生金长银的土地来得实在。
接下来的三天,姜芷忙得脚不沾地。
第一天,建厂。
她召集了赵大山和村里几个手艺最好的老木匠、老石匠,就在打谷场上,用一截烧剩下的木炭画出了药材粗加工厂的图纸。
地上,粗粝的线条勾勒出三个区域,清晰得一目了然。
“咱们现在底子薄,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姜芷手持木炭,指着地上的图纸解释,“厂子分三个区,清洗区、炮制区、晾晒区。”
“清洗区,就在河边,建几个大的水泥池子,把河水引进来,方便清洗药材上的泥土。”
“炮制区是关键。”
她重点点了点中间最大的方框,“要建一个大的棚子,底下砌几排长长的灶台,上面架上大铁锅。以后药材的蒸、煮、炒、煅,都在这里进行。”
“晾晒区,地方要开阔,通风要好。”
“除了建几个大的晾晒架,我们还要学城里盖那种玻璃顶的暖房,这样就算遇到阴雨天,也不耽误干活。”
老木匠们面面相觑,盖了一辈子房,从没听过这种盖法。
“芷丫头,这……玻璃顶?那不得漏雨?”一个老石匠满脸疑虑,搓着粗糙的大手。
“能行。”姜芷点头,蹲下身,又在炮制区的图纸旁画了几道更复杂的线条。
“火道这么走,能省柴,还能把余热送到晾晒区。暖房的通风口留在这里和这里,形成对流,湿气才散得快。”
那几笔,画得比县里技术员的蓝图都精细。
老工匠们彻底不说话了。
赵大山对姜芷早已是盲目信服,当场一拍大腿:“就按芷丫头说的办!人手材料,我亲自去跑!误不了事!”
第二天,姜芷把母亲赵秀娥和姜巧巧叫到跟前。
“娘,药田往后全交给你。”姜芷看着赵秀娥,目光温和,“育苗、采收,你总览。谁干活实在,谁磨洋工,你心里得有杆秤。工分奖惩,你和赵大队长商量着定。你是药田的总把头,得有总把头的威严。”
赵秀娥瘦弱的肩膀挺直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怯懦,重重点头:“哎!娘听你的!”
姜芷的目光转向姜巧巧,眼神冷清起来。
姜巧巧立刻绷紧了身体。
“你,明天别下地了。”
姜芷指了指院角那几只装满了干药材的大麻袋。
“把这些,按品相、年份、干湿度,重新分拣打包。上品、次品、药渣,给我标得一清二楚。”
这活儿听着简单,是对她“药鼻子”的终极考验,也是她未来的饭碗。
“是!”
姜巧巧一个字都没多问,立刻领命。
到了第三天,出发前夕。
姜芷把自己关在房里,整理那个半旧的药箱,一根根擦拭着她的银针。
赵秀娥在门口探头探脑,满脸写着欲言又止。
“娘,有话就说。”
姜芷头也不抬地整理着银针。
赵秀娥这才搓着手走进来,压低声音。
“小芷啊,头回去见他爹娘,咱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要不,把那两只下蛋的老母鸡杀了带上?城里人金贵,兴许爱这口土的。”
在这个年代,见未来公婆是天大的事,赵秀娥怕女儿被看轻。
姜芷心里一暖。
她停下手里的活,拉着母亲坐下,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平和,有力,比一年前强健了太多。
“娘,不用。”她半开玩笑地说,“你女儿是去他们家当祖宗的,不是去看脸色的。”
赵秀娥被逗笑了,心里的石头却没完全落下。
“你这孩子……”她嗔怪一句,又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陆团长人是好,可他家那样的门第……你嫁过去,能不受气?”
“谁敢给我气受?”
姜芷眉毛一挑。
“您放心,只有我欺负人的份儿。”
她顿了顿,声音放柔。
“娘,您把身子养好,把药田看好,比什么都强。咱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没人敢小瞧。”
看着女儿沉静自信的眼睛,赵秀娥颗悬着的心,这才彻底安稳。
是啊。
她的女儿,是全村的活财神,是省里挂号的姜顾问,是能点石成金的姜神医。
有这样的女儿,她还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