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广琪大惊失色,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这才明白过来,舒延兆为什么非要把她从病房门口拉到这僻静的楼梯间。
李乐和的人品她不了解,但舒家的家风她一清二楚。
舒延兆行医一生,救人无数,德高望重,断然不会信口开河,拿这种事开玩笑。
“这个天杀的!”吉广琪气得浑身发抖,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平日里雍容华贵的仪态荡然无存,此刻她只是一个保护幼崽的母亲,“我这就让思淼把他轰出去!不,我要让他滚出海市,这辈子都别想再拿起手术刀!”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
“等等!”舒延兆却抬手按住了她的手机,神情严肃地制止了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吉广琪猛地抬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我儿子都快被他害了,还等什么时候?”
“正因为容泽现在情况危急,我们才更不能轻举妄动。”舒延兆的声音沉稳如山,“他是主刀医生,整个医院里,没人比他更了解容泽的伤情。万一,我是说万一,容泽的情况出现反复,还需要紧急手术,只有他能最快做出反应。把他逼急了,狗急跳墙,或者我们临时找不到人,耽误的都是容泽的命。你叫人守好病房就成。”
吉广琪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咬着牙,将那口恶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理智告诉她,舒延兆说得对。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狠厉果决:“行!我暂时不动他,我马上调人过来,二十四小时轮班,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嗯,”舒延兆赞许地点点头,又补充道,“不仅要守着,只要那个李乐和进病房,你们必须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寸步不离地跟着,眼睛一秒钟都不能离开他的手。小心他在输液或者用药上做什么手脚。”
刚才李乐和看到自己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和嫉恨,舒延兆看得分明。
虽然只是猜测,但他从不拿病人的性命去赌一个人的人性。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苏容泽这种经不起任何风浪的关头。
“好!”吉广琪用力点头,心中的感激与后怕交织在一起,声音都有些哽咽,“舒老,今天真是真是太谢谢您了,专程赶来救我儿子。”
舒延兆摆了摆手,目光温和了些:“容泽是若若的男朋友,我救他,义不容辞。”
他对苏容泽为了救舒星若母子豁出性命,只字不提。
这事要是让吉广琪知道了,那便是在这位母亲心上剜了一刀,日后必成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坦然接受儿子为了别的女人连命都不要。
回到车上,舒延兆看着满脸憔悴、神情呆滞的舒星若,心里叹了口气。
他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医院,嘱咐道:“若若,容泽救你们母子的事,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能对第二个人说,尤其是他妈妈。”
“你和容泽将来若是要结婚,这件事就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她会觉得,是你害了她儿子。”
舒星若点头道:“嗯,外公,我知道。”人性是最经不住考验的东西,舒延兆和舒星若都无比清楚。
两天一夜没合眼,神经一直紧绷着,此刻一放松下来,无边的倦意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车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在她眼前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线,她靠在车窗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车子平稳地开到家门口,季宴礼已经等在外面了。
他像一尊望妻石,孤零零地站在冷风里,看到车灯照过来,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舒延兆熄了火,拉开车门。
季宴礼探头一看,见到在副驾沉睡的舒星若,呼吸都放轻了,那颗高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将她从车里抱出来。
“啪!”
一只苍老但有力的手,抢先一步拍在了车门上,挡住了他的动作。
舒延兆甚至没看他,只是俯身,轻轻的推醒舒星若:“若若,到家了,醒醒。”
对于舒延兆这毫不掩饰的防备,季宴礼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塞。
看来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打动外公了。
舒星若被唤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有些懵圈,不知身在何处。
她动了动,只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推开车门下车时,脚下一软,步履都有些踉跄。
季宴礼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都站不稳了,我抱你回去。”
温热的触感让舒星若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立刻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语气疏离而坚决:“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许许呢?”
“他已经在自己房间睡了。”季宴礼的声音有些失落。
他帮着照看季知许,哄他睡下后,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主卧的门,当他看到舒星若的衣帽间里,有一半整整齐齐地挂着苏容泽的衣物时,心当场就碎了一地。
他们果然已经同居了。
这个认知让他嫉妒得发狂,他今晚必须找个借口留下。
“星若,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今晚我在这边守着你们。”他放软了姿态,语气里带着恳求。
舒星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戏,疲惫让她连周旋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无比厌烦。
她直截了当地说:“不行。你留下过夜,万一被人拍到,你让苏容泽的脸往哪儿放?他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做对不起他的事。”
季宴礼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又涨又闷:“我睡客房,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我在意!”舒星若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季宴礼,今天谢谢你帮我把外公叫来。但是,我现在不是单身,你不能在我家过夜。算我求你了,走吧。”
她真的太累了,无意再与他争吵。
舒延兆也适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威严:“宴礼,星若说得对,你就理解一下她吧。”
理解她,那谁来理解自己的思念和悔恨?季宴礼在心里苦涩地想。
但他看着舒星若决绝的眼神和舒延兆护犊子的姿态,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她更厌恶自己。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落寞地走了。
哈市这边,医院的病房里,经过医生团队不眠不休的全力抢救。
高山远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