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赵柒月忙得脚不沾地。
但顾临西态度好了许多,不仅时不时会去医院走一趟,还主动问起医药费。
知道顾临安一口气交了半个月的医药费,顾临西心里还愤愤不平,跟他哥较劲似的,也交了半个月的。
赵柒月才没心情去管顾临西心里的小九九,这一个月的医药费让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
至少这一个月可以不用去发愁医药费的事情。
她更担心父亲醒不来。
已经第八天了。
医生说,还有两天,醒不来的话,恐怕要更换治疗方案,并且手术的成功率会更低——很有可能,连手术都做不了。
赵柒月现在每天睁开眼睛,就在祈祷父亲今天能够醒过来。
公司刚好也到了要办活动的时候,她上班赶工作,赶不完还得把电脑带去医院。
有时候连家都没空回,加班到了深夜,直接睡在医院里。
第九天的早上,赵柒月照旧在医院里醒过来,她熟练地抓起牙刷和牙杯,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昨天晚上赶了一半的文件。
“水……”
赵柒月听到一声极轻的声音,动作一顿,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病床上的父亲。
病床上的人眼皮只睁开了一半,好像十分费力一般,剩下一半睁不开了。
只有眼珠子在上下转动着,似乎在查看自己此时身处的环境。
“爸。”
赵柒月匆忙地将嘴里的泡沫漱掉,快步走到床边,一边按下床头铃,一边和父亲说话。
“爸,你感觉怎么样?”
赵洋看到女儿后,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女儿脸上。
“我……”
赵洋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沙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个护士从外面跑过来,看到赵洋醒了,也很开心。
“我去叫医生过来。”
主治医生将赵洋的身体检查了一遍,而后放下听诊器,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他告诉赵柒月,“你父亲醒来,说明治疗方案有效。下午会有人来做更详细的检查,如果肿瘤变小了,我们就继续坚持这个治疗方案。”
这近十日来,还是赵柒月第一次听到好消息。
脸上也难得挂上了真正喜悦的笑意。
“谢谢医生。”
赵柒月和公司申请远程办公,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
在医生的指导下,赵柒月用棉签蘸着水,一点点润湿着父亲的嘴唇。
赵洋自从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晕倒这件事。
赵柒月也没想着瞒他,把他的病情简要地说了。
听到是癌症,赵洋倒没有觉得天要塌了,反而有些认命般的无奈,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服老了,人到中年,身不由己啊。”
赵柒月不赞同道:“爸爸,不许有这种想法,咱们要积极乐观的配合治疗。”
赵洋看到一脸认真的赵柒月,笑着点点头,“好,爸爸会保持乐观的心态。不过,这段日子,你和你妈妈都辛苦了。”
赵柒月说:“只要爸爸能好好的,这一切就都值得。”
两人谈话间,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三弟啊,你终于醒了!”
赵柒月向门口望去,说话的是大伯。
“三弟,听三弟妹说你醒了,我们早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了。”
大伯身后跟着的,除了大伯母外,还有赵舒雨。
“三伯,你醒啦!”
赵舒雨比赵柒月小了三岁,向来都喜欢把自己塑造成可爱活泼的小女孩模样。
最后进来的是赵兰。
她没有说话,但眼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赵兰快步上前,看到一连躺了九日,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和活力的丈夫,眼眶瞬间红了。
大伯母笑着拍了拍赵兰的肩膀,“你看看你,三弟醒了是喜事,哭什么?”
赵兰抹了抹眼泪,不太好意思地笑了。
大伯手里拿着一篮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接着又毫不客气地坐在病房内仅有的几张凳子上。
赵舒雨左瞧瞧右看看,忽然问道:“姐姐,姐夫怎么没来呀?”
赵兰不知道赵舒雨的言外之意,还帮着女婿说话,“临西最近工作忙,昨天才来过呢。”
“是么……”
赵舒雨说着,嘴角分明带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
是了。
昨天晚上顾临西给赵柒月和赵兰带了晚饭,而后接了一通电话又匆匆离开。
想来那通电话就是赵舒雨打的。
她对自己能够从赵柒月身边,支走顾临西的本事,感到沾沾自喜。
赵柒月却只觉得好笑,也懒得和她搭话。
大伯母忽然说道:“哎呀,临西这么忙的吗?我听说他开了一家小公司啊。”
她咬着“小”字,说的好像顾临西只是开了一间不足十人的工作室一样。
这话明明是刺赵柒月的,但赵舒雨却急了。
“妈,你别这么说,姐夫很厉害的。”
“你呀。”大伯母拉着赵舒雨的手,笑着和赵兰说,“这小丫头,最近谈恋爱了。”
赵兰在拿小本子登记心电监护仪上面的数字,随口应了一句。
大伯母跟炫耀似的,接着说道:“听说对方条件不错,每次都给舒雨买上万块的礼物,每隔两三天还要一起去吃饭约会,哎哟,年轻人啊,粘腻得很。
“就是啊,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同样是开公司的,临西忙到连看老丈人都没多少时间,舒雨的男朋友三天两头的却要拉着舒雨出去约会。”
她拉着赵舒雨的手,话像是在嫌弃赵舒雨的“对象”,太黏自己的女儿。
实际上却是想拿赵舒雨的男朋友和顾临西比。
赵柒月就看着,没有说话。
前两年的时候,就听说过,赵舒雨谈过几任对象,也相过亲。
但只要条件不如顾临西的,都会被他们刷掉。
大伯一家,很爱和他们家攀比。
或许是从小到大条件就比赵柒月一家好,所以看不得女儿嫁给一个不如顾临西的男人。
所以这几年来,赵舒雨没遇到特别好的对象,一直单身着。
大伯母都急坏了。
只是,他们知不知道,赵舒雨找不到比顾临西好的男人,直接找上了顾临西呢?
“那真是恭喜舒雨了。”赵柒月意味深长地说道,“有空带来见见啊。我和临西请你们吃饭。”
赵舒雨的表情果然僵住了。
“好、好啊……”她强撑着说道。
“什么时候有空呢?临西好像这周末不加班。”赵柒月追着问。
大伯母也笑着看向自己女儿,好像十分期待赵舒雨的对象,真能和顾临西当场一教高下一样。
赵舒雨却出乎她意料地摇了摇头,“我对象他这周刚好有点忙……”
“那下周啊。”赵柒月笑。
“下、下周等他有空了我再约你和姐夫。”
赵舒雨根本不敢答应,只能含糊地使用缓兵之计。
大伯母刚刚得意洋洋地炫耀了半天,结果女儿根本接不上,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见她们忽然开始语塞,大伯瞪了母女俩一眼,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
“三弟啊,你这次生的病可不小啊。”他叹着气,“你看你,操劳了大半辈子,还没享上女儿的福,怎么就住进了医院。”
赵洋向来憨厚老实,知道自己的大哥说话刻薄,心眼小。已经习惯在他的话里挑一些好听的入耳。
“我这几天住院,都是老婆女儿在陪着我,也算是享上福了。”赵洋说。
大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似乎对赵洋自欺欺人的说法感到不屑,想到什么,又问:“听舒雨说,你这次住院,医药费可不少啊。”
“是啊。”大伯母也跟着说道,“是不是得几十万呢?你们家那房子……”
他们这几日不敢提前来,就是怕赵柒月娘俩跟他们借钱。
但没想到她们谁都没开这个口。
几十万的医药费,赵洋原来开的公司已经不温不火,完全拿不出那么多钱,要么就是卖房子,要么就是顾临西出钱。
但前几天,舒雨还告诉他们,顾临西好像不愿意出太多钱给赵洋治病。
“是啊。一周都得五六万呢。”赵兰说,“还是多亏了临西,这段时间的医药费都是他和他们家出的。”
赵洋不知道这一茬,赵柒月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这会儿他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周要五万多!?”
赵舒雨撇嘴,“姐夫交了这两次的有什么用,听说整个疗程下来,少说也要百万!不过是杯水车薪……”
赵兰一边叹气一边又说,“可不就是么。五万多靠我们自己的话,肯定得卖房子了。但是临西对我们实在掏心掏肺,刚住院的钱是他交的不说,前些日子,还一口气交了一个月的医药费,给我们减轻了不少压力。”
赵舒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个月,再加上这两周。
那他前前后后不是出了十几万!?
他上周不是还告诉自己,准备离婚,不打算出一分钱吗?
“骗人!”赵舒雨忽然跺脚。
赵兰一愣,“什么骗人?”
“没什么,”赵舒雨瘪着嘴,“我去打个电话。”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大伯母摇摇头,“谈恋爱以后老是一惊一乍的。”
在场没人当回事,只有赵柒月知道,她要去对自己的丈夫撒泼了。
大伯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三弟啊,你也知道我们家最近不宽裕,舒雨那儿前两天还告诉我们,可能准备订婚了,所以拿不出太多钱来。不过呢,我是你大哥,自然也得出点力。”
准备订婚?
赵柒月眼睛微眯。
是顾临西告诉赵舒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