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钦笑了:“行了,我再说怕你都不知道胳膊腿怎么摆了,先吃些东西吧,你喜欢吃羊肉么?”
谢冰宁迟疑了一下,她自然是爱吃的,可谢冰宁应该喜欢吃么?
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宇文钦就已经站了起来,亲自拿起一盘切得薄薄的腿肉,挑出几片放进滚开的锅里,低头看着那肉的颜色由鲜艳变得沉寂,才从锅里捞出来,放在谢冰宁跟前的碟子里。
这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得谢冰宁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起身谢恩。
“旁边那碗是醍醐,碟子里还有其他调料,你自己调喜欢的味道吧。”宇文钦摆摆手让谢冰宁坐下,才又说道。
谢冰宁盯着那些调料,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宇文钦对她的习惯最是了解,他亲力亲为的做这些,真的是出于对自己的怀念么?
见谢冰宁迟迟不动作,宇文钦叹了口气,他拿了小碟,又亲自为谢冰宁调起料汁来,谢冰宁又站来了,但还是被他拦住了。
“她吃东西喜欢味道重的,每次都加很多的盐和胡椒,天气冷时还会加一些茱萸。”宇文钦一面说,一面把料汁调好,摆在了谢冰宁的跟前。
谢冰宁心跳得有些快,脸也微微红了。
锅子还是太热了。
宇文钦柔声催她:“赶紧尝尝,羊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谢冰宁迟疑了一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蘸了蘸料,果然和自己曾经熟悉的味道分毫不差。
可这份分毫不差,却让谢冰宁清醒了过来。
父亲说过,一个人如果表现的完美到毫无破绽,那本身就是破绽。
前世到死她都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这一刻却忽然懂了。
一个连她喜好和习惯都能记得分毫不差的人,又怎么可能保护不好他们的儿子,教育不好他们的女儿?
除非
谢冰宁的心又凉了下去。
“怎么样?”宇文钦的语气里带着期盼,已经年老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些少年人才有的光彩。
“臣在宫中,吃食一向清淡,所以觉得这料有些过于咸腻了。”谢冰宁抿了抿嘴,将那碗料放到了一边。
而宇文钦眼里的光亮,也同时黯淡了下去。
他叹口气,挥了挥手,周勃才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他又往锅里滚了几片肉,熟了之后分给宇文钦和谢冰宁。
宇文钦打量谢冰宁:“她吃东西味道重,但口味却很刁,吃锅子的时候,她在吃完肉前不许我在锅里加其他东西,说是会混了味道,可她食量又大,每次我都要等着她吃够了肉,才能吃些爽口的蔬菜。”
谢冰宁低头看着那片冒着热气的羊肉,依然一言不发。
“听谢医正说,谢掌籍明年正月里就及笄了吧,具体是哪一天呢?”宇文钦忽然问她。
谢冰宁赶紧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才答话:“回陛下,是正月初五。”
“正月初五她的祭日是五月初一,今年也恰巧是她去的第十五年了。”
宇文钦叹口气,放下了筷子:“我常常在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那她现在投生到了什么人家,已经几岁了,过得好不好,我这等残躯,还有没有可能有和她再相逢的一日?如果我也这般去了,会不会还有机会和她再续前缘。”
谢冰宁静静听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羊肉有些肥又冷了,她竟然觉得有些恶心。
她并不想和眼前这个人再续前缘。
而宇文钦,依然温柔的看着他:“你相信来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