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宁轻轻地笑了:“陛下可否让臣问黄司正几句话。”
宇文钦迟疑了一下,最终轻轻点了头。
“臣想问,凶器是否找到?”
玲珑点头:“找到了,就是马厩里压草的石头,上面血迹的形状和青竹头上的伤口也是吻合的,”
“那青竹头上的伤具体是什么样子?是前重后轻,前轻后重,还是一样轻重?”谢冰宁又问。
玲珑愣了一瞬,才如实答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并未注意,这三种伤口可是有什么区别?”
谢冰宁答道:“青竹是被人自身后用重物一击毙命,如果是被比青竹低的人跳起来击中头顶,那伤口应该是前后一样重,如果是人站在高处重击,那因为人身量不够,重心会前移,势必会前重后轻,而如果是比青竹高很多人的袭击,那因为用力习惯,伤口一定是前轻后重的。”
玲珑眼前一亮:“想不到谢掌籍对这些也有研究。”
“谢家世代行医,耳濡目染也是有的。”谢冰宁笑笑,解释的云淡风轻。
青莲冷哼一声:“这是什么道理,别是谢掌籍为了脱罪胡编乱造的吧?”
“传仵作!”宇文钦看了一眼谢冰宁,直接下了命令。
仵作隔了半个时辰才匆匆赶来,来的时候头发都还是湿的,估计是为了面圣刚刚清洗过。
他应是早就知道宇文钦是想问什么,先是说了青竹身上的伤口确实是前轻后重的,而且他还发现青竹的脊椎也有轻微的裂痕,这样的伤口,怕只能是比青竹高很多的人打伤,而这个人一定还是个力道很大的男人。
宇文钦似是松了口气:“如此说来,谢掌籍应是没有嫌疑了,周勃,差人送谢掌籍出去。”
周勃差了自己另一个叫赵昂的小徒弟送谢冰宁出去,刚走到门口,宇文钦却又叫住了谢冰宁:“谢掌籍,你知道的这些,真的是谢家家学么?”
谢冰宁心里暗笑了下。
杀人的事情,寻常医者又怎么可能知道,她能熟悉这些,是因为在北境,杀北狄人刻在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北境地广人稀,村落分散,入秋北狄人常来抢夺粮食,而边军不一定救援及时,那只能当地的村民自发组织的村兵先行抵抗。
说是村兵,可大多青壮都在军中,留下的都是残疾和老弱妇孺,他们没有太大的力气和趁手的兵器,就只能用农具,用石头砸,甚至用牙咬。
谢冰宁甚至还见过一个三岁的孩子站在水缸上,用压酸菜的石头砸死了两个北狄人。
那样的场景谢冰宁不敢再回忆。
“回陛下,臣自然是在家中藏书中读过才知晓。”说完这句话,谢冰宁就跟着赵昂出了甘露殿。
走到门口,她的内心却竟然还有些恍惚。
这次陷害就这么简单的让她解决了?
顺利到让她忍不住怀疑袁归雁还有后招。
送她的内监只送到甘露门就停下,谢冰宁谢过那内监,才慢慢向着东院的方向走。
积雪还未全部化尽,就又被午后的寒风冻结,在官道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成群的低等宫女在往地上撒着化冰的煤灰,两侧持着竹帚、铁锹的褐衣内监也在路中除冰,生怕遗漏了一星半点摔了主子。
谢冰宁低着头缓步前行,锦靴底踩在碎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伸出墙外的树枝上还挂着零星的积雪,寒风一吹,便簌簌落下,砸在地上碎成粉末。她的斗篷下摆早已被雪水浸湿,肩膀也变得愈发沉重。
她抬起头,就见夕阳斜铺,脚下的官道竟然还显出几分温暖的光泽。
转过一道宫墙,谢冰宁忽然顿住脚步——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松树下,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玄色的披风上也落了不少残雪,融化的雪在他的披风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是萧恒。
萧恒只站在那里,看着谢冰宁,身姿挺拔如利剑出鞘。
他的胸口还在快速的起伏,头发知被汗水还是雪水濡湿,几缕碎发不服帖的贴在额头上,头顶仿佛还冒着热气,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滑稽和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