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他的面都敢扯谎,这在私下里指不定干过多少对不起他的事呢。
“把电话给我!”柳一鸣沉着脸上前,把话筒抢过来,“妈,是我,一鸣!”
一听到儿子的声音,柳老太太满心的委屈瞬间涌上来,‘嗷’地一声就哭嚎起来。
“儿啊,儿,呜呜呜,妈好想你啊,你为啥不回来看看妈啊,你是不是把妈忘了!”
老太太哭天抹泪,那肝肠寸断的模样,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柳老爷子也很激动,哆哆嗦嗦地凑到电话前,“一鸣,我是爸啊,爸得了脑溢血和脑血栓,走路都得拄拐棍了,你快回来看看爸吧,爸现在都没钱买药了。”
一旁的柳兴艳紧紧咬着嘴唇,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自打她记事起,还是第一次听到爸爸的声音。
她在学校时,也偷偷给爸打过电话。
可那边一听说自己是柳一鸣的女儿后,就直接挂断电话了。
她写的信不比爷爷奶奶的少,但全都石沉大海了。
心灰意冷的她甚至还去省城军区找过柳一鸣。
却连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人家站岗的哨兵说了,她爸只有一个儿子,名叫柳小川。
根本不曾有过女儿和其他孩子。
柳兴艳对父亲很失望,又不敢彻底断了这层关系。
万一哪天柳一鸣良心发现了,想要弥补她,她还是可以接受这个爸爸的。
不然全靠顾春梅那个窝囊废,她什么时候能熬出头?
“妈,爸,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柳一鸣轻轻揉着太阳穴,一听到爹娘的诉苦和抱怨他就格外心烦。
自参军那日起,他就没打算再回到鲶鱼沟。
爹娘从小就特别偏爱二弟,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二鸣,一口一个老儿子叫着。
明明只差一岁,他却要挑起大梁,累死累活地养着全家。
终于捱到部队到村里征兵,他不顾爹娘和二弟反对,坚持参了军。
并发誓永远也不踏入鲶鱼沟一步。
没错,他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人。
为了离开这个家,他可以自私到抛弃媳妇和孩子,还有每天喋喋不休的爸妈。
可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
在他刚升到营长那一年,二鸣出车祸了。
他不得不回乡吊唁,为二弟出殡。
据说肇事者赔偿了一笔钱,至今还在彩霞手里攥着。
爸妈本就偏向二房,又觉得春梅性格懦弱,实在搬不上台面,便有意撮合他跟彩霞。
让他领着老二媳妇一家去随军。
起初他是不愿意的,可没想到彩霞很会疼人,温柔贤惠,体贴入微。
事事都为他着想。
小川懂事孝顺,每天叫他爸爸,真是叫到心里去了。
一个倥偬一生、只在平淡中熬到白头的男人,是不懂得浪漫和甜蜜的。
可一旦沉浸在温柔乡中、尝到甜头后的男人,就很难清醒过来。
柳一鸣亦是如此。
他当然明白妻儿老小在乡下过得有多苦,却懒得去管。
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
他宁愿做个愚朽的人。
柳老太太简直要哭抽过去,“一鸣,妈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赶紧回来吧,妈太饿了!”
柳老爷子也用力敲敲拐棍,“不回来也行,马上寄钱寄粮票回来,生你养你是让你尽孝的,不是让你躲在部队享清福的!”
柳一鸣紧紧攥着话筒,脸色愈发阴沉。
他沉默良久,突然‘咔’地一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