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鬼童修仙 > 第8章
那目光,穿透沉夜,冰锥般刺入崔二娃的眼底。不再是山涧旁的沉静,破庙外的平和,甚至不是喂养婴孩时那种专注的柔和。这是一种剥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纯粹洞悉与冰冷审视的幽光,仿佛他崔二娃,连同这整个腐烂的村庄、积年的罪恶、以及所有在恐惧中战栗的灵魂,都不过是摊开在对方眼前的一张污浊的图谱,亟待清算。
道人的身影在老槐树的浓荫下几乎凝固,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
孙家院内短暂的死寂被更深的恐慌打破,压低的争吵变成了相互埋怨的啜泣和呵斥,他们对自己墙外这场无声的对峙毫无察觉。
崔二娃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跟踪?他一路自以为隐秘的潜行,原来早已落入对方的眼中?这道人,从他逃出破庙,或许更早,就已经像幽灵一样缀在他身后?看着他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看着他逼问李拐子,看着他此刻握着柴刀、浑身血腥和泥土的狼狈模样?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想起道人轻易驱散那“尸身”的手段,想起他那句“恩怨如絮,非一日可清”。那并非感叹,而是陈述。他早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那幕后施术之人……会是他吗?用邪术造出“生魂”,催动尸变,逼出这沉埋多年的血债?可若是他,为何又要救走孩子?那眼神里的冰冷审判,又指向何方?
无数的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握着柴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刀刃上的卷口硌着他的皮肉。
树下的道人,却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丝毫靠近的意思。那目光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这就是人心深处的蛆虫。然后呢?
然后,那青灰色的道袍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拂,又像是他自己微微侧身。他的目光从崔二娃身上移开,再次投向孙家那高高的院墙,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旋即又被深沉的冰冷覆盖。
接着,他后退一步,身形彻底融入了老槐树更深沉的阴影里,如同水滴汇入大海,瞬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檀香的气息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崔二娃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过他汗湿的脊背,激起一层层的冷战。孙家院内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了绝望的哽咽和漫长的沉默。
道人最后那个眼神,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捅进了崔二娃混乱的思绪深处,拧开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可能——
这道人,或许并非施术的“幕后之人”。
他那冰冷的审视,并非针对自己这个挖掘真相者,而是针对这整个村庄的罪恶。他那句“先顾眼前生者”,或许不是敷衍,而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提醒?他带走孩子,可能真的是一种隔离和保护,避免那“生魂”被这污浊的怨气彻底吞噬或利用?
那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是那外乡女人的冤魂?是某个与那女人相关、前来复仇的术士?还是……这村里某个被罪恶滋养、早已扭曲的知情人?甚至,可能就是当年参与其中、如今恐惧被索债、试图用更邪异的方式自保或转移视线的某个人?
李拐子?孙老栓?还是那个已经暴病死了的老支书背后,还藏着别人?
姐姐的死,是复仇的开始,还是灭口?那红眼狼狗,那尸变的“姐姐”,是复仇的工具,还是被利用的傀儡?
道人的出现,是巧合,还是他也被这冲天的怨气和邪术吸引而来?他的目的,究竟是超度,是观察,还是……最终的执行?
一个个问题沉甸甸地压下来,比手中的柴刀更重。崔二娃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摇晃。他扶住冰冷的土墙,大口喘气。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一个个逼问下去了。李拐子的崩溃和孙家的反应已经打草惊蛇。真正的知情人只会藏得更深,或者……准备用更极端的方式掩盖一切。那道人的目光更像是一种警告:水比想象得更深,更毒。
他需要找到更确凿的证据,关于姐姐的死,关于那外乡女人的埋骨地!只有找到最初的源头,才能理清这团乱麻。
姐姐下葬前,是谁最后给她整理的遗容?是谁最先发现她尸体的?当时还有什么异常?
他猛地想起一个人——村尾的独眼张婆。她年轻时做过接生婆,也帮人收敛尸体,村里白事都找她。姐姐死后,也是她给擦洗换衣的!她那双独眼,或许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东西!
崔二娃立刻转身,不再理会孙家院子,朝着村尾更偏僻处摸去。
张婆的房子比李拐子的更破旧,几乎半塌,歪斜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但这难不倒崔二娃。他绕到屋后,找到一处松动的木板,用力撬开,钻了进去。
屋内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草药和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光线昏暗,借着破窗漏进的月光,能看到屋里堆满了各种奇怪的干草、瓶罐和破布。
角落里有一张简陋的土炕,张婆似乎不在家。
崔二娃的心沉了一下。他屏住呼吸,开始在屋里小心翼翼地翻找。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或许是一件姐姐的遗物,或许是一些张婆记录事情的旧纸片——他听说有些老人会用这种方式记住东西。
他的手碰倒了一个小小的、黑黢黢的陶罐。罐子滚落在地,没有碎,却从里面掉出一样东西。
那不是草药,也不是寻常物件。
那是一小截干枯发黑、却依旧能看出形状的……麻绳。绳子的打结方式很特别,是一种死扣,越挣扎越紧。
而在那绳结靠近末端的地方,沾染着一小块早已干涸变成暗褐色的……血迹。旁边,还有几根同样干枯、微微打卷的……长发。
崔二娃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麻绳……这打结的方式……
和李拐子描述的,捆缚那外乡女人手腕的麻绳,一模一样!
它怎么会出现在张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