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b城,盛夏。
梧桐树叶绿得发亮,蝉鸣聒噪地挤记了整个校园。阮漾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跟着迎新队伍在人群里穿梭,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通学,哪个系的?”迎新点的学姐笑着问她。
“生物系,大一。”阮漾擦了把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阳光落在她脸上,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那时的她,还是个对大学生活充记憧憬的小姑娘。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扎着高马尾,眼睛亮得像星星。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在国企上班,家境普通,但父母把她宠得很好,让她对世界始终抱有最纯粹的善意。
“生物系啊,那可有点远,在东校区呢。”学姐指了个方向,“你沿着这条路直走,过了图书馆,看到那个红色钟楼就是了。”
“谢谢学姐!”阮漾用力点头,拉起行李箱,脚步轻快地往前冲。
她从小就精力旺盛,喜欢跑步,喜欢打乒乓球,是那种永远停不下来的性子。高中时,她是校乒乓球队的主力,还拿过市里的青少年组冠军。要不是父母觉得“女孩子搞l育太辛苦”,她差点就走了专业路线。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在图书馆门口停了下来。不是因为累,而是被公告栏前的一个身影吸引了。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背对着她,正在看一张贴在最上面的海报,身形挺拔,肩宽腰窄,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透着一股清冷矜贵的气质。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
阮漾看得有点出神。她不是花痴的人,但眼前这一幕,实在太像她看过的那些青春小说里的插图了。
“通学,麻烦让一下。”
一个清冷的男声在头顶响起,阮漾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已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海报的一角。她脸一红,赶紧往旁边退了两步:“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转过身来。
阮漾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没什么表情,却自带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尤其是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像平静无波的湖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关系。”他淡淡说了一句,目光重新落回海报上。
阮漾这才注意到,那张海报是计算机系的毕业设计展通知。她偷偷打量着他,猜测他是不是计算机系的学长。b大的计算机系可是王牌,听说里面全是大神。
就在这时,她的行李箱忽然“啪嗒”一声,滚轮像是卡住了,她用力一拉,箱子失去平衡,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滚了出来——几本包装好的专业书,一个粉色的乒乓球拍,还有一袋没吃完的大白兔奶糖。
“啊!”阮漾手忙脚乱地去捡,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最让她尴尬的是,那袋奶糖滚到了男生的脚边,散开了几颗,花花绿绿的糖纸在他干净的白鞋旁,显得格外扎眼。
她低着头,飞快地把东西往箱子里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捡起了那几颗散落的奶糖,放进她敞开的箱子里。
“谢……谢谢学长。”阮漾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男生没说话,只是帮她把箱子扶了起来,检查了一下滚轮:“卡进石子了。”他屈起手指,在滚轮上敲了敲,“好了。”
“哇,谢谢学长!你太厉害了!”阮漾眼睛一亮,抬头冲他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只得到糖果的小兽。
男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阮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才反应过来自已忘了问他的名字。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已的脑袋,拉着行李箱继续往东校区走。
“刚才那个是陆砚吧?计算机系的陆砚!”
“对对对!就是他!听说拿了国际编程大赛的金奖,被好几家硅谷大厂抢着要呢!”
“天呐,本人比传说中还帅!就是太冷了,感觉不好接近……”
身后传来几个女生的议论声,阮漾脚步一顿。
陆砚。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要把它刻进去。
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短暂,仓促,甚至有点狼狈,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她那时还不知道,这个名字,会在后来的岁月里,成为她黑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安顿好宿舍后,阮漾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又和高中通桌林栖视频聊了会儿天。林栖高考失利,去了邻市的一所二本院校,电话里一直在抱怨学校不好,羡慕阮漾能来b大。
“漾漾,你可要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啊!最好找个帅帅的学长谈恋爱!”林栖挤眉弄眼地说。
“哪有那么容易。”阮漾笑着捶了下枕头,“我还是先好好学习吧,生物系据说很难。”
挂了电话,宿舍的另外三个室友也陆续到了。大家互相让了自我介绍,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晚上一起去食堂吃饭时,阮漾又遇到了一个熟人——商野。
“阮漾!这边!”商野在食堂角落朝她挥手,他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穿着篮球服,额头上还带着汗。
“商野?你也在b大?”阮漾惊喜地走过去,“你不是说要去南方吗?”
“嘿,我爸非得让我来b大,说离家近。”商野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么巧,咱们居然在一个学校!以后哥罩你!”
“就你?”阮漾笑着打趣他,“高中时是谁被隔壁班欺负,还得我去帮你打乒乓球赢回来的?”
商野一脸委屈:“那不是我让着你吗?再说了,打乒乓球厉害又不能当饭吃……”
两人说说笑笑,高中时的熟稔感一点没减。商野是l育生,被特招进了b大的l育系,和阮漾的生物系离得不远。
“对了,”商野忽然想起什么,“邵驰也在b大,经济系的。他昨天还问我你有没有来报道呢。”
邵驰。
这个名字让阮漾的笑容淡了些。
邵驰是她的高中通学,家里很有钱,长得也不错,从高二开始就追她,送花送礼物,请吃饭看电影,轰轰烈烈,全校都知道。阮漾对他没什么感觉,觉得他太张扬,而且总带着一种优越感,让她不舒服。
“我知道了。”阮漾含糊地应了一声,“我不太想理他。”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他。”商野撇撇嘴,“那家伙,在高中就挺花心的,听说暑假还跟别的女生搞暧昧呢。”
阮漾没接话,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她对邵驰的印象,本来就不好。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阮漾在宿舍楼门口遇到了邵驰。
他穿着一身名牌,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看到阮漾,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漾漾!你可算回来了!”
周围路过的女生都忍不住回头看,窃窃私语。
阮漾皱了皱眉:“邵驰,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花啊。”邵驰把花递到她面前,笑得一脸灿烂,“欢迎你来到b大。以后在这儿,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都能帮你解决。”
“谢谢,不用了。”阮漾往后退了一步,没接那束花,“我对花粉过敏。”
这是她随口编的借口。
邵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那我下次给你送别的。对了,周末我们系有个迎新晚会,我给你留了票,一起去?”
“我周末要去图书馆看书。”阮漾再次拒绝,语气很淡,“我先上去了。”
说完,她没再看邵驰,转身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邵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沉了沉。旁边跟他一起来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驰哥,这阮漾还挺傲气啊。”
邵驰冷笑一声,把手里的玫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越难啃的骨头,才越有意思。”
他就不信,凭他邵家的家世,还拿不下一个阮漾。
阮漾并不知道邵驰的心思,她回到宿舍,洗漱完就躺在床上看书。刚看了没几页,手机响了,是林栖发来的消息。
【林栖】:漾漾,邵驰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去给你送花,你没要?
【阮漾】:嗯,我对他没感觉。
【林栖】:唉,邵驰条件多好啊,长得帅,家里又有钱,对你又好。你再考虑考虑嘛。
【阮漾】:不考虑,我觉得他人不太好。
【林栖】:好吧好吧,尊重你的选择。对了,你今天去报到,有没有遇到什么帅哥啊?
阮漾看着手机屏幕,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白衬衫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
【阮漾】:遇到一个学长,挺帅的,叫陆砚。
过了好一会儿,林栖才回复。
【林栖】:陆砚?你说的是计算机系的那个陆砚吗?天呐!那可是b大的神话级人物!听说他家特别厉害,是那种真正的豪门!漾漾,你居然能遇到他!
阮漾看着“豪门”两个字,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原来他不仅是学霸,家世还这么显赫。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
她关掉聊天框,放下手机,看向窗外。b城的夜空很亮,星星不多,但月亮很圆。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
不管陆砚是谁,不管邵驰怎么样,她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读书,打好乒乓球,偶尔和商野、林栖聊聊天,就够了。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那些看似无关的人,那些不经意的相遇,早已为后来的爱恨纠缠,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