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影后老婆提离婚 > 第一章

金雀奖颁奖礼的聚光灯,比我画室里那盏用了十年的钨丝灯要亮一万倍。
亮到我有些睁不开眼。
苏瑾禾就站在那万丈光芒的中央,手里捧着那座沉甸甸的最佳女主角奖杯。她穿着一身高定的星空色长裙,裙摆上的碎钻像是揉碎了的银河。她哭了,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两行剔透的泪珠,对着台下,对着镜头,说着那些感谢词。
感谢导演,感谢剧组,感谢粉丝。
最后,她看向我,镜头也立刻跟着摇了过来,给了我一个巨大的特写。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丈夫,凌曜。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善意的哄笑和羡慕的尖叫。
很多人都认识曾经的凌曜,那个最有灵气的青年画家。苏瑾禾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丝哽咽,传遍了整个会场,也传到了千万个屏幕前,但是为了我,他放下了画笔,成为了我的专属厨师,我的司机,我的生活管家。他把一个天才的翅膀收了起来,只为了给我一个人筑巢。凌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苏瑾禾。这个奖,一半是你的。
我的眼眶也热了。
镜头前的我,必须表现出一个完美丈夫该有的样子。我微笑着,眼里的深情几乎要满溢出来,我甚至配合地眨了眨眼,让那一点点感动的泪光在镜头下显得更加真实。
我做到了。
从现场观众的反应,到网络上瞬间爆炸的词条——神仙爱情、苏瑾禾老公、凌曜的牺牲,我知道,我又一次完美地扮演了苏瑾禾背后的男人这个角色。
颁奖礼结束,我替她挡开蜂拥的记者,护着她坐进保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做得很好。苏瑾禾靠在座椅上,摘下那对价值不菲的耳环,随手扔在了一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今天的天气。
你也一样,恭喜你,得偿所愿。我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温水,拧开递给她。这是她的习惯,每次在公众场合说了太多话,嗓子会干。
她没有接,只是看着我,那双在镜头前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引擎在平稳地轰鸣。
凌曜。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们离婚吧。
我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手里那瓶水没拿稳,滚落在了铺着柔软羊毛地毯的车厢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水洒了出来,浸湿了一小片昂贵的纯白。
我看着那片水渍,就好像看到了我那颗被瞬间击碎的心。
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或者这只是她新剧里的某句台词。
她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上。我说,我们离婚。我明天会让律师把协议发给你。你放心,财产方面,我不会亏待你。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会给你足够的补偿。
补偿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我为她做的所有事,在她眼里,只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付出
我浑身发冷,血液好像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明明还是那张我爱了八年的脸,却陌生得让我心慌。
为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今天的晚饭不合胃口还是我早上给你搭配的衣服,你不喜欢
我只能想到这些。
因为我的生活里,只剩下这些了。
我的世界,早就小到只容得下一个苏瑾禾。她的喜好,她的厌恶,她的一切,就是我的全部。
苏瑾禾终于转过头,正视着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憎恨,只有一种让我窒息的……疲惫和怜悯。
你做得太好了,凌曜。她说,好到让我觉得恶心。
我每天早上醒来,床头放着你准备好的温水和三套搭配好的衣服。我走进餐厅,桌上是我最爱吃的早餐,精确到几分熟的煎蛋和什么牌子的麦片。我出门拍戏,你会像个管家一样,把我的行程、注意事项一条条列好发给我的助理。我收工回家,不管多晚,你都会在等我,端上一碗热汤。
她说的这些,不都是我们爱情的证明吗网上那些粉丝,不都羡慕她有我这样一个无微不至的丈夫吗
可你知道吗我看到那杯水,就想到你为了测试最合适的温度,试了几十次。我看到那些衣服,就想到你翻遍了所有时尚杂志,做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我喝下那碗汤,就感觉自己吞下的是你被扼杀掉的才华和时间!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有些失控。
我快要被你这份爱压得喘不过气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还是那个在画展上,穿着沾满颜料的衬衫,眼睛里有光的凌曜吗你现在只是苏瑾禾的附属品!一个没有灵魂的、完美的丈夫!
我爱上的是一个画家,一个天才!不是一个保姆!
她的话,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子,精准地捅进我最柔软的地方,然后狠狠地搅动。
我的心,被搅得血肉模糊。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付出,在她眼里,是扼杀,是负担,是恶心。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告诉她,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她。爱一个人,不就是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吗
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的话,击中了那个被我刻意遗忘的,真实的自己。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我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在拿到影后桂冠的妻子面前,在她宣布要和我离婚的这个夜晚,在她控诉我爱得让她恶心的这辆车里,狼狈不堪地哭了。
不是嚎啕大哭,就是那种无声的,控制不住的流泪。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我的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软弱,我猛地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可车窗玻璃,清晰地映出了我扭曲而痛苦的脸。
苏瑾禾似乎也没想到我会哭。她的身体僵了一下,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散了。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凌曜,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车子停在了我们那栋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别墅前。
我没有下车,苏瑾禾也没有。
我们就这么僵持着。司机在前座,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很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在你心里,我放弃画画,就是放弃了自己,对吗
不然呢她反问。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照顾你,看着你一步步走向事业的巅峰,就是我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我现阶段的‘作品’,你信吗我几乎是在乞求。
乞求她能理解我。
苏瑾禾沉默了。
良久,她说: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需要一个为我牺牲一切的男人,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并肩站在一起的战友。凌曜,你明白吗你站得太靠后了,靠后到……我已经快要看不见你了。
她说完,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栋冰冷华丽的房子。
我一个人在车里,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了邮件提醒。
是她的律师发来的。
离婚协议书。
我点开附件,上面的条款清晰明了。她几乎是净身出户,把我们婚后的所有财产,包括这栋别墅,都留给了我。
她真的很想离开我。
想用钱,来买断我们这八年的感情,来偿还她心中所谓的亏欠。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原来,我倾尽所有去爱的结果,就是变成了一个需要被补偿的麻烦。
我没有回复邮件,也没有联系她。
我离开了那栋别墅。
我几乎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我当年第一次给她画的那幅肖像。画上的她,还很青涩,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不确定。那时候,我也是。
我回到了我那间被废弃了快五年的画室。
画室在一个老旧的工业区里,租金便宜,到处都是灰尘,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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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味道,曾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我扯下蒙在画架上的白布,灰尘呛得我一阵咳嗽。我看着空白的画布,拿起画笔,手却在抖。
我已经太久没有画画了。
我的手,习惯了锅铲的温度,习惯了方向盘的触感,习惯了为她按摩时的力道,却几乎忘记了该如何握笔。
我像个初学者一样,在画布上涂抹着,笨拙,而又茫然。
我想画一朵花,画出来的却是一团毫无生气的色块。我想画一片天空,画出来的却是一片压抑的灰蓝。
我画不出来了。
那个被称为天才的凌曜,真的被我自己杀死了。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被满地的狼藉和失败的作品包围。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本不想接,但它却执着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我划开接听键,声音嘶哑地喂了一声。
凌曜电话那头,是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听着有些耳熟。
是我,你是
我是霍峥。你大学同学。
霍峥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
霍峥,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曾经最大的竞争对手。我们两个,是当年美术学院最出名的双子星。毕业后,我为了爱情,渐渐隐退。而他,则一路高歌猛进,如今已经是国内炙手可热的当代艺术家,作品在国际上都拍出过天价。
你怎么会……
我看到新闻了。他打断了我,你和苏瑾禾的事。
我的心一紧。
果然,纸包不住火。我和苏瑾禾虽然还没公开,但我们已经几天没有同时出现,以媒体的敏锐,恐怕早就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你还好吗霍峥的声音里,没有八卦,只有一丝担忧。
我……我还好。我嘴硬。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带着点嘲讽。是吗那正好,我有个画廊,最近缺个看门的,月薪三千,管吃住,来不来
我愣住了。
霍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一个曾经能把我甩在身后的天才,不应该就这么废了。我听说你已经很久没碰画笔了,正好,我那儿有的是画布和颜料,你随便用,就当是抵房租了。
他的话,说得轻描淡淡,却像一只手,在我即将沉溺的绝望深渊里,狠狠地拉了我一把。
我……
别废话了。地址我发给你。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你要是还不来,我就当凌曜这个人,已经死在苏瑾禾的温柔乡里了。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很快,一条地址信息发了过来。
我看着那条信息,久久没有动弹。
去看门
我,凌曜,一个曾经被誉为十年一遇的天才画家,要去给我当年的手下败将看大门
屈辱感,像火一样灼烧着我仅存的自尊。
但是……
他又说,画布和颜料,随便我用。
这个诱惑,对我来说,是致命的。
我在这间废弃的画室里,枯坐了两天两夜。
我饿了就喝自来水,困了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一遍遍地回想我和苏瑾禾的过去。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在一个画展上。那天我是主角,她是来看展的观众之一。她站在我那幅名为《囚鸟》的画前,站了很久很久。
那幅画,画的是一只被关在华丽鸟笼里的金丝雀,它的眼神,却充满了对笼外天空的渴望。
她当时说:我觉得,它不是渴望自由,它只是在等一个人,能把它的笼子,一起带走。
就因为这句话,我爱上了她。
我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看懂我画,看懂我内心的人。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她还在跑龙套,住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我就陪着她,在那间小屋里,为她画了无数张画。
我的事业蒸蒸日上,她的事业却毫无起色。
她去试镜,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她躲在我的怀里哭,说自己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当演员。
我心疼她。
我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把我卖画的钱拿出来,投资了她主演的第一部小成本网剧。
那部剧,火了。
苏瑾禾这个名字,第一次被观众记住。
从那以后,她的事业就像开了挂一样,一路攀升。
而我,也心甘情愿地,一步步从台前,退到了幕后。
我以为,我们的角色只是互换了一下。以前是她站在台下看我,现在,换我站在台下看她。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谁在台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当我放弃了我的舞台,我就失去了和她并肩站立的资格。
我只是把我的鸟笼,搬到了她的世界里。
而她,却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远到我的笼子,再也装不下她了。
第三天,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了画室。
我按照霍峥给的地址,找到了他的画廊。
画廊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上下三层,简约而富有设计感。
我站在门口,看着玻璃门上倒映出的自己,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衣服皱巴巴的,像个流浪汉。
我自嘲地笑了笑,推门走了进去。
霍峥正在指导员工布展,看到我,他挑了挑眉,没有丝毫意外。
哟,还真来了我还以为你宁愿饿死,也不肯来见我呢。
他递给我一套工作服和一把钥匙。
喏,你的装备。工作很简单,白天在前台接待一下客人,晚上锁好门窗就行。地下一层是仓库,旁边有个小隔间,给你住。至于画画的地方……他指了指三楼,整个三楼,都是我的私人画室,没人的时候,你可以随便用。
我接过工作服,说了声谢谢。
别谢我。霍峥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我只是不想看到我唯一的对手,变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凌曜,把你的骨气给我捡回来。
就这样,我在霍峥的画廊里,成了一个看大门的。
我的生活,变得无比简单。
白天,我穿着工作服,坐在前台,迎来送往。
晚上,等画廊关了门,我就一个人跑到三楼的画室。
霍峥的画室,比我以前那个大了十倍,里面的设备,也都是最顶级的。
我站在这间完美的画室里,却依旧画不出一根像样的线条。
我越是想画,手就抖得越厉害。
那种无力感,几乎要把我逼疯。
我开始酗酒。
每天晚上,我都会把自己灌得烂醉,然后躺在仓库那个冰冷的小隔间里,直到第二天天亮。
霍峥没有管我。
他只是每天都让人在我的房间里,放上一箱新的颜料和一沓新的画布。
那些颜料和画布,就那么静静地堆在角落里,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无能。
我和苏瑾禾离婚的消息,最终还是被爆了出去。
一时间,舆论哗然。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骂苏瑾禾。
忘恩负义的女人!没有凌曜,她算个屁!
刚拿了影后就踹了老公,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心疼凌曜,付出了那么多,结果换来这个下场。
苏瑾禾的形象,一落千丈。她的工作室微博下面,全是谩骂和抵制。好几个已经谈好的代言,也临时取消了。
她的经纪人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求我出面,帮忙澄清一下。
我没有接。
我为什么要澄清
她说的是事实。
是我自己没用,是我自己放弃了自己,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我心里,竟然有一丝隐秘的快感。
看着她从云端跌落,看着她被千夫所指,我竟然觉得……很痛快。
你看,苏瑾禾。
你不是觉得我的爱是负担吗
现在,这份爱,变成了千钧巨石,把你压得喘不过气了吧
我真是个混蛋。
我一边唾弃着自己的阴暗,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刷新着关于她的负面新闻。
直到有一天,霍峥把一部平板电脑扔到我面前。
看看吧,这就是你想要的
屏幕上,是苏瑾禾参加一个访谈的直播。
她瘦了很多,化着淡妆也掩盖不住满脸的憔悴。
主持人小心翼翼地,问起了关于我们离婚的事情。
苏瑾禾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是,是我提的离婚。
网上所有骂我的话,我都看到了。他们说我忘恩负义,说我红了就甩了他。他们说得对,从结果来看,我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我还是想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凌曜。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有才华,最纯粹的人。我爱上的,是那个站在画板前,眼里有星辰的画家凌曜。
可是后来,为了我,他把那些星辰,一颗一颗地,亲手熄灭了。他把他的世界,缩小到了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步。他的爱,太满了,满到……让我害怕。
我害怕有一天,他会因为我,而彻底失去自我。我害怕有一天,他会因为这份牺牲,而开始怨恨我。
所以,我选择放手。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想看到他继续沉沦下去。我想把他还给他自己,还给那个属于他的艺术世界。
如果我的离开,能让他重新拿起画笔,能让那个天才凌曜回来,那我愿意承担所有的骂名。
她说完,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看着屏幕里的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原来……是这样吗
她不是不爱我了。
她只是,用一种最决绝,最伤人的方式,逼我找回我自己。
霍峥在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根烟。
看懂了那个女人,比你想象的,要爱你。也比你,要狠。
我没有抽烟,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
她这么做,等于是在自毁前程。以后,她在圈子里,很难再翻身了。霍峥说,凌曜,你打算就这么看着
我当然不能就这么看着!
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承担这一切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喝酒。
我走进了三楼的画室,关上门。
我脑子里,全都是苏瑾禾在访谈里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我们过去八年的点点滴滴。
那些甜蜜的,争吵的,温暖的,痛苦的,所有的情绪,像火山一样,在我的胸口喷发。
我拿起画笔,冲到画布前。
我不再去想什么技巧,什么构图。
我只是本能地,把脑海里那些翻腾的画面,把心里那些快要爆炸的情感,狠狠地,发泄在画布上。
我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画展。
我画她在出租屋里,借着台灯的光,认真研读剧本的样子。
我画她第一次拿奖,在后台抱着我喜极而泣的场景。
我画我为她洗手做羹汤,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我画她在颁奖礼上,光芒万丈的模样。
我画她在车里,对我说出离婚时,那双疲惫而哀伤的眼睛。
我一幅接着一幅地画,画到手抽筋,画到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不知道画了多久。
我只知道,当我画完最后一笔时,天已经亮了。
整个画室,摆满了我的画。
每一幅,都是苏瑾禾。
每一幅,都是我们的故事。
我看着满屋子的画,突然明白了。
我没有失去我的才华。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融入了我的生命里。
我所有的爱,所有的痛,所有的牺牲和不甘,都成了我最珍贵的养分。
而苏琴禾,她就是我的缪斯。
是她,点燃了我,也是她,熄灭了我。
现在,她又用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让我死灰复燃。
我给霍峥打了个电话。
帮我个忙,我要办个画展。
霍峥来到画室,看到满屋子的画时,他愣住了。
他一幅一幅地看过去,眼神从最初的惊讶,到震撼,再到最后的……敬畏。
你这个混蛋……他看着我,眼圈竟然有些发红,你终于回来了。
画展,以最快的速度筹备了起来。
地点,就在霍峥的画廊。
画展的名字,我只用了两个字——《瑾禾》。
我没有做任何宣传,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失踪已久的天才画家凌曜,要复出办画展了。
而且,画展的主题,是他的前妻,苏瑾禾。
这个消息,瞬间引爆了网络。
所有人都好奇,在经历了这场满城风雨的离婚风波后,我会画出什么样的苏瑾禾。
是怨恨是报复还是别的什么
画展那天,画廊门口,被媒体和观众围得水泄不通。
我没有露面。
我只是坐在后台的监控室里,看着展厅里,人头攒动。
我的画,被分成了三个展区。
第一个展区,叫初见。
画的,都是我们相爱之初的甜蜜。色调明亮,笔触温柔。
第二个展区,叫沉沦。
画的,是我为她放弃事业,回归家庭的种种。画里的我,形象是模糊的,只有一个背影,或者半张侧脸。而画里的她,则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耀眼。整个展区的色调,开始变得压抑,灰暗。
最后一个展区,叫重生。
这个展区,只有一幅画。
画的背景,是那辆黑色的保姆车。
画中,一个男人在无声地哭泣,他的倒影,映在车窗上。而窗外,是一个女人决绝离去的背影。
这幅画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我看到很多人,站在这幅画前,久久不愿离去。
我看到有的人在叹息,有的人在流泪。
我看到他们,从我的画里,看到了爱情的千百种模样。
有甜蜜,有牺牲,有误解,有伤害,也有……成全。
画展的最后,有一面空白的墙。
墙上,只写了一句话。
我曾将你视为我的全世界,却忘了,你也希望我能拥有自己的世界。谢谢你,把我还给了我自己。
这句话,是我对这场风波,唯一的回应。
画展,大获成功。
所有的媒体,口风都变了。
他们不再指责苏瑾禾,而是开始探讨,在爱情和婚姻中,关于自我和牺牲的边界。
我的画,也一时间洛阳纸贵。
尤其是那幅名为《告别》的压轴画,被一个神秘买家,以八位数的天价买走。
我,凌曜,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野。
我不再是苏瑾禾的老公。
我就是画家,凌曜。
画展结束的那个晚上,我接到了苏瑾禾的电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颤抖。
我……我看到你的画展了。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对不起。她说。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说,是我用我的爱,绑架了你。是我自己,弄丢了自己。
电话那头,传来了她压抑的哭声。
凌曜,我……
画展上那句话,是我的真心话。我打断了她,苏瑾禾,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迷失的时候,用最狠的方式,推醒了我。
我们……还能回去吗她哽咽着问。
我沉默了。
回去
回到那个只有柴米油盐,没有画笔颜料的生活吗
回到那个我是她的保姆,而不是她的爱人的日子吗
瑾禾。我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我现在,只想画画。
我听到电话那头,她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我知道,我的回答,让她失望了。
可是,我没有说谎。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艺术,才是我的根。
如果为了爱情,要我再次放弃我的根,那我宁愿不要。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失落,那……祝你,前程似锦。
你也是。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空落落的。
说不难过,是假的。
八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可是,我不能再回头了。
我怕,我会再次迷失。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创作中。
我搬出了霍峥的画廊,用卖画的钱,在郊区租了一个更大的工作室。
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在画画。
我的灵感,像井喷一样,源源不断。
我的画,也不再局限于苏瑾禾。
我开始画这个城市,画那些在城市里挣扎、奋斗、爱着、恨着的人们。
我的画,有了更广阔的天地。
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我开始接到国外著名画廊的邀请,我的作品,开始在世界各地展出。
我成了别人口中,涅槃重生的艺术家。
而苏瑾禾,在经历了那场风波后,事业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她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她再复出时,已经接不到好的剧本,只能在一些小制作里,演一些无关紧要的配角。
我们,好像真的,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偶尔,我会在一些八卦新闻上,看到她的名字。
说她暴瘦,说她状态不佳,说她疑似有了新的恋情。
每一次看到,我的心,都还是会隐隐作痛。
但我从没有去联系过她。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线,在经历了一个短暂的交点后,便渐行渐远。
直到一年后。
我在巴黎,举办我的个人画展。
这是我第一次,在世界顶级的艺术殿堂,展示我的作品。
画展非常成功,受到了无数赞誉。
在庆祝晚宴上,霍峥举着酒杯,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行!
我笑了笑,喝光了杯里的香槟。
喧嚣散尽,我一个人走在塞纳河畔。
晚风微凉,吹得人很舒服。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是苏瑾禾。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桥上,穿着一件简单的风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她比以前更瘦了,但眼神,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她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我们都愣住了。
还是她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凌曜。
好久不见。我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站着。
恭喜你,你的画展,很成功。她说。
谢谢。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她笑了笑,我开了一家表演工作室,教一些新人演戏,挺有意思的。
那很好。
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只剩下河水流淌的声音。
那幅《告别》,是你买的吧我突然问。
苏瑾禾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我知道,就是她。
除了她,没有人会花那么大的价钱,去买一幅记录着我们分手的画。
为什么我问。
不为什么。她转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就是想留个念想。
我的心,又开始疼了。
瑾禾,我们……
我想问,我们还有可能吗
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凭什么问呢
是我,亲手推开了她。
我该走了。她突然说,明天早上的飞机。
我送你。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和我们初见时一样,干净,而又温暖。
凌曜,看到你现在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要,继续画下去。
她说完,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在路灯的映照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多想冲上去,从背后抱住她。
告诉她,我后悔了。
告诉她,我还是爱她。
可是,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我看到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启动,很快,便汇入了巴黎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