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将结婚五年的爱人送进监狱。
我和宋祁结婚五年,是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直到我把他送进了监狱,用他十年前犯下的那桩罪。
婆婆红着眼质问我：他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我说：他犯了罪,就该付出代价。
1.
行李箱的轮子滚过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祁的母亲,我的婆婆周岚,还坐在沙发上。
她身上那件手工定制的香云纱旗袍起了褶,精心打理的头发也乱了,像一尊被抽掉灵魂的精美瓷器。
我没有回头。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收到了方越的电话。
他是我和宋祁共同的朋友,也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之一。
他在电话里最后只问了一句：你终于还是做了。
我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走出这栋住了五年的房子,外面阳光刺眼。
我抬手挡了一下,恍惚间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宋祁也是这样替我挡着阳光。
他笑着说：昭昭,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那时他眼里的爱意滚烫,几乎要将我融化。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他将一个丈夫能做到的体贴与温柔做到了极致。
他会记得我每一个纪念日,会在我生病时彻夜不眠地守着。
他是国内年轻的建筑设计大师,清隽儒雅,才华横溢,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
而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
所有人都这么说,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手机来电,是宋祁的律师。
姜小姐,宋先生想见你。
不见。我回答得干脆。
他让我转告您,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您能再见他一面。
我看着马路对面咖啡馆的玻璃窗,映出我的脸,平静得没有波澜。
我说：你告诉他,让他省点力气,好好想想怎么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
挂了电话走进咖啡馆。
邻座的两个女孩正在刷手机。
天哪,著名建筑师宋祁被捕了！涉嫌十年前一桩交通肇事致死案！
什么就是那个超帅超有才,还特别宠老婆的宋祁
对啊！你看,爆料说举报人就是他老婆姜昭！他俩不是圈内模范夫妻吗这是什么惊天反转！
这女人好狠的心啊！结婚五年,亲手把老公送进监狱
狠吗
比起他做的,还远远不够。
2.
十年前,盛夏。
我最好的朋友,林晚,死于一场车祸。
肇事车辆逃逸,现场没有监控,唯一的目击者是个醉汉,只说看到一辆黑色的车。
线索在这里就断了。
林晚的父母没多久就相继病逝。
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
我拿着林晚的遗物,一本画册,在她的墓碑前坐了一夜。
画册里,最后一幅未完成的画,是她给我画的肖像。
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我的昭昭,要永远明媚,永远热烈。
可她的死,带走了我所有的光。
我用了两年时间调查,一无所获。
直到我遇见宋祁。
那是在一场画展上,我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他是特邀嘉宾。
他站在林晚的一幅遗作前,看了很久。
那幅画叫《星落》,是林晚的成名作。
我走过去,公式化地问他：宋先生,您喜欢这幅画
他回头,视线落在我胸前的工作牌上。
姜昭。他轻轻念出我的名字,目光温和,你的朋友画得很好。
他怎么会知道林晚是我的朋友
那天的画展,关于作者的介绍里,只字未提她的生平。
我笑了笑：您认识她
不认识。宋祁摇摇头,视线重新回到画上,只是觉得,能画出这样画的人,一定有一颗很干净的灵魂。
那天之后,宋祁开始追求我。
他像一张温柔的网,无声无息地将我笼罩。
他的攻势体面又克制,却又无孔不入。
所有人都劝我,说宋祁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让我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方越也这么说。
他是林晚的学长,也一直暗恋着林晚。
林晚死后,他颓废了很久,甚至比我更偏执地寻找凶手。
他找到我：昭昭,算了吧。宋祁是个好人,你跟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我看着他,问：你放下了
他沉默,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最终,我答应了宋祁的求婚。
婚礼盛大,全城瞩目。
宣誓时,宋祁握着我的手,眼里的深情仿佛要将我溺毙。
他说：姜昭,我爱你,以我全部的生命。
我在心里回答：宋祁,我恨你,以我全部的生命。
3.
我搬进了一间租好的公寓。
不大,窗外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
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东西归置好。
没有一件东西是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
属于宋太太的一切,都被我留在了过去。
晚上,周岚又来了。
这次她身边跟着宋祁的妹妹,宋瑶。
宋瑶一见我,就冲上来想给我一巴掌,被我侧身躲过。
她扑了个空：姜昭！我哥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周岚拉住她,脸色比白天更差,却还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阿昭,我们能谈谈吗
我让她们进了门。
周岚环顾着这间小小的公寓,眼神里满是不解。
你宁愿住这种地方,也要毁了他
我不是毁了他,我给她们倒了水,我是在替林晚讨回公道。
听到林晚这个名字,周岚的脸色瞬间变了。
宋瑶：那个女人！她死了关我哥什么事！
她怎么不关你哥的事我冷冷地看着她,开车撞死她的人,不就是宋祁吗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已经交给了警方。我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十年前,8月12日晚,环湖路,一辆黑色宾利欧陆,车牌号是京AXXXXX,超速行驶,撞倒了骑着单车的林晚后逃逸。那辆车,就在你们宋家的车库里,不是吗
周岚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沙发才站稳。
宋瑶却还在嘴硬：那辆车早就卖了！就算是我哥开的,那也是交通意外！都过去十年了,你凭什么揪着不放！
意外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意外会让他把林晚拖到绿化带深处,伪装成抢劫杀人现场意外会让他拿走林晚身上所有的财物,包括她脖子上那条我送给她的项链
我一步步逼近她们,声音字字诛心。
那条项链,就在宋祁书房的保险柜里。我跟他结婚五年,他每年都会拿出来看一次,就在林晚的忌日那天。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他看着我为林晚的死痛苦不堪,看着我像个疯子一样寻找凶手,他甚至还温柔地抱着我,对我说『昭昭,都过去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该死
宋瑶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周岚: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给了她家人一大笔钱……是他们自己不要的……
我蹲下身,看着她说：人命,在你们眼里,就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
周岚嘴里反复念叨着：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去顶罪的……
我心里一震。
顶罪
4.
什么叫让他去顶罪我抓住她的手臂。
周岚眼神躲闪。
宋瑶推开我：你干什么！别碰我妈！
她扶起周岚：你得意了把我哥送进监狱,把我妈逼成这样,你满意了
我没理她: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开的车
周岚在宋瑶的搀扶下站起来。
她冷笑一声：姜昭,你以为你赢了阿祁那么爱你,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把他推进地狱。你这辈子,良心都不会安宁的。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顶罪。
宋祁是替人顶罪。
那真正的凶手是谁
我想起,宋家的那辆黑色宾利,是登记在宋祁的父亲,宋明山名下的。
但宋明山十年前就已经半退隐,常年在美国养病,几乎不回国。
难道是他
不对,时间线对不上。
我立刻给负责案子的李警官打了电话,把我刚刚听到的信息告诉了他。
李警官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姜小姐,这件事我们会去核实。但是,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宋祁,包括他自己也供认不讳。
他承认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今天下午的审讯,他承认了全部犯罪事实。
我挂了电话。
宋祁为什么要承认
如果他真的是顶罪,他到底在保护谁
这个人,值得他赌上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欺骗我五年
我忽然想起方越。
他是知情人之一。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拨通了方越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昭昭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方越,你告诉我,十年前,开车的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方越终于开口了。
是宋瑶。
5.
方越说,那天是宋瑶的十八岁生日。
一群富家子弟在郊外的别墅开派对,喝了很多酒。
结束时,宋瑶非要自己开车回去,宋祁劝不住,只能跟着她。
结果在环湖路上,酒精上头的宋瑶,撞上了骑着单车的林晚。
宋祁赶到时,林晚已经倒在血泊里。
宋瑶吓傻了,当场大哭。
宋祁让宋瑶先走,他留下来处理现场。
他制造了抢劫的假象,拿走了林晚的东西,就是为了把警方的视线从交通肇事引向抢劫杀人,从而避开对派对上所有人的调查。
因为一旦查起来,酒驾的宋瑶,一个都跑不掉。
而宋祁,作为国内顶尖设计学院的高材生,前途无量。
周岚和宋明山动用了所有关系,压下了这件事。
那辆车被秘密送走,相关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
他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宋祁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方越的声音里带着痛苦,他接近你,追求你,都是因为愧疚。他想补偿你。
补偿我笑出声来,用婚姻和爱情来补偿他把我当成什么一个需要被施舍的乞丐吗
昭昭,他真的很爱你。方越试图解释,一开始或许是愧疚,但后来,他是真的爱上你了。这五年,他对你怎么样,你比谁都清楚。
清楚我清楚什么我打断他,我只清楚,他和我躺在一张床上,心里却藏着杀死我最好朋友的秘密！他看着我为了林晚的死夜夜噩梦,却心安理得地扮演着深情丈夫的角色！方越,这不叫爱,这叫残忍！
我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场以爱为名的补偿。
宋祁,你好样的。
你以为你一个人揽下所有罪责,就能保护你的宝贝妹妹,就能让你自己的良心好过吗
你以为你坐牢了,这件事就算了结了吗
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我擦干脸上的水,拿出手机,订了去往美国的机票。
宋明山。
既然你们一家人这么喜欢整整齐齐,那我就送你们去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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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宋明山住在美国加州的一处半山别墅,安保严密。
我没能进去。
我在山下的酒店住了下来,每天都去别墅门口等。
第三天,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在我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是宋明山。
姜小姐,上车吧。
车里,他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开口：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别的开个价。
典型的商人做派,傲慢,且目中无人。
我笑了笑：宋先生,我什么都不要。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宋祁,替宋瑶顶罪了。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是吗我倒是不知道,我那个儿子,还有这么伟大的情操。
你当然不知道。我看着他,因为开车的人,根本就不是宋瑶。
宋明山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什么意思
十年前,你不是在美国养病吗我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可我查了你的出入境记录,事发前三天,你才刚刚从国内飞往美国。而你所谓的『常年养病』,不过是金蝉脱壳的幌子。你在国内,还有一个身份,一个家庭,对吗
我查到,你在国内有一个情人,还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只比宋瑶小一岁。事发那天,你带着那个私生子在郊外飙车,撞死了林晚。
你为了保护你的私生子,让宋祁和宋瑶给你做伪证,把一切都推到了当时只有十八岁、喝得烂醉的宋瑶身上。
而宋祁,他为了保护他那个看似脆弱的妹妹,也为了维护宋家可笑的声誉,选择了帮你圆这个谎。
他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只要他对宋瑶足够好,就能弥补他内心的亏欠。
宋明山,你真是个好父亲。
我每说一句,宋明山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那是周岚说的话。
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给了她家人一大笔钱……是他们自己不要的……
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去顶罪的……
录音里,周岚的哭喊声清晰无比。
这是周岚亲口说的。她说,是她让宋祁去顶罪。一个母亲,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替女儿顶罪除非,她知道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是她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的。
这个人,就是你。宋家的天。
良久,宋明山睁开眼,你赢了。他说,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回国,自首。我吐出四个字。
然后,把你那个私生子,和你那个情人,都带到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看看,道貌岸然的宋先生。
7.
宋明山回国自首的消息,在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比宋祁被捕时更甚。
宋氏集团股价暴跌,摇摇欲坠。
而真正的凶手浮出水面,宋祁的案子被发回重审,定性为包庇罪。
我从美国回来那天,在机场遇到了方越。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昭昭。
我们在机场的咖啡厅坐下。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你不是瞒着我,我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你是和他一起,骗了我十年。
方越的头垂得更低了。
宋祁说,他会用一辈子来赎罪。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他怕你……会更痛苦。
痛苦他有没有想过,当我发现自己嫁给了一个骗子,一个帮凶,一个每天在我枕边说着爱我却藏着天大秘密的人,我有多痛苦
当我知道,我这五年的婚姻,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补偿和赎罪,我有多恶心
方越无言以对。
宋祁要见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
我没有接。
他很快就会出来了。方越说,包庇罪,判不了几年。
我站起身：那又如何我跟他,早就结束了。
我转身要走,方越忽然在我身后说：昭昭,你知道吗林晚出事那天,本来是想跟你表白的。
我的脚步顿住了。
她画册里那幅你的肖像,背面写了字。她说,她喜欢你,很久了。
宋祁处理现场的时候,看到了那行字。所以他拿走了那条项链,因为项链是你送的。他后来把画册还给你的时候,把那一页撕掉了。
原来……是这样吗
林晚她……
宋祁。
你不仅杀了她,你还抹掉了她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
我回到公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拿出那本画册,翻到最后。
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后面,果然有被撕掉的痕迹。
我用手抚摸着那道撕痕,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画纸上。
晚晚,对不起。
对不起,我才知道。
对不起,我让那个凶手,在你喜欢的人身边,待了这么久。
8.
宋祁出狱那天,是个阴天。
我没有去接他。
我在林晚的墓前,待了一整天。
傍晚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宋祁。
昭昭。
我在你公寓楼下。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下了楼。
他瘦了,也黑了,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站在那棵香樟树下。
看到我,他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昭昭。他又叫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事我问,语气疏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到我面前。
这个,还给你。
里面是我曾经很喜欢的一对耳环。
是我和他结婚一周年时,他送的礼物。
我把盒子盖上,递了回去。
不用了,扔了吧。
昭昭,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但我还是要说,我爱你。从始至终,都只爱你。
是吗爱我,所以骗我十年爱我,所以毁掉林晚留给我最后的东西爱我,所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被蒙在鼓里的痛苦
宋祁,你的爱,太廉价。
我……我只是不想你再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决定我要忘记什么,记住什么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对不起……他喃喃道,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似乎已经说不出别的话。
我看着他这副可怜的样子觉得可笑。
宋祁,你走吧。我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两清了。
我转身,没有回头。
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而我,只是用了十年的时间,来纠正这个错误。
9.
我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找了一份在画廊做策展人的工作,每天和自己喜欢的画作待在一起。
我开始重新拿起画笔,画那些我曾经想画,却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无法下笔的东西。
阳光,花朵,和风。
我以为,我和宋祁,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直到那天,画廊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宋瑶。
她比之前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但眼神里的恨意,却丝毫未减。
她走到我面前：姜昭,你满意了
我瞥了一眼,是宋氏集团的破产清算文件。
宋明山入狱后,加上丑闻缠身,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们宋家完了,你开心了
我没说话,继续整理手里的画册。
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画册。
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你毁了我们的一切,你有什么资格过得这么安稳！
纸片纷飞,像一场绝望的雪。
那是我准备了很久的一个青年画家的个展资料。
我看着满地的狼藉,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宋瑶,你以为你们宋家是为什么完的
是因为你们从根上就烂了。
你父亲草菅人命,你母亲颠倒黑白,你哥哥包庇纵容,而你,享受着这一切带来的便利,心安理得。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现在,不过是报应来了而已。
宋瑶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她愣在原地,眼泪掉了下来。
我哥呢……我哥有什么错……他只是想保护我……保护这个家……
保护他那不叫保护,那叫愚蠢。他亲手把自己送进了深渊,也把你推下了悬崖。
正在这时,画廊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瑶瑶,别闹了。
宋祁走了进来。
他扶住摇摇欲坠的宋瑶,然后看向我,眼神复杂。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对我说。
然后,他拉着宋瑶,对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宋瑶哭着被他拖走。
临走前,她回头,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嘴里喃喃道：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10.
宋瑶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不知道什么
难道事情还有我不知道的内情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神不宁。
我总觉得,宋瑶最后的那个眼神,和她说的话,意有所指。
我给方越打了电话,想从他那里探探口风。
但方越的电话,却关机了。
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一周后,我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快递。
里面是一支录音笔,和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的封面,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林晚的笔迹。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日记本。
【9月5日
晴
今天我又见到他了,在画室门口。他好像在等什么人。他长得真好看,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方越学长说,他叫宋祁,是建筑系的天才。】
【9月12日
雨
下雨了,我没带伞。他把他的伞给了我,自己淋着雨跑掉了。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孤单。】
【10月1日
晴
国庆节,昭昭回家了。我一个人在画室画画。他来了,给我带了热奶茶。我们聊了很久,从梵高聊到莫奈。原来他也喜欢印象派。】
……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窒息。
日记里,记录了林晚和宋祁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
他们一起看画展,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学校的湖边散步。
日记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少女怀春的喜悦和甜蜜。
林晚喜欢的人,不是我。
是宋祁。
而日记的最后一页,停留在事发前一天。
【8月11日
晴
我决定了,明天就跟他表白。
我画了一幅他的肖像,我想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他。
昭昭说,喜欢就要勇敢。
宋祁,希望你也喜欢我。】
我合上日记本,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怎么会这样
方越为什么要骗我
我拿起那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是方越和宋祁的对话。
方越：你真的决定了要一个人扛下来
宋祁：不然呢难道要告诉昭昭,林晚是为了去见我,才出的事难道要告诉她,林晚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她
宋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她已经够痛苦了。就让她恨我吧。至少,恨意能支撑她活下去。
方越：可你呢你怎么办你明明什么都没做！
宋祁：我没关系。只要她好好的。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手里的录音笔滑落在地。
原来,我所以为的真相,不过是另一个人为我编织的谎言。
我所以为的复仇,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误会。
我亲手把我爱的人,推进了地狱。
而他,却还在想着,如何才能让我活下去。
宋祁。
宋祁！
11.
开门的人是宋瑶。
她看到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他在哪儿
他不在。宋瑶说,他走了。
去哪儿了
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宋瑶侧过身,让我进去。
客厅里,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只是多了一些灰尘。
茶几上,放着一本画册。
我走过去,是林晚的那本。
我翻开,看到了那张被我撕掉的,宋祁的肖像画。
画的背面,是林晚清秀的字迹。
宋祁,我喜欢你。
宋瑶在我身后开口：我哥说,这是林晚留下的,唯一和他有关的东西了。他想留个念想。
车祸那天,我爸带着他的私生子在环湖路飙车,我哥不放心,就跟了过去。他想阻止他们,但已经来不及了。
林晚当时骑着单车,在路边等我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哥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林晚,求她不要死。林晚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告诉姜昭,我爱她』。
她说的,是朋友之间的爱。但我哥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保护林晚在你心里那个完美的形象,把它扭曲成了爱情。
他找到了方越,让他配合自己,演了这出戏。
他知道你有多依赖林晚,他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彻底崩溃。他宁愿你恨他,也不想你活在愧疚里。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
我用我的自以为是,毁掉了他为我筑起的,最后的保护墙。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哭着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你最好的朋友,为了去见她喜欢的男人,死在了你最恨的人手里告诉你,你这十年来的支撑,不过是一场骗局姜昭,我哥比你想象的,要爱你得多。
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他坐牢,他看着宋家破产,他一无所有。他只是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
可你呢
宋瑶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把他,逼上了绝路。
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击中。
他……他怎么了
宋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诊断报告,扔在我面前。
胃癌,晚期。
他早就生病了。和你结婚的第五年,就查出来了。他一直瞒着你,偷偷在治疗。
他为什么去坐牢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他想用自己最后的时间,为你铺平所有的路。
他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了你的名下。他怕他死后,我爸和我,会找你麻烦。
他甚至立了遗嘱,如果他死了,就把他的眼角膜,捐给你。
宋瑶指着我的眼睛：因为你的眼睛,在大学时受过伤,有失明的风险。
姜昭,你现在满意了吗
我看着那份诊断报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能将我凌迟。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12.
我开始寻找宋祁。
我去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问遍了所有他认识的人。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每天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里。
我一遍遍地看着林晚的日记,看着宋祁留下的那封信。
信里,他没有一句责备,只有无尽的温柔和爱意。
他说：昭昭,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但请你相信,爱你的这件事,我从未撒谎。
他说：昭昭,忘了我吧。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生活下去。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他说：昭昭,如果还有下辈子,让我早点遇到你。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我把信纸贴在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宋祁,你这个傻瓜。
你这个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一个月后,方越找到了我。
他带我去了海边的一座小城。
在一间面朝大海的白色小屋里,我见到了宋祁。
他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
昭昭……他想坐起来,却没有力气。
我扑过去,握住他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对不起……宋祁……对不起……
他笑了笑,笑容虚弱,却依旧温柔。
傻瓜……哭什么……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想要帮我擦眼泪。
我抓住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
宋祁,你别走……求你别走……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他摇摇头,气息微弱。
昭昭……听话……好好活下去……
他的手,从我的脸颊滑落。
他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我爱你……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房间,温暖而悲伤。
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哭声响彻了整个黄昏。
宋祁,我还没有告诉你。
我也爱你。
从我遇见你的第一天起。
我恨的,从来都不是你。
是我自己。
是我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对林晚的嫉妒。
和那份卑微又怯懦的,对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