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裴霜,青岚宗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日常工作是看管药田。
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安安静静地种我的草,攒点灵石,按时下班。
但总有些德高望重的师兄师姐,喜欢跑来跟我讲道理、谈奉献、聊格局。
他们说,同门之间要互帮互助,我这株三百年的赤血参,应该无私地让给即将突破的师姐。
他们说,我应该顾全大局,把宗门荣誉放在个人得失之前,主动承担他们犯下的错。
他们还说,女子应该温柔娴静,我一个耳光把人抽飞三丈远的样子,实在有辱斯文。
我听完之后,认真想了想。
道理这东西,是对人讲的。对听不懂人话的,我一般选择直接动手。
毕竟,用拳头讲出来的道理,他们通常听得更清楚一些。
这是一个关于如何用最朴素的物理法则,解决修仙界大部分人际关系烦恼的故事。
不重生,不逆袭,只是从一开始就活得比谁都明白。
1
我叫裴霜,在青岚宗外门种地。
这活儿其实不错,虽然灵气稀薄了点,但胜在清静,没人管我。我把药田伺候得油光水滑,每一株灵草都长得比管事手册上的标准还好。管事长老每次来视察,都捋着胡子点头,给我发的月例灵石都比别人多两块。
我挺满意。我就想这么混到筑基,然后申请个执事当当,继续种地,一辈子安安稳稳。
直到刘青瑶找上门来。
刘青瑶,外门弟子里的大名人。人长得漂亮,嘴巴甜,天赋也好,据说已经被内门的某个长老看中,就等一个契机就能进内门了。她是外门所有男弟子的梦,也是所有女弟子的榜样。
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云纹,风一吹,仙气飘飘。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跟班,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长在路边的烂泥。
裴师妹。刘青瑶开口了,声音跟淬了糖似的,许久不见,师妹的药田还是这么生机勃勃,真是辛苦了。
我正蹲在地上给一株凝神花除虫,头也没抬。有事说事,别耽误我干活。这几只青玉虫贼得很,一不留神花心就让它们啃了。
刘青瑶的笑容僵了一下。估计是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
她身后的一个跟班忍不住了,站出来呵斥:大胆!刘师姐好心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抓着一只肥硕的青玉虫,两根手指一捻,虫子绿色的浆液就爆了出来。我把手指在旁边的抹布上擦了擦,才慢悠悠地站起来,看着那个咋咋呼呼的跟班。
你是谁我跟你很熟吗我的态度需要你来评价我问了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直接。
那跟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刘青瑶赶紧出来打圆场,她拉了一下那个跟班,柔声说:师妹别生气,是我的不是,没有管教师弟。裴师妹性子直,我一直都知道的。
她转向我,脸上带着温和又带点恳求的笑:师妹,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我抱着手臂,看着她。说。
我……我最近修炼遇到了瓶颈,马上就是内门考核了,我真的……真的很想把握住这次机会。她说着,眼圈就红了,看起来楚楚可怜,我查阅了许多典籍,发现只有一种灵药能助我突破。就是……就是师妹你药田里那株三百年的赤血参。
哦,原来是看上我的宝贝了。
那株赤血参是我三年前偶然得到的种子,费了好大劲才养活,眼看就要成熟了,药效比寻常的赤血参强上十倍不止。这可是我准备筑基时用的底牌。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所以呢
刘青瑶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冷静,她愣了一下,才接着说:所以……师妹,可否将这株赤血参让与我我知道这很唐突,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等我进了内门,成了长老亲传,我一定不会忘了师妹你的恩情!到时候,我加倍补偿你!
她话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给了我一个天大的许诺。
她身后的跟班也帮腔:是啊裴霜,刘师姐是什么人她能许诺你,是你的福气!一株破人参而已,哪有刘师姐的前途重要
就是,你要是耽误了刘师姐,整个外门弟子都不会放过你!
我听笑了。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那株赤血参不是‘破人参’,它是宗门财产,登记在册的,由我负责看管培育。它的价值,折算成灵石,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看向刘青瑶,你说的补偿,是什么补偿怎么加倍是给我一千块下品灵石,还是把你内门弟子的名额让给我你说得这么轻飘飘,跟画大饼有什么区别
第三,我伸出第三根手指,眼神冷了下来,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谁也抢不走。用同门情谊和宗门大义来绑架我,这套对我没用。现在,带着你的人,从我的药田里滚出去。你们踩到我的‘七星草’了,那玩意儿娇贵,踩坏了,你们拿什么赔
刘青瑶的脸,彻底白了。她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还是当着她跟班的面。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裴师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我只是太想进内门了。我们同门一场,难道这点情分都没有吗
没有。我回答得干脆利落,我跟你不熟。你要突破,自己想办法,别来打我的主意。有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时间,不如回去多打坐一个时辰。
说完,我不再理她,转身又蹲了下去,继续跟我的青玉虫作斗争。
背后,是刘青瑶压抑的抽泣声,和她跟班们愤愤不平的低声咒骂。
不识抬举!
走着瞧,有她后悔的时候!
我懒得回头。
后悔我裴霜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我只知道,谁想动我的东西,我就得先掰断他的手。
道理是好东西,但对付刘青瑶这种人,拳头比道理好用得多。
2
我以为刘青瑶被我怼回去,至少能消停几天。
是我低估了她的脸皮厚度和手段的龌龊程度。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我照例去药田。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奇怪的焦糊味。我心里一沉,加快了脚步。
药田的景象让我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靠近田边的一片清心兰东倒西歪,叶片上全是灼烧的黑斑,显然是被人用火系法术给毁了。而不远处,我那株宝贝赤血参旁边的土壤里,被人埋进去几块污灵石。
污灵石,一种含有驳杂魔气的废矿石,对灵植的伤害极大。这几块石头要是埋上一天,赤血参的根系就会被魔气侵蚀,到时候就算没死,药效也得废掉大半。
好狠的手段。
我没有立刻声张,而是冷静地绕着药田走了一圈。
在田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脚印,脚印旁边,掉落了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玉佩残片。那残片上的云纹,我熟得很。
就是刘青瑶裙摆上绣的那种。
我把那枚残片捡起来,用布包好,揣进怀里。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块污灵石挖了出来,用灵力封存,也一并收好。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去清理那些被毁的清心兰,而是直接转身,朝着外门执事堂的方向走去。
告状不,那太低级了。
我裴霜解决问题,向来喜欢一步到位。
外门执...堂里,今天当值的是李执事,一个出了名的死脑筋,凡事只认规矩和证据。
我一进去,就对他拱了拱手:李执事,弟子裴霜,有要事禀报。
李执事抬了抬眼皮,扶了扶眼镜:何事
我不说话,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那些被毁掉的清心兰样本,和那几块用灵力包裹着的污灵石,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李执事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站了起来,拿起一株清心兰,仔细查看,这是……火鸦术的痕跡还有污灵石谁这么大胆,敢毁坏宗门药田
弟子不知。我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弟子今早去药田,便发现药田遭人恶意破坏。被毁清心兰共计三十七株,还有人意图用污灵石毁掉那株三百年的赤血参。弟子第一时间就来向执事禀报。这可是宗门的重要财产,损失惨重啊!
我句句不提我自己,只提宗门财产、损失惨重。
李执事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了。青岚宗门规森严,恶意毁坏宗门财产,那可是重罪。
可有线索他沉声问。
弟子在现场,捡到了这个。我把那枚玉佩残片递了过去。
李执事接过残片,看了半天,皱起了眉头:这云纹……似乎是内门弟子服饰上的样式。但外门也有人喜欢仿制……
李执事,我恰到好处地开口,弟子人微言轻,不敢妄加猜测。但三天前,刘青瑶师姐曾来找过我,想要我那株赤血参,被我拒绝了。她说……她说她对那株赤血参势在必得。
我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我没说就是她干的,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听在李执事耳朵里,味道就不一样了。
动机,有了。
间接证据,也有了。
李执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猛地一拍桌子:裴霜,你先回去,此事我必会彻查!若真有人监守自盗,残害同门,我定不轻饶!
多谢执事。我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出执事堂,我的嘴角才微微勾起。
刘青瑶啊刘青瑶,你以为毁了我的药田,就能逼我屈服
太天真了。
你动我的草,我就不是刨你坟那么简单了。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那个内门的梦,彻底碎成渣渣。
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吧。李执事这个铁面判官,查起案子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3
李执事的效率比我想象的还高。
不到半天,刘青瑶和她的两个跟班就被传唤到了执事堂。
消息很快就在外门传开了。版本多得离谱。
有人说,刘青瑶嫉妒裴霜种地种得好,故意使坏。
有人说,裴霜背景通天,刘青瑶踢到了铁板。
还有人说,其实是我裴霜贼喊捉贼,故意陷害冰清玉洁的刘师姐。
我没理会这些流言蜚语,照旧去我的药田干活。那些被毁的清心兰已经被执事堂的人取走当证物了,我正好把那块地翻了翻,准备改种点别的。
下午的时候,刘青瑶找来了。
她眼睛红肿,脸色煞白,哪还有半点之前的仙气。她一见到我,就冲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裴霜!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执事面前胡说八道陷害我
我用锄头柄轻轻一挡,拦住了她。刘师姐,说话要讲证据。我只是把药田被毁的事实上报,把你三天前来找我的事也一并说了。至于执事怎么想,怎么查,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你!刘青瑶气得浑身发抖,那玉佩……那玉佩根本不是我的!我那天穿的裙子上没有玉佩!
哦我挑了挑眉,那你急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执事查清楚了,自然会还你清白。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刘青GEO恨恨地盯着我,我告诉你裴霜,这件事没完!你给我等着!
她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第二天,新的流言又起来了。
说我裴霜仗着自己种地有功,恃宠而骄,诬陷同门天才弟子刘青瑶。还说我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好。
更有甚者,开始质疑我的人品,说我一个毫无背景的外门弟子,凭什么能把药田管得那么好,说不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邪术。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只有两个字:可笑。
这公关水平,一看就是刘青瑶的手笔。想把我搞臭,让舆论站在她那边,给执事堂施压。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我裴霜,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又过了两天,执事堂那边没动静,刘青瑶却越来越嚣张了。她身边聚集了一帮拥护者,每天在我药田附近晃悠,对我指指点点。
终于,在这天下午,她带着一群人,直接堵住了我的路。
裴霜。刘青瑶站在人群中间,下巴微抬,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高傲,诬陷同门,可是重罪。现在执事堂还没有定论,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我,上擂台,切磋一场。她扬声说道,声音传遍四周,你若输了,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是你诬陷我,并向我磕头道歉!我便大人有大量,不再追究。你若赢了……呵,你不可能赢。
周围的人立刻开始起哄。
对!上擂台!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刘师姐可是炼气九层,打她一个种地的,不是跟玩儿一样
我看着刘青瑶。
她以为我只是个会种地的,没什么战斗力。想用这种方式,在所有人面前把我打一顿,既能出气,又能洗刷自己的嫌疑。
真是个好主意。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好啊。
刘青瑶显然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过,我话锋一转,光是磕头道歉,没意思。得加点彩头。
你想要什么彩头她自信地问。
很简单。我伸出一根手指,我输了,磕头道歉,再把那株赤血参双手奉上。你输了,你和你身后这帮人,每个人,赔我一百块下品灵石,作为你们这几天在我耳边嗡嗡叫,影响我心情,耽误我种地的精神损失费。怎么样,敢不敢赌
一百块下品灵石!
刘青瑶身后那群人的脸都绿了。他们大部分都是穷哈哈的外门弟子,一百块灵石,够他们小半年的开销了。
刘青瑶的脸色也变了变。
怎么我歪着头看她,不敢了刚才不是还挺有自信的吗还是说,你觉得你和你这些朋友的脸面,连一百块灵石都不值
这话太毒了。
刘青瑶被我将了一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要是退缩,以后就别想在外门混了。
她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好!我跟你赌!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吧,去演武场。早打完,我还要回去给我的‘紫猴花’浇水呢。
看着刘青瑶那张势在必得的脸,我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炼气九层
哦,忘了告诉他们。
我昨天,刚突破到筑基。
4
外门演武场,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擂台周围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连树上都挂着几个。所有人都想来看看,外门第一仙子刘青瑶,是怎么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种地丫头裴霜的。
我和刘青瑶在擂台中央相对而立。
负责裁决的,是执事堂的一位师兄。他照本宣科地念了一遍规矩:切磋比试,点到即止,不得恶意伤人……
刘青瑶已经迫不及待了。她祭出自己的法器,一柄青光闪闪的短剑,剑尖直指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傲慢和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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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说道,跪下认错,我或许可以下手轻一点。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废话真多。开始吧。
裁判师兄看我们剑拔弩张,赶紧宣布: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刘青瑶动了。
她身形一晃,短剑带起一道青色的流光,直刺我的面门。剑招凌厉,看得出是下过苦功的。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是青云剑法!刘师姐的成名绝技!
这一剑好快!那个裴霜死定了!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剑尖就要刺到我的眉心,刘青GEO的嘴角已经勾起了胜利的微笑。
就在这时,我出手了。
我没有用法器,也没有用什么华丽的法术。我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食指和中指。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我用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那柄青光闪闪的短剑。
剑尖离我的眉心,不到半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擂台下的喧哗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像见了鬼一样。
刘青瑶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她用尽全力想把剑抽回去,但那柄短剑就像是被铁钳焊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这……这怎么可能她失声叫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看着她,淡淡地说,你的力气,太小了。
说完,我手指微微一用力。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柄由精铁炼制、加持了符文的法器短剑,就这么被我……用两根手指,夹断了。
断掉的剑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全场死寂。
刘青瑶握着半截断剑,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惊恐。
你……你……
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松开手指,上前一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啪!
声音清脆响亮。
刘青瑶整个人被我抽得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擂台的边缘,半天没爬起来。
她半边脸迅速地红肿起来,嘴角溢出了血丝。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炼气九层,就这点本事我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失望,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挡不住,你哪来的勇气上擂台的
我抬起脚,踩在她那只没受伤的手上,慢慢地碾了碾。
啊——!刘青瑶发出凄厉的惨叫。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比寒冰还冷,药田,是不是你毁的
不……不是我……她还在嘴硬。
哦我脚下又加了三分力。骨头碎裂的咔咔声清晰可闻。
啊!是……是我!是我干的!别……别踩了!刘青瑶终于崩溃了,哭喊着求饶。
我收回脚,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转向擂台下那些跟她一起来的拥护者。
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两腿发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你们的刘师姐,已经承认了。我缓缓开口,按照赌约,每个人,一百块下品灵石。现在,立刻,马上。少一块,我就打断你们一条腿。
人群一阵骚动。有几个人想偷偷溜走,我眼神一扫,屈指一弹。
几道微不可见的灵气射出,精准地打在了那几个人的膝盖上。
扑通!扑通!
几个人惨叫着跪倒在地。
谁再敢动一下,下场跟他一样。我冷冷地说。
这下,再没人敢动了。他们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从储物袋里往外掏灵石。
很快,一堆亮晶晶的下品灵石就堆在了擂台下。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裁判师兄才如梦初醒,他结结巴巴地说:裴……裴师妹,你……你已经是筑基期了
嗯,昨天刚突破。我随口答道,然后走到擂台边,对那帮人说,把你们的‘精神损失费’交上来,然后抬着你们的刘师姐,滚。
没人敢不听。
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把灵石送上擂台,然后抬着半死不活的刘青瑶狼狈离去,我伸了个懒腰。
打架,真是个体力活。
不过,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两千多块灵石,心情还不错。
打人还能赚钱,这买卖,划算。
5
刘青瑶被我废了一只手,还当众承认毁坏药田,事情闹得很大。
第二天,我就被传唤到了戒律堂。
戒律堂,是青岚宗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堂主孙长老,据说是个铁面无私、修为高深的老头。
我到的时候,戒律堂里气氛严肃。孙长老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李执事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太好看。
刘青瑶也在,她的一只手吊着绷带,脸上还敷着药,正哭哭啼啼地跟孙长老控诉我的罪行。
……孙长老,您要为我做主啊!那裴霜,心狠手辣,不仅废了我的手,还……还当众羞辱我!她根本没把宗门规矩放在眼里!
孙长老听完,目光转向我,一股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裴霜,刘青瑶所说,可属实他的声音不怒自威。
要是普通的外门弟子,光是这股威压就得腿软跪下了。
但我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威压到了我面前,就像春风拂面,不起半点波澜。我现在的神魂强度,可不是一个金丹期长老能撼动的。
回长老,我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刘师姐说我废了她的手,羞辱了她,这属实。但她说我没把宗门规矩放在眼里,这我不认同。
孙长老眉头一皱:哦你有何话说
弟子有三问。我伸出手指,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第一问,刘青瑶意图染指宗门重要灵植‘三百年赤血参’,索要不成便心生怨恨,用火鸦术和污灵石毁坏药田。按照门规,此乃监守自盗、毁坏宗产,该当何罪
李执事立刻站出来,躬身道:回长老,按门规,毁坏宗门重要财产者,轻则废去修为,逐出宗门,重则当场格杀!
孙长老的脸色沉了下去。
我接着说:第二问,刘青瑶诬陷弟子在先,又纠集数十人,在演武场设下赌局,意图当众霸凌同门。此乃拉帮结派、欺压同门,又该当何罪
李执事再次回答:按门规,拉帮结派,欺压同门者,杖责一百,面壁思过一年!
刘青瑶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我看着孙长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第三问,弟子与刘青瑶上擂台,乃是公平比试,事先有赌约,有裁判。比武切磋,拳脚无眼,有所损伤在所难免。弟子只是按照赌约行事,让她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弟子何错之有
我三问问完,整个戒律堂鸦雀无声。
刘青瑶瘫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长老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审视和凝重。他大概没想到,我一个刚筑基的小丫头,思路能这么清晰,言辞能这么犀利。
你……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伶牙俐齿。
长老谬赞了。我平静地回答,弟子只是在陈述事实。长老,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也不太会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我只信奉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谁犯了错,谁就该受罚。如果宗门的规矩不能让犯错的人付出代价,那我只好自己动手,让她付出代价。
我的话,掷地有声。
孙长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
好一个‘自己动手,让她付出代价’。他点了点头,裴霜,你可知,刘青瑶之所以这么急切地想要那株赤血参,是因为她背后有人。
知道。我点了点头,能让她这么有恃无恐,背后的人,地位应该不低。很可能,就是长老您这个级别的人物。
这话一出,旁边的李执事脸都吓白了。
孙长老的笑容却更深了。你很大胆。
弟子只是在猜测。我说道,因为弟子想不通,除了有您这样的人物撑腰,她一个外门弟子,哪来的底气,敢在证据即将确凿的情况下,还用比武这种方式来翻盘。她一定是觉得,就算她输了,就算她做的事情败露了,背后的人也能保下她。
我顿了顿,直视着孙长老的眼睛:长老,我说得对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执事大气都不敢喘。
孙长老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息的时间,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你很聪明。他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聪明得……有点不像个外门弟子。
他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
刘青瑶,毁坏宗产,欺压同门,证据确凿。废去一半修为,逐出青岚宗,永不录用。
他下了判决。
刘青瑶如遭雷击,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然后,孙长老又看向我。
裴霜,比武出手过重,罚你……去藏经阁,抄写门规一百遍。没有抄完,不许出来。
李执事愣住了。
去藏经阁抄门规这算哪门子惩罚藏经阁可是好地方,里面功法典籍无数,普通弟子想进都进不去!
这哪是惩罚,这分明是奖励!
我心里冷笑一声。
看来,我猜对了。
刘青瑶背后的人,就是他。他现在把刘青瑶推出来当弃子,是为了保全他自己。而他把我罚去藏经阁,一来是堵住悠悠众口,二来,恐怕也是想把我支开,方便他做些什么。
比如,对我那株赤血参下手。
弟子,领罚。我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寒光。
老狐狸,想跟我玩
走着瞧。看谁玩得过谁。
6
青岚宗的藏经阁,是宗门重地。
我被罚来这里抄门规,负责看守藏经阁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总在打瞌睡的扫地老头。人人都叫他尘长老,但没人知道他具体是什么修为,只知道他在这里扫了一百多年的地了。
我领了纸笔,被安排在一楼的一个角落里。
说是抄门规,但尘长老压根不管我。他每天除了扫地就是睡觉,偶尔醒过来,会眯着眼睛看我一眼,然后继续睡。
我乐得清静。
抄门规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我每天花一个时辰就能抄完十遍。剩下的时间,我便在一楼的书架间闲逛。
一楼都是些大陆通史、宗门杂记、奇闻异录之类的闲书,没什么功法秘籍。但我看得津津有味。
我需要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个宗门。
尤其是关于孙长老的一切。
很快,我就在一本不起眼的《青岚宗执事录》里,找到了关于孙长老的记载。
孙长鸣,金丹中期修为,掌管戒律堂三百余年。书中对他的评价很高,说他公正严明,铁面无私。
但我在书页的角落里,发现了一行用特殊药水写下的小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长鸣,慎之。勿为‘血兰’所惑,堕入魔道。
字迹很老旧,看起来年代久远。落款是一个我没听过的名字。
血兰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立刻去查找关于血兰的资料。最后,在一本名为《百草异闻》的古籍中,我找到了它。
血兰,一种极为阴邪的魔道植物。它不能直接提升修为,但它的花粉,可以用来喂养一种名为心魔蛊的邪物。修士一旦被种下心魔蛊,神智就会被慢慢侵蚀,最终沦为蛊主的傀儡。
而喂养心魔蛊,需要大量的、蕴含精纯生命力的灵气。
比如,三百年的赤血参。
我瞬间把一切都想通了。
孙长鸣,这个道貌岸然的戒律堂长老,他根本不是想自己用赤血参,他是在养蛊!
刘青瑶,不过是他推到明面上的一颗棋子,用来夺取赤血参的工具。现在棋子废了,他肯定会亲自出手。
而他把我关在藏经阁,就是为了给我制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明。到时候赤血参丢了,也赖不到我头上,他可以再随便找个替罪羊。
好一个老谋深算。
我合上书,眼神冰冷。
我本以为只是教训一个脑残师姐,没想到,却牵出了一条这么大的鱼。
魔道,心魔蛊。
这要是捅出去,整个青岚宗都得震三震。
但我不能声张。孙长鸣在宗门根深蒂固,我一个外门弟子,人微言轻,没有绝对的证据,谁会信我搞不好还会被他反咬一口,说我修炼出了心魔,胡言乱语。
我需要证据。
能让他永不翻身的铁证。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那个一直打瞌睡的尘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
小丫头,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我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转过身,对他笑了笑:长老,我只是觉得这些杂记很有趣。您知道的,我就是个种地的,对这些花花草草特别感兴趣。
尘长老浑浊的眼睛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
半晌,他叹了口气。
那株赤血参,你保不住的。他说道,孙长鸣已经盯上它了。他为了那只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前辈……我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别叫我前辈。他摆了摆手,重新拿起扫帚,慢悠悠地扫地,我只是个扫地的。不过,看在你这丫头还算顺眼的份上,提醒你一句。
他一边扫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藏经阁顶楼,不对外开放。那里……有你想找的东西。但是,也很危险。
说完,他佝偻着背,走远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扫地老头,绝对不是普通人。
藏经阁顶楼……
我抬头,看向通往楼上的楼梯。楼梯口,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禁制。
孙长鸣,心魔蛊,尘长老,藏经阁顶楼。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看来,我这门规,一时半会是抄不完了。
7
想上藏经阁顶楼,就必须破掉楼梯口的禁制。
那道禁制是孙长鸣亲自布下的,极为隐蔽和强大,硬闯肯定不行。
我花了两天时间,假装看书,实际上一直在研究那道禁制。
这是一个复合型禁制,既有迷阵,又有杀阵,还连接着孙长鸣的一缕神识。一旦有人触动,他立刻就会知道。
麻烦。但不是没有办法。
我需要一样东西:‘幻神涎’。
这是一种罕见的灵虫唾液,无色无味,但可以暂时性地麻痹神识感知。只要我能搞到手,涂在禁制上,就能在不惊动孙长鸣的情况下,打开一个缺口。
问题是,幻神涎很贵,而且只有内门的丹药房才有。
我得去借一点。
当天晚上,我趁着夜色,溜出了藏经阁。
尘长老像是睡死了一样,毫无反应。但我知道,他肯定醒着。他没拦我,就是默许。
内门丹药房,守卫森严。
但我没走正门。
我绕到丹药房后面的一处假山,找到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这还是我之前看宗门建筑图纸时记下的。
通风口很窄,只够一只猫钻过去。
我摇身一变,身体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很快,我就从一个正常体型的少女,缩成了一个三岁孩童般大小。
‘缩骨功’,一门不入流的凡俗武学,但在这种时候,比任何高阶法术都好用。
我轻松地钻进了通风管道。
管道里漆黑一片,布满了灰尘。我屏住呼吸,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在里面爬行。
很快,我就到了丹药房的储藏室上方。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一块铁栅栏,朝下看去。
储藏室里,一排排的木架上摆满了各种玉瓶。一个负责看守的内门弟子,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我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空心竹管,竹管的一头,粘着一小撮安神香的粉末。
我对着那个弟子的方向,轻轻一吹。
一股无色无味的香气飘了下去。
那个弟子本来就在打瞌睡,闻到这股香气,头一歪,彻底睡死了过去。
搞定。
我从通风口跳了下来,落地无声。
我快速地在药架上寻找。很快,在一个贴着珍品标签的架子上,我找到了一个装着幻神涎的小玉瓶。
我没有贪多,只取走了这一瓶。
然后,我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瓶,放回了原位。
玉瓶里,装的是我用露水和蜂蜜勾兑的假货。
气味、颜色、粘稠度,都和真的幻神涎一模一样。除非是炼丹大师拿去用,否则谁也发现不了。
做完这一切,我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藏经阁。
尘长老还在原来的地方睡觉,姿势都没变一下。
我回到自己的角落,盘腿坐下,心情愉悦。
孙长鸣,你肯定想不到,你用来困住我的地方,反而成了我最好的保护伞。
现在,万事俱备。
明天晚上,就是我去你老巢里,给你准备惊喜的时候了。
8
第二天晚上,夜深人静。
我确定尘长老已经睡熟了,便悄悄来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我拿出那个装着幻神涎的玉瓶,拔开塞子,用灵力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液体引了出来,均匀地涂抹在面前的空气中。
滋滋……
空气中发出一阵微不可闻的声响。
面前的禁制,像一块被热水泼到的冰,无声无息地融化开一个小小的洞口。
成了!
我不敢怠慢,立刻闪身穿了过去。在我身后,那个洞口又迅速地合拢,恢复了原样。
我成功进入了藏经阁的二楼。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暗了许多,书架上摆放的不再是普通的书籍,而是一枚枚玉简。这些,才是青岚宗真正的功法传承。
我没有在这里停留,径直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
二楼到三楼的禁制,比一楼的更强。我如法炮制,又消耗了一点幻神涎,顺利通过。
三楼、四楼、五楼……
越往上,禁制越强,空气中的灵压也越来越大。幻神涎的消耗速度也越来越快。
当我终于站在通往顶楼的最后一层楼梯前时,瓶子里的幻神涎已经所剩无几了。
眼前的禁制,已经不再是无形的了。它呈现出一种淡金色的光幕,上面流动着复杂的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我知道,这道禁制背后,就是孙长鸣的秘密。
我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所有幻神涎都用了上去。
金色光幕剧烈地波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我感觉到了另一端,孙长鸣那缕神识的轻微颤动。
他快要察觉了!
我不敢再犹豫,抓住光幕变弱的一瞬间,将全身灵力凝聚于一点,猛地撞了上去!
轰!
一声闷响。我整个人像是穿过了一层厚厚的胶水,终于进入了藏经阁的顶楼。
在我身后,禁制恢复了原样,但金光闪烁不定,显然是受到了损伤。
我顾不上这些,立刻打量起顶楼的情形。
顶楼的空间不大,而且……根本没有书架。
这里,更像是一个秘密的炼丹室。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色丹炉。丹炉下面,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丹炉的旁边,有一个用暖玉制成的箱子。箱子没有盖,里面铺着一层散发着寒气的冰蚕丝。
冰蚕丝上,躺着一只通体血红色的……虫子。
那虫子只有拇指大小,长得像一只蚕,但身体表面却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它一动不动,似乎在沉睡。
但即便是在沉睡,它也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心魔蛊!
这就是孙长鸣豢养的心魔蛊!
而在房间的另一边,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看起来很年轻。
我走近那幅画,瞳孔猛地一缩。
画上女子的背影,我见过。虽然只是一个轮廓,但我绝不会认错。
她穿着一身青岚宗核心弟子的服饰。
而她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那玉佩的样式……和我在药田里捡到的那枚残片,一模一样!
我瞬间明白了。
毁坏药田的,根本不是刘青瑶!
是这个画上的女人!
刘青瑶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替罪羊!孙长鸣之所以那么轻易地牺牲她,就是为了保护这个画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她和孙长鸣是什么关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必须拿到证据。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黑色的丹炉上。
炉火正旺,里面似乎在炼制着什么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用神识往里一探。
丹炉里,翻滚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药液。而在药液中央,沉浮着几十块……身份玉牌。
全都是青岚宗失踪弟子的身份玉牌!
孙长鸣,这个畜生!他竟然用失踪的同门弟子,来炼制喂养心魔蛊的丹药!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立刻拿出留影石,将眼前的一切,全都记录了下来。心魔蛊、丹炉里的身份玉牌、墙上的那幅画……
就在我录下最后一块玉牌的时候,楼下的禁制,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
孙长鸣,回来了!
9
警兆传来的一瞬间,我立刻收起留影石,想也没想就往窗户那边冲。
跳窗不行,藏经阁外面有更大的守护法阵,跳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躲起来顶楼就这么点地方,一览无余,根本没地方躲。
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目光扫过那个黑色的丹炉。
有了!
我一个闪身,直接掀开滚烫的丹炉盖子,整个人跳了进去!
噗通一声,我落入了那粘稠恶臭的药液之中。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包裹了我。我赶紧屏住呼吸,用灵力在身体表面形成一个护罩,隔绝了那些脏东西。
我把丹炉盖子从里面盖好,只留下一丝缝隙用来观察外面。
几乎就在我藏好的下一秒,轰的一声,顶楼的禁制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
孙长鸣一脸铁青地冲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立刻用神识扫遍了整个顶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神识,在我藏身的丹炉上一扫而过。
没有停留。
我赌对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敢藏在他炼制魔丹的炉子里。这对他来说,是最安全,也是最不可能被侵犯的地方。
孙长鸣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但他脸上的疑虑并没有消失。
他走到禁制被我撞破的地方,仔细检查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幻神涎的味道……有人来过!他喃喃自语,眼神阴鸷得可怕。
他快步走到那个装着心魔蛊的暖玉箱子前,看到蛊虫还在沉睡,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幅画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温柔得甚至有些病态。
嫣儿,别怕。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画上女子的背影,师父在。没人能伤害你。很快……很快师父就能炼成‘化神丹’,治好你的神魂了。到时候,你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嫣儿化神丹
我躲在丹炉里,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信息量太大了。
那个女人叫嫣儿。孙长鸣在为她炼丹治病。而这所谓的化神丹,恐怕就是用同门弟子的精血魂魄,加上心魔蛊炼制的邪丹!
这个孙长鸣,为了救画上的女人,已经彻底疯了。
他对着画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走到丹炉前,拍了拍炉身。
咚咚的响声,震得我气血翻涌。
药力还是不够啊……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看来,那株赤血参,必须尽快拿到手了。
他揭开丹炉的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我赶紧沉到药液下面,一动不敢动。
粘稠的药液遮蔽了视线,他只是草草看了一眼,确认里面的药材还在,就重新盖上了盖子。
等着吧,嫣儿。今晚,师父就去把赤血参给你取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顶楼,并且重新布下了一道更强的禁制。
等他走后,我才从丹炉里爬了出来。
我浑身沾满了恶心的药液,但我顾不上这些。
我看着墙上那幅画,眼神冰冷。
嫣儿……
如果我没记错,青岚宗百年来的第一天才,那个在二十岁就结成金丹,后来却在一次外出历练中意外陨落的核心弟子,就叫……
苏祁嫣。
孙长鸣,是她的师父。
原来如此。
苏祁嫣根本没有死!她只是神魂受了重创,变成了活死人。而孙长鸣,这个老东西,为了救他心爱的徒弟,不惜堕入魔道,残害同门!
毁坏药田、留下玉佩残片的,就是苏祁嫣!恐怕是她神智不清的时候,被孙长鸣操控着干的。
一切都说得通了。
孙长鸣,你以为你的秘密天衣无缝
你错了。
今晚,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
10
我从藏经阁溜出来,没有直接回药田。
我去了宗门的大钟楼。
青岚宗有一口问心钟,非宗门危急存亡之刻不得敲响。钟声一响,上至宗主,下至杂役,所有人都必须立刻到宗门广场集合。
我站在巨大的问心钟前,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我就要让这口沉寂了百年的钟,为孙长鸣而鸣。
但我不能自己敲。
我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符箓。
牵丝符,一种可以远程操控死物的低阶符箓。
我把符箓贴在撞钟的钟锤上,然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孙长鸣去我的药田。
子时,夜最深的时候。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潜入了我的药田。
正是孙长鸣。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神识监控之下。
他熟练地破开我布下的简易迷阵,直奔那株赤血参而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赤血参的一瞬间。
我发动了符箓。
当——!
一声雄浑悠长的钟声,划破了青岚宗寂静的夜空。
紧接着。
当——!当——!
钟声,响了九下。
九响,是最高级别的警示!
整个青岚宗,瞬间被惊醒了。
无数道流光从各个山头飞起,冲向宗门广场。
药田里,孙长鸣脸色大变。他握着那株刚到手的赤血参,进退两难。
跑现在整个宗门都惊动了,他往哪跑
不跑他一个戒律堂长老,三更半夜出现在外门弟子的药田里,手里还拿着刚偷来的灵药,怎么解释
就在他犹豫的这几秒钟,我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孙长老,我幽幽地开口,这么晚了,您在这儿……赏月吗
孙长鸣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回头,看到是我,眼中瞬间爆发出杀意。
小贱人!是你!
他想也不想,一掌就朝我拍了过来。金丹期的威压,毫不保留地释放。
他想杀人灭口!
我冷笑一声,不退反进。
在他掌风及体的一瞬间,我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件散发着淡淡宝光的内甲。
轰!
我整个人被拍飞了出去,撞断了好几棵树,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但我没死。
那件内甲,是我用敲诈来的那两千多块灵石,买的唯一一件东西。上品法器,玄龟甲,足以抵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而我,就是要让他打我这一掌。
因为就在他出手的同时,十几道强大的气息,已经降临到了药田上空。
为首的,正是青岚宗宗主,和几位元婴期的太上长老。
他们一来,正好看到戒律堂长老孙长鸣,一掌将外门弟子裴霜打得重伤垂死。
而他的手上,还攥着证物——那株三百年的赤血参。
人赃并获。
宗主陈玄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孙长鸣!他怒吼道,你在干什么!
孙长鸣彻底懵了。
他看着自己沾血的手,又看了看远处奄奄一息的我,再看看天上那几位脸色不善的太上长老,百口莫辩。
我……宗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她!是这个小贱人陷害我!他指着我,疯狂地叫道。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吐出一口血,虚弱地说:宗主……长老……弟子……弟子有证据……
我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留影石。
孙长鸣……他……他不止偷盗灵药……他还……残害同门……修炼魔功……
说完,我头一歪,晕了过去。
在我晕过去之前,我看到了孙长鸣那张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的脸。
老东西。
这场为你精心准备的大戏,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11
留影石里的内容,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青岚宗所有高层心中炸开了锅。
藏经阁顶楼的密室、邪恶的心魔蛊、炼化同门弟子的丹炉……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孙长鸣被当场拿下,废掉了修为,关进了专门囚禁重犯的锁龙窟。
宗主陈玄亲自出手,搜查了孙长鸣的洞府和藏经阁顶楼。
结果,找到了更多他修炼魔功的证据。
以及……那个被他藏在密室里,神魂破碎,如同活死人一般的……苏祁嫣。
青岚宗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天才,竟然没死。她被自己的师父用魔道手段强行续命,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真相大白于天下。
整个青岚宗,为之震动。
谁也想不到,那个平日里公正严明、铁面无私的戒律堂长老,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魔头。
而我,裴霜,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种地丫头,一夜之间,成了整个宗门的英雄。
我揭发了魔头,挽救了宗门声誉,还因此身受重伤。
宗主亲自来看望我,又是赐丹药,又是赐法宝,还许诺等我伤好之后,可以直接进入内门,任选一位长老当师父。
我躺在床上,一脸虚弱,心中却在冷笑。
英雄
他们根本不知道,所谓的真相,也只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而已。
比如,那枚玉佩残片。
那确实是苏祁嫣的。但不是她神智不清时掉的。是我潜入藏经阁顶楼后,从那幅画上,用神识刮下来的一点粉末,再用灵力凝聚成的。
是我,亲手伪造了刘青瑶是替罪羊的证据。
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
如果一开始就捅出苏祁嫣,事情会变得很复杂。一个死去的天才,一个为救徒弟不惜一切的悲情师父,说不定会引来很多人的同情,甚至会有人想办法为他们开脱。
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外门弟子刘青瑶呢那就简单多了。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就毁坏宗产、欺压同门的恶毒女人,人人得而诛之。
我需要一个足够蠢、足够惹人厌的靶子,把孙长鸣的恶,一步步放大。
先是偷盗,再是包庇,然后是杀人灭口,最后才是修炼魔功。
这样一层层剥下来,他的形象就彻底无法挽回了。没有人会再同情他。
至于刘青瑶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我当枪使,顺便废了,我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就是我想要的,最干净利落的结果。
我正想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那个藏经阁的扫地老头,尘长老。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他的宝贝扫帚。
他走到我床边,看了看我,忽然笑了。
小丫头,你这一出戏,唱得可真好啊。他说道,连我这个老家伙,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我心里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前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尘长老撇了撇嘴,那枚玉佩残片,是你伪造的吧问心钟,也是你用符箓敲响的吧就连孙长鸣打你那一掌的力道和角度,你都算计得刚刚好吧
我的瞳孔缩了一下。
他……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别紧张。尘长老看出了我的戒备,摆了摆手,我对你没恶意。我只是……好奇。
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我:你到底是谁你一个外门弟子,怎么会懂这么多东西缩骨功、牵丝符、高超的禁制破解手法,还有这滴水不漏的心机和布局……这些,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种地丫头该有的。
我沉默了。
确实。我表现出来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裴霜该有的范畴。
我看着他,忽然反问:那您呢您一个看守藏经阁的扫地老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的您在我身上放了神识标记
尘长老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的小丫头!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是谁不重要。他说道,重要的是,你这次,虽然帮宗门除了一个大害,但也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我皱起了眉。
苏祁嫣。尘长老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她神魂虽然破碎,但根基未毁。宗主他们,不忍心看着一个天才就此凋零,决定……用宗门秘法,为她重塑神魂。
我心里一沉。
那又如何
如何尘长老叹了口气,小丫头,你还是太年轻。一个曾经站在云端的天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师父还因为她身败名裂。你觉得,她会感谢那个揭发了这一切的人吗
她会恨你。尘长老一字一句地说,她会把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你的身上。一个曾经的金丹天才的恨意,你,承受得起吗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我算计了一切,却唯独漏算了人心。
一个清醒过来的,被仇恨填满的苏祁嫣。
她,将比孙长鸣更可怕。
12
我的伤,很快就好了。
其实本来就没多重,都是装的。
按照宗主的许诺,我顺利地进入了内门,还分到了一个不错的洞府。灵气充裕,环境清幽。
宗主本来想让我拜他为师,被我婉拒了。
我还是喜欢一个人清静。
我成了内门弟子里的一个传说。大家都知道我揭发了孙长鸣,是个英雄,但因为我那一巴掌抽飞刘青瑶的光辉事迹,没人敢轻易来招惹我。
我乐得自在,每天就在洞府里打坐、修炼,偶尔去内门药田逛逛,指点一下那些师弟们怎么种草。
日子过得平静而惬意。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
我的洞府隔壁,那个一直空着的洞府,搬来了一个新邻居。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给一盆刚移栽过来的龙舌兰浇水,隔壁的禁制打开了,一个穿着核心弟子服饰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但那张脸,却美得惊心动魄。
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明明清澈如水,却又深不见底,像藏着万年的寒冰。
她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
我也看着她。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但我知道她是谁。
苏祁嫣。
她好了。
宗门,真的把她救回来了。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很浅,很淡,却让我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就是裴霜师妹吧她开口了,声音很好听,像山涧的清泉,我叫苏祁嫣。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指教。
苏师姐。我点了点头,表情平静,久仰大名。
师妹客气了。她又笑了笑,我刚刚出关,身体还有些虚弱。改日,定当登门拜访,好好感谢师妹为宗门除害的义举。
她把感谢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看着她转身走进自己洞府的背影,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水壶。
水壶里的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尘长老说得对。
我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一个漂亮、聪明,而且对我……恨之入骨的大麻烦。
不过……
我看着自己院子里,那株长势喜人的龙舌兰,嘴角微微勾起。
有麻烦,解决掉就好了。
正好,最近的日子,过得有点太无聊了。
苏祁嫣。
希望你,能比你那个废物师父,经玩一点。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