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苍玄,天庭公务员,工号月老。
我的日常工作,就是给三界生灵牵红线。
一份在外人看来无比浪漫的活儿,我干了三千年,早就腻了。
红线,现在是我手里解闷的络子。姻缘府,是我打盹的床。
我本想就这么混到天荒地老。
直到那一天,南瞻部洲的人皇大婚,新娘当场跟马夫跑了。
玉帝震怒,太白金星第一个跳出来参我一本,说我玩忽职守,错牵姻缘,导致人间大乱。
一夜之间,我从姻缘府主,变成了天牢囚犯。
他们都等着看我身败名裂,贬下凡尘。
他们不知道,这正是我想要的。
但退休前,总得把这盆泼我身上的脏水,原封不动地泼回去。
顺便,让这帮高高在上的神仙知道,线,不是那么好牵的。
惹毛我,我让你们整个天庭,都断了姻缘。
1
我叫苍玄。
天庭的神仙都叫我月老。
我在姻缘府待了三千年。府里堆积的姻缘簿册,比南天门的门槛还高。殿里牵好的红线,一根根垂下来,风一吹,像一片红色的瀑布。
外面都说,这是三界最美的地方。
可我看腻了。
我坐在主位上,手里捻着一根金色的红线。这是凡间南瞻部洲的人皇和他未来皇后的线。线头系着两个泥人,上面刻着生辰八字。
殿外,我的仙官小声催促:府主,吉时快到了,您该把线系上了。
我眼皮都没抬。
急什么,我声音懒懒的,皇帝结婚,阵仗大,拜堂的时辰还早呢。
我把那根金线在指头上绕来绕去,编成一个简单的同心结,又拆开,再编一个。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三千年来,我看着这些痴男怨女,分分合合,爱得死去活来。可在我眼里,那不过是我指尖一绕,线头一搭的事。
喜悦是他们的,悲伤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满屋子的红线,和一身散不去的檀香味。
府主!仙官的声音带了点哭腔,真的不能再等了!司命星君那边已经把命格定下来了,就等您这一步!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吵死了。
我拿起两个泥人,把金线在它们脚踝上松松垮垮地绕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成了。
我把泥人往姻缘石上一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收工。今天提前下班。
我背着手,慢悠悠地晃出姻缘府。外面的云霞正好,金光灿灿的,刺得人眼睛疼。
我没回自己的仙府,而是去了广寒宫。
嫦娥不在,只有玉兔在捣药。我跟它很熟,自顾自地找了个石凳坐下,从怀里摸出一小壶桂花酿。
这酒,还是我上上个元会时,从吴刚那里顺来的。
我刚喝了两口,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天兵天将的甲胄碰撞声,还有仙官们惊慌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我眉头一皱。
天庭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很快,一队金甲天兵就冲到了广寒宫门口,为首的,是托塔天王李靖。
他身后还跟着太白金星。那老头儿一脸褶子,此刻全挤在一起,写满了幸灾乐祸。
苍玄!李靖的声音跟打雷一样,你可知罪
我晃了晃酒壶,里面空了。
我有什么罪我问。
太白金星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拂尘一甩,尖着嗓子说:你还有脸问!你牵的什么红线南瞻部洲人皇大婚,皇后在拜堂前,跟着马夫私奔了!现在整个人间都成了笑话,皇族颜面扫地,国运动荡!玉帝大发雷霆,命我等前来拿你!
我愣了一下。
私奔了跟马夫
有点意思。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靖的脸黑得像锅底:你还笑得出来!拿下!
几个天兵冲上来,冰冷的捆仙锁套上了我的手腕。
我没反抗。
我只是看着太白金星,慢悠悠地开口:老李,你这么着急给我定罪,是怕查出点什么别的来吗
太白金星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胡言乱语!证据确凿!带走!
我被天兵押着,路过姻缘府时,我看见我的仙官跪在地上,哭得发抖。府里所有的红线,都被一股仙力搅得乱七八糟。
我心里门儿清。
这是栽赃。
而且,是蓄谋已久。
也好。
这死气沉沉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2
天牢,是天庭最冷的地方。
这里没有光,只有湿冷的石壁,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鬼哭狼嚎。
我被关在最深处的单间。捆仙锁没解,手脚都连着粗重的玄铁链。只要我稍微动一下,链子就哗啦啦地响,声音在这空旷的牢房里显得特别刺耳。
他们把我扔进来,就再也没人来过。
没有审问,没有拷打。
他们似乎笃定我罪无可恕,就等着玉帝下旨,把我打下凡间,或者扔进诛仙台。
我靠着墙坐着,闭着眼睛。
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给那人皇牵线时的情形。
红线是我亲手从姻缘树上取下的,泥人是司命星君送来的,生辰八字核对过三遍,绝不会错。
我打的结,虽然随意,但也是正经的姻缘结。只要结在,天道就会认可。
那问题出在哪
马夫……
一个马夫,怎么能让一个即将成为皇后的女人,在大婚之日放弃一切
除非,他们之间有更强的羁绊。
可三界之内,任何姻缘都绕不开我这姻缘府。若他们有缘,我这里的姻缘簿上,必有记载。
我闭上眼,神识沉入脑海。
每一本姻缘簿,每一根红线的去向,都烙在我的元神里。
我开始翻找。
从人皇,到皇后,再到那个不知名的马夫。
一天,两天。
天牢里没有时间概念,我全靠元神里的灵力消耗来估算。
第三天,我终于找到了。
那马夫的姻缘簿。
上面,果然有他和他主子的名字。
但是,那根线,是黑色的。
孽缘线。
主情劫,主生离死别,主爱而不得。
这种线,我三千年也没用过一次。它们都被封在姻缘府最底下的禁地里,由上古禁制锁着。
有人动了我的禁地,换了我的红线。
是谁
我睁开眼,牢房里一片漆黑。
我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太白金星。
那老家伙,一直看我不顺眼。他掌管仙籍功德,最重规矩。我这天天上班摸鱼,早退迟到的做派,他不知参了我多少本。
可这事,不像他的手笔。
他那个人,迂腐,刻板,最重天道纲常。让他去颠覆人皇姻缘,动摇国运,他没那个胆子。
那会是谁
一个敢动姻缘府禁地,还能精准地把线换掉,不让我当场发觉的人。
这个人,对姻缘府的阵法了如指掌。
而且,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扳倒我这么简单。
人皇姻缘,关乎国运。国运,又连着天庭的气数。
他在下一盘大棋。
而我,只是他丢出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第一颗棋子。
想明白这一点,我忽然觉得,捆仙锁也没那么冰冷了。
天牢的空气,似乎也流通了一些。
我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锁链。
想让我当棋子
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我开始活动手腕,捆仙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守在外面的天兵听见了,隔着牢门呵斥:犯仙苍玄!安分点!
我没理他。
我只是在想,这天牢的锁,该怎么开。
我虽然主修的不是战斗法门,但好歹也是上古就存在的神仙。这点小场面,还难不倒我。
我只是在考虑,用哪种方式出去,才能利益最大化。
直接打出去太蠢。
偷偷溜出去动静太大。
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我请出去。
3
第四天,牢门终于开了。
不是提审,是送饭。
一个哑巴小仙官,提着个食盒,畏畏缩缩地走进来。把饭菜放在地上,就要走。
等等。我开口。
他身子一僵,不敢回头。
新来的我问。
他点了点头。
别怕,我不是吃人的妖怪。我笑了笑,声音尽量放得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他转过身,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不能说话
他点头。
行吧。我没再为难他,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挪了过来。
我示意他靠近点。
在他耳朵边,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脸上全是惊恐。
最后,我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交到他手里。
去吧。把头发交给这个人,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记住,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如果第三个人知道了……
我没说完,只是笑了笑。
小仙官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知道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接下来,就看鱼什么时候上钩。
我猜的没错,那小仙官,是有人特意安排进来的。目的,就是监视我,或者,给我传递假消息。
而我,将计就计。
我让他找的人,是截教的闻仲。
当年封神一战,截教和阐教打得天昏地暗。后来闻太师虽然也肉身成圣,在天庭当了雷部正神,但跟阐教那帮人,尤其是太白金星这种墙头草,关系一直很僵。
我让他带去的话很简单:
太白金金星联合西边那帮人,要动摇天庭气运,第一步就是搞乱人间姻缘,下一步,就该轮到你们这些截教旧部了。我月老,就是第一个牺牲品。信不信,由你。
这根头发上,附着我的一丝本源神力。
只要闻仲拿到,就能辨别真伪。
以他的性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一定会去查。
只要他一查,天庭这潭死水,就算是被搅动了。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
送饭的还是那个哑巴仙官,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一点也不急。
我在等。
第七天早上,天牢外传来巨大的雷鸣声。
整个天牢都在震动。
我听见外面有天兵在喊:雷部正神,您不能进去!这是天牢重地!
然后是一声巨响。
牢门被人用蛮力轰开了。
闻仲穿着一身黑色神甲,额头上的第三只眼闪着电光,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群雷部神将,个个煞气腾腾。
苍玄。他看着我,声音像打雷。
闻太师,我靠在墙上,动都没动,好久不见,火气还是这么大。
少废话!他盯着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太师查了两天,心里没数吗我反问。
闻仲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查了。
他查到,人皇大婚前,太白金星确实鬼鬼祟祟地去过几次姻缘府附近。
他也查到,那个私奔的马夫,身世不明,像是被人凭空安插进去的。
这些线索,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太白金星他问。
证据我笑了,太师,我要是有证据,现在就不是坐在天牢里,而是坐在凌霄宝殿上了。我只有一条命,和一句忠告。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下一个,就是你。
闻仲额头上的神眼,电光大盛。
牢房里的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要看穿我的五脏六腑。
许久,他才开口:好。我保你出去。但你若是骗我……
我若是骗你,不用你动手,玉帝就会把我挫骨扬灰。我打断他。
跟我走!
闻仲转身就往外走。
两个天兵想拦,被他神眼里的电光直接轰飞。
我跟在他身后,玄铁链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火星。
走出天牢,阳光刺眼。
我眯了眯眼。
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4
凌霄宝殿。
玉帝高坐龙椅,脸色铁青。
殿下,文武仙卿,分列两旁。
我和闻仲站在大殿中央。
我手脚上的锁链还没解,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显得格格不入。
太白金星第一个跳出来。
陛下!闻仲擅闯天牢,劫走重犯,目无天规,请陛下降罪!
闻仲冷哼一声,抱拳道:陛下,臣并非劫囚,而是有重大军情要报!月老苍玄一案,疑点重重,背后恐有颠覆天庭之巨大阴谋!臣请陛下,准许苍玄自辩,查明真相!
一派胡言!太白金星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一个犯仙,能有什么冤屈人证物证俱在,闻太师,你莫不是被他蛊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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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皱着眉,看着我们。
他不是傻子。
闻仲敢这么大张旗鼓地保我,事情肯定不简单。
截教和阐教的矛盾,他是知道的。
他最怕的,就是下面的人斗起来,威胁到他这个天帝的宝座。
苍玄,玉帝开口了,声音威严,听不出喜怒,你有什么话要说
机会来了。
我往前一步,锁链哗啦作响。
启禀陛下。臣,有冤。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殿里,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臣执掌姻缘府三千年,从未出过差错。此次人皇姻缘大乱,并非臣之过,而是有人偷梁换柱,以孽缘线,换了臣的金玉良缘线。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孽缘线!
那可是禁忌之物!
太白金星立刻反驳:一派胡言!姻缘府禁地,有你亲手设下的上古禁制,除了你,谁能进去
说得好。我看着他,笑了,这正是我要问的。除了我,还有谁,能如此轻易地,进出我的姻缘府,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换掉红线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大殿里的每一个人。
这个人,必然对姻缘府的阵法了如指掌。而且,他的仙阶,一定不低。否则,他身上的仙气,瞒不过我的感知。
最重要的一点,我加重了语气,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一定有个完美的,不在场的证明。
我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面。
许多仙卿都开始窃窃私语。
玉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的意思是,有仙卿陷害你
臣不敢妄言。我低下头,臣只求陛下给臣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臣若是找不出证据,甘愿上诛仙台。但若是找到了……
我抬起头,直视太白金星。
臣要他,血债血偿!
太白金星被我看得心里发毛,强自镇定道:陛下,不能听他胡说!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闻仲在旁边冷冷地说:太师何必如此心虚若是你没做,何惧他查
你!太白金星气结。
够了!玉帝拍了一下龙椅扶手。
大殿立刻安静下来。
玉帝看着我,沉吟了许久。
好。朕就给你三天时间。
他一挥手,我身上的捆仙锁和玄铁链,应声而解。
三天之后,朕要在凌霄宝殿,看到你的证据。退朝!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路过太白金星身边时,我停下脚步。
老李,我压低声音,别睡太死。小心,晚上有人去找你喝茶。
说完,我没再看他惨白的脸,大步走出了凌霄宝殿。
我知道,真正的猎杀,现在才开始。
而我,是猎人。
5
我没有回姻缘府。
那里现在肯定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就被抹掉了。
我出了南天门,驾着云,直奔三十三重天外的兜率宫。
兜率宫,是太上老君的地盘。
整个天庭,如果说有谁能看穿一切虚妄,洞悉所有阴谋,那一定就是这个天天宅在家里炼丹的道祖。
当然,我不是来找他帮忙的。
我是来找他借东西的。
守门的金角银角两个童子拦住了我。
月老,您怎么来了老爷正在炼丹,不见外客。
我不是外客,我从袖子里摸出两颗糖豆,塞给他们,我找你们老爷有点急事,通融一下。
这是我用姻缘府的桃花蜜炼的,甜得很。
两个童子没见过这个,塞进嘴里,眼睛都亮了。
那……那您稍等,我们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我笑着摆摆手,我自己进去就行。
我绕过他们,直接往丹房走。
丹房里,热浪滚滚。
巨大的八卦炉里,三昧真火烧得正旺。
太上老君穿着一身破道袍,正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
他眼皮都没抬,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
你来啦。
来了。
为你的事
嗯。
不好办。
我知道。
我走到他旁边,看着炉子里的火。
想借什么他问。
照妖镜。我说。
太上老君扇扇子的手停了一下。
他睁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照妖镜,可照不出人心。
我知道。我说,我不是要照人心。我是要照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孽缘线上,附着一丝上古魔气。这股魔气,寻常仙法看不出来,但瞒不过照妖镜。
太上老君沉默了。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
你可知,你查下去,会牵扯出多少人
知道。我平静地回答,天庭这棵树,根早就烂了。不剜掉,迟早有一天会塌。反正我也快退休了,临走前,做件好事。
老君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面古朴的铜镜,递给我。
用完,记得还回来。
谢了。
我接过照妖镜,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老君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苍玄。
我停下脚步。
凡事,留一线。
我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留一线
他们把我往死里整的时候,可没想过给我留一线。
我,向来不喜欢欠人东西。
更不喜欢,别人欠我的。
6
拿着照妖镜,我没回天庭。
我知道,现在肯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我得找个地方,把我接下来的计划,好好捋一捋。
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天河。
天河水军,由天蓬元帅掌管。
那呆子,自从上次调戏嫦娥被贬下凡间后,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现在管事的,是他的副将,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天河水军,向来是天庭最没存在感的地方。
最适合我藏身。
我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天河水寨。
水寨里,冷冷清清。
大部分天兵都在睡觉,只有几个巡逻的,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找了个空营帐,设下结界,坐了下来。
我把照妖镜放在面前。
镜子里,映出我自己的脸。
有点憔悴。
也是,又是天牢,又是凌霄殿的,换谁都得脱层皮。
我闭上眼,开始思考。
那个换掉我红线的人,把孽缘线放在了人皇和皇后的泥人上。
这说明,他可以接触到司命星君送来的泥人。
泥人从司命府出来,送到姻缘府,中间要经过几道程序
要经过哪些人的手
我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天庭的办事流程。
从司命府,到姻n府,泥人由专门的运官护送,中途会经过功德司,由太白金星的人盖上功德印,再送到我这里。
问题,就出在这条路上。
运官不太可能。一个小小的运官,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
太白金星
他有动机,也有机会。
但我总觉得,不是他。
他那个人,胆子小,又爱面子。这种会脏了他手的阴谋,他顶多是个帮凶,绝不会是主谋。
那主谋是谁
是谁能指使太白金星
我睁开眼,看着手里的照妖镜。
既然想不通,那就用最笨的办法。
我把仙力注入照妖镜。
镜面发出一阵柔和的光。
我对着镜子,开始回溯那天泥人运送的路线。
镜面里,画面飞速倒退。
司命府,运官,功德司……
一切正常。
太白金星的仙官,在泥人上盖了印,交还给运官。
运官捧着泥人,继续往姻缘府走。
就在他路过天河边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运官脚下一滑,手里的托盘飞了出去。
两个泥人,掉进了天河里。
运官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跳下水去捞。
他捞了半天,才把泥人捞上来。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泥人没坏,这才松了口气,慌慌张张地继续赶路。
就是这里!
我的心猛地一跳。
问题,就出在天河里!
有人在天河水底动了手脚!
是谁
我收了照妖镜,撤掉结界,直接冲出营帐。
我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冷的天河水里。
天河之水,沉重无比,连鸿毛都浮不起来。
我运起避水诀,飞快地往下潜。
水底,一片漆黑。
我放出神识,一寸一寸地搜索。
终于,在泥人掉落的那片水域底下,我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天河水气的波动。
是魔气!
跟孽缘线上的一模一样!
我顺着那丝魔气的方向找过去。
在水底的淤泥里,我摸到了一个东西。
硬硬的,像块令牌。
我把它从泥里挖出来,拿到眼前。
借着水里微弱的光,我看见了令牌上的字。
一个财字。
财神,赵公明。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是他!
怎么会是他
赵公明,也是截教出身,跟闻仲关系极好。
他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来害我,来对付闻仲
不对。
不对!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当年封神,赵公明是被陆压道人用钉头七箭书咒死的。
他虽然也被封了神,但元神大伤,一直在财神殿里休养,几千年没出过门。
他怎么可能有能力,在天河水底布下这种手脚
这块令牌,是假的!
有人在冒充赵公明,故意把水搅浑,想把截教也拖下水!
好一招一石二鸟!
我握紧了手里的令牌。
现在,我手里有两样证据了。
照妖镜里的回溯影像,和这块假令牌。
但还不够。
这些,只能证明有人栽赃,但指证不了真凶。
我还需要一个,能让真凶自己跳出来的,诱饵。
7
第二天一大早,天庭最热闹的东天门集市,多了一个奇怪的摊位。
摊主是我。
我没穿月老的官袍,就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衫。
我没卖别的,就卖一样东西。
红线。
我在摊位上挂了个牌子,上书四个大字:月老甩卖,牵线打折。
这一下,整个集市都炸了。
月老,姻缘府的主人,三界姻缘的掌管者,居然亲自下场摆摊卖红线
无数神仙,从四面八方涌来看热闹。
我坐在摊位后面,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个茶壶,优哉游哉。
看一看,瞧一瞧啊!我扯着嗓子喊,新到的红线,保真!上牵神仙眷侣,下系凡人夫妻!原价九千九百九十八功德点,今天不要九千九,也不要九百九,只要九十八!九十八功德点,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到一段好姻缘!
我的摊位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神仙。
有好奇的,有看笑话的,还有真心想来捡便宜的。
巨灵神挤在最前面,瓮声瓮气地问:月老,你这线,保准吗
废话!我眼睛一瞪,我亲自牵的,能不准吗不准你来姻缘府找我,假一赔十!
那给我来一根!巨灵神掏出了功德牌。
好嘞!
我随手从旁边的一大捆红线里抽出一根,递给他。
下一个!
生意,出乎意料的好。
不到一个时辰,我就卖出去了上百根。
当然,我知道,这些神仙买回去,大多也是图个新鲜。
我真正的目的,不是卖线。
我在等。
等那个做贼心虚的人。
他一定会来。
因为,我卖的这些红线里,掺了一样东西。
我把那块从天河里捞出来的假令牌,磨成了粉,混进了染红线的颜料里。
每一根红线上,都带着一丝微弱的魔气。
这股魔气,普通神仙感觉不到。
但那个跟魔气有过接触的真凶,只要靠近我的摊位,就一定能察觉到。
他会怎么想
他会以为,我找到了他的罪证,现在是在故意引他出来。
他会慌。
人一慌,就容易出错。
我一边卖着红线,一边用神识扫过人群里的每一个人。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太阳快要落山了。
我卖得口干舌燥,红线都快见底了。
他还是没来。
难道我猜错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感觉到了。
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人群外围。
他很谨慎,没有靠近。
只是远远地看着。
我装作没发现,继续吆喝。
最后十根了啊!卖完收摊了!
那股气息,又靠近了一些。
我能感觉到,他在犹豫,在挣扎。
来啊。
过来看看。
看看这些红线,是不是跟你用的那种,很像
终于,他动了。
一个人,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仙官袍,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文书。
但我认识他。
他是功德司的主簿,太白金星最信任的下属之一。
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
张彦。
8
张彦走到我的摊位前。
他没看我,也没看那些红线。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
这位仙官,我笑着招呼他,来一根
他身子僵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他的脸很白,没什么血色。
眼神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我……他张了张嘴,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姻缘嘛,神仙也需要。我拿起一根红线,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你也是单身,来一根,说不定明天就能碰上你的天命仙女。
我的手指,故意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在他碰到我手指的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极淡的,但确实存在的,冰冷气息。
跟那孽缘线上的气息,同源。
就是他!
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但我面上,不动声色。
怎么看不上我把红线收回来,也是,你家主子是太白金星,功德司的,最讲究清规戒律,估计不让你们谈情说爱吧
我故意提到了太白金星。
张彦的脸色,更白了。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不要。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哎,别急啊!我叫住他。
我从摊位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个,你肯定需要。
我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面小小的铜镜。
照妖镜的仿制品。
是我找太上老君要来的,没什么大用,唯一的特点,就是对魔气特别敏感。
一遇到魔气,就会发光。
我把小镜子,递到张彦面前。
看看,我新得的宝贝。能照出一个人最近有没有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要不要试试
镜面,正对着他的脸。
在镜子靠近他的瞬间,古铜色的镜面,猛地亮起了一阵微弱的,但清晰可见的黑光。
张彦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猛地后退一步,撞倒了好几个看热闹的神仙。
你……你……
他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怎么了我一脸无辜地收回镜子,你看,这镜子照我,就没反应。说明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仙官,你这么大反应,是心虚吗
周围的神仙,也都看出了不对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张彦身上。
不是我!我没有!
他语无伦次地大喊,转身就跑。
站住!
我一声大喝。
同时,我把手里剩下的一捆红线,猛地甩了出去。
红线像一张大网,瞬间就把张彦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慢悠悠地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跑什么我拍了拍他的脸,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聊聊呢。
9
我没把张彦直接带去凌霄殿。
那样太便宜他了。
我把他拖到了功德司,直接扔在了太白金星的办公室里。
太白金星正在喝茶,看到我拖着他最得力的手下进来,手一抖,茶杯摔在了地上。
苍……苍玄!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笑了笑,一脚踩在张彦的背上,老李,我来帮你清理门户。
我把那面小镜子,扔到太白金星脚下。
这个,你应该认识。你看看你的好下属,身上都沾了些什么东西。
太白金星捡起镜子,手都在抖。
他对着张彦一照,镜面上,黑光大盛。
魔气!
太白金星失声惊叫。
这……这张彦!你……你竟敢勾结魔族!
不……不是的!星君!我没有!张彦趴在地上,哭喊着,是……是……
他想说什么,但好像又不敢说。
是他逼我的!星君,你救救我!
是谁逼你的我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说出来,我保你一条活路。
张彦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他看了一眼太白金星,又飞快地低下头。
我心里一动。
我明白了。
逼他的人,地位,比太白金星还高。
或者说,太白金星,也只是个传话的。
老李,我站起身,看着太白金星,你这功德司,水很深啊。连魔族都渗透进来了,你这个主官,当得可真清闲。
太白金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冷笑一声,那天,人皇泥人路过你功德司,是你的人盖的印吧运官在天河失足,也是你安排好的吧这姓张的,是你最信任的人。他做的这些事,你会一点都不知情
我……
太白金星说不出话来了。
冷汗,从他额头上,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说吧,我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太白金星嘴唇哆嗦着,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张彦,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全是绝望。
他知道,他完了。
是……是……
他刚要开口,突然,他眼睛瞪圆,双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道道黑色的纹路。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
不好!
是禁制!
他背后的人,在他身上下了咒!只要他想说出秘密,就会立刻暴毙!
我立刻冲上去,想要用仙力帮他压制。
但已经晚了。
只是一瞬间,太白金星的身体就软了下去,眼睛里的神采,迅速消散。
他死了。
死不瞑目。
我看着他的尸体,心里一片冰冷。
好狠的手段。
为了保守秘密,连太白金星这种级别的神仙,都说杀就杀。
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能量,大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趴在地上的张彦,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得屎尿齐流。
我走到他面前,把他拎了起来。
现在,该你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告诉我,他是谁。否则,你的下场,会比他,惨一百倍。
10
第三天。
凌霄宝殿。
气氛,比三天前,还要压抑。
玉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太白金星,天庭的一品仙卿,功德司主官,居然在自己的府邸里,暴毙而亡。
这对整个天庭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地震。
我站在殿下,身边,是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张彦。
所有神仙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有惊奇,有怀疑,有畏惧。
闻仲站在我身旁,脸色凝重。他知道,今天的这场仗,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大战,都要凶险。
苍玄。
玉帝开口了。
三天已到。你的证据呢
我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拿出了那面照妖镜,和那块假的财神令牌。
启禀陛下。陷害臣,以及杀害太白金星的真凶,臣,已经找到了。
我把两样东西,呈了上去。
内侍官接过,送到玉帝面前。
陛下请看。此镜,乃太上老君之物,可照万物本源。此牌,乃臣从天河水底捞出。这两样东西,都指向一件事——有魔族,潜入了天庭。
臣身边的这个人,叫张彦,是太白金星的下属。他,就是被魔族利用的内应。正是他,在运送人皇泥人时,将其掉入天河,换上了淬了魔气的孽缘线。
我指着张彦,声音冰冷。
太白金星,也正是因为发现了他的秘密,才会被幕后真凶,杀人灭口!
我的话,在大殿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派胡言!一个声音,从仙卿的队列里传出。
是财神赵公明。
他今天,居然也来上朝了。
他走出队列,脸色铁青。
苍玄!你血口喷人!我截教门人,光明磊落,怎会与魔族为伍你拿出我财神殿的令牌,是何居心莫不是想把脏水,泼到我们截教头上!
我看着他,笑了。
财神爷,别激动。我可没说,那令牌,是真的。
我转向玉帝。
陛下。那令牌,是假的。但上面的气息,却是真的。而能模仿财神令牌,还能指使功德司主簿,甚至能给太白金星下禁咒的人……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在天庭,有这种能量的,不多。
这个人,位高权重,表面上道貌岸然,所有人都想不到,他,才是那条最大的鱼。
大殿里,一片死寂。
所有神仙,都在互相看着,眼神里充满了猜忌。
苍玄,玉帝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疲惫,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
陛下。要让他自己现形,很简单。
我从怀里,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根红线。
此乃姻缘府的‘同心锁’。一旦系上,无论相隔多远,两人都会心意相通,共享所有秘密。
我举起红线,一头,对准了吓得瘫软在地的张彦。
另一头,我笑了,笑得很冷,只要系在真凶身上,张彦脑子里所有的秘密,都会一清二楚。
现在,我只问一句。
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了队列里的某个人身上。
谁,不敢让我系这根线
11
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在赵公明身上。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
假令牌,截教的背景,还有他今天反常的出现。
赵公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脸色涨红。
荒唐!我乃财神,掌管三界财运,岂容你如此羞辱!
是不是羞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我拿着红线,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大殿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闻仲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雌雄鞭上。
只要赵公明敢有异动,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我走到赵公明面前。
财神爷,我把红线递到他面前,请吧
赵公明气得浑身发抖。
你!
他刚要发作,队列里,突然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等一下。
声音很温和,很沉稳。
是东华帝君。
这位上古的神祇,常年在自己的宫里闭关,等闲不上朝。今天怎么也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红线。
月老,此法,恐有不妥。他缓缓说道,同心锁,牵涉元神,稍有不慎,就会让两人同归于尽。张彦是重要人证,不能有失。
我皱了皱眉。
帝君的意思是
本君,有一个更稳妥的办法。
东华帝君说完,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符。
一道金光,射入了张彦的眉心。
张彦浑身一震,眼神瞬间变得呆滞。
搜魂术。
东华帝君淡淡地说。
大殿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搜魂术,是上古禁术。可以强行读取一个人的记忆。但过程极为霸道,被施术者,轻则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
他知道的一切,很快,我们就会知道。
东华帝君闭上眼,似乎在读取张彦的记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也紧张地看着他。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东华帝君,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拿出同心锁的时候出现
他为什么要阻止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东华帝君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很复杂。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张彦,又看了一眼赵公明,最后,目光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原来……是你。
他轻声说。
随着他的目光,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那个人,穿着一身玄色官袍,站在文臣队列的最末端,毫不起眼。
他一直低着头,没人注意到他。
直到此刻。
他缓缓抬起头。
露出一张,谁也想不到的脸。
司禄星君。
掌管人间功名利禄的神仙。
一个平时连话都很少说的,老好人。
为什么东华帝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
司禄星君笑了。
他的笑容,很温和,但看得人心里发毛。
帝君,您说为什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这天庭,看似公平,实则早已腐朽。功德,被太白金星那种小人把持。气运,被玉帝一家垄断。财运,被赵公明他们截教握在手里。
他指着殿上的每一个人。
而我呢我掌管人间的功名利禄,可我自己的禄位,几千年没有动过!凭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我联络魔族,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要这天庭,重新洗牌!我要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他状若疯狂。
你以为,你赢了吗苍玄他转向我,眼神里全是嘲讽,你以为,太白金星是我杀的你以为,我就是那条最大的鱼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实话告诉你,司禄星君哈哈大笑,我,也只是一颗棋子!真正的下棋人,你们永远也想不到他是谁!
说完,他的身体,像太白金星一样,开始浮现出黑色的魔纹。
他要自爆!
不好!
闻仲和东华帝君同时出手。
但已经晚了。
轰——!
一声巨响。
司禄星君的身体,炸成了一团黑色的魔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凌霄宝殿。
12
凌霄殿,一片狼藉。
好在有东华帝君和闻仲在,大部分仙卿都没事,只是被魔气冲撞得有些狼狈。
玉帝坐在龙椅上,脸色惨白。
他看着满地的废墟,和他吓得瑟瑟发抖的臣子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天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渗透成了筛子。
一个司禄星君,就敢谋划颠覆。
那司禄星君背后,那个真正的下棋人,又是谁
没人知道。
线索,到这里,全断了。
张彦,在东华帝君施展搜魂术的时候,元神就已经碎了,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这场轰轰烈烈的谋反案,最后,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草草收场。
我,苍玄,月老。
从谋逆重犯,变成了护驾功臣。
玉帝为了安抚我,也为了挽回他自己的面子,给了我一大堆赏赐。
仙丹,法宝,功德点。
甚至还要给我升官。
我都拒绝了。
我在大殿之上,当着所有神仙的面,递交了我的辞呈。
或者说,退休报告。
陛下,我躬身行礼,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臣老了,累了。姻缘府这摊子事,臣,管不动了。请陛下,准许臣,告老还乡。
玉帝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我也知道,他也知道,那个下棋人是谁。
但他不敢查。
或者说,不能查。
所以,他只能答应我。
准了。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我叩首谢恩,转身,走出了凌霄宝殿。
没有回头。
我回到了我的姻缘府。
府里还是老样子。红线如瀑,檀香袅袅。
我的仙官们,看到我回来,都哭了。
我笑了笑,告诉他们,我要走了。
从今天起,姻缘府,没有府主了。
我遣散了所有的仙官,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我从怀里,摸出了一面小小的铜镜。
是东华帝君的那面。
不,不是他的。
是我的。
在功德司,太白金星暴毙,一片混乱的时候,我用老君给我的照妖镜,悄悄换掉了东华帝君用来搜魂的那面镜子。
他用来搜魂的,是假的。
我注入仙力。
镜面亮起。
里面,浮现出张彦脑子里,最后的记忆。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司禄星君。
我看到了太白金星。
我还看到了,在他们身后,那个下指令的人。
他穿着一身紫金帝袍,面容威严,眼神里,没有半分感情。
是东华帝君。
是他,一手策划了所有事。
陷害我,逼反司禄星君,借我之手,除掉太白金星和功德司的势力。
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颠覆天庭。
他想要的,是玉帝屁股底下的那张龙椅。
我关掉了镜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果然。
我就知道,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人。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待了三千年的地方。
我拿起一根红线,在手指上,绕了一个漂亮的结。
然后,我把它,扔进了香炉里。
红线,遇火即燃。
火光,映着我的脸。
我笑了。
这天庭,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当皇帝,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月老,苍玄。
从今天起,正式退休。
去他的人皇大婚,去他的天庭阴谋。
三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说不定,还能给自己,牵根红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