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火山灰掠过他的发梢,远处云层里那盏鬼火般的光突然明灭得剧烈起来,像有人在云层后攥着它拼命摇晃。
陈牧喉间的血腥气突然涌得更急,他抬手抹了把嘴,指腹上的血珠刚落地,青鳞蛇灵的蛇尾便轻轻扫过他手背:东南方,三公里。
烟雨朦胧的断桥浸在冷雾里,青石板缝里渗出暗红水痕,是百年前未干的血。
陈牧松开蛇灵的托扶,单膝跪落在桥头,指节深深掐进石缝——他能听见桥底暗流里翻涌的呜咽,是成百上千道声音叠在一起的哭嚎,像极了奶奶临终前呼吸机的嗡鸣。
这里的怨念青鳞蛇灵的蛇身突然蜷缩成一团,蛇信子都在发颤,他们的执念不是恨,是不甘。
灵气真空锁死了轮回道,他们连忘记都做不到。
陈牧扶着剑柄站起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烙下血印。
他能看见半空中飘着的残魂:穿铠甲的少年攥着半截断剑,衣摆还沾着焦黑的火痕;裹着粗布裙的妇人怀里抱着襁褓,襁褓里的婴儿正用透明的小手抓她的衣襟;最前面的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脚去够桥栏上的铜铃,指尖穿铃而过时,铃铛却发出清脆的响。
法则重构能净化他们吗?他问,声音被风声撕得支离破碎。
蛇灵摇头,蛇鳞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旧律只认生死,新律还没学会共情。
除非
除非有人替他们承受记忆之痛。陈牧接口,低头望着湖面倒影——他的脸白得像纸,瞳孔里跳动着金骨的光,我奶奶说过,最难走的路,往往是有人替你走过才不怕的。
他突然撕开胸前的衣物,液态金骨在血肉下翻涌如熔金。
青鳞蛇灵的蛇信子猛地弹出,却在触及他皮肤前顿住——陈牧的眼神太静了,静得像奶奶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小牧别怕,奶奶先走一步给你探探路时的模样。
万法归源,逆!
喝声未落,金骨突然迸发刺目金光。
原本在他体内提纯灵气的功法路线图疯狂逆转,经脉里的灵气化作漩涡,竟开始主动吸入空中的怨气。
刹那间,所有残魂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少年的断剑当啷落地,妇人怀里的婴儿发出清亮的啼哭,小女孩的羊角辫无风自动。
陈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识海里涌入成百上千段记忆:少年在阵前喊娘,我杀了十个敌人,血溅在家书的平安二字上;妇人在废墟里嚼着树皮奶孩子,辐射病让她的指甲全变成黑紫色;小女孩攥着半块烤红薯跑过战火,身后追兵的刀光劈碎了她的影子
咳!他踉跄一步,嘴角溢出的血不是红的,是泛着灰的黑。
经脉像被万千细针扎穿,每根血管都在鼓胀欲裂。
青鳞蛇灵想去扶他,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那是怨气凝成的茧,将陈牧困在中央。
你疯了!黑无常的声音突然炸响,残魂从陈牧掌心裂痕里冲出来,锁链在半空绷得笔直,这些是不属于活人的业!
你会被啃成空壳!
陈牧咬着牙笑,血沫溅在黑无常的锁链上:可我现在能扛得起奶奶走的时候,我连她的手都暖不热。
这些人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这些人,我能替他们暖一暖。
黑无常的脸突然扭曲起来,那道剑疤从眼角一直扯到下颌:当年我锁魂时,总嫌亡魂哭哭啼啼。
现在才懂他的锁链哗啦垂落,残魂化作一团黑雾裹住陈牧心口,我不是为你!
是为那些连喊疼都没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