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破庙的屋檐不断滴落浑浊的水珠,砸在泥地上溅起一朵朵肮脏的水花。
顾长夜抱着昏迷的柳婆子疾步穿行于山林小道,脚踩湿滑的青石,身形却稳如磐石。
他的目光沉冷如铁,怀中老人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有那焦黑药单的一角还被她死死攥在掌心,仿佛是她用命换来的最后证物。
“撑住。”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还没看到那些人下地狱。”
半个时辰后,城西偏僻巷口的“济安药铺”后院密室亮起了灯。
这是顾长夜穿越以来,在流放地悄然布局的第一处据点。
表面上是一家不起眼的草药铺,实则已被他暗中掌控,成为收集情报、救治亲信的秘密巢穴。
此刻,孙掌柜——一位曾因得罪权贵而隐姓埋名的老医者——正满头大汗地为柳婆子施针急救。
“寒毒入肺,心脉受损,再加上惊惧交加……能活着回来已是奇迹。”孙掌柜一边配药,一边摇头叹息,“但她嘴里一直念叨的那个‘济心堂’……我听说过。那是京城主母陪嫁的产业,名义上是善堂,背地里却与几大宗门药材交易往来密切。若真藏着毒方,绝非寻常势力可动。”
顾长夜站在床边,指尖轻轻拂过柳婆子干裂的嘴唇,眼神幽深似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木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
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拄拐而入——正是老瘸子,原顾府护院教头,十年前因护卫大小姐不成被废一腿,逐出府门,如今成了这小镇酒坊的杂役。
他一眼便看到了床上昏迷的柳婆子,瞳孔骤缩,猛地扑上前去,颤声道:“柳嫂?你怎么会……”
当他视线落在她手中紧握的半张胶纸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又是这东西!”他咆哮起来,声音嘶哑如野兽低吼,“这张药单!十年前就害死了大小姐的心腹管家!我说了多少遍别碰它,别查它!结果呢?他们都死了!一个个都死了!”
情绪激动之下,他狠狠将拐杖砸向地面。
“咔”的一声脆响,木杖底部竟应声崩裂,从中掉落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泛黄,边角磨损严重。
顾长夜神色一凝,弯腰拾起。
翻开第一页,字迹工整却刻意低调——《顾府采买副账·辛酉年至壬戌年》。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一行行记录,最终定格在一条反复出现的条目上:
【安仁堂药材采购,年支白银三千两,执事顾临川签批】
而在他记忆中,正账所记同一项目,每年仅五百两!
两千五百两的差额,连续十余年……
顾长夜脑中电光火石般推演:三万两白银,足以养三百私兵,或贿赂三品以上大员十余人!
更可怕的是,每一笔异常支出旁,皆标注着四个小字——“特供长房滋补”。
长房,正是他自己这一支。
“好一手移花接木。”他冷笑出声,眼中寒芒暴涨,“说我痴傻难治,需常年用药调理?原来所谓的‘滋补良药’,全是为了让我永远做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九幽寒髓散……控制心智,侵蚀神志,让他们眼中的嫡长子,一辈子只能低头爬行!”
就在这一刻,脑海中的系统清脆响起:
【发现资金链关键证据】
【声望值+20】
【当前总声望:47/100】
【提示:距离解锁首个扮演卡仅剩53点】
老瘸子瘫坐在地,老泪纵横:“大小姐当年也发现了不对劲,秘密命管家彻查账目。可三天后,那人就被发现在房中暴毙,说是饮酒过度……可我知道,他从不沾酒!连杯米酒都会过敏的人,怎么会醉死?”
顾长夜眸光一闪,忽然想起柳婆子昏迷前呢喃的一个词——“金剪”。
剪,裁也;金,财也。
极可能象征一支隐秘财政监察组织,专司暗中稽核各房开支。
而这支力量,或许早已被顾临川渗透甚至掌控。
他缓缓合上账册,指尖轻敲封面,思绪如潮奔涌。
安仁堂是假账壳,济心堂藏毒方真据,而真正运转这套黑金网络的核心枢纽……恐怕不在京城,而在边境三大商号之一——通裕行。
那里,掌控着顾家七成北境贸易,每年经手货物流转不下十万石,更是对外走私军械、药材的咽喉要道。
“既然你们用我的名义吸血十年……”顾长夜站起身,将账册收入袖中,语气平静得令人胆寒,“那我就从你们最得意的地方,一刀割断命脉。”
密室外,雨势渐歇,夜风卷着湿气吹动窗纸。
灯火摇曳间,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极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而在不远的街角阴影里,一道模糊身影悄然转身离去,靴底踩碎一片落叶,无声无息。
顾长夜没有回头。
而这一次,不再是别人决定他的生死。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顾长夜蜷缩在通裕行货栈外的草垛里,身上裹着破麻布,脸上抹着煤灰,活脱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
寒风刺骨,他却纹丝不动,双目如鹰隼般紧盯着货栈大门。
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冷意直钻骨髓,但他心中却燃着一团火——那团火,是十年被欺、被弃、被毒的恨意,更是即将撕裂黑暗的锋芒。
果然,天色将暮,一辆无标识的青篷马车悄然驶出货栈后门,车轮压过泥水,无声无息。
守卫换岗时松懈片刻,车夫低头咳嗽,顺手从车厢缝隙中掉落一片泛黄纸角。
就是现在!
顾长夜瞳孔一缩,身形如狸猫般贴地滑出。
他早就在附近布下硫磺粉与干草混合的烟阵,只待时机。
趁着两名巡夜护卫背身交接,他猛然划燃火折,投入暗处。
“轰”地一声轻响,一股刺鼻白烟骤然腾起,弥漫四周。
“谁?!”守卫惊呼,慌忙掩鼻后退。
电光石火间,顾长夜甩出早已准备好的草绳套钩,精准勾住那片飘落的残页,猛地一拽!
纸页入怀,他毫不停留,翻滚躲入阴影,疾步退向城外废弃矿道。
借着月光,他摊开残页——
“安仁堂·季度结算·丙申年冬,实付白银两千八百两,经手:执事顾临川,用途:长房滋补专供。”
字迹清晰,印章鲜红。
顾长夜嘴角缓缓扬起,笑意却冷得能冻结空气。
证据链,闭环了。
十年来,顾临川以“为嫡长子调养身体”为名,每年虚报药材支出两千五百两,累计贪墨超三万两白银,而这些钱,根本不是进了药罐,而是流入私兵、贿赂、情报网……甚至,极可能用于对付他母亲遗留的势力。
他正欲收起残页,耳尖忽地一动。
风中,一丝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掠过。
下一瞬,两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两侧包抄而来,软剑出鞘,寒光如蛇,直取他双肩要穴!
招式狠辣,却不致命——不是杀他,是要活擒!
顾长夜眼神一凝,体内新近觉醒的炼体之力瞬间爆发。
他不退反进,侧身拧腰,险之又险避过第一剑,顺势抓起地上碎石反手掷出,逼得左侧黑衣人偏头闪避。
“想抓我?”他冷笑,脚下步伐错乱如醉汉,实则步步引敌深入,“那就送你们一份‘厚礼’。”
他故意示弱,踉跄后撤,将两人引入早已勘测过的废弃矿坑边缘。
此处地势陡峭,暗藏松冻岩层,是他白天悄悄布置的天然陷阱。
右侧黑衣人紧追不舍,一脚踏空,踩碎浮石!
“哗啦——”
滚石轰然坠落,逼得那人狼狈后跃,阵型大乱。
顾长夜抓住破绽,袖中短刀出鞘,寒光一闪,刀锋如电,自下而上削出!
“啊——!”
惨叫撕破夜空,另一人右脚脚筋应声断裂,跪倒在地。
他死死掐住对方咽喉,刀刃抵住其颈动脉,声音低沉如地狱回响:
“谁派你来的?是不是那个戴玉扳指的人?”
黑衣人面罩下传出一阵狞笑,满是讥讽与笃定:“你永远不知道……执事大人已在回京路上……你母亲的遗物……很快就要被销毁了……”
话音未落,脖颈一僵,口中涌出黑血——竟咬舌自尽!
顾长夜松开手,任尸体倒下,眼中怒焰滔天。
脑海之中,系统清脆提示骤然响起:
【主线任务更新:抢在顾临川之前,夺回母亲遗物】
【任务奖励:首张扮演卡解锁资格
×1,声望值+100】
【失败惩罚:关键线索永久丢失,家族真相封锁】
他站在血泊之中,雨水冲刷着刀锋,也冲刷着他脸上的煤灰。
那一双眸子,却比夜更黑,比刀更利。
“你要毁证?”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千钧之重,“好啊……那我就用你埋下的每一块砖,一寸一寸,垒成你的坟。”
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他挺立的身影。
而在济安药铺深处,昏暗的密室里,柳婆子在昏迷中忽然颤抖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被某种深埋的记忆唤醒——
“紫檀匣……钥匙在簪子里……夫人说,若少爷清醒一日,便交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