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说辞她也信?还不如向主子坦白一切!”
兰寿闻言默然,她也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并不能知晓,那时怀有身孕的蝶尾心中到底如何作想。
只道:“夫人说,女子有孕,一颗心便会被腹中孩儿牵绊,不仅身不由己,往往还言不由衷。”
那时的蝶尾信了,夫人也未起疑,只道她回家心切,不仅立时给她放了契,还赏了许多银钱药材。
那些银钱药材,最后发现在林窈的屋子里。
蝶尾心中对夫人小姐有愧,怎会再收这些亏心钱。
蝶尾坐上了钱姨娘安排的马车,心神恍惚,却没察觉,马车上还藏了个小尾巴。
“钱姨娘故意在小姐面前说,蝶尾此去再不会回来,小姐日后只怕没机会见到她了。”
兰寿说到这儿,变得咬牙切齿起来,眼里满是对钱姨娘的憎恨。
“小姐舍不得蝶尾,偷偷爬上马车,藏在行李堆里。”
“马车并未去什么别院,而是一路驶向城外,在一座跨河石桥上,翻入河中。”
那时的林窈,才六七岁。
她只记得,自己窝在软和的行李里,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前还想着,醒了要给蝶尾姐姐一个惊喜。
结果却被冰凉刺骨的河水围绕,开口便呛了水。
她越来越难受,直到一个胳膊将她圈住,拼尽全力将她送上了岸。
她趴在岸边咳出了好多水,回头只看见了蝶尾姐姐最后一面。
“对不起。”
那是蝶尾被河水冲走前,最后一句话。
蝶尾姐姐,窈娘现在已经会泅水了,不需要你拼命相救了。
母亲从未怪过你,她知道,错在林琼海,错在钱姨娘。
你给窈娘唱的那首歌谣,窈娘快忘了,是如何唱的了
“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
轻快的小调,穿透梦境而来。
林窈湿润的眼皮一阵颤抖,似是不愿醒来,怕听不见那耳熟的小调。
“小姐,小姐,醒醒,您又做噩梦了。”兰寿轻声呼唤,用手帕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林窈睁开眼,借着屋内昏暗的烛光握住了兰寿暖呼呼的手。
“我梦到蝶尾姐姐唱的那首小调了。”
“小姐,不是梦。”兰寿将她扶起来,又把朝西的窗户打开。
欢快清脆的小调悠悠传来,听得更加清晰。
“是真有人在唱,听方向,是西边。”
林窈先是一愣,而后鞋也未穿,快步走到了窗边。
清醒后听得更加清楚,短短的小调已尽尾声。
“郎对花姐对花,不觉到了我的家。”
余音袅袅,重归寂寥。
“不是蝶尾的声音。”林窈听完说了一句疑似废话多话。
兰寿今日才和青禾聊过蝶尾的事,心绪不高,但还是强打精神,玩笑着安抚主子的情绪。
“那自然不是,是的话,咱们就得去请个道士了。”
林窈没有回应这个笑话,目光依旧看着一片漆黑的西边。
是梧桐轩传来的。
是纪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