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捧着药材出门,见来者渐近,驻足躬身行礼。
原本就佝偻的身躯,几乎低到了尘埃里。
“这些,是昭儿让你扔了?”
奉国公随手拈起一味药材闻了闻,意味不明地一笑,“可惜了,都是好东西。”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阻拦哑姑的动作。
颇有闲心地看着哑姑捧着药材穿过了水廊,才转身上楼。
纪明昭闻铃声却未动,依旧靠坐在窗边。
如此失礼,奉国公却半点不放在心上,随意给自己寻了个凳子落座。
“那位林家娘子,昭儿见过了?”
话是问句,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嗯。”纪明昭淡淡应了一声,“和她姨母一般,趋炎附势之辈。”
听了纪明昭的点评,奉国公不怒反笑。
哪怕纪明昭口中“她姨母”,指的是他的正妻,纪明昭的嫡母。
“文莺私心是重了些,可不如此便当不好这个家。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苦劳。”
话里话外,谈论的不像是枕边人,而像是一个勤勉肯干的下属仆人。
纪明昭没搭话。
他长于梧桐轩,少见府中人,除了跟随名师学艺,无亲也无故。
只有奉国公这个父亲,时不时来关切探望。
所以,他不该对任何人有多一句的兴趣。
“既是趋炎附势之辈,昭儿怎会置自己安危于不顾,去救她呢?”奉国公话锋一转,忽然提及早已平息之事。
单看面色,看不出他这句话背后的情绪,只是像一个慈爱的父亲一样,关心不懂事的孩子。
可纪明昭比纪云澈还长一岁,早已不是需要人耳提面命,教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无知孩童。
“我”纪明昭张开嘴,一个个理由从脑海中闪过。
最后却只吐出两个字,“错了。”
辩解得越多,越易露出破绽。
如同奉国公对他这个儿子了如指掌一般,纪明昭对奉国公这个父亲,也一样。
要让林窈不被父亲多注意,那关于她的一切,便不能从自己口中道出。
奉国公见纪明昭没有争辩一句,直接认错,叹了口气。
上前摸了摸他的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可错了便要受罚,这也是咱们纪家的规矩。”
恰在此时,哑姑去而复返。
奉国公随口命令道:“取藤条来。”
哑姑顿了一瞬,又很快取来有小儿一臂粗的藤条来,恭敬地双手奉给奉国公。
拿起藤条时,纪明昭已经调整了坐姿,背对着奉国公。
哪怕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连头也没有低一下。
这副宁折不弯的模样,取悦了奉国公。
笑着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就该这样,像你母亲一般。”
话音未定,藤条先落。
他半点力气未收,一下接着一下,但凭挥动藤条时的破空声,便知落在皮肉上,会有多疼。
可从始至终,挨打的纪明昭都没有吭声。
身形几度因力道晃动,也在间隙做出调整,直挺如竹。
期间,奉国公动作不停,还颇有兴致地同他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