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那双眸子初时还带着重伤初愈的迷茫与虚弱，瞳孔无法聚焦，只是无意识地映照着山洞顶部嶙峋的岩石阴影。然而，修仙者的本能让她迅速警惕起来，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尽管身体依旧软弱无力，她还是挣扎着想要坐起，同时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明显的戒备和惊慌，目光扫过昏暗的山洞，最后定格在站在不远处、低眉顺眼、穿着灰色杂役服的凌寂身上。当她看到自己身上被妥善包扎好的伤口，感受到体内虽然微弱但已不再肆虐的蛇毒时，眼中的锐利稍稍缓和，但疑惑更甚。
凌寂心脏砰砰直跳，表面却努力维持着惶恐不安，甚至故意让身体微微发抖，头垂得更低，用细若蚊蚋、带着怯懦的声音回答道：“师…师姐…你醒了…俺、俺是杂役处的凌寂。昨天在山里砍柴，看到你受伤倒在那边…就、就把你背到这里来了…”
他语无伦次，显得十分紧张，完美符合一个底层杂役偶然撞见大人物受伤后该有的反应。
“你救了我？”姜璃审视着他，目光在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和明显营养不良的脸上停留片刻。一个杂役？怎么可能解得了那斑斓毒蛇的剧毒？她又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毒素确实消失了，伤口也处理得相当妥当。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杂役能做到的。
“是…是的…”凌寂仿佛被她的目光吓到，结结巴巴地解释，“俺、俺以前在山里跟老人学过点土法子，认得几种止血草…正好看到旁边有，就…就捣碎了给师姐敷上了…至于那蛇毒…俺也不知道咋没的，兴许…兴许是师姐吉人天相，自己扛过来了？”他把一切都推给了运气和模糊的“土法子”，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姜璃闻言，眉头微蹙。这个解释漏洞百出，那蛇毒之烈，她亲身经历，绝非一点止血草和“吉人天相”能化解的。但她仔细探查凌寂，对方体内确实空空如也，没有半分灵力波动，气血虽比常人旺盛些，也完全符合干重体力活的杂役特征，看不出任何异常。
难道真是巧合？走了大运？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语气放缓了些：“多谢你救了我。我叫姜璃，是丹霞峰的外门弟子。”她注意到被放在手边的、破损的储物袋，里面的东西似乎一样没少，包括那几块下品灵石。这让她对凌寂的观感又好了一分。一个杂役面对灵石不动心，品性算得上淳朴。
“不敢当不敢当，俺就是碰巧…”凌寂连连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昏迷了多久？”姜璃试着运转灵力，却发现经脉滞涩，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动用修为。
“一…一天一夜了。”凌寂老实回答，同时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好些了吗？俺这里还有点清水…”
姜璃接过凌寂递过来的水囊，小口抿了几下，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了不少。她看着凌寂那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楚。自己一个外门弟子，竟被一个最低等的杂役所救，还被他如此小心对待。
“你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姜璃郑重道，“等我恢复一些，必有重谢。只是眼下…”她看了看自己依旧虚弱的身体，和这隐蔽的山洞，“我还需在此叨扰几日，恢复伤势，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凌寂忙不迭点头，心里却暗暗叫苦。他当然想把这尊大神赶紧送走，免得夜长梦多，但嘴上只能答应，“师姐放心在这里养伤，这山洞很偏僻，平时没人来的。俺…俺每天会找机会送点吃的过来。”
“有劳了。”姜璃点点头，不再多言，闭上眼睛，开始尝试引导微弱的灵力滋养受损的经脉。只是效率极其缓慢。
凌寂暗暗松了口气，第一关总算糊弄过去了。他缩到山洞另一个角落，假装休息，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和一個外门弟子共处一室，压力太大了。必须尽快把她治好送走！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姜璃那边，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刚才说…她是丹霞峰的弟子？丹霞峰以炼丹为主，那她身上会不会有…更多的废丹？
这个念头一起，就如同野草般疯长。玄坨需要能量，废丹在别人看来是垃圾，但对玄坨却是补品！而自己，急需灵石！
心脏再次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第二天，凌寂如同往常一样去柴房劈柴。王胖子果然又加了量，六十五担。凌寂默默承受，挥汗如雨（假装），实际上凭借lv6的劈柴技能，效率惊人，还能分心思考如何开口。
下午，他带着偷偷省下来的、自己那份干硬的杂粮饼子和一小壶清水，再次来到山洞。
姜璃的气色比昨天又好了一些，已经能够勉强坐起。看到凌寂带来的食物，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杂役的口粮有多差她是知道的，对方却省下来给她。
“多谢。”她轻声道谢，没有矫情，接过来小口吃着。她确实饿了。
凌寂蹲在一旁，搓着手，显得十分局促，欲言又止。
姜璃看出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她以为是王胖子又刁难他，或是缺少食物。
凌寂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抬起头，脸上带着窘迫和渴望，小声道：“姜师姐…俺、俺听说您是丹霞峰的仙师…能、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你说。”姜璃放下饼子。
“俺…俺想跟您买点那种…炼坏的丹药…就是…废丹…”凌寂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觉得自己这个要求非常荒谬可笑。
姜璃果然愣住了，秀美的脸上满是错愕：“废丹？你要那个做什么？那东西蕴含丹毒，毫无用处，甚至有害。”她愈发觉得这个杂役古怪。
凌寂早就想好了说辞，脸上露出一种憨厚又带着点狡黠的表情：“俺…俺家里以前是猎户，俺爹说，有些药渣子混在饵料里，能…能引来一些特别的山耗子，那山耗子肉香哩…俺、俺就想试试…”他把废丹的用途推到了“捕猎”上，合情合理，符合一个杂役的认知水平。
姜璃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是为了这个？用废丹当饵料抓耗子？这想法真是…清奇。不过倒也解释得通。对于凡人来说，蕴含些许灵气和复杂药味的废丹，或许真的能吸引一些低阶妖兽或野兽。
她看着凌寂那“淳朴”而“渴望”的眼神，想到对方的救命之恩，这点微不足道的小要求实在不算什么。她甚至觉得有些心酸，一点无用的废丹，竟被对方如此珍而重之地提出。
“我当是什么事。”姜璃语气轻松下来，从破损的储物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凌寂，“这里面大概有十几颗各种废丹，都是我平时练习炼丹失败所得，本就打算丢弃的。送你便是，说什么买不买的。”
凌寂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这…这怎么好意思…谢谢师姐！谢谢师姐！”他宝贝似的将布袋揣进怀里。
【交易熟练度+1】
脑海中闪过提示。
当天晚上，在山洞里，凌寂迫不及待地拿出一颗废丹递给玄坨。小家伙果然兴奋异常，一口吞下，再次经历了一番“痛苦并快乐着”的能量吸收过程，身上的乌光又凝实了一分。
凌寂仔细观察，发现玄坨对不同种类的废丹反应略有不同，有的吸收快，有的吸收慢，排出丹毒的量也不同。这让他意识到，废丹也分“品质”，或许以后可以挑着“吃”。
接下来的几天，凌寂过着双重生活。白天在柴房忍受王胖子越来越过分的压榨（定额已加到七十担），并时不时遭受李狗蛋的冷嘲热讽；晚上则偷偷给姜璃送饭，并用各种“土方子”（实则靠玄坨）辅助她疗伤，同时用拙劣的借口（比如“隔壁杂役也想抓耗子”）又从姜璃那里陆陆续续“讨要”来了二三十颗废丹。
姜璃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已经能够自由活动，只是修为尚未完全恢复。她对凌寂的“捕鼠大业”感到好笑又无奈，但也乐得用这些垃圾换取一个安心养伤的环境和一份难得的安全感。她对凌寂的戒心渐渐放下，只觉得这是个有点小聪明、本质不坏的可怜杂役。
而凌寂，则通过投喂废丹，看着玄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小家伙体型大了一圈，鳞片越发黝黑坚固，偶尔清醒时动作愈发敏捷，甚至能短距离喷吐一丝微弱的、能够腐蚀岩石的黑色气流（消化不了的丹毒混合物？）。它的灵智也明显提高，心灵感应传递来的意念更加清晰复杂。
更让凌寂惊喜的是，在大量“鉴察”废丹和“交易”过程中，两个技能熟练度飞涨。
【鉴察技能提升至：LV4（驾轻就熟）】
【交易技能提升至：LV3（初窥门径）】
他对物品价值的判断和讨价还价的技巧越发纯熟。
然而，好景不长。王胖子对凌寂日益“离谱”的劈柴效率和那完全不符合杂役身份的旺盛气血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和贪婪。他认定凌寂肯定是在山里有了什么奇遇，吃了什么天材地宝！
这一日，凌寂刚劈完七十担柴，正准备提前开溜去山洞，却被王胖子带着李狗蛋堵在了柴房门口。
王胖子眯着小眼睛，脸上堆着假笑，却掩不住其中的算计：“凌寂啊，最近干活很卖力嘛，身子骨也结实了不少啊。”
凌寂心里一咯噔，低下头：“都是管事督促得好…”
“哼！”王胖子脸色猛地一沉，厉声道，“少给我打马虎眼！说！你是不是在后山偷吃了什么灵草仙果？！不然你一个五行杂灵根的废物，怎么可能有这般气力！”
李狗蛋在一旁狐假虎威：“就是！快老实交代！把宝贝交出来，献给王管事！”
凌寂暗叫不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连忙辩解：“没有…管事明鉴，俺就是被逼得没办法，拼命干活…哪有什么灵草…”
“还敢狡辩！”王胖子显然不信，上前一步，竟再次伸手抓向凌寂手腕，这一次，他输入的灵力明显加强，带着一股蛮横的探查意味，狠狠冲入凌寂体内！
凌寂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外力强行闯入经脉，带来阵阵刺痛。他心中大骇，拼命压制体内长生本源那下意识的反应，死死维持着丹田空荡荡的状态。
王胖子的灵力在他体内粗暴地转了好几圈，依旧一无所获，没有灵力，也没有想象中的药力残留。但他并不死心，眼神变得更加阴鸷。
“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你是不肯说实话了！”王胖子阴恻恻地说道，对李狗蛋使了个眼色，“给我把他关进柴房旁边的黑屋里！饿上三天！我看他说不说！”
李狗蛋兴奋地应了一声，上前就要扭押凌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