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宋光明化成灰都认得!
是他那比蚂蝗还能吸的三婶,周贵芳!
宋洁玉吓得往老妈身后缩了缩。
陈美花眉头也拧成了疙瘩,但还是起身去开门。
门闩刚拉开,一股子冷风裹着个矮胖身影就挤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缩头缩脑的年轻汉子。
正是宋光明的三弟宋建军。
周贵芳一进门,那双三角眼就跟探照灯似的在屋里扫了一圈。
没看到预想中的洋货,脸上顿时堆起假笑,嗓门扯得老高。
“听说咱家光明儿出息了?要娶媳妇儿了?还是个金头发蓝眼睛的毛子大姑娘?”
“光明儿啊,不是我这当婶子的多嘴,这事儿你们咋想的呀?”
周贵芳气更足了,调门拔得老高,恨不得全村都听见:
“你爹走前可千叮咛万嘱咐!兄弟齐心,长房要多照应!”
“现在要是知道你还在这跟毛子娘们纠缠不清,非气活了不可!”
“那毛妹金发碧眼的,是咱老宋家的人吗?能生养吗?她那身份!是个祸害!”
“指不定哪天公安就上门了!你们大房是不怕!可我们老三房还要脸!还要根儿啊!”
“三婶,你有话直说,别绕弯子。”宋光明直接打断她,声音冷得掉冰渣。
他太清楚这老娘们儿葫芦里卖啥药了。
周贵芳被噎了一下,脸上假笑僵了僵,随即换上更忧心的表情:“光明儿啊,你看你这话说的!三婶还不是为你好?”
“你看看你建军兄弟,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儿的影儿都没摸着呢!咱老宋家,可就指着他传宗接代了!”
“你们大房,是长子长孙!光明儿他爹在的时侯,那可是最照顾我们这些弟弟妹妹的!”
“长兄如父啊!现在他爹走了,你们大房,总得替我们二房三房想想吧?不能只顾着自已快活啊!”
“就是就是!”宋建军也梗着脖子,小声帮腔。
“哥,那毛子娘们儿,你们家也养不起啊!不如先让给我!”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都把宋光明给气笑了。
还让给他呢?
换让上辈子那个被老实仁义捆得结结实实的窝囊废宋光明,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骂,再搬出他死去的爹,没准真就被绕晕了。
稀里糊涂地,心里憋屈得要死也得点头让了。
可现在?
宋光明心里那点对前世窝囊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
他嘴角一咧,露出个冻死人的冷笑,那眼神,活像雪地里磨牙的狼。
“三婶。”他声音不高,却像石头砸冰面,嘎嘣脆。
“你搁这嚎啥呢?”
“你儿子娶不上媳妇儿,跟我有鸡毛关系?”
“那毛妹子,是我宋光明相中了定下来的!是我媳妇儿!”
“让?凭啥?你是我老子还是我祖宗?我得惯着你们家?”
“你儿子没那本事娶媳妇,就回家找个被窝蒙头哭去!跑我这发什么颠?”
他脑袋一歪,眼神钉子似的扎在周贵芳那张刻薄的脸上。
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直接把周贵芳娘俩骂傻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宋光明?
这这他妈是睡毛楞了?还是让黄皮子附身了?
被顶了个倒憋气的周贵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气急败坏地指着宋光明,手指头抖得跟抽风似的。
“反了!反了天了!你个白眼狼!跟你说话你当放屁啊?”
“忘了谁拉扯你们这一房了?忘了你爹走了后,我们三房帮衬你们多少了?啊?”
“你就这么对你亲婶子?就为个不知道哪来的毛子臭娘们!你要翻天啊?”
她指着宋光明的鼻子,唾沫星子乱飞:“你爹才走了几年?你们大房就翻脸不认人了?”
“为了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毛子贱货,你就这么糟践你亲堂弟,这么羞辱我这个长辈?”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你对得起老宋家的列祖列宗吗?”
“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亲情都不顾了!”
“一点都不为老宋家着想!我们老宋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玩意儿!”
宋建军也被骂得血往上涌,仗着他妈在,梗着脖子往前凑:“宋光明!你凭啥骂我?凭啥骂我妈?”
“那毛子娘们儿就该是我的!你个白”
“白你妈了个巴子!”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宋建军脸上!
宋光明动作快得像道影子,周贵芳只觉眼前一花,耳边就炸开了震天响!
宋建军那小身板哪经得住这一下,整个人像个破布口袋一样,打着旋儿就被抽得歪倒在门框上。
“滚犊子!”宋光明眼神凶狠,像头被激怒的狼崽子。
“你算个什么狗东西?也敢来老子家里叫唤?”
“自已裤裆里没二两本事,娶不上媳妇眼红我?”
“再敢记嘴喷粪惦记我媳妇儿,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我的媳妇儿!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让!听懂没?”
“啊!我的儿!”周贵芳看到儿子挨打,尖叫一声扑过去,心疼地眼珠子都红了。
她不敢跟动手的宋光明硬碰,猛地扭头,把喷火的矛头对准了一向软弱的陈美花。
“陈美花!你就这么看着你儿子打他亲堂弟?你还有没有点当长嫂的样子?”
“大哥当年对我们多好!这才走了几年?尸骨未寒啊!”
“你就任由你儿子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为了一个毛子骚狐狸,你就这么对我们?”
她哭天抢地,指着陈美花鼻子就哭起来了。
“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就去请老太太让主!”
“大哥那会儿宁可自已饿着,也得先紧着爹娘和我们!”
“现在大哥走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宋家了?你就这么当老宋家的大嫂吗?你亏不亏心呐!大哥在天上看着呢!”
这一声声大哥,一声声老宋家,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陈美花心上。
憋了几十年、让牛让马的委屈、被吸血吸干的苦楚、眼睁睁看着丈夫累死的绝望
所有的压抑,被周贵芳这倒打一耙彻底点燃了!
“周贵芳!”陈美花猛地往前一步,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压过了周贵芳的嚎叫。
平时老实得近乎木讷的脸上,此刻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
“你还有脸提我家德强?”
“我们家被你们几房吸干了血!骨头缝里的油都让你们榨干净了!我们家德强就是让你们活活累死的!”
“想要我儿子辛辛苦苦找的媳妇儿?门儿都没有!”
“滚!你们娘俩立刻给我滚出这院儿!再敢来闹!我我豁出这条命跟你们拼了!”
陈美花这一爆发,直接把周贵芳震住了!
这这软柿子大嫂,今天也吃错药了?
周贵芳气得浑身肥肉乱颤,嘴唇哆嗦着:“好!好!好你个陈美花!你也跟着这白眼狼儿子一起疯了!”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宋光明看着这对母子还在叫嚣的丑态,眼神一厉,看到炕边那个用了几年的旧瓦尿罐子。
他二话不说,抄起来就泼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