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映照着昆仑之巅。
李沐风一袭青衫,独立于绝顶之上,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尖一滴鲜血正缓缓滑落,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在他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七位当今武林中最负盛名的高手。少林方丈玄苦大师勉强以禅杖支撑着身l,武当掌门清虚真人胸前道袍已被鲜血染红,峨眉师太静仪的长剑断为两截,散落在地。
“还有谁不服?”李沐风的声音平静如水,却传遍了昆仑山顶每个角落。
山下黑压压的武林人士鸦雀无声。三日论剑,李沐风以一敌七,竟大获全胜。这是武林百年未有的惊世之战,从此“剑圣”之名再无争议。
玄苦大师长叹一声:“李施主剑法通神,老衲心悦诚服。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清虚真人勉强拱手:“沐风兄不仅剑术精妙,内力更是深不可测,贫道甘拜下风。”
李沐风还剑入鞘,向四周拱手:“承让了。李某今日登顶,并非为虚名,只望日后武林中少些纷争,多些平和。”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以剑法狠辣著称的“剑圣”,竟说出这般话来。
下山路上,好友赵青阳追上李沐风,笑道:“沐风兄今日一战,足以名垂青史。只是最后那番话,可不像是‘无情剑’的风格啊。”
李沐风微微一笑:“青阳,你我都已年近四十,难道还要像少年人那般争强好胜吗?武功再高,终究敌不过岁月。”
赵青阳略显诧异:“这可不像是天下第一该说的话。”
“正因站得高,才看得远。”李沐风望向远方,眼神深邃。
回到长安城的宅邸,已是半月之后。皇帝特赐“天下第一”金匾,高悬府门之上。江湖各派送礼之人络绎不绝,李沐风却闭门谢客,只与几位知已好友小聚。
夜色渐深,宾客散去。李沐风独自在院中练剑,剑光如水,在月光下流转不定。突然,他眉头微皱,剑势稍滞,随即恢复正常。
暗处,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院中的一举一动。
三日后,李沐风应邀赴宴。宴席设于长安最大的酒楼“醉仙楼”,让东的是江南富商沈万金。此人虽不谙武功,却喜好结交武林人士,出手阔绰,在江湖上人缘极好。
酒过三巡,沈万金举杯道:“今日能请到剑圣光临,实乃沈某三生有幸。特备薄酒,不成敬意。”
李沐风举杯回礼:“沈先生客气了。”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热烈。李沐风与几位故交畅谈往事,不觉多饮了几杯。赵青阳在一旁低声提醒:“沐风兄,你今日似乎格外尽兴,小心些。”
李沐风笑道:“无妨,与诸位相聚,畅快淋漓,何必拘束?”
宴席至深夜方散。李沐风微醺,在仆人搀扶下登上马车。回到府中,他忽觉l内气息紊乱,初时以为是酒力作用,运功调息时却惊觉内力正在迅速流失!
“不好!”李沐风猛地起身,却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前。
“谁?”李沐风强自镇定,暗中运功,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苦修三十年的内力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缓步走进屋内,声音嘶哑:“剑圣李沐风,也有今日。”
李沐风凝目望去,勉强认出对方身形:“是你?!为什么?”
黑衣人冷笑:“天下第一的位子,你坐得太久了。”说罢缓缓拔剑,“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
李沐风强撑起身,抓起桌上佩剑。然而此刻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剑刚出鞘就被对方轻易击飞。
寒光一闪,长剑刺入李沐风胸膛。
剧痛传来,李沐风踉跄后退,撞开窗户,跌落院中。黑衣人跃窗而出,正要补上一剑,忽听前院人声嘈杂,似是赵青阳带人前来探望。
黑衣人稍一迟疑,冷哼一声:“也罢,纵是大罗金仙,中了这‘散功散’,也再无恢复可能。”言毕纵身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赵青阳带人冲进院内,见李沐风倒在血泊中,大惊失色:“沐风兄!”
李沐风意识模糊,只觉浑身冰冷,喃喃道:“好毒的计”便昏死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已是三天之后。胸前的伤口已被包扎妥当,但l内空空如也,三十年苦修的内力荡然无存。
赵青阳守在床边,见他醒来,喜道:“沐风兄,你终于醒了!太医说你再晚上半个时辰,就性命不保了。”
李沐风挣扎欲起,却浑身无力:“我的武功”
赵青阳面露悲色:“沐风兄,你中了奇毒‘散功散’,又受重创,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李沐风闭目凝神,尝试运功,果然丹田如枯井,再无半分内力。一代剑圣,竟成了废人。
“是谁下的手?”赵青阳问道,“那晚你可看清凶手面目?”
李沐风摇头:“他蒙着面,但身形熟悉”话未说完,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赵青阳急忙扶他躺下:“莫要激动,此事我已禀报朝廷,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这些日子你安心养伤,我已加派人手护卫府邸。”
此后数月,李沐风深居简出,对外称闭关修炼。朝廷和江湖多方调查,却始终找不到凶手线索。渐渐地,江湖中流言四起,有人说剑圣江郎才尽,假称遇刺;有人说他走火入魔,武功尽失。
更让李沐风心寒的是,往日称兄道弟的“朋友”们,渐渐不再登门。唯有赵青阳等知已时常前来探望。
一日,赵青阳带来消息:“沐风兄,查到了。那‘散功散’极可能来自苗疆,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奇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内力尽散,且永不能恢复。”
李沐风默然良久,问道:“青阳,你说人这一生,争名夺利,究竟为何?”
赵青阳叹道:“沐风兄不必灰心,纵然失去武功,你仍是天下敬仰的剑圣。”
李沐风苦笑:“世上哪有没有武功的剑圣?”
秋去冬来,长安城下起第一场雪。李沐风的身l逐渐康复,但武功全无,与普通人无异。更让他痛心的是,江湖中已有人开始挑战“剑圣”之名,若不是朝廷压制,怕是早有人上门挑衅。
腊月十五,赵青阳匆匆来访,面色凝重:“沐风兄,情况不妙。塞北狼主拓跋雄已南下,扬言要挑战天下第一。朝廷压力很大,若你再不现身”
李沐风黯然:“我这般模样,如何应战?”
赵青阳压低声音:“为今之计,唯有暂避锋芒。我在江南有一处别院,十分隐秘,沐风兄可前往暂住,待风头过去再作打算。”
李沐风长叹一声:“也罢,就依你所言。”
三日后,一驾马车悄悄驶出长安城。李沐风掀开车帘,回望渐行渐远的都城,心中五味杂陈。三十年江湖路,终成一场空。
马车行至华山脚下,忽听前方杀声震天。车夫急报:“老爷,前面有山贼劫道!”
李沐风心中一紧,若是往日,区区山贼何足道哉?如今却
突然,一支箭矢破窗而入,擦过李沐风手臂,顿时鲜血淋漓。车外传来惨叫,车夫已中箭身亡。
李沐挣扎着爬出马车,只见十余名蒙面人手持兵刃,围杀护卫。护卫虽拼死抵抗,却寡不敌众,陆续倒下。
一名蒙面人朝李沐风走来,眼中杀机毕露:“剑圣李沐风?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李沐风踉跄后退,心知今日难逃一死。正当刀光落下之际,忽听破空声响起,一枚石子击中刀身,震得蒙面人连连后退。
“何方高人?”蒙面人惊问。
一道灰影如鬼魅般掠过,转眼间数名蒙面人应声倒地。余者见势不妙,呼啸而退。
灰影停驻,竟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看了眼李沐风,淡淡道:“堂堂剑圣,何以狼狈至此?”
李沐风苦笑:“前辈见笑了,李某已武功尽失,形通废人。”
老者目光如电,伸手搭住李沐风脉搏,眉头紧皱:“好厉害的毒!散功散加之血蛊,这是非要你性命不可啊。”
李沐风一惊:“血蛊?”
老者点头:“若非你内力根基深厚,早已毒发身亡。不过此刻毒素已侵入心脉,怕是”突然老者脸色微变,闪身至李沐风身后,一掌击在他背心。
李沐风哇地吐出一口黑血,顿觉胸闷稍减。
老者神色凝重:“老夫暂时护住你心脉,但若要活命,需随我回山治疗。只是这一去,恐怕三年五载不得下山,你可舍得这红尘繁华?”
李沐风黯然道:“如今李某已是废人,还有何舍不得?”
“好!”老者点头,“不过临走前,老夫得给你找个替死鬼。”
老者将从山贼尸身上搜出的令牌递给李沐风:“认识这个吗?”
李沐风接过令牌,面色骤变:“这是青阳的贴身令牌!”
老者冷笑:“现在明白是谁要置你于死地了吧?”
李沐风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赵青阳,他最信任的朋友,竟是幕后黑手?
老者叹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走吧,等你重获新生之日,再来了结这段恩怨。”
李沐风望向长安方向,眼中闪过痛苦与决绝。最终点头:“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微微一笑:“老夫姓风,名字早已忘了,江湖朋友给面子,称一声‘无名老人’。”
夕阳西下,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山道尽头。
剑圣李沐风的时代,似乎就此落幕。
但谁也不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