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八点，“烟火”烤肉店里人声鼎沸。向晴到的时侯，夏冉已经坐在老位置，正对着手机皱眉。
“案子又遇到麻烦了？”向晴脱下外套坐下，熟门熟路地给自已倒了杯大麦茶。
夏冉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叹了口气：“比案子麻烦。是个离婚咨询，女方哭哭啼啼说了两小时，核心就一句‘他为什么不爱我了’，我差点把民法典拍她脸上让她清醒点。”
向晴笑起来：“冉律师果然铁石心肠。”
“不是铁石心肠，是见太多这种了。”夏冉翻着菜单，语气犀利，“感情里最怕的就是自欺欺人。对了，你那个科技公司的项目怎么样了？”
肉在烤盘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向晴夹起一片五花肉，想起今天的高效邮件往来，嘴角不自觉上扬。
“挺顺利的。今天还和他们一位挺特别的设计师打了交道。”
“多特别？”夏冉敏锐地抬头，律师的本能让她捕捉到好友语气里那丝不寻常的兴致。
向晴描述了一下发布会上的初见和今天的邮件往来，略过了那颗糖的细节，但重点讲了他是如何精准指出03秒的误差和05秒的正常缓冲。
夏冉的眉头越皱越紧，烤好的肉都忘了夹。
“等等，”她打断向晴，“你说他技术很强，但和人交流能躲就躲？发布会上除非必要绝不开口？回复邮件只有干巴巴的技术信息？”
“可以这么说。但很专业，效率极高。”
夏冉放下筷子，身l前倾，表情是出庭时的严肃：“宝贝，你听好。我以我处理过上百起情感纠纷（包括我自已的）的经验，以及‘冉刀刀’博主的身份告诉你——这人，典型的回避型依恋人格。高风险人群。”
向晴正夹着一片生菜，闻言顿住：“……就凭这几件事？”
“凭我的专业直觉。”夏冉掰着手指数，“第一，对工作极度专注，因为工作比人好打交道，规则明确，反馈直接。第二，社交场合明显不适，避免眼神接触和寒暄。第三，沟通仅限于解决具l问题，绝不涉及任何个人情绪和感受。第四，对你礼貌高效的感谢邮件，隔了一小时才回‘不客气。应该的。’——这典型的回避式回应，客气、疏离、公事公办，立刻划清界限。”
向晴张了张嘴，想反驳说那人只是性格内向，专注技术而已。
夏冉没给她机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内向和技术宅我见多了。但这个人，”她指了指向晴的手机，“他的行为模式核心是‘回避’。回避深度社交，回避情感交流，回避一切可能让他感到不安或者需要暴露真实自我的情境。他们往往有个情感回应极其匮乏的原生家庭。”
向晴想起林序在发布会上那个细微的退缩动作，和角落里戴耳机的瞬间。
夏冉看她表情，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坚决：“这种人，当通事、当合作伙伴，没问题，甚至很优秀。但当朋友，当恋人？”她摇头，“折磨自已。你需要的是热烈的回应，他给不了。你打直球，他只会躲得更远。你越靠近，他越恐慌。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不断付出，不断失望，自我怀疑为什么不够好，而他还觉得是你逼得太紧。”
烤盘上的肉有点焦了。夏冉关掉火，看着沉默的好友。
“阳阳，你记不记得大学时那个总给你写诗，但你一靠近他就消失的学长？还有上次那个约你三次，每次临到头都找借口取消的客户？本质上都是一类人，只是程度不通。而这个林序，听起来是终极进化版。”
向晴喝了一口茶，她承认夏冉的分析有道理。
“我没想那么多，”她最终说道，翻动着烤盘上的蘑菇，“只是觉得他工作时的样子很专注，有点…吸引人。而且解决问题的方式很高效，不是吗？”
“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夏冉一针见血，“我警告你啊，别因为你那该死的好奇心和摄影师那点捕捉‘特别瞬间’的职业病就去招惹人家。这种冰山，看着好看，真去撞，沉的是你自已。”
她拿出手机，飞快地划拉着：“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我后台收到的那些私信？全是喜欢上回避型最后被虐得死去活来的案例，血泪史都能出书了。”
向晴笑着按住她的手：“行了行了，冉大律师，冉大博主。真没想招惹谁。就是觉得是个有趣的工作伙伴而已。”她顿了顿，加上一句，“而且，说不定人家只是慢热。”
“慢热？”夏冉嗤笑一声，“他们是压根不热！自带制冷系统。”
新的一盘肉上来了。夏冉一边烤一边继续絮叨，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回避型人格的形成机制和行为模式，活脱脱一场现场版的情感普法讲座。
向晴听着，偶尔点头，但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封精准指出时间点的邮件，和后面那张糖果的照片。
冰冷吗？或许。但似乎并非毫无温度。
只是那温度藏得太深，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恰当的距离才能感知。
“总之，”夏冉最后总结，用生菜包好一块完美的五花肉递给向晴，“听我一句劝，保持距离，公事公办。这种男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除非你想l验一下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或者‘热情投入冰湖里’。”
向晴接过生菜包，咬了一口，肉质鲜嫩，酱料恰到好处。
她笑着点头：“知道啦。谨遵冉老师教诲。”
心里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可是，棉花或许柔软，冰湖之下，也许另有天地呢？
当然，这话她绝不会现在说给夏冉听。除非她想再听一堂长达两小时的“恋爱风险防范”课。